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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儒勒·凡爾納的《神秘島》,一夥在海難中倖存下來的人設法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孤島上創立一個小型文明地盤。倖存者都是歐洲人,都是男人,都是富有理性、心地善良、豁達的男人,他們擁有技術頭腦,大胆而機敏,他們真正代表著19世紀所希冀的未來者形象,清醒,開明,強勁,藉助于理性力量,按照進步的新教信條來解決任何問題。(殘忍、卑劣的本能與邪惡顯然被趕到了後來出現的另一個島:威廉·戈爾丁筆下《蠅王》中所描寫的島。)
就像在這裏,在《神秘島》中,在我人之初之際最早向我展示世界的兩個截然不同的窗口之間終於達到某種和解:我父親那注重實際、樂天達觀的窗口,以及我母親的窗口,面對冷酷猙獰的風光,怪異的超自然力量,那力量或充滿邪惡,或充滿同情與憐憫。
當然,我也閱讀《達瓦爾》上每周一期的兒童欄目,以及每個人甜點單上都有的那些兒童文學作品:莉婭·戈爾德伯格和范妮婭·伯格斯坦的詩歌、米拉·洛貝的《孩之島》以及納胡姆·古特曼的所有作品,羅本古拉的非洲、比阿特麗斯的巴黎、特拉維夫周圍的沙丘、果園和大海,所有這些都是我最初游弋享樂世界的目的地。耶路撒冷和特拉維夫——已經成為大世界的組成部分——的差異,在我看來,就像我們寒冬般的黑白生活和充滿色彩、夏日與光明的生活之間的區別。
而後,我們在敵人領土上作戰,我們把迫擊炮安置在羅馬七丘上,把凱旋門擊得粉碎,使皇帝下跪。
於是,我從馬爾庫斯先生那裡得到特許,自由自在享用他的圖書館。我可以一次借四本書,這樣就不會在假期不開館時飢腸轆轆了。我可以瀏覽——仔仔細細!——打算出售而不是借閱的熱門書。我甚至可以看同齡人不宜閱讀的書,像薩默塞特·毛姆、歐·亨利、斯蒂芬·茨威格甚至刺|激痛快的莫泊桑的長篇小說。
很快,我便將這些詩歌爛熟於心,終日流連忘返,陶醉於詩中瀰漫著的浪漫苦痛與可怕煩惱之中。
就連父親和母親也終於實現了安寧,一起生活在完美的和諧狀態下。儘管不是在耶路撒冷,而是在某座荒島上,但是,他們還是能夠創造安寧。
馬爾庫斯先生有時驕傲地向他的優秀顧客出示我那張密密麻麻的借書證,彷彿在心滿意足地凝視自己的投資成果。看看我們有什麼吧!一個書獃子!一個傑出人才!一個每月不光讀幾本書,而是讀整架子書的孩子!
