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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九十五回

第九十一回~九十五回

芄蘭《家語》人善人之室,加入芝蘭之室。加入雙聲,敬香雲姐姐一環。"蘭言道:"此句飛的乃言道其實,萬不可少,恰恰飛到香雲姐姐,尤其湊巧。明日老師看見這個單子,見了此句,必說我們這些門生雖然年輕,還是識得好歹的。"小春道:"獨贊寶雲姐姐,豈不把今日的主人落空么?"春輝道:"何嘗落空!你把飛的芝蘭二字翻個筋斗,豈不是今日的主人么。"眾人聽了,不覺大笑,都道:"這句飛的原巧,也難得春輝姐姐這副錦心,這張繡口。"
葉瓊芳掣了獸名雙聲道:
蚰蜒 揚雄《方言》 蚰蜒自關而東, 謂之螾蝥 。本題、螾蝥俱雙聲,敬紫綃姐姐一杯。"顏紫綃掣了宮室雙聲道:"誰知因談麻姑,咱倒想起《金剛經》來:
香雲掣了蟲名疊韻道:
于秦。"眾人道:"國名雖有,要象魏字句句起首,卻想不出,只好各飲一杯。怪不得那道姑說隔席疊芳詞,原來又有這些花樣。"
第二首是:蝴蝶雙飛射太陽,梨花舞袖把身藏。鳳凰展翅乾坤少,
夫婦《班昭》《女誡》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一曰雙聲,敬周慶覃姐姐一杯。"玉芝道:"周者,普遍之意,只怕令要全了。"青鈿道:"好容易我才捉住一位!請教寶雲姐姐:夫婦同石首既不同韻,又不同母,失了承上之令,豈不要罰么?"紫芝道:"我同妹妹格外賭個東道:如寶雲姐姐被罰,我也吃一杯;倘你說錯,也照此例。你可敢賭?"青鈿道:"我就同你賭!"寶雲道:"婦首同韻,青鈿妹妹輸了。"青鈿道:"我不信!婦首聲音懸殊,豈能歸在一韻?而且一上一去,斷無此理。"玉兒把沈約《韻譜》送過,青鈿翻開看了,氣的閉口無言。一面飲酒,只將湖州老兒罵個不了。蘭芝道:"你雖恨他,我卻感謝他,不但這位老先生倒會替我敬酒。"說的青鈿撲嗤一笑,把酒都噴出道:"我活到如今,才曉得夫婦卻教做夫否。"周慶覃掣了地理雙聲道:"今日諸位姐姐所飛這些雙聲疊韻,經史子集無般不有,妹子在旁看著,何敢贊一詞。只有《莊子》一句恰對我的光景:
合歡《禮記》酒食者,所以合歡也。合歡雙聲,合席歡飲一杯。"眾人贊道:"此句收的不獨酒食二字點明本旨,且合歡字又寓合席歡飲之意。雖只數字,結束之妙,無過於此,若非錦心繡口,何能道出。能不佩服!"玉芝道:"結的固好,但《禮記》有人用過,要罰一環。"
小春掣了天文雙聲道:
"月牙《春秋保乾圖》月以圓照,月以虧全。以圓、月以俱雙聲,敬素輝姐姐一杯。"玉芝道:"如今又掣出天文,莫非那位仙姑又要來了?但他指爪俱有數寸之長, 聞得麻姑指爪最長, 莫非他是麻姑仙來點化么?"閨臣點頭道:"妹妹這話,只怕竟有幾分意思。"蔣素輝掣了蟲名雙聲道:"他臉上光光的並無一個麻子,如何說是麻姑?我去請教揚子,到《方言》找找去:
"禿頭《穀梁傳》季孫行父聘于齊,齊使禿者御禿者。重字雙聲,敬瓊芳姐姐一杯。"引的眾人由不得好笑。春輝道:"這都是紫芝妹妹造的孽。我同你賭個東道:除前書之外,如再飛個禿字,或雙聲,或疊韻,我吃一杯。並且聽飛之句仍要歸到形體,至於蘇武禿節效貞,孔融禿巾微行之類,那都不算。"紫芝想一想道:"有了: 《東觀漢記》 :竇后少小頭禿,不為家人所齒。這是本題雙聲。又《許氏說文》:倉頡出,見禿人伏禾中,因以制字。這是因以雙聲。還有《風俗通》:五月忌翻蓋屋瓦,令人發禿。這是屋瓦雙聲。別的雖有,大家用過之書我都忘了,必須查查單子去。"春輝道:"查出不算。"紫芝道:"既如此,就吃三杯饒你罷!"春輝道:"我記得他們議論菽水,《風俗通》倒象有人用過。"紫芝道:"呸!我也吃一杯。"青鈿道:"剛才玉兒替紫芝姐姐掣的實系天文,我因題目過寬,所以改個蟲名,那知還是教他灌了好幾杯。"紫芝道:"並且亭亭姐姐說的那句《漢書》,還多謝你們把笑話也免了。"春輝道:"這個虧吃的不小。怎麼九十多人都被他鬧臭蟲攪糊塗了?少刻這笑話一定要補的。"
都督《張景陽集》價兼三鄉,聲貴三都。價兼雙聲,敬堯蓂姐姐一杯。"呂堯蓂掣了身體雙聲道:"錦楓姐姐大約喜愛此詩,所以贊他。妹子就承上文再替你足一句。
姚芷馨掣了財寶雙聲道:
"承塵 干寶《搜神記》飛上承塵。本題雙聲,敬芷馨姐姐一杯。"蘭言聽了,望了一望,不住搖頭。竇耕煙暗暗問道:"姐姐為何搖頭?"蘭言道:"此書原是鳩來為我禍也飛上承塵一連十個字,才是一句。今瓊英姐姐因上半句話語不好,只飛下半句。我細細把他一看,那知此句竟是他的讖語,也是一位不得其死的。"耕煙道:"待我問他一聲。"因叫道:"姐姐要飛塵字,書中甚多,即如劉峻《辨命論》、班彪《北征賦》,以及《晉紀·總論》、屈原《漁父》之類,都可用得,必定要用《搜神記》,這是何意?"瓊英道:"妹子原想用《何水部集》尋玉塵于萬里,守金龜于千年。誰知不因不由,忽把此句飛了出來。"
"螳螂《吳越春秋》夫黃雀但知伺螳螂之有味。本題疊韻,敬再芳姐姐一杯。"蘭言道: "每見世人惟利是趨, 至於害在眼前,那裡還去管他。所以俗語說的:人見利而不見害,魚見食而不見鉤。就如黃雀一心要捕螳螂,那知還來到口,而自己卻命喪王孫公子之手,豈非為螳螂所害?古人因貪利之輩不顧禍患,故設此語以為警戒; 無如世人雖知其語之妙, 及至利到跟前,就把害字忘了。所謂利令志昏,能不浩嘆!"青鈿道:"再芳姐姐接令了。"花再芳因紫芝臭蟲之令又多飲幾杯,正在打盹,忽聽此言,連忙接過簽桶,掣了一枝,高聲念道:"身體雙聲。"眾人聽了,想起蘭蓀的腳筋,由不得又要發笑;因再芳性情不好,大家也不敢多言。紫芝卻暗暗寫了一個紙條拿在手裡。只見再芳在那裡一面搖著身子尋思,一面拿著牙杖剔牙。紫芝趁勢過去道:"姐姐只怕也是肉圓子塞在牙縫裡,我替你剔出來。"再芳仰首張口。紫芝朝里望一望道:"這個好剔,只有豆大,是個紅的。"接過牙籤,放入口內,朝外一剔,看了一看,撂在地下道:"我說為何通紅,原來是個臭蟲。"再芳道:"左邊也塞的狠,你也替我剔出來。"紫芝又剔出,朝地下一丟道:"我只當是些脂麻,原來是幾張虱子皮。"就勢把紙條遞過,隨即歸位。
第九十五回因舊恙筵上談醫 結新之庭中舞劍
