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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1993~1997 民族品牌進行曲 1995 收復之役

第三部 1993~1997 民族品牌進行曲

1995 收復之役

4月,在杭州,一個叫馬雲的31歲大學外語教師創辦了「中國黃頁」網站,它自稱是第一家網上中文商業信息站點。跟田溯寧的想法幾乎一樣,馬雲也想要創造一個面向企業服務的互聯網商業模式,他當時想到的賺錢模式是鼓動企業把自己的商業信息掛到網上。比留洋歸來的田博士要本土一點的是,他把Internet直接翻譯成了一個中文名字——因特乃特網。在一次外出遊說時,有人問他,「你說的因特乃特,跟《國際歌》里的英特納雄耐爾有什麼關係嗎?」為了鼓動別人參與他的事業,馬雲拿大家熟知的比爾·蓋茨來說事兒,他說,「比爾·蓋茨說了,因特乃特網將改變人類的方方面面。」很多年後,他承認,「這其實不是他說的,是我說的。1995年全國剛剛知道Internet,但是我說馬雲說的話沒有人相信。其實,1995年的時候比爾·蓋茨是反對Internet的。」到1995年,微軟已發展成一家擁有員工1.78萬人,年收入高達130億美元的巨型公司。面對新出現的互聯網和瀏覽器技術,比爾·蓋茨認為,決定未來計算機世界命運的,仍是微軟的「視窗」技術而不會是瀏覽器技術。也正是他的這個判斷,讓矽谷的一間名叫網景的小公司應聲崛起,它開發出一套基於互聯網而首次與微軟無關的軟硬體體系。蓋茨為了挽回被動,付出了數十億美元的競爭代價,並因強行的捆綁營銷而受到反壟斷調查。
然而讓人粹不及防的是,僅僅過了三個月,周冠五受到其子周北方經濟犯罪的牽連而黯然下台,原冶金部副部長畢群接替他,擔任首鋼集團黨委書記兼董事長。畢群後來描述盛況下的首鋼是「一團亂麻」:結構亂、財務亂、管理亂、負債不合理。
就這樣,在1995年的中國,出現了第一批投身互聯網事業的先行者。
長虹的這次「降價大戰」謀划於1995年秋冬之際,而發動於1996年3月26日。長虹宣布,所有品種彩電在全國61個大中城市的150家大型商場中一律大幅度讓利銷售,讓利幅度從18%—30%。為了吸引媒體眼球,倪潤峰衝到銷售第一線。他披著一條紅綢帶,站到成都商場的櫃檯前大聲吆喝,親自當起了營業員。長虹彩電的宣傳冊上赫然宣稱:「凡是國外產品有的功能,我們都有;凡是國外產品具備的品種,我們都具備;凡是國外產品提供的服務,我們都提供;但是,在同等功能和同等質量下,我們的價格比國外產品低30%。」
在創辦北京瀛海威信息通信公司前,33歲的張樹新是一個從中科院辭職下海的女商人,她在中關村做傳呼台的生意。1994年底,她跟丈夫一起去美國遊歷。在一位同學的家裡,她看到了一份印有E-mail地址的通訊錄,也就在這一刻,「互聯網」這隻長著翅膀的精靈飛進了張樹新的視野。
第二塊著名的廣告牌則出現在喧鬧的北京中關村。深冬,在白頤路南端的街角處,每天匆匆穿行的人們突然看到了一塊巨大的招牌:「中國人離信息高速公路有多遠——向北1500米」。它被很多人當成了路標,忙碌的交通警察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天大地大的皇城根兒,哪來的什麼「信息高速公路」?這塊廣告牌被認為是中國互聯網產業的一個紀念性|事件。那個豎廣告牌的女人和她默默無聞的小公司因此進入了歷史。
在公眾輿論上,柳傳志更是大張旗鼓,營造振興民族品牌的濃厚氛圍。1995年4月1日,當第10萬台聯想電腦下生產線的時候,他宣稱這是民族電腦業的一個裡程碑,並策劃了一個「把第10萬台電腦獻給誰」的公益活動。最後,他把這台電腦送給了因研究「哥德巴赫猜想」而在20世紀70年代末成為中國知識分子榜樣的著名數學家陳景潤。此外,他還和地方政府聯手,發起「聯想電腦快車」活動,在全國三百多個城市推廣家用電腦和聯想產品。
在無路可退的情形下,倪潤峰再度彰顯價格殺手的本色。他在一次公司會議上稱,「急症必須用急葯來治,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用自己的價格優勢去拼掉對方的品牌優勢。」當時,長虹與國際品牌的價格差並不太大,一台29英寸的進口彩電價格為1萬元左右,長虹為8000多元,25英寸的進口彩電價格為6000多元,長虹為5000多元。倪潤峰認為,要「拼掉」對手的品牌優勢,國產彩電起碼應該便宜30%,「這是一條決戰線」。
「誰是秦池?」「臨朐縣在哪裡?」從當時的一張照片可以看出,在場的姬長孔還很不習慣鎂光燈的聚焦及眾多記者的簇擁。在擁擠的人群中,在火一樣躥升的熱情中,他還笑得不太自然。但他顯然知道,此刻,他已衝上了華山之巔。
