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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中納言

仰望中納言

忠輔的咽喉亮起星光。
「走。」
接著,晴明用手指指向對面不遠處的松樹根,再向舉著火把的眾人說:
「所以我才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呀,晴明……」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聲音似乎帶著冷笑。
聽到這個名字后,那隻獾突然改變態度,討好賣乖起來。
「不但會長出草叢,花朵綻放,也會長出松樹。」
為了避人耳目,忠輔很晚才來。
說畢,晴明伸出手指,指向忠輔的咽喉。
「你不用急著在今天晚上說,等下一個有星光的夜晚再說也可以。你就在下一個有星光的夜晚說。」
博雅以充滿好奇的眼神,望向晴明。
「您喝了水嗎?」
「博雅大人,您認為如何?」晴明問。
聽了博雅的提問,晴明面泛微笑。
兼家擔任攝政一職。
「我的意思是,博雅大人,您不介意和我們一起前往忠輔大人宅邸嗎?」
那是個看似即將要出梅的星空。
正如聲音所言,那信箱是皇上于兩年賜予忠輔。
「那顆星辰是可以預知未來的標示星辰,也因此,喝下星辰之後的忠輔大人,便擁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唔,嗯。」
「沒、沒那回事……」
博雅和晴明端坐在窄廊,正在喝酒。
「在您這裏。」
「你不用隱瞞。藤原濟政和藤原正俊,他們不都是你殺死的嗎?」
基於此事,他經常受人奚落。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因為我剛才向你說明了你無法動彈的理由,既然你知道了理由,表示你已經可以自由動彈了。」
「只限於您實際說出口的事嗎?有沒有發生過即使您不說出,只浮現在心中,卻成為事實的例子呢……」
「是嗎?」
「確實是這樣嗎?」
「是。」忠輔點頭,「而且,那聲音強迫我,要我說出某大人將會死這句話。」
晴明身上穿的不是平日的白色狩衣,而是忠輔剛才穿的長袍。
「你是忠輔吧?」
「這麼說來……」
「唔,唔,你是誰?你應該不是忠輔……」
「這、這裏?」
「我先說說兩位大人已經知曉的事,濟政大人過世后,同一年,又發生了藤原正俊大人因落馬而過世的事,這件事跟濟政大人那件事一樣。第二年,也就是四年前的夏天,發生了雷神擊中朱雀門,引起大火,燒掉朱雀門的事,這事也一樣……」
梅雨還未結束,上空閃爍著稀疏星光。正當忠輔觀測那些星光時,他聽到聲音響起。
「就在那邊。」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晴明,你沒事吧?」
「是。」
輦道
「至於朱雀門那件事,是四年前的夏天,那時候每天都落下疾雷,我不由自主的說出,萬一明天又落雷,燒毀了朱雀門,那就不得了,結果第二天真的發生了那種事。」
有關那天夜晚的事,濟政于生前大概曾向四周人說:

怎麼可以詛咒對方去死——
「但是,前些日子,那座觀音堂被拆毀了,我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只是,我丈夫和三隻孩子都來不及逃出,不但被捉住,也被殺死了。」
「不久之前,我仍住在兼家大人宅邸的觀音堂地板下,我在那裡築了一個巢。」聲音之主——獾開口道。
「喏,晴明啊。」博雅的眼光追著那隻螢火蟲,開口說。
「太好了。」
「所以我才問你,到底怎麼樣?」
「正好那邊有座池塘。假若池水澄澈,水面如鏡,請您不妨移步站到池邊,觀測映在池面的北斗開陽。像今天這樣的夜晚,本來,本來應該可以看得見開陽一旁那顆小標示星辰,您意下如何……」
