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石川忽然冷冷地笑起來,一揮手,小野的幾個手下上前把陳先生按倒在地,反剪著肩膀,陳先生疼得嗷嗷直叫。石川問:「你是東勝商社的吧?」陳先生說:「是啊,你們想幹什麼?」石川指著傳文說:「剛才你把什麼交給他了?」陳先生說:「什麼也沒給呀。」石川遞了個臉色給小野,小野說了句日語,幾個手下揪著陳先生的頭髮把他拽到浴室的水池邊,一下子把他的頭摁進水池子,猛灌了一陣子,又拽起來。石川冷笑道:「說,交給他什麼了?」
傳文看得頭皮發麻,顫聲問:「先生,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石川冷冷一笑說:「森田物產的。」傳文一驚道:「你們是日本人?」石川點點頭說:「他剛才是不是把東勝商社的賬目交給你了?」傳文說:「沒有,沒有啊!」
一郎接過話來說:「你這話不錯,先放開乾兒子這個話。咱們都是山河礦的股東,作為股東,最起碼應該做到這一條吧: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對不對?」那股東說:「一郎你是日本人,你能管中國人的死活嗎?」一郎有些激動了:「這位老哥,我是生在日本,可是現在我是中國人,早就入中國國籍了。」文他娘問:「一郎啊,你入中國國籍了?」一郎說:「對,那是1926年俺在天津的時候。」
那文去把門又插上。玉書更起疑了,說:「大嫂,你們到底怎麼了?」那文看看秀兒說:「秀兒,好不好和玉書說啊?」秀兒朝著玉書,有些沮喪地說:「俺和一郎好,叫大嫂撞見了。」玉書趕忙問道:「大嫂,就你自個兒嗎?」那文說:「怎麼,丟人的事,還想上大街上去演哪?」玉書懇切地說:「大嫂,咱就替秀兒把這事藏下吧!」那文嗷一聲說:「什麼?藏下!敢情他們早就有事,你都知道,是不是?」玉書說:「你說對了,大嫂,一郎二番來,他們就好上了,中間有那麼一陣子斷了。」那文說:「玉書,秀兒是瘋了,你是不是也跟著瘋了!先不說和傳武、和咱爹咱娘怎麼交代;做個女人,做個成了家的女人,能幹這種事嗎?」玉書說:「大嫂,道理很簡單,傳武不愛秀兒,為什麼秀兒不可以去愛別人?」那文說:「我不和你說什麼愛不愛的。秀兒,你可聽好了,女人家做了這種事情,傳出去,街坊四鄰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你就是穿上十層鎧甲,天下人的手指頭也能把它戳透了!」秀兒臉一揚說:「有個死就夠了!」玉書說:「總比沒有愛情好。」那文說:「玉書,說輕巧話誰不會,你怎麼不背著傳傑學秀兒去?」玉書說:「傳傑愛我,我也愛傳傑。」那文說:「好,我不和你們辯駁,你們倆穿一條褲子!還接你秀兒的話說,你以為有個死就一了百了嗎——下了地獄,還得過三道關:推三年大磨,爬五座刀山,最後把你鋸成兩半,扔進油鍋里炸,這還沒完,還有下輩子,你知道下輩子你能托生成什麼嗎……」玉書打斷她:「行了大嫂,別說這些沒影的事!這都是封建社會壓迫婦女編造出來的無稽之談。」那文說:「什麼無稽之談?我和你說,在王府的時候,那些偷腥的女人哪個得好下場了?」玉書說:「大嫂,別說王府的事行不行?咱現在就說四味樓二嫂的事。」那文說:「好,你說,不信你能說出個叫嫂子服氣的鋥明瓦亮的大道理來!」

2