長虹的這股降價風暴頓時在彩電市場上掀起血雨腥風,國產彩電品牌隨風跟進。康佳在6月6日宣布大降價,TCL則推出「擁抱春天」的大讓利活動,沉寂多時的消費被徹底激活。就在3月宣布降價后的一個月里,長虹的全國銷量就翻了一番,到年底,市場佔有率從22%猛增到35%,超過所有國際品牌,史無前例地成為中國彩電市場的銷售冠軍。到1996年底,在全國彩電市場上,長虹、康佳、TCL、熊貓等國產品牌已佔到71.1%的市場份額,「洋強國弱」的格局被全面打破。與此同時,摧枯拉朽式的價格大戰也是一次殘酷的行業大洗牌。在此戰之前,國內各省尚有六十多個地方性的彩電品牌,它們割據一方,小富即安。然而在長虹的降價衝擊下,大多數品牌迅速凋零,在以後的幾年內銷聲匿跡。彩電業步入由五六家大公司瓜分市場的時代。1997年,長虹的銷售收入攀升到188億元,處於事業巔峰的倪潤峰當選中共中央候補委員,這是絕大多數中國企業家很難企及的角色。到2007年底為止,當選過中共中央候補委員的企業家有四川長虹的倪潤峰和江蘇春蘭的陶建幸兩人。
在國內企業紛紛雄起、民族工業氣勢大漲的時候,跨國公司似乎還沒有摸到牢固地佔領中國市場的規律,他們表現得有點眼高手低。
就當尼葛洛龐帝用「互聯網時代」來定義未來世界的時候,中國與世界的距離終於近到了呼吸相聞的地步了。1994年5月15日,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設立了國內第一個Web伺服器,推出中國第一套網頁,內容除介紹中國高科技發展外,還有一個欄目叫「Tour in China」。9月,郵電部電信總局與美國商務部簽訂中美雙方關於國際互聯網的協議,協議中規定電信總局將通過美國Sprint公司開通兩條64K專線(一條在北京,另一條在上海)。中國公用計算機互聯網CHINANET的建設開始啟動,中國最早的網民出現了,其中包括後來創辦了電子商務網站阿里巴巴公司的馬雲、創辦了新浪的王志東、創辦了第一家B2C網站的8848公司的王峻濤等人。就在《數字化生存》一書出版半年後,北京的青年學者胡泳在台灣一家圖書代理公司的北京辦事處發現了它,他在20天的時間https://read•99csw•com里便完成了全部的翻譯,也因此,世界頂級學者關於互聯網的最新思想在第一時間被引入了中國。它的出版引發了人們對於未來信息世界的狂熱想象,這幾乎被視為中國互聯網的啟蒙運動的開始。
5月1日,在美國紐約曼哈頓最繁華。也最具有商業標誌意義的時代廣場,豎起了第一塊中國公司的廣告牌,在可口可樂、索尼、豐田等國際品牌的旁邊,「999三九葯業」的霓虹燈廣告十分醒目。三九集團總經理趙新先站在廣告牌下接受數十家中國以及美國媒體的採訪,他侃侃而談,信心十足,這應該是他的企業家生涯中最值得驕傲的時刻。第二天的《紐約時報》報道說,「這是中國企業第一次在世界上廣告密度最大、最有影響力的商業區做的中文廣告,時代廣場由此出現了一種新的廣告語言——中文。」在後來的幾年裡,很多人出國到曼哈頓,必去參觀這塊三九的廣告牌,它成為中國公司進入全球化的一道風景線。為了這塊廣告牌,三九集團每月需支付12萬美元,一直到2003年5月,三九集團因擴張紊亂而爆發財務危機,它才被悄然拆除。
歐洲最大食品企業法國達能已經進入中國市場8個年頭了,自建了一家餅乾廠,收購了四川的一家啤酒廠,但是都陷入了虧損。美國通用電氣(GE)在南京創辦的嘉寶照明工程有公司一直無法盈利。這家由愛迪生創辦的百年企業儘管是燈泡的發明者,可是在中國市場上,由於運營成本始終居高不下,它根本無法與江浙一帶的中小照明工廠競爭。在當時,一個光纖柔和且環保的GE燈泡可以使用一年,但是售價為10元,而國內一些小燈泡廠生產的光線比較刺眼的燈泡可以使用一年,但是售價僅為2元。GE的市場研究人員無奈地說,「與GE燈泡所具有的各項優良性能相比,中國消費者似乎更親睞燈泡的價格。」對此,GE董事長、當時已如日中天的傑克·韋爾奇一直耿耿於懷卻也無計可施。
秋天,在跨國公司已經取得決定性優勢的日化領域,還發生了一則戲劇性的事件,曾經風靡一時卻因合資而消失的美加凈品牌死而復活。
柳傳志決心在自主品牌的打造上放手一搏。他對出任聯想微機事業部總經理的楊元慶說,「不管我們願不願意,實際上已充當了民族計算機工業的旗手。至少也要拚命賭上一把,就算犧牲了,也要慷慨就義。」當有記者問他,「如果中國完全沒有自己的民族工業,說到底又會怎麼樣呢?」他瞪著眼睛回答說,「沒有什麼怎麼樣,任人宰割罷了。」《中華工商時報》在一篇報道中用了這樣的標題——《聯想與「八國聯軍」拼市場》,儼然是一場生死攸關的民族保衛戰。
5月,張樹新與丈夫姜作賢創立瀛海威公司,她的「瀛海威時空」宣稱是國內唯一立足大眾信息服務、面向普通家庭開放的網路,「進入瀛海威時空,你可以閱讀電子報紙,到網路咖啡屋同不見面的朋友交談,到網路論壇中暢所欲言,還可以隨時到國際互聯網上走一遭……」登錄瀛海威的用戶必須登記註冊,並繳納一筆入網費。曾經做過記者、策劃人的張樹新很快讓瀛海威獲得了驚人的知名度。她在北京魏公村開辦了中國第一家民營科教館,所有人可以到這裏免費使用瀛海威網路,免費學習網路知識。她向中國科學技術館無償提供「中國大眾化信息高速公路」展區,同北京圖書館合作,在瀛海威上提供北京國書館圖書目錄查詢。亞特蘭大奧運會期間,她還為新聞單位開通亞特蘭大到北京的新聞信息通道。張樹新還在各大新聞媒體開設專欄,一遍遍地告訴國人:信息產業是中華民族崛起於世界的一個重要機會。