正是那個忠輔,將於今晚登門造訪。

那些看似黃色,又看似稍微帶點綠色的神秘色彩亮光,嘩、嘩地忽明忽滅,漂浮在黑夜半空。
「您每次仰望天空時,有沒有什麼會令您仰起頭觀測天空的契機呢……」
「這個,應該沒有什麼契機。我自孩提時代起,便很喜歡仰望在天空漂流的雲朵或星辰,成長之後,更特別喜歡觀測星辰,從未因經常觀測而感到厭倦。倘若可能,我很希望過著白天睡覺,夜晚通宵觀測天空的生活。」
中納言藤原忠輔——
「這麼說來,晴明,你的意思是,那些事是別人做的?」
「是。拿正俊大人的read.99csw.com例子來說,自從發生過濟政大人那件事後,我一直耿耿於懷,我認為,不可能因為我說了某些話,那些話便會於日後成為事實,因而我就試著喃喃說了一句,『如果正俊大人自馬背摔落,我就相信……』,萬萬沒想到,五天後,我說的話真的成為事實……」
獾留下這句話,消失於圍牆外。
某天夜晚——
「我在宅邸中央地板下的泥地挖了一個洞,將信箱埋在洞里。話說回來,您只不過說了那樣的話,竟然能讓我如此動彈不得,法力果然高強。我雖然多少也具有妖力,但與您相比,實在望塵莫及。」
打從年少時,他便很喜歡仰望天空。
「您這樣問,我也……」
晴明大聲吩咐,宅邸內一個接一個出現舉著火把的人。
「星辰的事?」
晴明如此說后,拔掉幾根忠輔的頭髮,納入懷中,並對自己施了咒。
「是。」
「晴明,你有什麼看法?難道你明白了什麼事嗎?我完全聽得莫名其妙。」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聽明白了嗎?」
織女星。
由於忠輔總是在仰望天空,人們便稱他為「仰望中納言」。
「那麼,我們讓那顆星辰回到天空吧。」
忠輔用右袖裹住信箱地收下。
所幸直至今日一直都在下雨,上空從未出現星光。
「這個嘛,大概還得再等一段日子。」
「這、這麼說來……」
螢火蟲亮光之一,高高飛起,懸浮在星空中。
「正是。」
幾名舉著火把的人奔向松樹處。
「不,晴明,每當你這樣說時,都是明白了什麼事時才會這樣說。你到底明白了什麼事?快告訴我。」
「嗯,走。」
「那真是,那真是……」
「當然沒事。」晴明以若無其事的聲音答。
「是,其他還有幾件我說過的話都變成事實的例子。」
聲音低沉,而且含混不清。
「你說什麼?」
「我想起來了,兼家大人宅邸內西側有座觀音室,聽說因為要翻蓋,前幾天拆毀了,目前正在搭建新的觀音室……」
「怎麼回事?我的身體突然無法動彈了。喂,忠輔,你對我做了什麼?快讓我的身體恢複原狀。」
「啊,喉嚨那地方發癢……」
「原來如此……」
一籌莫展的忠輔,只能來向晴明求助。
「一點都不複雜。」晴明笑道,隨即又恢復一本正經的表情,「對了,我想起一件有關星辰的事……」
「找到了。」
「你之所以無法動彈,是因為你相信忠輔大人的力量。」
不問白天或夜晚。
聽晴明如此說,忠輔總算開口。
「啊,原來是您。你就是那位安倍晴明大人嗎?如果是,像我這種小鬼頭,根本鬥不過您。」獾說。
「博雅大人,一起去嗎?」
晴明點頭,將右手貼在忠輔的咽喉。
「是。老實說,大約五年前,有一顆星辰失去了蹤影,我一直很在意那顆星辰的下落。」
「當然可以。」忠輔點頭。
忠輔進屋確認,信箱果然不翼而飛。
「啊,就是那時……」
「啊?」
「晴明,我怎麼覺得,我好像又聽得渾渾噩噩了。只要你一提起咒,事情就會變得更加複雜。」
濟政過世后,此事經眾口相傳,為人們所共知,甚至謠言紛飛,說濟政的死或許是忠輔的責任。那以後,便沒有人會再向仰望天空的忠輔搭話。
「那麼,就這麼決定。」
下人右手舉著火把,左手捧著遺失的信箱,飛奔至一行人面前。
「是。例如我說明天會放晴,或某人因有事會趕不上約定時刻等,雖然都是這類小事,但只要我說出口,通常都會成為事實……」
倘若皇上傳訊說「我想再看一眼那個信箱」,到時候該怎麼辦呢?