石首《任中丞集》千載美談,斯為稱首。斯為疊韻,敬寶雲姐姐一杯。"蘭芝道:"這個雖是魚名;若據《左傳》,卻是人名;按地理又是縣名。雖與果蠃之義不同, 難得一名卻是三用。 如此之巧,大家也該賞鑒一杯才是。"蘭言道:"這懷一定乾的。但下手只剩兩位就要收令,姐姐分付快些拿飯,行令的行令,用飯的用飯,才不耽擱。"眾人道:"姐姐既不拿飯,少到令完一齊都散,看你攔住那個!"蘭芝見天色不早,又因酒已不少,只得分付拿飯。寶雲掣了人倫雙聲道:"剛才起令,良箴姐姐曾有東都妙姬,南國麗人之句;此時將要收令,必須仍要歸到我們身上,才有歸結。並且妙姬麗人,只言其美,至於品行,尚未言及,妹子意彼點他一句,心裏才覺釋然。無奈難得湊巧之句。雖有見句好的,偏偏書又被人用過。"蘭言道:"品行一層,乃萬萬不可少的,姐姐若不略點一句,將來後人見這酒令,還把我們當做一群酒鬼哩。"寶雲忖一忖道:"曹大家乃自古才玄,莫若用他著作點染,尤其對景:
易紫菱掣了列女雙聲道:
第九十二回論果贏佳人施慧性 辯壺盧婢子具靈心
門楣《晏子》楚人為小門于大門之側而延晏子。"紫芝向再芳道:"姐姐如發倦,何不進這小門打個盹去?"再芳不解此書之義,因答道:"他們既延晏子,我就進去何妨。"眾人忍不住發笑。紫櫻道:"延晏雙聲,敬紫菱姐姐一杯。"
話說那個女道童手中拿著兩封信遞給林之洋道:"是唐、顏二位仙姑家書,拜煩順便替他寄去。"林之洋把信接過,正要細細盤問,那個女童忽然不見,迎面卻站著一個青面撩牙宛如夜叉一般,吼了一聲,奔了上來。林之洋連說:"不好!……"直向山下飛跑,那夜叉也隨後跟來。林之洋跑到船上,忙叫放槍。眾水手放了幾槍,雖打在他的身上,那夜叉只當不知,仍是吼叫連聲,要向船上攛來。嚇的眾人慌忙開船。林之洋連日上山辛苦,又吃這一嚇,竟自渾身發燒,卧床不起,足足病到次年三月回到嶺南,還未大好,呂氏把兩封信送交林氏,林氏看了,知道閨臣看破紅塵,不肯回家,只哭的死去少來。顏崖接了妹子之信,也是訴說看破紅塵之話,並囑哥哥即到小瀛州投奔洛承志,日後勤王,立點功業,好謀個出頭之日。顏崖得了此信,約了婉如丈夫田廷一同前去,並托小峰向洛紅蕖要了一封家信。原來小峰自閨臣起身後,日日跟著顏崖、田廷習武,甚屬投機。去年同多九公說了,把秦小春配了顏崖。今見顏崖、田廷要到小瀛洲,即向母親說知,也要跟去碰碰機會,顏崖把家眷托多九公照應了,同了小峰、田廷向小瀛洲進發。路上恰好遇見廉亮、尹玉、魏武、薛選,都因武試落第回來,一路同行,頗不寂寞。大家談起行藏,小峰把實情說了,廉亮等四人都有願去投奔之意。顏崖道:"咱正愁人少不能壯觀,若得四位兄長同去,添了許多威風,那更妙了。&qhttps://read•99csw.comuot;七人曉行夜住,這日來到小瀛洲山下,顏崖把信交小卒投了,史述同洛承志、宋素迎下山來。大家見禮,彼此同了名姓。顏崖把眾人來意及大家姐妹都是同年的話說了。史述見七個人相貌堂堂,威風凜凜,如同七隻猛虎一般,十分歡喜,即請上山。小卒在前引路,進了山寨,只見裏面有兩個少年大漢迎了出來,一個面如重棗,一個臉似黃金;都是虎背熊腰,相貌非凡。彼此也見了禮。洛承志指著紅面少年道:"這位是我們各家姐妹的世兄,乃禮部尚書之子,姓卞名璧,那黃面的乃新科才女燕紫瓊之兄,名叫燕勇,我們雖然初會,但各家姐妹卻久已相聚多時了。"史述把七人名姓來意也向二人說了。大家聚談,甚是相投。顏崖問起后寨有無家眷在內。洛承志道:"史家哥哥嫂夫人就是新中才女,姓宰名銀蟾;燕勇哥哥娶的是史家嫂嫂令妹名宰玉蟾;宋素哥哥娶的是燕勇哥哥令妹燕紫瓊;卞璧哥哥尚未定婚;小弟賤內是宋家哥哥令妹:都是前歲在此完姻,家眷都在後寨。後面房屋甚多,略為消停,七位哥哥自應也將家眷接來在此同居,才覺放心。"眾人點頭。史述命人擺了酒席,十二位公子各按年齒坐了。酒過數巡,顏崖道:"卞家哥哥為何不隨任京華?到此幾年了?"卞璧嘆道:"提起此話甚長:小弟於三歲時染了驚風之症,一病垂危。彼時合家正在悲泣,適值有一道人化緣,問知此事,把我看了,說尚有一分可救,如肯給他抱去,等他醫好,再抱來送還。那時我家父母因我業已無救,只好隨他抱去。誰知他竟把我治好!"廉亮道:"這個道人也就非凡,莫非是位仙家么?"卞璧道:"此人並非真是道人,乃隴右寒士,當年上京不第,流落京師。家父念他斯文一脈,延請管理書啟,時常周濟;後來他父母殯葬各事,也是家父幫他辦理。此人更為感念,只恨無以報答。那年小弟染了驚風,他原有奇方可以療治,無如當年先兄也於三歲時染患驚風,此人獻方,我家父母聽了醫家之語,竟不肯用,以致耽擱無救;所以到了小弟染患此症之時,不敢再去獻方,只好託了一個道家,暗用此計,把小弟騙出。他即替我推拿眼藥,竟自醫好。他辭了家父,把小弟帶到隴右,就在他家住了多年。"薛選道:"此人是何名姓?那時既將哥哥治好,為何不送還伯伯,卻帶回他鄉,是何道理?"卞璧道:"這人乃史家哥哥族兄,名叫史勝,素精岐黃。他因母病不能治好,立誓不再談醫。他將小弟療冶,實因要報家父之情。乃至治好,不將小弟送還,更有深意。至今談起,猶令人感激涕零。田廷道:"不知有何深意?"卞璧道:"他因驚風一症固因受熱、受寒、受風,以及傷食、痰火,皆可染患。但富貴人家惟恐小兒受涼,過於愛護,莫不由於受熱而起。他恐把我送回,日後再染此症,即難醫治,同此特將小弟帶到他家,相待如同手足。好在他自從做了這件好事,凡百事務,莫不如心,連那從不生草的不毛之地也都豐收起來,家運大轉。起初延請西席教我念書,過了幾年,又請教師教我騎射,習學武藝。他本要將我送到史伯伯麾下謀一出身,因我年紀尚小;後來因聞史、洛二位哥哥在此,才把我送到山上。到此已三個年頭了。"魏武道:"那時哥哥所服是何妙藥,可能百發百中么?"卞璧道:"我那史家哥哥說:小兒驚風乃第一險症,醫家最為棘手,歷來小兒因此喪命的固多,那療治訛錯的也就不少。即如今人凡遇小兒驚風,不論寒熱,不問虛實,總以一派金石寒涼之葯投之,如牛黃丸、抱龍丸之類,最害人不淺。即使百中治好一個,那知受了金石之毒,就如痴獃一般,已成廢人。他說:你要曉得小兒驚風,其症不一,並非一概而論,豈可冒昧亂投治驚之葯。必須細細查他是因何而起。如因熱起,則清其熱;因寒起,則去其寒;因風起,則疏其風;因痰起,則化其痰;因食起,則消其食。如此用藥,不須治驚,其驚自愈,這叫做釜底抽薪。再以活蝎一個,足尾俱全的,用蘇薄荷葉四片裹定,火上炙焦,同研為末,白湯調下,最治驚民抽掣等症。蓋蝎產於東方,色青屬木,乃足厥陰經要葯。凡小兒拙掣,莫不因染他疾引起風木所致,故用活蝎以治其風,風息剛驚止。此史家哥哥因傷了兒女無數,臨症極多,方能得此不傳之秘。如無活蝎,或以腌蝎泡去鹹味也可,但不如活蝎有力。小弟只吃了數十個活蝎,又服了幾劑清熱的葯,並未吃過牛黃、抱龍之類,病倒好了。當日在家,那些小兒科用的總是一派驚風的葯,那知越吃越離鬼門關近,這樣治病,無怪又生出鬥毆的事來。"小峰道:"這卻為何?"