由軍工廠轉型的長虹是國內最早從日本松下引進彩電生產線的企業。1985年,軍人氣質十足的倪潤峰執掌長虹,他作風強悍,霸氣十足。1989年,國家徵收彩電特別消費稅,導致市場一片蕭條,他率先做出彩電降價300元的決定,打破了沉悶的銷售僵局,「價格殺手」一出手就大有斬獲。此後,每到春節、國慶銷售旺季,倪潤峰就使出降價撒手鐧,竟屢試爽,無一例外。在品牌形象和產品質量等方面均無優勢可言的長虹靠著這「天下第一招」,打打殺殺衝到了國產彩電企業中的銷量前三甲。
1994年,正當聯想公司的倪光南與柳傳志為了是否投資晶元而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與電腦業毫無因緣的首鋼卻貿然地捷足先登了。它與日本NEC合資成立首鋼日電電子有限公司,率先在中國生產6英寸、0.35微米晶元,成為北京微電子產業的核心製造企業。首鋼還涉足軟體產業,它聯合清華大學,入主中關村科技園,期望形成軟體——設計——晶元的微電子產業鏈。1997年,它同日本安川電機株式會社和岩谷產業株式會社合資興建首鋼莫托曼機器人有限公司,實現了我國機器人產業零的突破。它還向一家觸摸電腦有限公司注資,成為中國國內觸摸行業中技術實力最強、生產能力最大的一家企業。首鋼在這些領域的投資都轟轟烈烈,但是經濟效益卻始終不彰。到2002年,僅首鋼日電一家的虧損已高達2.3億元人民幣。
如果說達能和GE乏善可陳,那麼,全球最大的白色家電製造商惠而浦則更是表現糟糕。
——李東生:1995年
當《福布斯》的富豪榜還被全國媒體津津樂道的時候,到年底,一個更加聳動和刺|激的「商業桂冠」又在北京誕生了,它的背後因為有中國最重要的電視媒體在全力推動和炒作,所以也更為轟動和富有戲劇性。
跟喬贏叫板麥當勞相似的是,在南方,上海新亞集團推出「榮華雞」與肯德基抗衡,它的口號也是「肯德基開到哪,我就開到哪!」在那幾年的上海和北京城裡,凡是有肯德基的街道附近,必定有榮華雞的蹤跡,它的生意一度也非常紅火,上海的黃浦店據稱每年有300萬元的利潤。這樣的競爭一直到2000年才偃旗息鼓,榮華在北京安定門的最後一家分店關閉,而肯德基宣布它在中國的連鎖店達到400家。
在張樹新成為商業明星的時候,人們除了對她的互聯網事業充滿了神秘的敬畏和仰視之外,還津津樂道於她的財富暴漲。瀛海威是一家產權清晰的私人公司,張樹新夫妻為此投資了100萬元。在企業創辦16個月後,國家經貿委屬下的中國興發集團決定參股瀛海威,總股本擴充為8000萬股,張樹新以無形資產加其他股權獲得2120萬元的公司股值,赫然成了十分罕見的「陽光下的女千萬富豪」,這當然引起年人輕無窮的遐想。美國《新聞周刊》在一則報道中稱,「人們在談論金錢時,不再像過去那樣羞羞答答,誰擁有更多的金錢,成了一個最值得炫耀的事情。在今天的中國,百萬富翁正以每分鐘一個的速度在誕生。」
4月15日,一個名叫喬贏的退伍軍人在河南鄭州市最繁華的二七廣場開出一家面積不到100平方米的「紅高粱快餐店」,宣稱將全面挑戰全球快餐霸主麥當勞,他選的這個九九藏書日子正是40年前麥當勞的創辦日。喬贏用來挑戰麥當勞漢堡的是河南傳統名點羊肉燴面,他的廣告口號是「哪裡有麥當勞,哪裡就有紅高粱」,並誇下海口「2000年要在全世界開連鎖店2萬家,70%在國內,30%在國外」。這種十分高調的行動頓時引起國內外數百家媒體的熱烈報道,美國三大有線電視網均對之進行了採訪。喬贏的事業起步十分順利,當年就在鄭州開了7個分店。第二年,他跑到有「中國商業第一街」之稱的北京王府井,在距離麥當勞開在中國的第一家分店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開設了他的北京分店,這自然又是擊起一番轟天響的叫好聲。因擴張步伐太快,紅高粱的資金鏈在1998年5月斷裂,各地分店紛紛倒閉,公司總負債達三千多萬元,喬贏「失蹤」。2000年前後,喬贏再次出現,宣稱「麥當勞將在2015年消亡,人類將進入用滑鼠吃飯的數字餐飲時代」。2002年9月,喬贏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3153萬元,被判刑入獄4年。
惠而浦水仙的狀況與此很相似。美方認為水仙原有的銷售網路太「落後」,受制於各地的經銷商,於是果斷決定仿效美國市場的做法,建立自己的營銷隊伍和渠道。這個決策讓惠而浦水仙變得水土不服,銷量下降而經營成本大幅上升,在合資后的幾年裡,公司每年虧損都超過了1億元。在這家公司里還發生過一個很典型的小故事。市場人員發現一些滾筒洗衣機在送到客戶手中時,滾筒上的玻璃蓋子經常被摔碎。按照惠而浦通常的規則,需要研發、產品部門做很多次實驗來重新檢驗產品質量,這需要相當長的檢測和產品研發周期。中方基層員工告訴美方說,這種損傷時各地物流工人運送時野蠻裝卸所致,因此只需在箱子里裝上一塊價值不到2元人民幣的海綿防震墊就行了。可是對美方人員來說,在箱子里增加一塊海綿墊是前所未有的「創新」。於是,經過幾年的上報、研發和討論,美方最終還是採納了中方這個簡單卻不可思議的建議,而那時,惠而浦洗衣機「質量不好」的聲譽早已傳遍了全中國。