父親擁有世界文學多數重要作品的原著,因此我幾乎對它們看也不看。但是,只要那裡有希伯來文版的書,我如果沒有真正閱讀,至少聞聞它。我會盡一切努力。
冬天,我在黑暗中奔跑,頂著凜冽滂沱的冷雨和勁風,在馬爾庫斯先生的書店六點鐘關門之前趕到那裡。那年月的耶路撒冷非常寒冷,寒冷刺骨,12月末的夜晚,飢餓的北極熊從西伯九*九*藏*書利亞來到凱里姆亞伯拉罕地區的大街小巷遊盪。我奔跑時沒穿大衣,因此套頭衫全部濕透,整個晚上散發出濕毛那令人沮喪的刺癢氣息。
儒勒·凡爾納的《米哈伊爾·斯特洛果夫》賦予我的某種東西至今仍然伴隨著我。俄國沙皇派斯特羅戈夫執行一項秘密任務,把一至關重要的消息帶到圍困在最遙遠的西伯利亞的俄國軍隊。路上,他得經過韃靼人的統治地區。韃靼衛隊抓住了米哈伊爾·斯特羅戈夫,將其帶到首領大可汗面前,可汗命令用白熱的劍燙瞎他的雙眼,這樣他就無法繼續執行前往西伯利亞的任務。斯特羅戈夫把至關重要的消息銘記在心,但是既然失明了,怎樣才能溜出韃靼士兵的重圍,抵達西伯利亞?縱然滾燙的劍燙過了他的眼睛,但忠心耿耿的信使繼續盲目探路向東行進,直至情節發展至一個關鍵時刻,讀者得知,他根本就沒有失明:滾燙的劍在碰到他眼睛時,被他的眼淚冷卻!因為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米哈伊爾·斯特洛果夫想到自己將永遠看不到親愛的家人,眼睛里頓時盈滿了淚水,淚水冷卻了劍身,挽救了他的視力,也挽救了他至關重要的使命,斯特洛果夫圓滿完成了任務,使國家在抗敵鬥爭中取得了勝利。
這一群體通過艱苦勞作、判斷力和拓荒者的熱情設法生存,白手起家,用雙手在荒無人煙的島嶼上建立了一個繁榮的農莊。這些讓我欣欣然,彷彿向我灌輸了我從父親那裡接受來的猶太復國主義拓荒者的社會精神特質:不受宗教約束,開明,理性,進步,富有理想主義色彩和戰鬥性的樂觀主義。
因此,是斯特洛果夫的眼淚挽救了他和整個俄國。但是在我居住的地方男人不得流淚!眼淚乃奇恥大辱。只有女人和孩子才可以流淚。我甚至五歲時就以哭泣為恥,八九歲時,我學會了遏制哭泣,以配得上男人這一稱號。正因如此,當我在11月29日的夜晚,左手在黑暗中偶然碰到父親濕潤的臉頰時,我感到大吃一驚。正因如此,我從來沒說過此事,無論對父親,還是對任何其他生靈。現在這裡有個米哈伊爾·斯特洛果夫,一個無所畏懼的英雄,一個鐵人,可以經受住任何艱難或痛苦,然而,當他突然想到愛時,他沒有克制:他哭了。米哈伊爾·斯特洛果夫不是因恐懼而哭泣,不是因痛苦而哭泣,而是因強烈的情感而哭泣。
我在約瑟夫伯伯送的那個精美的黑皮筆記本里寫下了帶有軍國主義色彩的愛國主義詩歌,同時,我也開始寫下憂鬱感傷的詩,充滿著風暴、森林和大海。還寫了一些愛情詩,那時我甚至不懂什麼是愛情。或許已經知道,但是,尚在誰殺的印第安人多,誰就能贏得一個漂亮姑娘作獎品的西部電影與安娜貝爾·李、她的伴侶和他們二人的墓園之戀中徒勞地尋找某種調和。但調和二者絕非易事。更為艱難的,則是在所有九*九*藏*書這些以及校醫講授的包皮——卵子以及輸卵管——管狀器官迷宮之間實現某種安寧。夜間的臟事如此無情地折磨著我,以致讓我想到了死,或者回到未被那些捉弄人的夢魘魔爪困住的自己。我打定主意,將其永遠消滅,一夜又一夜,那些山魯佐德們向目瞪口呆的我顯示如此狂放不羈的情節,我整天不耐煩地等待夜晚床上的時光。有時,我等不及了,便把自己關進塔赫凱莫尼操場臭烘烘的廁所或家裡的衛生間,幾分鐘后出來,垂頭喪氣,像破布片一樣可憐巴巴的。