卞璧道:"那大方脈對小兒科道:我把年紀大的都醫的變成小孩子給你醫了,你為何總不教他長大給我醫呢?因此把小兒科痛打。豈非又生出鬥毆的事么?"大家不覺大笑。顏崖道:"小弟向有便血之症,不知這位史家哥哥可有妙方,拜煩便中替我問問。"卞壁道:"凡便血以柏葉炒成炭,研末、每日米湯調服貳錢;或以柿餅燒存性,亦用陳米飲調服貳錢:連進十服,無不神效。這也是目睹的秘方。"飯罷散坐。洛承志道:"燕家哥哥向來飯後總要舞一回劍,今日為何把這工課蠲了?"燕勇道:"剛才俺見他們七位哥哥所帶器械莫不雄壯精緻,想來技藝必是高強,所以不敢班門弄斧。"尹玉道:"小弟向在海外只知讀書;因前歲廉家哥哥到了舍下,忽要習武,家父請了教師,小弟這才隨著學了兩年。雖然勉強進了武學,其實並無一技之長。向日在家屢要學劍,奈教師此道不精,不過敷衍教了兩個勢子,卻是一毫無用。哥哥既精此技,倘蒙指點,情願拜從為弟子。"燕勇道:"大家弟兄相聚,原該彼此切磋,兄長為何說這客套話?若是這樣,小弟倒不敢亂談了。"眾人道:"燕家哥哥說的不錯,以後都不準客氣,才見我們弟兄親熱。"燕勇道:"尹家哥哥向日既學過兩個勢子,何不給俺們看看呢?"尹玉道:"小弟正要求哥哥指教。"即將衣服結束,掣出寶劍,就在庭中使了幾路,燕勇道:"哥哥身段倒是四平八穩,並且轉動盤旋極其輕捷,手腳亦極靈便,真是絕好質地。可惜被這庸師欺騙,諸法全未講究。如果要學,小弟倒可指點。但必須把舊日這些步法、勢子盡都棄了,從頭另講究一番,慢慢學去,才能日見具妙。"尹玉道:"當日那教師原說過他不諳劍法,不過胡亂學兩路欺那外行,若進戰鬥,必須另求明師才能有濟。今聽哥哥之言,果然不錯。可見教師並非有心欺人,竟是苦於不諳。應加何習學之處,尚求指示。"燕勇道:"古之劍可施於戰,自古帝王各有劍士,至劍士之多,莫過我朝太宗。太宗有劍士千人,都有萬夫不擋之勇,惜其法不傳。斷簡殘編中雖有一二歌決,亦不詳其說。近有好事者得之朝鮮,其勢法俱備,小弟略知其詳。即如初學先要曉得眼法、擊法、刺法、格法、洗法,這些勢子,俺都有圖,哥哥且看了,小弟再慢慢指點,自然就能領會。還有兩首劍決,可惜後面一首遺失二句,現在只存得十四句,待俺念來:電掣昆吾晃太陽,一升一降把身藏。搖頭進步風雷響,滾手連環上下防。左進青龍雙探爪,右行單鳳獨朝陽。撒花蓋頂遮前後,馬足之中用此方。
再芳看了,樂不可支,慌忙說道:
第九十一回折妙字換柱抽梁 掣牙籤指鹿為馬
酒漿 李百葯《北齊書》 日醉,一日病酒。一日、一日俱疊韻,敬春輝姐姐一杯,普席一杯。"蘭言道:"今日的酒,真是絡繹不絕。又有兩位令官監酒,絲毫不能容情,大約座中未有不是盡歡盡量。明日病酒這話真真不錯。"小春道:"只要有了雲台山的葛粉,怕他怎麼!"春輝道:"妹子因古人造字有象形之說,意欲藉此行個酒令,但大家都是急欲回去,如不高興,我就說個笑話,好接前令。"蘭芝道:"天時尚早,好姐姐,你把象形酒令宣宣罷。"春輝道:"我說一個甘字,好象木匠用的刨子。"蘭言道:"果然神像。此令倒還有趣。"玉芝道:"玉兒:這個字怎麼寫?"玉兒道:"金旁加個包字。"玉芝道:"只怕有些杜撰。"玉兒道:"此字見顧野王《玉篇》,如何是杜撰。"題花道:"你剛才說那八個弟兄都有綽號,我也送你一個綽號,叫做知古今。"施艷春道:"我說一個且字,象個神主牌。"褚月芳道:"我說非字,好象篦子。"紫芝道:"倒是一張好篦子,可惜齒兒太稀了。"嫵兒道:"我說母字,好象書吏帽子。"書香道:"我說山字,象個筆架。"秀英道:"我說西字,象個風箱。"小春道:"我說傘字,就象一把傘。"紅蕖道:"我說冊字,象一座柵欄。"紫芝道:"我說一個出字,象兩個筆架。"春輝道:"這是抄人舊卷。"尹紅萸道:"我說皿字,象一頂紗帽。"印巧文道:"我說乙字,象一條蛇。"柳瑞春道:"我也說個一不,象一條扁擔。"眾人道:"這兩個乙字都好。"春輝道:"諸位姐姐如不賜教,請用一杯,好接令了。"紫芝道:"姐姐如吃三杯,我再說個頂好象形的。"春輝道:"我酒已十分,再吃三杯,豈不醉死么!"紫芝道:"或者題花姐姐說個笑話也使得。"題花道:"笑話倒不難。但說過之後,你的字設或無趣,並不貼切,卻怎樣呢?"紫芝道:"如不貼切,找也還你一個笑話。"題花道:"我因春輝姐姐才說醉死之話,卻想起一個笑話:一人最好貪杯。這日正吃的爛醉,那知大限已到,就在醉中被小鬼捉去。來立冥官殿上,冥官正要問話,read.99csw.com適值他酒性發作,忽然大吐,酒氣難聞。冥官掩鼻埋怨小鬼道:此人如此大醉,為何捉來?急速放他回去。此人還陽,只見妻妾兒女都圍著慟哭,連忙坐起道:我已還魂,不必哭了。快拿酒來!妻妾見他死而復生,不勝之喜,一齊勸道:你原因貪杯太過,今才活轉,豈可又要飲酒!此人發急道:你們不知,只管快些多多拿來,那怕吃的人事不知,越醉越好。妻妾道:這卻為何?此人道:你不曉得,我如果醒了,就要死了。"蘭言笑道:"過於明白,原非好事,倒是帶些糊塗最好。北方有句俗語,叫做憨頭郎兒增福延壽;又道不痴不聾,不作阿家翁。這個笑話,細細想去,卻很有意味。"題花道:"笑話已說,你的字呢?"紫芝道:"我說一個艸字,神像祝大姐夫用的兩把鋼叉。"引的眾人好笑。 題花拿著酒杯過來道: "你不好好說個笑話,我一定灌三杯!"紫芝道:"我說!我說!你過去!那公冶矮的兄弟名叫公冶矬,也能通獸語。這日正向長官賣弄此技,忽聽豬叫。長官道:他說甚麼?公冶矬道:他在那裡教人說笑話哩。"青鈿道:"題花姐姐:今日且由他去,明日我們慢慢編幾個再罵他。"紫芝道:"這豬昨日用尾撇蘭,今日又要聽笑話,倒是極風韻的雅豬。"春輝笑道:"雅豬二字從來聽過。至於豬能風韻,尤其新奇。豬又何幸而得此!"隨手掣了一簽,高聲念道:"水族雙聲。"紫芝道:"忽然現出水族,莫非祝大姐夫果真要來耍叉么?"春輝道:"妹妹莫鬧!我才想了一個石首,意欲飛《竹書紀年》帝游于首山之句,雖可替敬一杯,但今日我們所行之令,並非我要自負,實系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竟可算得千古獨步。此時只剩三人就要收令,必須趁此將這酒令略略表白一句,庶不負大家一片巧思。"玉芝道:"你說這是獨步,將來設或有人照這題目也湊一百雙聲疊韻,比我們還強,豈不教人恥笑么?"春輝道:"若照我們題目,也把古人名、地名除去,再湊一百個,何得能彀。況且你又誤猜將及百條,也要除去,尤其費事。即使勉強湊出,不是《博雅》、《方言》的別名,就是《山海經》、《拾遺記》的冷名,先要註解,豈能雅俗共賞。我們這個好在一望而知,無須註解,所以妙了。總而言之:別的酒令,無論前人後人,高過我們的不計其數;若講雙聲疊韻之令,妹子斗膽,卻有一句比語:
黃昏《抱朴子》謂黃老為妄言,不亦惜哉!為妄雙聲,亦偕疊韻,敬紅珠姐姐一杯,普席一杯。"蘭言道:"閨臣妹妹這兩句,因世人不信人可成仙,特引此書為之提醒,雖是一片婆心,但看破紅塵,能有幾人?莫講成仙了道,略把爭名奪利各事看的淡些也就好了。我看賢妹仙風道骨,大約上了小蓬萊已行了元妙,日後飛升時倘將愚姐度脫塵凡,也不枉今日結拜一場。"閨臣道:"姐姐說我日後飛升,談何容易!這才叫作望梅止渴哩。"閔蘭蓀道:"你們只顧說這不中聽的話,豈不把笑話耽擱么?"掌紅珠道:"姐姐莫忙。適因成仙了道之話,倒想起一個笑話:一人最喜飲酒,並且非肉不飽,每日惟以賭錢消遣。一日,遇見仙人,叩求長生之術。仙人道:看你骨格,乃有根基之人。我有仙丹一粒,你拿去服過之後,即可長生不老。但有幾件禁戒之事必須牢記,設或誤犯,雖服仙丹,也是無用。此人接過仙丹道:請教所戒何事?仙人道:只得七個字:戒酒除葷莫賭錢。此人思忖良久,把仙丹退還道:這有何趣!蘭言笑道:"以此而論:放著現成仙丹還要退回,你若教他苦修,豈不難么!"紅珠掣了飲食雙聲道:"今日蒙蘭芝姐姐賜飯,明日還不能出門哩。"蘭芝道:"這卻為何?"紅珠道:"當日北齊皇甫亮曾對文宣有句放,妹子說來,姐姐就明白了:
×××××××。×××××××,(以上迷失二句〕掠膝連肩劈兩旁。進步滿發飛白雪,回身野馬去思鄉。"把詩念完,手中執劍,即照上面勢子舞了一回。尹玉惟有佩服。小峰、廉亮在旁看著甚覺眼熱,也都跟著習學。一連學了幾日,莫不心領神會。眾人看見魏武、薛選放的連珠槍竟是百發百中,個人稱奇。大家住在山上,不是操練人馬,就是各人習學武藝。眾人因聞燕勇、顏崖都會劍俠,意欲跟著習學,誰知二人胸襟都不能至公無私,遇事每存們袒,所以此術久不靈了。過了幾時,七位公子暗暗回去,都把家眷陸續接來。不知不覺,過了一年。這日洛承志因文府久無消息,不知何時才起義兵,要到淮南探聽一番。
司徒嫵兒掣了蟲名疊韻道:
爭秦。"小春方才念完,眾人紛紛都要交卷,這個說"我有楚秦",那個說"我有齊秦"。……小春笑道:"此事若非妹子預先埋伏,大家若都說出,還沒一人吃酒哩。我這韓秦,句句都是韓字起頭,秦字落尾,一直到底,皆有次序,並非句中有了國名就算了。"玉芝道:"教我白想了兩個齊秦,那知這刻簿鬼用這壞心思!"小春道:"我替你主人敬酒,還說壞么?"
髮膚 劉勰《文心雕龍》 辭採為肌膚。辭采雙聲,為肌疊韻,敬小春姐姐一杯。 " 秦小春道:"妹子不會說笑話,倒可以賤姓行個酒令。"玉芝道:"秦字之多,莫過《戰國策》,不知怎樣行法?"小春道:"此時就從妹子說起,把《戰國策》秦字,或句或讀,從一個字起,要如寶塔式,至十個字為止,句句不離秦字。說出者免酒,說不出飲一杯接令。"玉芝道:"若是這樣,即如事秦、入秦、于秦之類,不計其數,我們一百人,說到何時是了?"小春道:"這都不用,只用國名齊秦、楚秦之類。妹子先說一個,錯者罰:秦;韓秦;韓與秦;韓不聽秦;韓謁急於秦;韓必入臣于秦;韓出銳師以佐秦;韓令冷向借救于秦;朝相公仲使韓侈之秦;韓為中軍以與天下
"黃河 王嘉《拾遺記》 黃河千年一清,聖人之大瑞也。本題雙聲,千年疊韻,敬錦心姐姐一杯。"蘭言道:"普席之酒卻是何句?"青鈿道:"我猜著了:莫非虞荔《鼎録》寇盜平,黃河清么?"蘭芳道:"並非《鼎録》。是《呂氏春秋》呂梁未發,河出孟門。"蘭言道:"這句卻有呂梁、孟門兩個雙聲,既如此,我們普席各位半杯。"言錦心掣了花卉雙聲道:"妹子並無好句,不過搪塞完卷。至於以上所飛之句,處處入妙,卻有一比:
"真珠 陸賈《新語》禹捐珠玉於五湖之淵。玉于雙聲,敬秀英姐姐一杯。"閨臣道:"適因此珠,偶然想起昨托寶雲姐姐請問師母之話,可曾問過?"寶雲道:"昨日姐姐去后,妹子細問家母,據說姐姐之珠,乃無價之寶,務須好好收藏。家父真珠雖多,類如此等的,也只得兩顆。但各珠名號不同,其類有龍、蛟、蛇、魚、鱉、蚌之分,龍珠在額,蛟珠在皮,蛇珠在口,魚珠在目,鱉珠在足,蚌珠在腹,姐姐之珠,乃大蚌所產,名合浦珠。"廉錦楓道:"師母這雙慧眼,真是神乎其神。此珠果是大蚌腹中之物。"寶雲道:"姐姐何以曉得?"閨臣就把錦楓取參殺蚌各話說了,眾人聽了,莫不讚歎錦楓之孝。春輝道:"剛才我們說王休徵卧冰求魚,已是奇孝,誰知錦楓姐姐入海取參,竟將性命置之度外,如此奇孝,曾席也該立飲一杯,大家也好略略學個樣子。"眾人飲畢。秀英掣了列女雙聲,想了多時,忽然垂下淚來道:"此時我們只顧在此飲酒。只怕家中都是:
湖河《莊子》吾驚怖其言,猶河漢而無極也。河漢古音雙聲,而無今音雙聲,敬若花姐姐一杯,普席同慶一杯。"若花道:"偏偏輪我收令,又教我說笑話,這卻怎好?"題花道:"容妹子略想一想,替你說罷。"玉芝道:"剛才春輝姐姐說我們今日之令乃千古絕唱,既如此,妹子明目就將此令按著次序寫一小本,買些梨棗好板,雇幾個刻工把他刻了,流傳於世,豈不好么?"題花道:"有一教書先生最好放屁,……"玉芝道:"我正說刻書,題花姐姐忽說放屁,這是怎講?"蘭言笑道:"他替若花姐姐說笑話哩。"玉芝道:"原來如此。你快說,先生好放屁便怎麼?"題花道:"……惟恐學生聽見不雅,就在坐位之後板壁上刻一小洞,以便放屁時放在洞外,可掩其聲。一日,先生外出,東家偶進書房,看見此洞,細問學生。學生告知其故。東家皺眉道:好好板壁,為何如此遭塌!即或忍不住放幾個屁,也是人之常情,何必定要如此。少刻先生回來,你務必告拆先生:以後屁只管教他放,板是亂刻不得的。"眾人聽了,笑的個個噴飯。玉芝道:"我剛要刻酒令,他就編出這個笑話,真是刻薄鬼。"若花把簽桶搖一搖道:"起首是五百歲為春以及吉日辰良等旬,莫不暗寓祥瑞之意。此刻輪到妹子收令,必須也用一個佳句才有始有終。但一句要把他收足,業已費事,且又有承上及雙聲疊韻之難,不知題目可能湊巧。"隨即掣了一枝花卉雙聲,青鈿道:"此題還不甚窄,姐姐擬用何名?"若花道:"我才想合歡二字,既承上文,又與現在光景相行,必須用此才妙。"青鈿道:"既如此,所飛之句,何不用嵇康《養生論》呢?"若花搖頭,忖一忖道:"有了:
話說蘭芬道:"怪不得姐姐說這燈球難算,裏面只有多的,又有少的,又有長的,又有短的,令人看去,只覺滿眼都是燈,究竟是幾個樣子?"寶雲道:"妹子先把樓上兩種告訴姐姐,再把樓下一講,就明白了。樓上燈有兩種:一種上做三大球,下綴六小球,計大小球九個為一燈;一種上做三大球,下綴十八小球,計大小球二十一個為一燈。至樓下燈也是兩種:一種一大球,下綴二小球read•99csw.com;一個大球,下綴四小球。"眾人走到南邊廊下,所掛各色連珠燈也都工緻,一齊坐下,由南向北望去,只見東西井對面各樓上下大小燈球無數,真是光華燦爛,宛如列星,接接連連,令人應接不暇,高下錯落,竟難辨其多少。寶雲道:"姐姐能算這四種燈各若干么?"蘭芬道:"算家卻無此法。"因想一想道:"只要將樓上大小燈球若干,樓下燈球大小若干,查明數目,似乎也可一算。"寶雲命人查了:樓上大燈球共三百九十六,小燈球共一千四百四十;樓下大燈球共三百六個,小燈球共一千二百。蘭芬道:"以樓下而論:將小燈球一千二百折半為六百,以大球三百六十減之,餘二百四十,是四小球燈二百四十盞;於三百六十內除二百四十,餘一百二十,是二小球燈一百二十盞。此用雉兔同籠演算法,似無舛錯。至樓上之燈,先將一千四百四十折半為七百二十,以大球三百九+六減之,餘三百二十四,用六歸:六三添作五,六二三十二,逢六進一十,得五十四,是綴十八小球燈五十四盞;以三乘五四,得一百六十二,減大球三百九十六,餘二百三十四,以三歸之,得六十八,是綴六小球燈數目。"寶雲命玉兒把做燈單子念來,絲毫不錯。大家莫不稱為神算。又聽女清音打了一套十番,惟恐過晚,都回到凝翠館。青鈿道:"閨臣姐姐要用即景黃昏二字,可曾有了飛句?"閨臣道:"我因剛才禪機笑話們有所感,卻想起葛仙翁一句話來:
"婉兒 皇甫謐《高士傳》 老萊子為嬰兒戲以娛親。老萊、以娛俱雙聲,敬蘅香姐姐並普席一杯。妄用時音,自行檢舉,罰一杯。"春輝道:"兒字讀作時音,與婉字同母,倒可不罰;但誤用時人,卻是要罰的。"紫菱道:"我用《靈飛經》所載愛兒,何如?"青鈿道:"愛兒二字,見陶宏景《真靈位業圖》,不始於鍾紹京,誤用時書,也罰一杯。"玉芝道:"令中不準用時人,為何姐姐要用婉兒?況且當日閱卷也有他在內,還算我們不及門的老師哩。"紫菱道:"我因他有個評論,心中甚為不平,因此特將他的小名叫出,解解悶氣。"青鈿道:"是何評論?"紫菱道:"妹子聞他向日曾以牡丹等類三十六花分為師、友、婢,上、中、下三等,別的失當之處也不管他,我只不服為何好好把個鳳仙列之於婢?他說英蓉朝開暮落,其性不常,不能列之於友。至於鳳仙,非芙蓉可比,若澆灌得宜,不使結子,能開三月之久。俗語說的花無百日紅,以鳳仙而論,實有百日之紅。向來有千層的,有並蒂的,又有一株而開五色的,各種顏色,無一不備。即如桃紅一種,就有深淺三四等之分,其餘可想而知。又有一種千層並蒂,能葉上開花,名叫飛來鳳;近日又有千層頂頭鳳,其花大如酒杯,宛如月季。各樣異種,不能枚舉。載種即易,又最長久。花之嬌妍,無過於此。妹子每年總以絕好美種載植數百盆,以木幾由高至下,層層羅列,覺秋光明艷,賽過春花,如此佳品,求其列之於友而不可得,能不替他叫屈!"青鈿道:"此花雖好,就只無香,列之於婢,或者因此。"紫菱道:"凡花有色者往往無香,即如有翼者皆兩其足。天下之事,那能萬全。若因有色無香,就列之於婢,試問牡丹、芍藥、海棠之類,又何嘗有香?大約色香俱全的惟有梅花,其次玫瑰,皆花中妙品,除此之外,豈可多得。"那邊若花聽了,暗向閨臣道:"當日你說碑記我們都有司花字佯,紫菱姐姐這樣替鳳仙抱屈,莫非他是鳳仙主人么?"閨臣點頭道:"看這光景,只怕是的。"蘭芝道:"諸位姐姐或說笑話,或行小令,也該結結帳替我生髮了。"薛蘅香道:"我不會說笑話,只好行個抽梁換柱小令。"青鈿道:"一切酒規照前,不必再宣,姐姐說罷。"蘅香道:"我說一個軍字,把當中一豎取出,搓成團兒,放在頂上,變成宣字。"蘭言道:"這令雖有趣,只怕一時要湊幾個倒費事哩。 " 秀英道:"我說一個平字,把當中一豎取出,搓團放在頂上,變成立字。"眾人齊聲叫好。玉芝道:"我說一個車字,把當中一豎取出,搓團放在頂上,是個……"春輝道:"說了半載了,怎麼不說了?"玉芝道:"才想的明明白白, 怎麼倒又忘了? "青鈿道:"據我看來:你這抽梁換柱,大約也同分之,人也,又是自創的時樣兒。"紫芝道:"蘅香姐姐是搓成糰子,我要拉做長條兒,可使得?"蘅香道:"只要有趣,何所不可。"紫芝道:"我把玉芝妹妹搓壞的那個糰子,拉做長條兒,放在破車當中,仍是一個整車:這叫做反本還原。"眾人笑著,都飲一杯。米蘭芬道:"我飲兩杯,托玉姑娘替我說個笑活。我的表兄是個秀才,你若教我一個罵秀才的,格外再飲一杯。"玉兒道:"有一老翁,最喜說笑話。這日元宵佳節,出去看燈,遇見幾個秀才把他攔住,求他說笑話。"老翁道:"笑話倒也不難。就只今日飲食不消,身子甚覺發懶。"眾秀才道:為何飲食不消?老翁道:前日偶爾吃了幾個未煮熟的湯圓,肚腹一連疼了兩日,剛才大解,細細一看,誰知還是幾個生圓。"青鈿笑道:"顏色可曾發綠?"綠芸道:"未發綠,倒變青了,所以都穿著青衫。"呂瑞蓂道:"我還欠著一個笑話,我飲兩杯,只好也煩玉兒了。"玉兒道:"有個解子,解一和尚發配。行至中途,偶然飲醉,不知人事。和尚趁其睡熟,即將解子頭髮剃去,並將自己僧衣脫了,給解子穿了;又把枷鎖除下,也與解子戴了。登時逃去。解子酒醒,不見和尚,甚為焦躁。徘徊許久,忽見自己身穿僧衣,因將頭上一摩,宛然光頭和尚,及至細看枷鎖,也都戴在頸上。不覺詫異道:和尚明明在此,我往何方去了?"蘭言笑道:"這個解子忘了本來面目,究竟醉后,還情有可原。近來世上竟有明明白白的,忽然胡言亂道,忘了本來面目,不知又是何意?"紫芝道:"大約還是宿酒未醒。"青鈿道:"玉兒快接下去,我飲兩杯。"玉兒道:"有一道學先生,教人只體貼得孔子一兩句言語,便終身受用不盡。忽遇一個少年道:在下生平也只體貼孔子兩句,極親切,自覺心寬體胖。道學先生聽了,不覺起敬道:不意先生如此青年竟有這等穎悟!不知是那兩句?少年道:食不厭精,臉不厭細。"說的眾人個個發笑。"紅珠道:"笑話完了,請蘅香姐姐接令罷。"蘭芝道:"此後酒令所剩無幾,所有酒規,自應仍照前例,似可不必一總結算了。"蘅香掣了橋樑雙聲道:
第九十三回百花仙即景露禪機眾才女盡歡結酒令