3月,美國得克薩斯理工大學博士田溯寧把他在美國創辦的亞信公司搬到了中國。他與國家科委合作在國內介紹Internet。田溯寧認為,互聯網技術的興起對中國與世界的交流是一個巨大的商業機遇,他爭取到了包括道瓊斯在內的兩千多個美國的信息服務商作為用戶,同時也想在中國發展數千乃至上萬個商業用戶。一個很少被人關注的事實是,那些最早在中國從事互聯網事業的人在一開始都把賭注壓在電子商務上。他們認為,第一批有能力使用和「消費」互聯網的應該是中國的企業家們。這顯然是一條歧路。除了田溯寧、馬雲和張樹新之外,1996年,歸國創業的張朝陽做的第一個網站也是「中國商務網」,後來他發現此路不通,很快轉向做「雅虎的中國版」——搜狐。但很快,他發現做不下去,第一個原因是中國消費者對Internet毫無認知,第二個原因是技術根本無法實現。亞信購買了第一套網路設備,制定了在Internet上傳輸中文的IETF標準,當時在北京、上海使用的網路路由器總共加起來只有32個撥號埠,一個埠大約能支持10—20個用戶,這意味著亞信建成的網路最多能夠支持500個用戶。
1994年4月,法國《新觀察家》周刊的資深記者克羅德·蘇拉在對首鋼的採訪中便驚訝地發現,「作為中國改革開放后的第一家改革試點,今天的首鋼什麼都經營,鋼鐵、麵條、自行車、醫院、杠鈴、大衣、傢具、房屋、飯店、機器和計算機,公司還擁有一家銀行、一支船隊,在國內擁有24家分公司,在秘魯有一個花1.2億美元買來的鐵礦。」很顯然,這時的首鋼已經成為一家跨行業經營的綜合性公司。
在中國互聯網的發展初期,瀛海威扮演了一個啟蒙者和領跑者的角色。它是第一個形成公眾品牌效應的網路公司,在第一屆「最受用戶歡迎的中文信息網站」評選中,瀛海威無可爭議地名列第一。讓人遺憾的是,張樹新與當時的田溯寧、馬雲一樣,都沒有找到盈利的模式。她想做城市網站,推出過「網路中國」的項目,想做網上圖書館,還曾經投資開髮網絡遊戲,可是都相繼失敗。在瀛海威員工中流傳最廣的一句話是,「我們知道2000年以後我們會掙錢,可我們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麼。」
與那些早到的日本家電企業相比,惠而浦的到來顯然晚了很久。於是它想通過併購的方式快速切入市場,在冰箱、洗衣機、微波爐和彩電四大領域,它都分別找到了當時市場表現甚好的四家中國企業。1995年2月,惠而浦與北京雪花公司合資建立「北京惠而浦雪花電器有限公司」。雪花是中國最早、知名度最高的冰箱企業之一,以技術力量雄厚而著稱,1984年順德的潘寧研發容聲冰箱時,聘用的就是雪花的工程師團隊。新組建的公司註冊資金2900萬美元,美方股份為60%。其後,它又先後把上海水仙洗衣機有限公司、廣州蜆華微波爐有限公司和藍波空調公司變成了自己的合資企業。很多媒體評論說,惠而浦的合資將對中國的家電產業產生重大影響。
到了1995年,倪潤峰提出長虹的使命是「以產業報國、民族昌盛為己任」,高喊「用我們品牌築起我們新的長城」,長虹彩電的廣告詞也由很普通的「天上彩虹,人間長虹」改成豪氣萬丈的「長虹以民族昌盛為己任,獻給你——長虹紅太陽。」這些宣傳口號與聯想、海爾以及保健品市場上的三株、巨人等遙相呼應,一時間煽起了濃烈的民族熱情。也就在這時,本土彩電企業正陷入最艱難的苦戰時刻。經過十幾年的發展,長虹、TCL及康佳等各大企業都已經具備了相當的製造能力,但是,由於核心技術的缺乏及品牌力不足,在與國際品牌的競爭中始終處於下風,而整個彩電市場又深受走私風潮的影響而動蕩不安。根據國家商業部門的統計,這一年通過外貿正常渠道進來的洋彩電只有54.9萬台,可是,市場上實際的銷售量為500萬台。到了秋季,政府宣布將在1996年4月1日把彩電的進口關稅從35.9%降低到23%。跨國公司因此興奮不已,日本松下放言,「不惜30億美元也要佔據中國彩電市場的絕對份額」,並定下「打敗一個企業,擠佔一個行業」的目標。受這些政策預期和輿論的影響,國產彩電銷售持續低迷。作為國產彩電的老大,長虹的庫存彩電已經高達100萬台,總值超過20億元,到了「每個月建倉庫都來不及堆放的地步」。
一直到很多年後,中國企業史的研究者們仍然對1995年前後的這場大商戰津津樂道,它們被認為是民族工業「收復失地」的諾曼底戰役。在這一年的公司新聞中,我們到處可以讀到民族品牌絕地反攻的報道。其中有喜有悲,百味摻雜。
從1992年之後,隨著大批國際資本的潮水般湧入,以及越來越多的跨國公司在中國市場發力,各個行業的本九*九*藏*書土公司都面臨空前的衝擊,市場格局一日三變。與此同時,經過十多年的發展,中國本土公司已經具備了相當的實力。消費者對國產商品也開始有了一定的信心。在這樣的背景下,振興民族工業既成為一個中國產業成長的戰略構想,也形成了一種濃厚的公眾心理氛圍。