女孩子們的愛,以及與此相關的一切,在我看來就是一場災難,一個無法擺脫的陷阱,你開始夢遊般漂到一個使人著魔的水晶宮,而醒來之際,渾身卻在骯髒的糞坑裡濕透。
在所有成人的死亡中,隱藏著一個神秘有力的咒語。因此,在十四歲半那年,在我母親去世兩年後,我站起來滅掉了父親和整個耶路撒冷,更改姓氏,前往我的胡爾達基布茲,住到那裡的廢墟上。
那時也有《海底兩萬里》中的船長尼摩,這是一個自負勇敢的印度人,憎惡剝削體制、民族壓迫以及無情地恃強凌弱、自私自利的個體。他痛恨北歐國家傲慢自大的恩賜態度,令人想起愛德華·薩伊德,或者弗朗茲·法農,於是決定脫離這一切,在大海下面建造一個小型烏托邦。
但是,那委實是另一種社會精神特質,恰恰與我父親的理性主義大相徑庭。那是我母親常常在夜晚所講述的故事以及神跡奇事,是把更古老之人收容在屋檐下的古人傳說,關於邪惡的傳說,是不可思議的事物與恩典,既是放出災難但希望尚存的潘多拉盒子中所體現出的原理,也是傑爾達老師最初向我講述的哈西德傳說,以及在她離去后取而代之的我在塔赫凱莫尼的老師莫代海·米海埃里所講的故事中,所體現出的那充滿奇迹的原理。
心地善良的馬爾庫斯,在約拿大街出售新書和舊書,並在近蓋烏拉大街拐角處開有租書圖書館,最後他允許我每天換書,有時一天換兩次。開始,他並不相信我真的把整本書看完了,當我把一本只借了幾個小時的書還回來時,他經常巧意設計各種問題來考我。逐漸,他化疑慮為驚奇,最後心悅誠服。他相信,憑藉這種驚人的記憶力與如此快速的閱讀能力,尤其是當我也學會一些大語種后,有朝一日我會成為我們某位偉大領袖理想的私人秘書。天曉得,也許許多年後我會成為本-古里安或者摩西·沙里特的秘書。結果,他決定值得對我進行長遠投資,他應該把麵包撒在水裡,天曉得他有朝一日也許需要某種特批,他也許需要某種方便,或者是順利從事正在籌劃的出版業,那麼,他與某位人中豪傑的私人秘書的友誼會比黃金還要寶貴。
或許這裏隱藏著另一種病態的不正當的快|感,茨維·里夫尼在寫書時肯定從未想到過的一種陰暗、俄狄浦斯似九九藏書的快|感,因為這裏的孩子們埋葬了自己的父母,埋葬了所有的人。整個村莊沒有留下一個成年人。沒有父母,沒有師長,沒有鄰居,沒有叔叔,沒有爺爺,沒有奶奶,沒有克洛赫瑪爾先生,沒有約瑟夫伯伯,沒有瑪拉和斯塔施克·魯德尼基,沒有阿布拉姆斯基夫婦,沒有巴·伊茲哈爾夫婦,沒有莉莉亞阿姨,沒有貝京,也沒有本-古里安。因此,猶太復國主義特質那備受壓抑的願望,以及我一個孩子備受壓抑的願望,奇迹般地得以實現,這個願望就是他們必須死去。因為他們如此格格不入,如此難以承受,他們屬於大流散,他們是荒漠中的一代人。他們一刻不停地要求你,命令你,不讓你有喘息之機,只有當他們死去,我們才最終可以向他們展示我們自己什麼都可以做。無論他們想要我們做什麼,無論他們如何期待,我們都能圓滿實現。我們耕耘,收割,建設,戰鬥,贏得勝利,但前提是他們不存在,因為新希伯來民族需要與之斷絕聯繫,因為這裏的一切都要年輕、健康和堅強,而他們老了,虛弱,複雜,有點令人反感,頗為滑稽可笑。