「您能否給我幾根頭髮?」
忠輔先是歪著頭,過一會兒接著說:
「你就這麼說,藤原兼家因跌倒撞到頭部而導致死亡。」
「我這次是為了替我丈夫和孩子們報仇,打算操縱忠輔大人,不過,既然晴明大人親駕此地,看來,已經沒有我出頭的份了。」獾馴順地說。
「我是住在土御門的安倍晴明。」晴明答。
「既然如此,我應該可以省略不少圈子。我老實向您說,其實,同樣的事不僅那件。」
兩人之間也沒有深仇大恨。
「喂,忠輔……」
「不,不是。」
「原來是獾。」博雅說。

「告辭了。」
「那、那,就是說……」
忠輔佇立在自家宅邸庭院,像平常一樣觀測天空。
「怎麼了?博雅。」
「北斗七星排成勺子形狀,按順序,依次為九九藏書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和搖光……」
天津
晴明看似在思忖某事——
「啊?」
晴明說畢,以紅唇啜飲了一口自己斟在酒盅里的酒。
「是。」
「怎麼了?難道有什麼東西降落在天空嗎?」
「不、不是……」
「你走吧,總有一天,你會迎接死亡的那一刻,到時候,你應該可以和你丈夫孩子重逢……」
「不,不,清明大人,能未卜先知,到底有何益處呢?正因為看不見,因為看不得,人活在這世上才有喜悅,才有悲傷。」
「不怎麼樣。兩者都一樣。我是說,倘若星辰可以占卜人類的吉凶禍福,那麼,隨處可見的石子和野花,也同樣可以用來占卜人類的吉凶禍福……」
「拿火把過來……」
雖說只是一句開玩笑的話,但忠輔聽聞噩耗后,心情相當沮喪。
「那、那麼……」博雅望向晴明。
「正因為你相信忠輔大人具有此力量,聽了他說你無法動彈這句話,你就真的無法動彈了……」
「下一個目標,是兼家。」
「怎麼可能不是。」
「太好了。」晴明答,「這樣一來,我惦記的那件事,總算完滿解決了。」
「嗯。」
牽牛星。
「我並非拜託你直接殺死兼家,我只是拜託你說出而已。你說了之後,縱使兼家沒有死,我也會把信箱還給你。」
「怎麼可能? 不可能會發生那樣的事……」
晴明剛說畢,獾便輕捷地往後跳了六尺遠,高興地發出叫聲。
「在此思索這個問題,不如我們馬上動身前往忠輔大人宅邸看看?」
獾一說畢,砰、砰地往上跳了起來,第三次起跳時,便跳到圍牆上。
「您是說,除了這些例子,還有其他類似例子?」
「接下來……」晴明一本正經地再度開口,「現在,就只剩下星辰的事了。」
「這……喜歡做某件事這項行為,並非一件必須思考其理由的難題。我觀測星辰的理由,與大人您不同,您有時製作日曆,或每晚觀察天文星辰活動,我對這些事都不感興趣。就像有些喜歡賞花的人,無論看多久也不會感到厭倦那般,我只是很喜歡觀測天空而已……」
「是嗎……」
「皇上賜給忠輔大人的信箱在哪裡?」
待忠輔敘說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闔上雙唇時,晴明點頭開口。
「你、你是誰?」
「晴明啊,我正想說同樣的話。」
突然——
「什麼時候開始發生這種事呢?」