1994年4月,一則新聞稿曾讓很多人欷虛不已:一度被擺上人民大會堂國宴席的重慶天府可樂被百事可樂正式收編。有觀察者統計了一下,至此,中國八家生產碳酸飲料的飲料公司,除了上海正廣和之外——還記得這家公司嗎?20世紀70年代末,可口可樂進入中國市場的時候,曾提出與它合資建造第一條生產線,結果遭到拒絕——其他七家均被「兩樂」收入囊中。媒體在報道中用了一個十分聳動而煽情的標題:《兩樂水淹七軍》。
在彩電行業,戰事同樣激烈。TCL的李東生以大屏幕彩電搶灘北京市場,當時北京大商場的黃金展台都被日本品牌佔領著,李東生與一家家商場簽訂「保底協議」,承諾每平方米櫃檯每月銷售不低於5萬元,然後以低於日本彩電2/3的價格開戰。他跟張瑞敏一樣用十分悲壯、慷慨激昂的口吻對京城媒體說,「我們平常喜歡說要走向國際市場,而如今,外國兵團已經衝到我們院里來了,國際市場就在我們家門口,此時不戰,更待何時?再說,不戰行嗎?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民族工業就這樣敗下陣來。與外國兵團較量,TCL集團公司要做產業報國的『敢死隊』,我李東生就是『敢死隊長』。」數月後,TCL彩電在北京銷售量壓倒所有國際名牌而坐上頭把交椅。
在北京,消費者投書報社,指稱日本一個知名家電公司的空調質量不好,製冷效果非常差。這家公司的日籍總工程師在回答記者提問的時候說,「空調之所以運轉不正常,是因為北京的空氣太臟。」這種也許是很技術性的答覆當即引來憤怒的輿論炮轟,一位讀者在給報社的信中說,「既然嫌北京的空氣臟,那麼,他們就滾回東京去吧。」
周冠五的下台,並沒有改變首鋼既定的多元化方針。在後來的十多年裡,在資本密集型的鋼鐵行業它一直表現得不太專心,首鋼每年80%的利潤來自鋼鐵,但是它的大部分投資卻一直遊離在這個行業之外。一位長期觀察首鋼的學者說,「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一業為主、多種經營的思想感染了一大批國內企業。首鋼開始投資興建大規模集成電路生產線等一些高科技項目,但它無意實現戰略方向的調整,只是試圖啟動鋼鐵之外一個新的經濟增長點。顯然,這是當時各個行業一窩蜂進行多元化投資的浮躁風氣所致。而這些高科技項目是以是以一種『嘗試』的姿態在『溫室』中開始生長的。」首鋼發展高科技產業的設想缺少深思熟慮,實行的戰術是全面出擊、遍地開花。在高科技的框架下,涉及的行業種類之多,令許多業內人士瞠目。
1995年舉辦的招標會已經是第二屆了。1994年辦的那場並不熱鬧,譚希松廣發英雄貼,還北上南下四處遍訪,結果來了數十家企業,最出名的是廣州太陽神和山東的孔府家酒。標底打開,令人大跌眼鏡的是,中標者竟是此前毫無知名度、與孔府家酒同在泗水河畔的孔府宴酒,其加冕封王的代價是3079萬元。在中央電視台不遺餘力的熱炒下,孔府宴酒一夜之間名揚天下,竟然成了該年度銷量最好的白酒之一。新聞和促銷效應之大,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於是,到第二屆的時候,各地豪傑聞風而動,通往京城的大道上,一時間馬蹄聲疾、塵土飛揚。譚希松實在是一個十分了解國民性的人,她辟出一塊碩大的鬥牛場,在旁邊的旗杆上高高掛起一頂桂冠,然後放進所有雄心勃勃的企業家為之一搏。稱王奪標,歷來是中國男人一生最輝煌的夢想,何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以一擲千金的豪氣博取一份舉國矚目的喝彩。
8日上午10點整,招標會準時開始。134個企業家整裝肅然,魚貫而入。會場四周橫幅高懸,攝影機和照相機伺機而立。奪標熱點果然在「兩孔」之間展開。孔府家酒捲土重來,開出的標底是上屆標王的兩倍,達6298萬元。孔府宴酒又豈甘人後,標底恰好高出100萬元,眼看大勢已定,半路突然殺出一匹同省黑馬。唱標唱到山東秦池時,主持人展開標紙猛地停住了,全場寂靜,以為出了什麼意外,數秒之後,一個聲嘶力竭的高音把會場推向了無比亢奮的(禁止):「秦池,6666萬元!」
1995年,有兩塊廣告牌在日後常常被人提及。
在《福布斯》的這份富豪榜上,第二名到第十名分別是張宏偉、冼篤信、牟其中、張果喜、羅中福、羅西峻、李曉華、熱比婭、宗慶后,這十人的財富從6億元到2億元不等。對很多中國人來說,除了四川的劉家兄弟和善於炒作新聞的牟其中之外,其他都是一些陌生的人名。在此之前,人們所熟知和崇拜的商業明星要麼是國有企業里的改革型企業家,要麼是知名的鄉鎮企業家,而《福布斯》的富豪榜卻從另外一個價值評估標準給出了一個新的答案。也就是從此開始,一個人擁有財富的多少漸漸成為是否成功的最重要的價值標杆。在一個物質化的商業時代,人們也許真的需要一個更為直接而易於計算的評價方式。
到2006年,在中國企業聯合會公布的中國500強公司排名中,10年前曾經名列十強的首鋼排名已下滑到第30位。由於國家政策的變化及自身戰略的紊亂,這家當年被寄予無限厚望的企業在財團化的道路上經歷了坎坷。