《神秘島》的結尾,顯示出上帝的力量,他一遍又一遍地營救海難倖存者的「猶太復國主義」事業,每當他們遭到毀滅的威脅時,實際上是尼摩船長、《海底兩萬里》中那個眼睛里露出憤怒的船長在慎重干預。但是,那絕對不會減少我從書中得到調停的快|感,消除我幼稚地迷戀猶太復國主義以及我居然幼稚地迷戀哥特派小說之間的矛盾。
這一點,顯然最能令我的心跳蕩不已,與猶太復國主義產生呼應。整個世界總是迫害我們,待我們不公,因此我們退到一邊,建立我們自己的小型獨立泡沫,我們在那裡可以過上「純潔自由的生活」,躲開迫害者的殘忍無道。但是,像尼摩一樣,我們不再做無助的受難者,而是要運用我們富有創造力的才智,我們會用精密的死光來裝備我們的「鸚鵡螺號」,無人膽敢再次算計我們。若有必要,我們的長臂會抵達世界盡頭。
而且,米哈伊爾·斯特洛果夫的哭並沒有把他降低到一個可憐蟲,一個女人的位置上,也沒有損害他的男子漢尊嚴;無論作家儒勒·凡爾納,還是廣大讀者,都可以接受。彷彿突然接受一個男人哭泣,這個男人的眼淚拯救了自己和整個國家,還遠遠不夠。因此這個最具男子漢氣概的人中豪傑由於具備「陰柔」之氣而戰勝了所有的敵人,那陰柔之氣在生死攸關之際從他靈魂深處湧出,沒有減少或者削弱他的「陽剛」之氣(那時候他們為我們洗腦時總說):相反,它使陽剛之氣趨於完美,並達到安寧。因此,也許那時可在令我痛苦的選擇中,在兒女情長與英雄豪氣之間,找到一種體面堂皇的方式?(十幾年後,《我的米海爾》中的漢娜也許會被米哈伊爾·斯特洛果夫這一形象深深吸引。)
偶爾,碰九-九-藏-書巧我沒東西可讀,在那些漫長空虛的安息日,我在早上十點鐘把從圖書館裡帶來的軍火全部用光。我發狂似的隨意從父親書架上抓起史龍斯基翻譯的《蒂爾·艾倫施皮戈爾的惡作劇》、瑞夫林翻譯的《一千零一夜》、以色列·扎黑、門德勒·莫凱爾·塞法里姆、沙洛姆·阿雷海姆、卡夫卡、別爾季切夫斯基的書,拉海爾的詩歌、巴爾扎克、漢姆孫、伊戈爾·莫辛松、費爾伯格、納坦·沙哈姆、格涅辛、布倫納、哈扎茲,甚至阿格農先生的作品。我幾乎一點也讀不懂,也許只能通過父親的眼睛看到一些東西,即東歐猶太村落的生活可鄙、可憎,甚至滑稽可笑,在我愚蠢的內心深處,並不為它可怕的結局徹底震驚。
茨維·里伯曼-里夫尼的《在廢墟上》是部尤能抓住我想象力的作品,我讀了一遍又一遍。很久以前,在第二聖殿時期,有一個偏遠的猶太村莊,寧靜地坐落在高山、山谷和葡萄園中間。一天,羅馬軍隊來到此地,把所有的村民,男人、女人和老人全部殺光,搶奪他們的財產,縱火燒毀建築物,繼續向前趕路。但是,村民們在大屠殺發生之前便把小孩,尚未滿十二歲無法參加保衛村子活動的小孩,藏進一個山洞里。
然而,《神秘島》中的拓荒者也有遭受來自自然力災難威脅的時刻,也有沒有退路、其才智得不到應有發揮之際,在這樣千鈞一髮的瞬間,總有一隻神秘之手介入其中來斡旋,一位能夠創造奇迹的全能上帝時時會將他們從某種毀滅中解救出來。「倘若有正義,讓它即刻發光。」比阿里克寫道。《神秘島》中有正義,確實能夠即刻發光,迅疾如閃電,在所有希望逝去的瞬間。