「坦白說,五年前起,這顆星辰便不再映於水面。」
儘管對方舌頭不靈活,發音不清楚,但仍能令人聽得清說話的內容。
「我當然不介意。」

「……」忠輔無言以對。
「那麼,我就從最初說起。晴明大人,您可曾聽說過一直以來始終環繞在我身邊的那些流言蜚語?」
此刻是梅雨暫停,難得降臨的片晌晴天——星光在沒有雲朵的夜空,閃閃爍爍,真是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夜晚。
「既然如此,那顆星辰此刻到底在哪裡呢?」
「忠輔大人,您不能請您抬頭仰望天空……」晴明催促。
這是個無風日子。
「您意下如何?」
忠輔單獨一人前來,身邊只帶著侍童和趕牛隨從。
畢竟這世上有偶然發生的事。
他啜飲了一口酒,再細細品味地喝下。
「就是取決於人心的變化。若要說得再簡單一點,應該是取決於咒吧……」
「剛才我鑽進那隻獾所說的地板下,挖了那附近的地面,果然找到了信箱。」
每逢忠輔仰望天空時,濟政有事沒事就經常過來嘲弄忠輔,忠輔對他一直不懷好感。
「……」
「我倒是無所謂……」忠輔望向博雅。
「這一切,都是自然界的現象。有石子,有草叢,有花朵,螢火蟲在飛舞。這些現象,和星辰在天空閃閃發光的現象,其實道理都一樣。」
「我沒有那種能力。」
「原來如此……」
即使皇上沒有命人傳訊,遺失信箱一事也有可能傳到皇上耳里。萬一事情變成那樣,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您辦得到嗎?您能讓那顆星辰……」
那聲音聽起來含混不清,大量呼氣自齒縫外洩——是一種兇狠的聲音。
「濟政大人和正俊大人過世的原因,不是因為忠輔大人說出的話。」
接著,忠輔幾次欲言又止,他似乎找不到合適read.99csw.com的表達言詞,張開的口發不出聲音。
「聽了您說的這些話,我有若干看法。」
不知從何處傳出聲音。
此處是安倍晴明宅邸——
「不,不,倘若此時此刻天上出現了侵犯大將的星辰,我想應該會是某種重大事件的前兆,所以正在觀測星辰。」忠輔情不自禁地如此作答。
濟政只能苦笑著走開。之後,過了不久,濟政竟因染病而離開人世。
「無論如何,既然我變成這樣,我再也不能逃跑也不能隱藏了,請大人您隨意處置我吧。事已至此,我現在只期望儘快前往我孩子和丈夫所在的那個黃泉,再度和他們一起生活。」
聽晴明如此說,忠輔站到池邊,屢次交互觀測天空和池面。
年近花甲。
黑暗中散發著濃郁的樹木香味。
晴明說出各個星辰的名稱。
「有道理。」博雅點頭。
「這裡有一種不知何物的東西!」
「我在此先說幾點我的看法,我還是認為,五年前一定發生了什麼連忠輔大人您自己也沒察覺到的事。」
假如真要說出,日期便是下一個放晴的夜晚。
「嗯。」
「你已經下了決心,才會站在那裡吧?快說兼家會死。」聲音之主人如此說。
忠輔和兼家不但相識,在工作上也有個人交往。
「別白費功夫,快說。」
「晴明啊,這真是個無以形容的良宵呀。」源博雅將酒杯送至嘴邊說道。