傳傑從外廳進來,耷拉著腦袋直嘆氣。朱開山問:「我聽將才是劉掌柜在外頭吵吵,又是要撤股吧?」傳傑點點頭。朱開山說:「已經有多少要撤股的?」紹景說:「加上這個劉掌柜有十好幾個了。」傳傑說:「爹,山河礦總共才有不到五十個股東啊!」紹景說:「好在一郎還沒提出撤股,他可是咱們最大的股東。」朱開山說:「一郎佔了多少股份?」傳傑說:「百分之三十左右。」朱開山問紹景:「你怎麼知道一郎不會撤股啊?」紹景說:「他不是你的乾兒子嗎?」朱開山搖搖頭說:「別忘了,人家更是日本人。」傳傑說:「爹,一郎不像能撤股,昨天他還說要找朋友和滿鐵說說,把運價降下來呢。」朱開山說:「一郎有多大本事,他真能左右滿鐵的事情嗎?」
二人出了旅館。石川和鶴鳴會的小野帶著幾個人迎了上去。石川沖傳文一抱拳,說:「這不是哈爾濱四味樓的大掌柜嗎?」傳文一愣說:「你是誰?」石川一笑道:「貴人哪,就是好忘事!我是四味樓的常客,不記得了?」傳文搖搖頭說:「好像不記得。」石川說:「你這是剛剛吃完飯嗎?」傳文說:「沒呢,準備去吃。」石川說:「那咱先請兩位燙個澡吧?」傳文說:「謝謝你了,我還有事呢!」石川說:「有事待會辦,燙個澡,多美的事啊!」傳文還在發愣,不明所以,小野和幾個手下已經連扯帶拽把他和陳先生架起就走。
文他娘嘆口氣,熄了燈。寂靜的四味樓淹沒在深沉的夜色中。冷冷的月光透過樹影篩到窗上,秀兒窗欞上貼的喜字映射出淡淡的銀輝。
一郎站在森田面前,恭敬地說:「老前輩,能不能和滿鐵方面再通融一下,把山河礦鐵路運價降下來。哪怕只降一點,山河礦也不會有那麼多的股東要撤股。」森田說:「滿鐵那面我打過招呼了。」一郎焦急地問:「他們答應了嗎?」森田吸一口煙斗,將煙長長地吐出來。石川說:「滿鐵那面也無能為力,提高運價是帝國政府的指令。」一郎說:「山河礦驚動了帝國政府?」石川說:「你以為奇怪嗎?山河礦是全滿洲甚至東北亞最大的煤礦,帝國政府能不關注嗎?」一郎無望地說:「那麼,山河礦只有破產了?老前輩,您可是投進了巨額資金哪!」

1

森田轉向石川說:「明天再向一郎的東勝商社轉一筆資金,供一郎收購山河礦的股份用。還有,」他又朝向一郎,「為在收購股份https://read.99csw.com的過程中少出麻煩,你的身份是中華民國的國民。」一郎說:「可是,我從來沒有加入過啊!」森田說:「石川早已為你準備好了一切證件,記住:從民國十五年,也就是1926年,你就在天津加入了中國國籍。」一郎點著頭說:「老前輩,我記住了。」
傳武進屋落了座,是四味樓的小單間,總共四個座位,那文、秀兒和玉書也各自坐下。少頃,酒菜上了桌,那文給傳武斟上酒,又給秀兒、玉書和自己斟上,說:「老二,今個兒,俺姊妹三個把你約出來,想說件事情。」傳武笑著問秀兒:「秀兒,什麼事能先告訴我嗎?」秀兒卻板著臉說:「叫大嫂說吧!」玉書說:「二哥,在大嫂沒開口之前,我插一句,無論俺們今天說的你同意不同意,都得和風細雨,不許暴跳如雷。」傳武還是笑著點了點頭,說:「行。」
傳文到了天津住下,去東勝商社轉悠了幾遭,看出是一個陳先生管事。這個陳先生五十開外,面容清瘦,行事幹練。這天,傳文以談生意為理由把陳先生約了出來。
朱開山邊聽邊覺得眼前豁然開朗,說:「少帥提醒得好啊!小鬼子對山河礦搞的也是這一套!」他想了想,說,「老二,回去吧,爹心裡有數了。」傳武說:「爹,你也別太著急,身子骨是本錢。只要東北還在中國人手裡,山河礦的事就好辦了。」朱開山說:「放心吧!爹這就找傳傑商議去。」
朱開山說:「這不是要開仗嗎?」傳武說:「是啊,在這個時候少帥還怎麼好插手滿鐵和山河礦的事呢!」朱開山說:「這麼說,山河礦只有死路一條了?」傳武說:「也未必,電話里少帥倒給提了個醒。」朱開山說:「少帥怎麼說呀?」傳武說:「這些年,少帥也處理過一些小鬼子吞併中國人礦山的事。少帥說小鬼子好用一個手段,那就是先製造麻煩,再向中國人礦山輸入資金,時機一旦成熟,便一舉拿下。少帥問,山河礦有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如果有,千萬小心!他說,眼下山河礦只能先挺著,等『中村事件』過去了,他再想法處理山河礦和滿鐵這件事。」