從2000年到2002年,首鋼的產業鏈繼續多方向蔓延,這兩年裡公司在非鋼鐵領域實際投入了5.5億元,但產生的投資收益卻僅有1058億元。從2003年起,首鋼冒著承受5萬職工下崗的風險,將鋼產量從800萬噸減少到600萬噸,減產1/4,同時,它宣布參与投資現代汽車項目,發展汽車零配件生產。它還大舉投入房地產業,在北京城郊及鄭州等地圈地蓋樓,並曾計劃修建一個大型主題公園。
與外國兵團較量,TCL集團公司要做產業報國的「敢死隊」,我李東生就是「敢死隊長」。
1995年2月,美國《福布斯》首次發表中國內地億萬富豪榜,這一富豪榜先是香港出版的中文雜誌《資本家》刊出的。列入富豪榜的共有19人,首富是四川的劉永好兄弟。這兄弟四人靠養鵪鶉起家,進而在飼料行業潛心經營,做成了當時中國最大的私營企業。在他們被評為首富之後,《經濟學人》專門採訪了劉家兄弟,文章描述說,「在過去,四川窮鄉僻壤的宣傳板上可能寫著『向中國人民解放軍致敬』這樣的話。而現在幾乎每塊磚牆上都刷著一家名為『希望』的飼料公司的廣告語:『要致富,養牲畜,希望幫你忙』,或者『豬吃一斤希望飼料長兩斤肉』。同時,地方上的小學也用希望公司的廣告語來編寫他們的童謠。希望公司現在聲稱有10億的銷售額,擁有60家工廠,1萬名全職僱員和9萬名市場代理。」文章還寫道,「在https://read.99csw.com採訪中,劉永好先生避開了關於他是否是一個資本家的問題,他說,『這些問題關乎理論;我對理論還沒有進行過深入學習』,他還特彆強調了希望公司的博愛之處,包括一些扶貧的計劃,以此證明他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性質。希望公司的總部在四川省會成都的郊區,兩排低矮的房子,劉先生的車很普通,中國產的大眾桑塔納汽車,招待客人也如普通農家一樣,白米飯、蔬菜和一些牛肉,這很難讓人想到劉是一個有錢的人。劉的十多歲的女兒則不同,穿迷你裙,喜歡比薩、煎(又鳥)和漢堡,西方消費文化已經深深影響了近年來在美國就學的她。」
柳倪風波平息,「市場派」佔了上風,「貿工技模式」最終成為聯想戰略,接下來的柳傳志再次展現出他長袖善舞的經營能力。
縱觀1995年的中國,在電腦產業發生的這幕民族品牌大戲,並非獨此一出。
話說得如此激奮,實際工作卻很務實,柳傳志的第一個舉措是謀求政府的支持。他遊說電子工業部,提出兩個要求,一是「關注我們,當我們做得好時為我們叫好」,二是「希望制定有利於民族工業發展的行業採購政策,在性能價格比相同的前提下,優先購買國產商品」。電子工業部接受了柳傳志的提議。在有關政策的扶持下,聯想在很多政策採購招標中,屢屢挫敗跨國公司。
在微波爐市場,惠而浦輸得更是窩囊。被併購的蜆華公司是當年中國最大的微波爐企業,合資之後,企業迅速患上了「大公司病」,一項市場推進或新產品研發方案,必須先傳到香港分部,再傳到美國總部去審批,一個報告來回要拖兩三個月。它的效率低下,給了同一地區的另一個本土企業格蘭仕以喘息的機會,後者靠降價戰略一塊一塊地吞食市場,幾年下來,蜆華惠而浦不得不宣告退出國內市場,格蘭仕則順勢做大規模,最終成了全球最大的微波爐製造商。
在浙江杭州市發生了一場「國茶保衛戰」。一家名叫「立亨」的英國紅茶公司計劃出資20萬元,在位於龍井茶出產地的中國茶葉博物館門口做一個品牌廣告。媒體嘩然,視之為挑釁。在輿論壓力下,博物館宣布拒絕廣告,國內的茶葉專家則集體發表了一篇情緒激揚的《國茶宣言》。
在眾豪傑中,有一位個頭中等、一臉憨厚的中年人姬長孔,他來自山東省臨朐縣一家叫秦池的酒廠。這是一個正營級退伍軍官,4年前奉命到全縣最大的虧損企業秦池酒廠做廠長。他靠著一股子軍人氣魄,大胆投廣告硬是讓企業有了起色,到1995年時銷售額達到了1億元,在北方市場有了點小名氣。在朋友的慫恿下,他也趕到梅地亞來湊熱鬧。那時與會的企業已有太陽神、娃哈哈、樂百氏、瀋陽飛龍及山東三株等品牌大佬,當然還包括志在衛冕的孔府宴酒以及發誓雪恥的孔府家酒這對「歡喜冤家」。跟這些成名英雄比鄰而坐,秦池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姬長孔問朋友,「今年奪標大概需要多少錢?」答,「起碼6000萬元。」姬長孔咬著嘴唇不吭聲。6000萬元——3萬噸白酒,秦池大半年的銷售額,中國首富劉家兄弟1/10的資產。