「接著,草叢上凝結著露水,螢火蟲在其上飛舞。」
發出叫聲的是博雅。
「正是那位仰望中納言大人。」晴明說,「我已經讓來人轉告,說今天晚上你……源博雅大人將光臨舍下,倘若大人不介意,隨時歡迎大駕光臨。所以,你若不介意,我們就一起傾聽大人的來意,怎樣?」
隨著咳聲,自忠輔口中飛出一個閃亮東西,落到池面。
「就是濟政大人和正俊大人過世的事。」
有時,即便有事正在和其他人談話,他也抬頭仰望天空。
據說,他連在值夜班的日子,也會終夜不寢,一直站在屋檐下仰望天空直至清晨。
「換句話說,並非忠輔大人將某事說出口,日後真的發生某件事,而是本來就會發生的事,讓忠輔大人您先說出口而已。」
「這個……」
「無論多瑣碎的事都可以,例如,曾向神明下過什麼願望,或開始信仰神明之類的……」
此處是忠輔宅邸庭院。
「噢……」
「晴明大人,非常感謝您。日後,假若您有事找我,請您將去掉節的竹竿插在地面,再對竹竿說『我有事,快點報道』,屆時,我會馬上現身。」
「您說,您在五年前曾前往伊勢……」清明問,「那時,你是否在神社內某處喝了水……」
亮光猶如飄忽不定的人心,一會兒輕飄飄地飛到彼處,一會兒又飛到此處。
「您那時候喝下的星辰,此刻正在您的咽喉發光。」
庭院水池的水面,也映照著每一顆星眼。
紫苑。
「我自己也沒察覺到的事,到底是什麼事呢?」
藤原忠輔似乎特別喜歡觀測天空。
「晴明,回去了。那個標示星辰,與開陽並排,一起映在水面。」
「其中的開陽……就是從勺柄數起的第二顆星辰,一旁另有一顆緊貼一起的小星辰,您看得見嗎?」
「那麼……」晴明吸了一口氣,說道,「此刻向我搭話者,您在原地已經無法動彈。」
「忠輔大人的力量?」
螢火蟲在飛舞。
博雅也抬頭仰望天空。
「忠輔大人在那個時期,發生過什麼事嗎?」
「有生命的人?」
「應該就是那時。」晴明道,「那時,那顆星辰剛好映在凈手亭水盤水面,您用勺子舀起那顆星辰喝下去了。您想想,那顆星辰是勺子星,映在伊勢神社內的凈手亭水盤水面,您用了伊勢神的勺子,舀起那顆星辰喝下。難怪星辰會被舀起而失去蹤影……」
原來晴明化為忠輔。
可是,那個聲音之主呢?
「比方說……」晴明望向庭院,「那邊有踏腳石。」
「聽說你只要向上天祈願,便能殺死人。」
「晴明,你在問我什麼?」
「我暫時幫你保管那個信箱,等你說出我要你說的話,到時候我會還給你。」
「我們透過觀察天空的星辰,來判斷人類的吉凶禍福,這裏頭到底有何種天地奧秘在起作用呢?」
「我的意思是,所謂占卜,取決於有生命的人的內心感情。」
「喂,喂……」
每逢空閑無事時,總是在仰望天空。
「你、你為何要這樣做?」
「您打算如何?要讓那顆星辰一直留在您的咽喉里嗎?」
「什……」
晴明、博雅、忠輔三人朝火把亮光聚集處https://read.99csw.com走去,看到有雙眼睛發出綠光的野獸,蹲坐在松樹根。
晴明身上的白色狩衣,也帶著若干濕氣,比平時略微沉重。
「找到了!」
一行人在離開土御門大路之前,晴明和忠輔兩人先換穿了彼此的衣服。
既然如此,那要說嗎?