荷花 李延壽《南史》 此步步生蓮花也。重字雙聲,敬閨臣姐姐一杯。"青鈿道:"且慢斟酒!這部《南史》,正令雖未用過,我記得剛才紅英、堯春二位姐姐以琴棋二字打賭,曾用李延壽《南史》;並且紅英姐姐曾借李字說過元元皇帝一個笑話。姐姐誤用重書,只怕要罰一杯。"井堯春道:"春鈿姐姐記錯了!我用的是李延壽的《北史》,並非《南史》。"青鈿只得飲了一環道:"我今日鬧的糊裡糊塗多吃了許多酒,總是湖州老兒把我氣的。"閨臣掣了時令雙聲道:"蘭芝姐姐:天已黃昏,所謂臣卜其晝,未卜其夜。請賜飯罷。妹子就用黃昏三字交卷,以記是日歡聚幾至以日繼夜之意。"青鈿道:"黃昏二字,雖是對景掛畫,就只可惜是個俗語。"閨臣道:"日至虞淵,是謂黃昏。見《淮南鴻烈》,豈是俗語。"春輝道:"他才把酒幹了,倒又想吃,真是好量。"忽聞遠遠的一片音樂之聲,只見丫環向寶雲道:"各燈都在小鰲山樓上樓下分兩層掛了,請小姐先去看看,如有不妥,趁此好改。夫人恐眾才女過去看燈,未備花炮,覺得冷淡,現命府中女清音在彼伺候。"眾人道:"即已掛齊,我們就同去走走,少刻再來接令。"一齊出席,離了凝翠館。寶雲道:"蘭芬姐姐如把這些燈球算的不錯,我才服哩。"蘭芬聽了,甚覺不懂,只得含糊應道:"妹子只能算算天文、地理、勾股之類,何能會算燈球。"董花鈿道:"我們今年正月在小鰲山看燈,那知轉眼又交夏令了。"只聞音樂之聲漸漸相近,不多時,來到小鰲山,原來三面串連大樓二十七間,只南面一帶是低廊,樓上樓下俱掛燈球,各種花樣,五色鮮明,高低疏密,位置甚佳。蘭芬道:"怪不得姐姐說這燈球難算哩。"
臭蟲《山海經》其狀加人而二首,名曰驕蟲。加入雙聲,人而雙聲,而二雙聲,敬瓊英姐姐一杯,笑話一個,普席兩杯。"呂祥蓂道:"你弄出許多雙聲,倒不如每人吃一壺罷。"寶鈿道:"這個頑的好,忽又鬧出臭蟲來了。"蘭言道:"我的菩薩!這兩個字卻從那部書上找去?我先認輸吃一杯。"戴瓊英道:"蘭芝姐姐不準一總結帳,我這笑話誰肯替我說,我好吃酒?"紫芝道:"你吃兩杯,我替你說個翻筋斗的令。"星輝道:"怎麼叫做翻筋斗?"紫芝道:"假如說一個字,一個筋斗翻過來,筆畫雖然照舊,卻把聲音變了。說不出,仍照前例飲一杯。我說一個士字,翻了一個筋斗,變成干字。"月芳道:"這倒有趣,可憐一時想不出。"秀英道:"我用賤姓由字,翻個筋斗,變成甲字。"春輝道:"紫芝妹妹故意弄這酒令惑亂人心,誰去想他!我們且將這杯飲了,再把普席兩杯乾了,好去替他捉臭read.99csw.com蟲。"紫芝道:"去年我因臭蟲多的狠,買了一包毒臭蟲的葯,甚為歡喜。及至打開一看,裏面寫著:如捉住臭蟲,把葯塞他嘴裏,登時就可毒死;設或不死,再塞一二次,總以毒死為度。今年又買一個秘方,展斤一看,卻是勤捉二字。"亭亭道:"姐姐且慢談論,妹子有話請教:這臭蟲二字,剛才姐姐宣令時,曾有不論顛倒之話,我卻想起一句。"紫芝道:"姐姐這話,好不令人毛骨悚然,莫非此節是兩個王字做的么?"亭亭連連點頭。
園囿《金剛經》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邱眾。園與雙聲,敬麗春姐姐一杯。"蘭英道:"我們座中只有閨臣、紫綃二位姐姐最喜靜養功夫,那知行令飛起書來也是不離本意。"潘麗春掣了藥名雙聲。玉芝道:"這牙籤有些作怪,倒象曉得麗春姐姐知醫,他就鑽出來。請教姐姐:假如今日多飲幾杯,明日吃甚麼可以解酒?"麗春道:"葛根最解酒毒;葛粉尤妙。此物汶山山谷及澧鼎之間最多。據妹子所見:惟有海州雲台山所產最佳,冬月土人采根做粉貨賣,但往往雜以豆粉;惟向彼處僧道買之,方得其真。"寶雲道:"昨日家母所要方子,姐姐可曾帶來?"麗春道:"此方乃人家必需,萬不可少的,妹子意欲濟世,所以都記在心裏。此時就教玉兒寫,待我念來:全當歸捌錢,川芎叄錢,益母草叄錢,炙甘草壹錢,炮姜炭伍分,桃仁(研)拾粒。水對黃酒各壹碗。煎壹碗溫服。"幽探道:"此方治何病症?"麗春道:"昨日師母因家父做過御醫,命寶雲姐姐告訴我,當日老師有位姨娘,因產後瘀血未凈,以致日久成痞去世,惟恐別位姨娘再患此症,所以問我可有秘方。恰好我家祖傳有這生化湯古方,凡產後瘀血未凈,或覺腹痛,即服叄伍劑,最能去瘀生新,每日再能飲一杯童便,可保水無存瘀之患。此方若能刊刻,家家施送,真是陰騭不小。至師母所問腫毒之葯,惟五黃散最妙。其方用黃連、黃柏、黃芩、雄黃、大黃,每樣伍錢,共研極細末,磁瓶收貯,凡腫毒初起,用好燒酒調搽數次即消。這也是我家秘方。大家記了,即或自己不用,傳人濟世,也是好的。"蘭芝道:"這算麗春姐姐行了一個小令,我門也飲一杯。"
朝姝《戰國策》汝朝去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玉芝道:"汝暮去而不還,則吾倚閭而望。"閨臣同錦楓、亭亭聽了,都淚落如雨。座中凡有老親而在異鄉的,聽了此句,又見秀英、閨臣這個樣子,登時無不墮淚。蘭芝道:"姐姐:這是何苦!甚麼飛不得,單要飛這兩句?究竟那位接令?真鬧糊塗了。"司徒嫵兒道:"他在那裡傷心,我替盟姐說罷:而晚、而望俱雙聲,敬嫵兒妹妹一杯。此系時音,不敢替主人轉敬。"題花道:"時音還是其次;至《戰國策》正令雖未飛過,寶塔詞卻用的不少,只怕要罰一杯。"秀英道:"我用玫乘《七發》麥秀魙兮雉朝飛。"紫芝道:"姐姐何不用《齊書》虱有諺言,朝生暮孫;或用徐幹《中論》小人朝為而夕求其成?普席豈不都有酒么?"蘭言道:"秀英姐姐不必另飛,省得接令換人又要爭論,好在《戰國策》與正令還不重複,也可用得。"
"蒲盧《爾雅》果蠃蒲盧。果蠃,本題俱疊韻,敬玉蟾姐姐一杯。"春輝道:"《詩經》是螟嶺有子,蜾蠃負之;《爾雅》又是果蠃蒲盧。一物而兼三名,原不為奇,最難得都是疊韻。古人命名之巧,無出其右,這可算得千古絕唱了。"題花道:"此中還有幾個奇的:若把蠃之當中蟲字換個鳥字,《博雅》謂之果鸁桑飛,卻又變成鳥名;再把鳥字換做果字,《詩經》謂之果臝之實,忽又變成瓜名。三個都是同音。這個不但命名甚巧,並且造字也巧。"玉兒道:"祝才女把蟲字讀做蟲音,不知有何出處?只怕錯了。"題花道:"我願知蟲是古虺字,應當讀毀,只因一時匆忙說錯,罰一杯。你這玉老先生,我實在怕了!"蘭言道:"玉兒,你既這樣聰明,我再考你一考:請教店鋪之鋪,應做何寫?"玉兒道:"應寫金旁之鋪。"蘭言道:"帳目之帳呢?"玉兒道:"此字才女只好考那鄉村未曾讀書之人。我記得古人字書于帳字之下都注計簿二字,誰知後人妄作聰明,忽然改作貝旁,其實並無出處。這是鄉村俗子所寫之字,今才女忽然考我,未免把我玉兒看的過於不知文了。"蘭言道:"玉老先生莫動氣,是我唐突,罰一杯!"玉蟾掣了花卉疊韻道:"我們連日在老師府上,妹子有個比語,說來求教:
宰銀蟾掣了蔬菜疊韻道:
話說紫芝道:"上天囤豆,雖是祥瑞之象,不知那時可曾雨過蝦仁兒?"紀沉魚道:"姐姐又要鬧了。陽雨雙聲,敬錦楓姐姐一杯。"廉錦楓掣了百官雙聲道:"今日行這酒令,已是獨出心裁,另開生面,最難得又有仙姑這首百韻詩,將來傳揚出去,卻有一句批語:
麗春道:"妹子就借葛根交卷了:
葛根《管子》地者,萬物之本原,諸生之根菀。萬物雙聲,敬紫櫻姐姐一杯。"董寶鈿道:"妹子聞得葛根人都叫作葛梗,這是何意?"麗春道:"前人醫書並無梗字之說,大約這是近日醫家寫錯了。"魏紫櫻掣了宮室雙聲道:"若非根字,何能承上。我只好也用元韻:
話說亭亭點頭道:"還是五行哩。"紫芝道:"不必說,我吃一杯。"春輝道:"我也曉得了,上面還有卯金刀哩。"眾人不憧。春輝道:"《漢書·五行志》曾有為蟲臭惡之句,卻是班固引劉向的話,所以他說"五行篇,我說卯金刀了。"眾人道:"請教臭蟲主人可能也說一個?"紫芝道:"你們可曉得本朝有個喜吃臭蟲的?"眾人道:"又說本朝了,罰一杯。"紫芝道:"我說晉朝郭璞,可使得?他注《爾雅》,曾言負盤臭蟲,難道你們還不該吃……"略停一停,又接著道:"一杯么?"春輝道:"你把一句話分做兩截說,這個意思,也教我們吃臭蟲了。"紫芝道:"話雖如此,但喜臭蟲之人,乃吃的是負盤,其形似蜂;若認做咬人的臭蟲,那就錯了。"春輝道:"吃到這些臭東西,還要替他考正,你也忒愛引經據典了。"紫芝道:"若不替他辯明,將來都要亂吃,姐姐還當得住么?"春輝道:"他吃臭蟲,為何我當不住?看這光景,我又變做臭蟲了。你可曉得我這臭蟲是愛咬人的?"說著,走了過來。紫芝道:"好姐姐!莫咬!算我說錯,罰一杯。"蘭言道:"二位姐姐莫鬧臭蟲了,天已不早,快接令罷。"
閨臣道:"幸而我還湊了一個,不至被他考倒:秦;魏秦;魏攻秦;魏不勝秦;魏插盟于秦;魏折而入于秦;魏王且入朝于秦;魏因富丁且合於秦;魏令公孫衍請和于秦;魏請無與楚遇而合
"壺盧 劉義慶《世說》 東吳有長柄葫蘆,卿得種來否?本題雙聲,敬蘭芳姐姐一杯。"蘭言道:"玉兒,我考你一考:此句怎講?"玉兒道:"這是當日陸士衡弟兄初見劉道真,以為道真不知問些甚麼大學問的話,誰知他只問壺盧種可曾帶來。"紫芝道:"我也學劉道真了,請問婉春姐姐:你們會稽山的老虎最多,你來時可曾把虎鬚帶來?"婉春道:"姐姐要他何用?"紫芝道:"我要兩根送蘭蓀、再芳二位姐姐做剔牙杖。"蘭言道:"玉兒:你把單子拿來我看。"玉兒送過,蘭言看了道:"這壺盧二字,為何寫做兩樣?究竟用那個為是?"玉兒道:"歷來寫草頭雖多,但據我的意思:壺是飲器,盧的飯器,北邊此物極大,大都做為器用,古人命名,必是因此。《詩》有八月斷壺之句,並非草頭。至於草頭二字,葫是大蒜,蘆是蒲葦,會義指事,迥然不同,不如無草頭最切。當日崔豹雖未言其所以,卻已用過。"蘭言道:"玉老先生請罷!將來我們再寫這兩上字,斷不依樣葫蘆一定要改新樣壺盧的。"蔡蘭芳掣了地理雙聲,忖一忖道:"妹子雖想了兩句,但一有普席之酒,一無普席之酒,若取吉利,卻無普席之酒。"蘭言道:"且把吉利的交了卷再講。"蘭芳道:
第九十四迴文艷王奉命回故里女學士思親入仙山
"城池 嚴遵《道德指舊論》 通千達萬而志在乎陂池。陂池疊韻,敬紫芝姐姐一杯。"紫芝道:"這兩日我手氣不好,看牌就輸,何能掣著好籤。玉兒替掣一枝。只要掣著天文、地理寬寬題目,就有文章做了。"玉兒答應,掣了一簽。正要看時,青鈿奪過望望,是個天文,忙朝桶內一丟,道:"蟲名雙聲。"紫芝道:"完了!我因上手漏報萬而雙聲,正在得意,那知又弄出這個難題目!原來他的手氣比我還丑。我量惡的是蟲名,他偏要鑽出來,真是怕鬼有鬼。莫非不是蟲名,你亂說罷?"青鈿道:"姐姐既嫌此題太窄,就另掣一簽何妨?"紫芝道:"呸!混說!我豈肯亂令!這總怪玉兒子氣不好。你想這個蟲名,即如他們所飛蜘蛛、蚰蜒之類,所有雙聲疊韻,都在本題身上,豈能教人吃酒?你若掣個天文、地理,有的是風雲、雷雨、江河、湖海,處處都可生髮。如今弄了這個,還不知可能敷衍交卷。我被你鬧的真是江郎才盡了。"春輝道:"別人掣籤,不過略想一想,即刻就接令;他是先要談論一番,然後慢慢再構恩。玉兒!你寫了多時,只怕乏了,且到花園頑頑歇歇去,這裏接令還早哩。"紫芝道:"姐姐倒不必激我。我雖想read.99csw.com了一個蟲名,但報過之後,有人把這名字,不論顛倒,或在經史子集,或在註疏之中, 道此兩字的, 我另外說一笑話;說不出,各位一杯,何如?"蘭芳道:"這倒有點意思。假如座中有兩人道此二字呢?"紫芝道:"那怕十位道此二字,我就說十個笑話。倘你們說過之後,我也說出一個,怎樣說?"眾人道:"我們自應也飲一杯。"幽探道:"忽又套出許多令來,還不知是個甚麼驚天動地的蟲名哩。妹妹請罷。"紫芝道:"諸位姐姐躲遠些,我說出來,被他咬了我可不管:
話說玉芝道:"《禮記》有人用過,要罰一杯。"若花道:"這又奇了!剛才我看單子,無論正令旁令,並無禮記二字。為何有人用過?只怕玉兒寫錯了。"玉芝把單子取來一看,只見"齊莊中正"之上寫著"中庸"二字,這才明白,道:"原來是我未報《禮記》,報了《中庸》,無怪姐姐忽略過了。"題花道:"如今看著雖算重了一部,安知後世不將《中庸》另分一部哩。好在旁令所飛之書甚多,也補得過了。"蘭言道:"我只喜起初是若花姐姐出令,誰知鬧來鬧去,還是若花姐姐收令,如此湊巧,這才算得有始有終哩。"眾人因天色不早,當即出席,再三致謝而散。次日,蔣、董、掌、呂四家小姐彼此知會,都稟知父親,就借卞府邀請眾才女聚了一日。閨臣、若花同史幽探諸人也借凝翠館還席。接著大家又替若花、蘭音、紅紅、亭亭分著餞行。一連聚了幾天。那"長安送別圖"詩詞竟有數千首,恰恰抄成四本,極盡一時之盛。登時四處轟傳,連太后、公主也都賦詩頒賜。這日欽限已到,若花同蘭音、紅紅、亭亭前去叩別老師。方才回寓,禮部早有官員把敕命齎來,並催急速起身,以便覆旨。四人忙備香案接了御旨,上朝叩謝。適值國舅也因接了敕命上朝謝恩,一同回到紅文館。那九十六位才女也都會齊等候送行。眾人因國舅雖系男裝,並非男子,都來相見。閨臣預備酒飯。大家都是戀戀不捨,略略坐了一坐,當即出席。國舅家人已將三輛飛車陸續搭放院中,都向西方按次擺了。眾人看時,那車只有半人之高,長不滿四尺,寬約二尺有餘;系用柳木如窗欞式做成,極其輕巧;周圍俱用鮫縮為幔;車內四面安著指南針;車后拖一小木如船柁一般;車下儘是銅輪,大小不等,有大如面盆的,有小如酒杯的,橫豎排列,約有數百之多,雖都如同紙薄,卻極堅剛。當時議定:國舅、若花坐前車,紅紅、亭亭坐中車,蘭音與僕人坐後車。國舅把鑰匙付給僕人,又取三把鑰匙遞給紅紅道:"一是起匙,一是行匙,一是落匙,上面都有名目,用時不可惜誤。如要車頭向左,將柁朝右推去;向右,朝左推去:緊隨我車。自無舛錯。車之正面有一鮫綃小帆,如遇順鳳,將小帆扯起,尤其迅速。"並引紅紅、亭亭將車內如何運動鑰匙之處交代明白,道聲慢在,輕輕上了前面飛車。僕人上了後車。國舅道:"就請賢甥同二位學士及早登車,以便趲路。"若花、蘭音,紅紅、亭亭望著眾才女下覺一陣心酸,那眼淚那裡忍得住,如雨點一般直朝下滾,個個哽咽不止;眾人無不滴淚,亭亭向閨臣位逍:"前寄家書,不知何時方到。