作為一家在全球家電產品擁有14%市場佔有率的大公司,惠而浦在中國前後砸進5億美元卻一無所獲,這是一個讓人難堪的反面教案。曾經擔任惠而浦中國區總裁的施德承日後檢討說,「無論經驗還是教訓,用一句話來總結的話,就是要有耐心!就像通用電氣的韋爾奇說的,『理解中國市場的關鍵字眼是耐心!』中國不僅地方大,琪複雜程度也是西方公司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1995年,在國營企業領域,最大的新聞是改革開放以來第一位「國企改革典型」、首鋼的周冠五黯然下台了。這時候,他領導的首鋼正飛奔在一條多元化的險途上。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美國人完成了一場十分蹩腳的購併表演。在冰箱領域,惠而浦擁有全球最先進的全無氟成套技術,可是它認為中國市場短期內還達不到這麼高的消費水平和消費意識,於是惠而浦雪花仍延續原產品的生產。美方管理層與中國的文化隔膜更是從一開始就非常嚴重,惠而浦總部始終強調美方的控股,從生產、管理到銷售全部都由美方掌管,希望中國合作者不插手公司的「內部事務」。一個叫邵敏的雪花員工回憶說,合資之後,身材高大、留著鬍子的美方總經理整天把自己關在一間用毛玻璃封起來的辦公室里,裏面不時傳出美國味兒十足的英文,或者新馬泰式的漢語,幾乎聽不到標準的普通話,而原來的雪花人主要負責把熱咖啡送進去。在兩年多時間里,合資公司虧損8986萬元。1997年11月,惠而浦將其60%股本折價200萬美元有償轉賣給雪花,合資宣告破局。
誕生於1962年的「美加凈」是20世紀80年代中國最知名的國產化妝品品牌,它創造過很多個第一:中國的第一瓶定型摩絲、第一支防晒霜、第一支護手霜,美加凈牙膏的出口量曾佔到全國牙膏出口總量的70%。1990年,中國化妝品行業最大的國有企業上海家化與美國庄臣合資,後者以品牌租賃的方式將美加凈歸入旗下,然後迅速將之棄用。兩年後,美加凈的銷量就從3億元陡降到600萬元,很快喪失了第一國產品牌的地位。1995年,在振興民族品牌的大氛圍中,心有不甘的上海家化董事長葛文耀斷然決定,花巨資「贖回」美加凈,併發誓:「堅持美加淨髮展15—20年不動搖!」。在中外合資的過程中,國產品牌的棄用現象非常普遍,這被視為國際公司消滅本土競爭對手的策略之一。1994年,出品知名洗衣粉品牌「熊貓」的北京日化二廠與寶潔合資,寶潔支付1.4億元買斷「熊貓」50年品牌使用權,隨後將之雪藏。1995年,中國十大冰箱品牌之一的江蘇香雪海與韓國三星合資,中方放棄對當時在江蘇市場上佔有率非常高的香雪海品牌做價值評估,此外還同意在合資三年後,棄用香雪海。上海家化重啟美加凈時,寶潔、聯合利華及庄臣等跨國品牌已在過去的幾年裡陡然坐大,這個當年的國產第一品牌終不復當年風光。
如果說李東生以「敢死隊長」自居,那麼,偏居四川盆地的倪潤峰則是把彩電業徹底顛覆了的「價格屠夫」。
後來創辦網易的丁磊也是在這一年開始他的創業生涯的。過去兩年裡,他一直在浙江寧波的電信局上班。4月,他決心辭職。這一想法遭到家人的強烈反對,但他去意已決,「這是我第一次開除自己。但有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將是人生成敗的一個分水嶺。」他獨身一人跑到熱浪滾滾的廣州,進了一家美國資料庫軟體公司賽貝斯(Sybase)做技術支持工程師。在那裡,他第一次接觸到互聯網,並成為第一批用戶。一年後,他又辭職,與他人合辦了一家與互聯網技術有關的小公司。
這個競鬥場的搭建者是一個叫譚希松的女策劃人,她當時擔任中央電視台的廣告部主任。20世紀90年代中期,隨著全國性消費市場的成型,中央電視台的傳播價值已然被發現,不過,當時每年的廣告收入九九藏書還不足10億元。譚希松想出了一個絕招,她把電視台黃金時段位拿出來,進行全國招標,她還給投標金額最高的企業準備了一頂虛無而金光四射的桂冠:「標王」。招標會就被定在每年的11月8日,諧音為「要要發」。
就是憑藉著驚人的廉價優勢及民族品牌熱浪的助推,聯想經濟型電腦席捲全國,市場份額節節攀升。面對聯想潮水般的進擊,跨國公司們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它們的價格仍然高高在上,對聯想的價格戰策略無動於衷。這種局面連楊元慶也有些奇怪,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外國品牌的決策機制也不靈活,反應很慢。當然也有可能他們太輕敵了。」到7月,調查數據顯示,在個人電腦銷售的前十大公司排名中,聯想名列第五,是唯一入榜的民族品牌。正是在聯想的示範效應下,中關村那些國產品牌公司如夢初醒,紛紛改弦更張,重樹品牌大旗。到1995年底,戰果已經非常顯赫地展現出來。在一份「最受消費者喜愛的品牌」調查中,排名前兩位的是聯想、長城,第三名才是IBM,前十位中國產品牌佔到了六個。楊元慶不無得意地說,「不僅是聯想,還有其他大公司,都在聯手降價,這是民族工業的勝利。」