晴明苦笑,接著說:
「難道星辰上住著美貌女官?」
「啊!」
「你說的藤原忠輔大人,是那位……」
確實有。
其中,不但有身穿晴明的狩衣的忠輔,也有博雅。
忠輔還未說完整句話,即微微咳嗽了一聲。
「你不用管我是誰。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這句話雖是博雅問的,但晴明不正面作答,繼續說:
「是。」忠輔點頭,「抵達伊勢那天,夜空剛好如今晚這般晴朗,由於星空太美,我幾乎整個晚上都在那附近閑逛,仰頭觀測星空。就在我順著五十鈴川往前走時,我感到口渴,那時正好走到凈手亭附近,於是我就用凈手亭的勺子取了一瓢水,喝了幾口水以潤喉。」
蜜夜在博雅的空酒盅斟酒。
「如果您說的是與濟政大人有關的那件重大事,我確實聽說過。」
忠輔歪著頭思索,最後想起某件事地說:
聽晴明如此說,忠輔嗚咽一聲,說不出話。
晴明起初歪著頭,但隨即抬起頭說:
「這些事,都是我在夜晚仰望天空時,自言自語說出的話,結果都於日後成為事實。」
「我記得是七天前,那天雖然不像今晚這麼晴朗,但到了夜晚,總算有點放晴,那天晚上,我久違地到外面觀測星辰時,突然聽到聲音。」
「是,恰好看得見。」
「晴明大人。」
「一起走吧。」
「聲音?」
「您想試試嗎?」
「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不需問理由。」聲音道。
然而,無論他人說什麼,忠輔都只是笑嘻嘻地答說「是、是……」,依舊屢屢仰望天空。
這不是一句「丟失了」便能解決的問題。
「嗯。老實說,我剛才忘了向你提起一件事,今天晚上,藤原忠輔大人將微服私行來這裏。」
「我在那座觀音堂地板下出生,也在那裡生長,大概是主佛觀音菩薩顯靈,我才能這樣地說出人話。」
晴明將指尖湊近忠輔的咽喉,低聲念了咒文,再用指尖觸碰忠輔的咽喉。
「怎麼可以……」
照這樣下去,夜晚可能會出現星光。
「喔,這個,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我甚至猶豫不定,不知道能不能向大人說清楚我目前的困境。」
「你家有個皇上賜予的螺鈿信箱吧?」
「這種荒唐事……」
晴明站在忠輔宅邸庭院,已過了一會。
當時忠輔仍是中右辨職位,有一次值夜班時,他站在窄廊仰望天空。
「這樣,可以嗎?」晴明問忠輔。
「博雅大人,我只是說……我有若干看法,並沒有說我明白了什麼事。」
「這是我每隔幾年都會去一趟的例行公事,在伊勢時,也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咦,怎麼回事……」
「若說做了什麼事,應該只有一件事,當年,我曾前往伊勢參拜。」
殘留在草尖和花瓣末端的每一粒雨滴,均映出星光,看似無數星眼同時在天空和地面閃閃爍爍。
此時,住在小一條的左大將濟政恰巧路過。
博雅望著池面說。
「看不見。」忠輔說,「我看得見天空開陽一旁的小標示星辰,但是,那顆星辰沒有映在池面。」
侍童和趕牛隨從守在牛車一旁,待在停車場靜待忠輔完事,因此窄廊只有晴明、博雅、忠輔三人,以及式神蜜夜。
空氣清澄明亮,坐在屋檐下仰望天空,可以看見北斗七星。
「是,看得見。」
就算忠輔真的說出,兼家也未必真的會死。即使真的死了,也沒有人知道原因出自忠輔說的話。不,大概連原因是否出自忠輔說的話,也無法追查。
「哎呀,哎呀,我昨晚向忠輔搭話時,他向我說出這種話。」
螢火蟲在其間飛舞。
這句話顯然令濟政感到很掃興,不過,濟政明白先開口戲弄忠輔的人是自己,也明白忠輔說的話只是戲言。
那晚空氣清澄,有不計其數的星辰在上空閃閃爍爍。
這件事發生於五年前。
「唔……」
不知情的人看到此刻的https://read•99csw.com晴明,會誤以為是忠輔本人。
他的頭髮已經完全發白,皺紋中看似積存著疲憊。
「如果真沒有那種能力,你何必拒絕說呢?」
「唔……」
晴朗的夜空,滿天星辰。