賢妹回到嶺南,千萬丁囑我母不可焦心。俟到彼國,自必即托若花妹妹遣人伴我前來迎接;設或此去不能安身,亦必得夜仍回嶺南。我無著己之親,只得寡母一人,今忽遠隔外洋,不能侍奉,惟望妹妹俯念當日結拜之情,替我早晚照應,善為排解,使無倚閭之望,永感不忘。妹妹!你今受我一拜!"不覺放聲大哭,跪了下去,只管磕頭道:"妹妹!你同我不啻嫡親手足,這個千斤擔子要放在你身上了!"霎時哭倒在地。閨臣正因姊妹離別傷感,適聽亭亭囑託堂上甘旨,猛然想起父親流落天涯之苦,跪在地下,也是大放悲聲,同亭亭抱頭慟哭。眾人看著,無不心酸。國舅在車內催了數遍。婉如、小春一面哭著,把亭亭、閨臣攙起。亭亭哭的如醉如痴,暈過幾次。禮部官員又差人前米相催。亭亭那裡捨得上車,只管望著閨臣慟哭。多九公惟恐誤了欽限,暗暗分付眾丫環,硬把亭亭攙著,同紅紅上了當中飛車。若花、蘭音也只得含悲上車。國舅同紅紅、僕人郁將鑰匙上了,運動機關,只見那些銅輪,橫的豎的,莫不一齊亂動:有如磨盤的,有如轆轤的,好象風車一般,個個旋轉起來。轉眼間離地數尺,直朝上升,約有十余丈高,直向兩方去了。大家望眼連天,凄然各散。隔了幾日,紅文館眾才女紛紛請假回籍,閨臣仍同林婉如、秦小春、田鳳翾、洛紅蕖、廉錦楓、宋良箴、顏紫綃姊妹八人同回嶺南;余麗蓉、司徒嫵兒同林書香、陽墨香、崔小鶯也回淮南;尹紅萸、魏紫櫻、薛蘅香、姚芷馨各自回家;其餘眾才女也就四散。陰若花乘了飛車,自從長安起身,沿途因遇逆風,走了十余日才到本國。那知女兒國王因次子之變,受了驚恐,又因思想若花,竟至一病不起,及至若花趕到,業已去世。諸臣扶立若花做了國王。將蘭音、紅紅、亭亭都封為護衛大臣;即差使臣到天朝進表謝恩。亭亭因思親心切,隨即請了飛車,帶了熟悉路境之人到了嶺南,接了緇氏回女兒國去了。及至閨臣到家,亭亭早已起身。林氏見眾人回來,歡喜非常。閨臣把赴試光景及若花各事,都向母親、叔、嬸略略告訴一邊,林氏命人大排筵宴,並命外面也擺筵席。原來小峰、廉亮近日都把書籍丟了,求唐敏請了兩位教師,日日跟著習武。當時唐敏請多九公就在外面聽房同教師坐了。飯罷,林婉如、秦小春、田鳳翾都拜辭,同多九公回去。顏紫綃因聞祖母去世,急急回家,同哥哥顏崖扶柩回籍去了。宋良箴仍把祁氏留下做伴。廉錦楓同良氏,廉亮在新房居住。紅蕖、良箴、閨臣住在樓上。次日,閨臣向林氏商議,因父親至今不歸,要到小蓬萊再會尋訪。林氏道:"此雖要緊之事;我因紅蕖媳婦業已長成,意欲秋天替小峰成親,你何不再耽擱幾月,把這喜事辦了再去呢?"閨臣道:"母親既有此意,女兒自應在家照應,分分母親之勞。"忙了幾時,到了重陽吉期,小峰同紅蕖成了百年之好,剛過滿月,接著尹元差人來接廉亮、棉楓完姻,並接良氏同去。大家餞行,忙了幾日,良氏帶著兒女去了。閨臣心內雖急如星火,偏偏婉如同田鳳翾的哥哥田廷結了婚姻,因田廷父親向任山南總兵,現在告老,必須等他來年三月回來方能迎娶,林之洋何能離開。閨臣只好獃獃等候。轉眼到了新春。那時雖有許多媒人來替閨臣作伐,林氏同女兒商議,閨臣是要等父親回來隨父親做主,林氏只得把媒人回了。到了四月,翾如姻事才畢。洛承志也遣人來接宋良箴到小瀛洲合卺;林氏替他備辦妝奩,即托祁氏送去。匆匆忙忙,一直到了七月,才把上小蓬萊的行期定了。閨臣因明日就要起身,這晚正在樓上收拾,忽聽嗖的一聲,攛進一片紅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顏紫綃。連忙見禮讓坐道:"妹子聞得姐姐扶柩回籍安葬,屢次遣人到府同情,總無消息,那知姐姐卻已回來。為何夤夜至此?"顏紫綃道:"咱自京師歸家,適值咱哥哥顏崖也中武舉回來。因父母靈柩久在異鄉,心甚不安,同哥哥商量,把靈柩扶歸故土,葬在祖塋,才同哥哥回來。到了家中,聞得賢妹就要遠行,因此夤夜趕來,一者送行,二者還有一事相商:咱家中現在一無牽挂,賢妹此時迢迢數萬里前去尋親,婉如妹妹聞已婚配,此次諒不能同去,賢妹一人未免過於寂寞,咱情願伴你同去。你意下如何?"閨臣聽了,雖覺歡喜,奈自己別有心事,又不好宣言。躊躇半晌,只得說道:"雖承姐姐美意,但妹子此去,倘尋得父親回來,那就不必說了,設或父親看破紅塵竟自不歸,抑或尋不著父親,妹子自然在彼另尋一個修練之計,歸期甚覺渺茫。尚望姐姐詳察。"紫綃道:"若以人情事務而論:賢妹自直把伯伯尋來,夫妻父子團圓,天倫樂聚,方了人生一件正事。但據咱想來:團圓之後,又將如何?樂聚之後,又將如何?再過幾十年,無非終歸於盡,臨期誰又逃過那座荒丘?咱此番同你前去另有痴想,惟願伯伯不肯回來,不獨賢妹可脫紅塵,連咱也可逃出苦海了。"閨臣忖道:"怪不得碑記說他幼諳劍俠之術,長通元妙之機,果然竟有道理。"連忙說道:"姐姐即如此立意,與妹子心事相合,就請明日過來,以便同行。"紫綃點點頭,將身一縱去了。次日,把行李搬來。林氏正愁女兒無伴,今見顏紫綃同去,甚是歡喜。當時閨臣拜辭祖先,並向母親、叔、嬸灑淚拜別。因對小峰道:"你年紀今已不小,一切也不消再囑。總之:在家須要孝親,為官必須忠君,凡有各事,只要俯仰無愧,時常把天地君親放在心上,這就是你一生之事了。"又向紅蕖拜了下去。紅蕖急忙跪下道:"姐姐為何行此大禮?"閨臣滴淚道:"你當年替母報仇,忿不顧身;又能不憚勞悴,侍奉祖父余年,如此大孝。將來母親甘旨,妹妹自能侍奉承歡,無須諄囑。但愚姐此番遠去,缺了孝道,全仗妹妹一人偏勞,你當受我一拜。"二人抆淚起來。林氏又囑付一番,合家灑淚而別。閨臣、紫綃帶著乳母到了林之洋家,婉如同田鳳翾都從婆家過來送行。多九公因京中回來,一路過於辛苦,不能回去;小春有病,也未過來。林之洋又帶了幾樣貨物,托丈母江氏在家照應;帶著兒子、呂氏、閨臣、紫綃,辭別眾人,上了海船,一直望小蓬萊進發。沿途雖賣些貨物,也不敢過於耽擱,只向抄近水面走去。不知不覺過了新春,於四月下旬到了小蓬萊,閨臣同紫綃別了眾人,上山去了。林之洋等到兩月之後,不見回來,十分著急。每日上山探聽,那有蹤影。看看又是一月,海上秋涼,山林蕭瑟。這日正在山上探望,忽遇一個採藥的女道童。
"騊駼《司馬文園集》軼野馬,騊駼。野馬疊韻,本題雙聲,敬銀蟾姐姐一杯。"題花道:"這兩句竟是套車要走了。"眾丫環道:"車都套齊,久已伺候了。"玉芝道:"祝才女說的是書,何嘗問你們套車。看這光景,你們倒想家了。"史幽探道:"正是。天已不早,此令不知還有幾人。"玉兒道:"還有八位才女。"眾人齊催拿飯。蘭芝只說:"天時尚早,盡可從容。"
瓊英掣了宮室雙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