當時在美國,網路經濟正到了破繭而出的關鍵時刻,馬克·安德森剛剛發明了馬賽克網路瀏覽器。比張樹新小四歲的斯坦福大學華裔學生楊致遠在寫博士論文期間,發明了最早的網站搜索軟體,他放棄即將完成的博士學位,在一個拖車裡建立了雅虎公司,將網路搜索引擎商業化。由於當時能夠提供免費信息檢索服務的公司寥寥無幾,雅虎因此得到市場廣泛認可,很快成為全球最大的門戶型網站。1996年4月12日,雅虎股票公開上市,當日市值即高達8.48億美元,楊致遠成為繼王安之後另一個全球級的華裔商業英雄。1994年9月,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新媒體研究教授尼葛洛龐帝(Nicholas Negroponte)寫出了《數字化生存》。在這本讓他名聞天下的著作中,他大胆地提出「整個社會構建的基本要素將發生變化」。他認為,隨著互聯網技術的成熟,物質性的世界突然向虛擬性轉向,通過電子流的方式,知識、信息及商品製造和銷售將可能實現與以往完全不同的生存方式。這本書一出版就成為全美暢銷書,它標志著人們對互聯網的認識已經達到了空前的高度。根據美國《商業周刊》的統計,到1995年初,互聯網已經連接全世界4萬多個網路、380萬台計算機,154個國家和地區通過互聯網互通電子郵件。未來學家阿爾文·托夫勒三年前在《第三次浪潮》中所描寫的景象似乎正在變成現實:這是一個無限開放的信息世界,打開網路令人頭暈目眩的豐富信息紛至沓來。對於入網的用戶,世界從來沒有如此開闊而又如此親近。
在整個20世紀80年代統治中國家電市場的日本品牌此刻面臨集體的危機。這中間的原因十分複雜:一方面,從1991年起,日本經濟在房地產和股市泡沫破裂之後陷入了長期的低迷,原來在全球各地四處投資的大公司元氣大傷;另一方面,它們一直將中國市場視為本國、歐美市場之外的「第三世界」,拒絕將最先進的技術和產品投放中國市場,這給了其他國家的跨國公司以切入的機會;此外,中國本土公司的崛起以及民族情緒的高漲則更是推波助瀾。到90年代後期,日本家電已經失去了當年的領先優勢和品牌號召力。
這個現象使得人們對本土品牌的命運產生擔憂,同時也激發出很大的民族熱情。一些聰明的企業家在市場營銷中便充分地借用了這股熱情。在這一年的企業廣告中,有很多都採用了「振興民族工業」這個主題訴求,前面所述的太陽神廣告及三株廣告莫不如此。在幾乎所有風起雲湧的產業中,民族品牌的振興都是一個最為炫目而高昂的主題。便是在這面戰旗的召喚下,本土企業以價格戰的方式發動了前所未有的商戰。在冰箱和洗衣機兩大行業,海爾公司兩線作戰。張瑞敏深知海爾產品在技術和質量上未必能勝過松下、三洋等日本公司,於是在發起價格戰的同時還別出心裁地推出「星級服務」,宣稱「用戶永遠是對的」,並在大中城市聘用大量售後服務人員。張瑞敏對記者說,「和跨國資本較量,就算死,海爾也要死到最後一個。」海爾是第一個系統性地推出「星級服務管理」的中國企業,它建立了一整套高標準、精細化的服務管理模式,其中包括售前、售中提供詳盡熱情的諮詢服務,產品出現問題,4小時內答覆,24小時內維修,免材料費、送貨費、安裝費,等等。它還總結了「一、二、三、四」模式。一即「一個結果:服務圓滿」;二即「二條理念:帶走用戶的煩惱,留下海爾的真誠」;三即「三個控制:服務投訴率小於十萬分之一,服務遺漏率小於十萬分之一,服務不滿意率小於十萬分之一」;四即「四個不漏:一個不漏地記錄用戶的問題;一個不漏地處理用戶反映的問題;一個不漏地複查處理結果;一個不漏地將結果反映到設計、生產、經營部門」。海爾建立起遍布全國的龐大的服務網路,這成為海爾電器多年稱霸中國家電業的最核心的競爭力。
長虹彩電當時的商業毛利大概在25%左右,大幅降價30%明顯就無利可圖。倪潤峰日後回憶說,「我思索了整整一個冬天,直到春節還在算賬,考慮來,考慮去,算過來,算過去,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不降價不行!」於是,他一方面嚴令公司內部靠管理挖潛,另一方面巧妙地進行了降價組合,降價幅度最大的那些彩電都是占庫最多、多年滯銷的產品。
在76歲的周冠五心中,最大的夢想是將首鋼改造為一家類似日本三菱和韓國大宇的財團式企業。早在1992年7月,國務院專門發文《進一步擴大首鋼自主權改革試點的通知》,擴大首鋼的投資立項權、外經外貿外事權、資金融通權。周冠五雄心萬丈地提出首鋼的「非鋼化及財團式道路」,他成立了中國首鋼國際貿易工程公司,參与華夏銀行的重組,通過國際招投標收購了秘魯鐵礦,與李嘉誠的香港長江實業公司聯手收購香港東榮鋼鐵股份有限公司以及寶佳集團等4家香港上市公司。到1994年,周冠五把首鋼帶到了巔峰狀態。這一年,首鋼以823.7萬噸的粗鋼產量一躍而成為國內鋼鐵業群雄之首。11月。他被評為「中國改革風雲人物」。
在產品製造上,他則強令楊元慶「必須把成本降下一半」。楊元慶團隊居然做到了,他們推出的「中國第一款經濟型電腦」在保證同等性能的前提下,比跨國品牌便宜40%—50%。楊元慶在一份報告中稱,「我們把每台機器的組裝成本由150元降到了38元。」《慧聰計算機商情》在評論中說,「新機箱的鋼板很薄,工藝粗糙,但是造價只有200元,是進口機箱的1/8。」
11月8日,北京的梅地亞會議中心,全國最重要的保健品、飲料食品及家電企業的當家人都冒著風沙聚集到一起。在這裏即將上演一出當場廝殺、無比刺|激和血腥的成名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