空氣中似乎還飄蕩著另一種異乎樹木香的螢火蟲的香味。雖說即使捕獲螢火蟲,再將鼻子湊近手掌中的螢火蟲,其實也聞不出任何特殊氣味,可是,在半空飛舞的螢火蟲,似乎會散發出一種只能形容其為螢火蟲香的味道。
「博雅大人,離天亮還有一些時辰。我想,今晚就在這裏一面聆聽博雅大人的笛聲,一面通宵飲酒吧。」
「映於水面?」
「竟然有這種事……」博雅大喊。
「您能看見北斗七星嗎?」
「星辰的事?」
「什麼問題?」
然而,今天近黃昏時,雨停了,天空開始放晴。
忠輔進門后,剛在窄廊坐下便開口如此說。
「參拜……」
「此時此刻,天上是不是出現了什麼重大事件的前兆呢?」濟政開口如此問。
「我問你,你到底為了什麼理由,策劃出這種想讓兼家大人橫死的算計呢?」晴明問。
「噢,正是這個,正是這個信箱。」
聽晴明如此說,忠輔思考了一會兒,接著大聲叫出,
「你是說,你辦不到。」
「目前我還不知道是什麼事,我只是這麼認為而已。」
「忠輔大人,您是否聽說過,最近這幾天,兼家大人身邊發生了什麼變化嗎?」
「您會無法動彈。」
「什麼意思?」
「這個,好像沒有發生過值得一提的事……」
將近傍晚才停止的雨,令濡濕的庭院花草,光亮潤澤。
「你怎麼了?為何不說?」
喚聲響起。
「你看不見我,找也是徒勞。」聲音道。
「這顆星辰非常小,有些人看得見,有些人看不見,不過,像今晚這般晴朗的天空,通常看得見這顆星辰。而且,由於有些人看得見,有些人看不見,這顆星辰從古以來便被定位為先知星辰,我們在占卜未來事項時,都以這顆星辰為觀測對象。」
「你怎麼會說人話?」
四周僅有一盞燈台,上面點著燭火。
「坦白說,我真的一籌莫展。」
說畢,晴明仰望天空。
「博雅大人,忠輔大人,我若在此刻回答您們這個問題,只會白白浪費時間。眼下急需解決的事,是忠輔大人應不應該按照那個聲音之主所說的去做?」
即使沒有任何人知曉忠輔到底有沒有說出那句話,那個聲音之主不是也會心知肚明嗎?
「唔……」
「還有一件事,應該與眼下發生的事有關,那就是,之前發生的事,是不是真的基於忠輔大人的能力而發生的呢?」
「不僅那件?」
無數星辰在天空閃閃爍爍。
「命令星辰讓人從馬背落下,或殺害人……」
「果然沒錯,我真的可以動了。」
忠輔環視四周。
「您為何如此喜歡觀測天空呢?」
「原來如此……」晴明點頭,接著說:「喔,對不起,我好像打斷了您的話,請您繼續說。」
剛才明明好像聽到有聲音傳來——
忠輔用袖子擦拭額頭的汗,繼續說:
說畢,晴明鬆手。
「這倒沒有。要是我內心浮現出的想法都成為事實,那真會讓人難以忍受……」
「能不能請大人出手救救我?」忠輔道。
晴明站在地面仰望星空,不出聲地呼吸。
「縱使內容會繞圈子,我想,您還是按照順序從最初說起,這樣可能比較好……」
「為什麼?」
博雅和忠輔快步來到晴明面前。
「我沒有這樣說。」
沒有人能保證那個聲音之主絕對不會洩露秘密。
「什麼之前發生的事?」博雅問。
映著火把亮光,蹲坐在松樹根前動彈不得的是一隻獾。
「什麼……」
「喂……」
聲音在黑暗中大叫一聲,接著說:
「我不太清楚,不過,我想,應該是五年前發生過濟政大人那件事之後吧。」
「拜託?」
「我會說,不過……」晴明開口,「我說了之後,您可能會出很大問題。」
「這樣嗎?」忠輔仰望天空。
鴨跖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晴明問。
「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隻獾發出人話。
「你還做了其他很多事。」
「你是說,咒?」
之後,聲音即不再響起。
真要說出「兼家會死」這句話嗎?

「我可以理解你想將天地奧秘與人心奧秘繫結在一起的心情,不過,所謂星辰,就如你看到的那般,只是單純存在於天空而已。」
「水往低處流,映在水面之物往高處,速速返回……」
「喔,原來是這個……」
以及含苞待放的紅瞿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