這些富於夢想的孩子過著均分與平等的生活,沒有一絲陰影,既沒有權力鬥爭,也沒有你爭我奪,嫉妒成性,既沒有骯髒的兩性關係,也沒受死去父母冤魂的纏繞。不折不扣,與《蠅王》里孩子的遭遇截然相反。茨維·里夫尼當然打算給以色列兒童描繪出鼓舞人心的猶太復國主義寓意:荒漠上的一代人都已經死去,代之而起的是國土一代,大胆勇敢,憑藉自己的力量提高自己的地位,從大屠殺到英雄主義,從黑暗到光明。在我自己的耶路撒冷版本中,在我腦海里的一連串臆想中,孩子們並非只擠牛奶、採摘橄欖和葡萄便可以心滿意足,他們發現了一個武器秘密藏匿地點,或更好的是,他們設法設計並製造機關槍、迫擊炮和裝甲車。要麼就是「帕爾馬赫」設法把百代以後出產的這些武器,偷運到《在廢墟上》的孩子們張開的雙手中。茨維·里夫尼的(以及我的)孩子攜帶這些武器,急忙奔向馬薩達,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那裡。他們從背後發起強有力的攔阻射擊,用命中率高的長管炮以及致命的迫擊炮,他們出人意料地玫擊了羅馬軍團——正是這支軍隊殺害了他們的父母,而現在又修築斜坡,直搗馬薩達的石築堡壘。這樣,正當埃里扎·本-亞伊爾就要結束他那令人難忘的告別演說,最後一批馬薩達衛士就要拔劍自戕,不做羅馬人的俘虜時,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和年輕的勇士突然來到山上,把他們從死亡線上解救出來,把民族從險遭失敗的恥辱中解救出來。read.99csw.com
因此,在《在廢墟上》,整個荒漠中的一代人蒸發了,留下的是快樂、步態輕盈的孤兒們,像蔚藍色天空中的群鳥一樣自由自在。沒有人終日操著流散地口音找碴兒,高談闊論,強調陳腐過時的禮儀,用各種各樣的沮喪、創傷、命令和野心來破壞生活,他們誰都沒活下來整天向我們進行道德說教——這個可以,那個禁止,那個令人討厭,只有我們,獨自生存在世界上。
在傑伯廷斯基的詩集里,排在「我們用熱血與汗水提升一個人種」、「約旦河有兩岸」、「從貝塔、錫安和西奈奇迹召喚我的那天起」之後的,是他翻譯的節奏優美的世界詩歌,包括愛倫·坡的《烏鴉》和《安娜貝爾·李》、埃德蒙·羅斯唐的《公主遠去了》,以及保爾·魏爾倫的《秋歌》。
我逃之夭夭,在描寫神秘、冒險與戰爭的一本本書組成的神志清明的堡壘中尋找避難所:儒勒·凡爾納、卡爾·邁、費尼莫爾·庫柏、瑪因·里德、福爾摩斯、《三劍客》、《哈特拉斯船長曆險記》、《蒙德蘇瑪皇帝的女兒》、《曾達的囚徒》、《火與劍》、艾德蒙多·狄·亞米契斯《愛的教育》、《金銀島》、《海底兩萬里》、《卡哈馬爾卡的黃金》、《神秘島》《基督山伯爵》、《最後一個莫希幹人》、《格蘭特船長的兒女》、最黑暗的非洲深處、精銳士兵和印第安人、作惡多端的人、騎兵、偷牛賊、搶劫者、牛仔、海盜、群島、一群嗜血成性頭戴羽毛珠子塗著顏料的土著人、令人毛骨悚然的廝殺吶喊、充滿魔力的咒語、巨龍騎士和手持短彎刀的撒拉森騎兵、妖怪、巫師、皇帝、壞蛋、鬼魂,尤其是講述面色蒼白的青少年,他們註定要成就大業,設法克服自身的苦惱。我想像他們那樣,我想像描寫他們的那些人一樣。也許我尚未弄清楚寫作與贏得勝利之間存在著何種區別。
災難發生后,孩子們從山洞里出來,看到村莊毀於一旦,他們沒有絕望,而是召開類似基布茲舉行的全體成員集會,經討論決定,生活必須繼續,他們必須重建滿目瘡痍的村莊。於是他們成立委員會,女孩子們也在內,因為這些孩子不但勇敢勤奮,而且進步開明,讓人驚嘆。他們一點一點,像螞蟻一樣勞動,設法治愈殘存的牲畜,修理牲口圈和牛棚,修復燒毀的房屋,重新在田間開始勞作,建立起一個兒童模範社區,某種富有田園色彩的基布茲,魯賓遜似的社區,裏面沒有一個禮拜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