森田官邸,屋內早早開了燈,森田靠窗坐著。尾崎大佐進來,一鞠躬說:「老師,學生有一個消息要告訴您。」森田說:「我喜歡聽到好消息。」尾崎說:「可以說這是個好消息,中村您還記得嗎?」森田問:「哪個中村?」尾崎說:「您的學生,中村震太郎。」森田說:「哦,一個有作為的晚輩,聽說是在帝國陸軍參謀本部任職吧?」尾崎說:「是的,和我一樣也是大佐,可是前幾天中村君出事了。」森田問:「怎麼了?」尾崎說:「六月二十六日,中村君帶了幾個人化裝進入興安嶺索倫山一帶偵察,被東北軍逮捕,在他們身上搜出了軍用地圖和調查筆記。」
秀兒開門讓玉書進來。玉書一見兩人的臉色不對,像是剛剛鬧了彆扭,說:「二位嫂子,這是怎麼了?」那文想把話岔開說:「玉書,你來有什麼事嗎?」玉書點了點頭,朝秀兒說:「二嫂,那天你不是跟我要歌詞嗎?」那文問:「什麼歌詞?」秀兒說:「那天,俺在玉書她們學校,聽了個歌挺好的。」玉書說:「我把它抄來了。」
幾個人都不說話了。朱開山思量了一會子,說:「對於那些已經提出撤股的人,我看咱也不要開董事會商議了。」紹景說:「總經理,這恐怕不合適吧?股東們要求撤股是人家的自由,人家的權利。」朱開山說:「眼下,顧不上這些了。如今召開董事會只能有一個結果,那就是答應他們撤股。這麼一來,還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撤呢,鬧下去山河礦真就得一敗塗地!這不正中了日本人用抬高鐵路運價這把刀,捅死山河礦的毒計嗎?」傳傑說:「這恐怕也不是長久之計,如果滿鐵就是不肯把運價降下來呢?」朱開山說:「我已經和你二哥打招呼了,叫他能不能找找少帥,想想辦法。少帥可是東北政務委員會的主席,全東北最大的官了,他能看著日本人欺壓山河煤礦不管嗎?」
1931年的夏天,哈爾濱的雨水似乎特別的多。又是一個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午後,城市那座標誌性的建築索菲亞大教堂的上空,奔涌著大塊大塊的烏雲。
那文說:「既然你是這麼個態度,我這個當嫂子的就直說了。老二,秀兒提出來要和你分開。」玉書說:「也就是和你離婚。」傳武本以為她們妯娌約他出來是問鮮兒的事,卻怎麼也沒想到是這個事情,頓時愣了,說:「為什麼?」那文說:「老二,我問你,這麼多年你疼過秀兒嗎?」玉書說:「二哥,你從心裏說,你愛過秀兒嗎?」傳武看了看秀兒,垂下頭說:「沒有,可是為什麼今天突然提起這件事?」玉書說:「二嫂已經有心愛的人了。」那文說:「就是相好的。」傳武望著秀兒說:「誰呀?秀兒能告訴我,他是誰嗎?」秀兒抬起頭來,低低地說:「一郎。」傳武有些不信,問:「真的?」秀兒說:「他第二回進咱家,俺就和他好上了。」
朱家人圍在一起吃飯,都打不起精神來。那文問傳傑:「聽街上的人說,有二三十號股東要撤股,真事嗎?」傳傑說:「是有要撤股的,但是沒那麼多,也就十來個。」玉書說:「就有那麼些人,喜好興風作浪,小市儈!」朱開山沉著臉把一盅酒幹了,傳文又要給斟上,朱開山說:「不喝了。這個老二怎麼還沒影?」文他娘說:「他爹,事到如今,也不用上火了,大不了山河礦不幹了,咱不還有四味樓嗎?」傳文拖著長腔說:「哪還有四味樓了,山河礦散夥,四味樓還不得用來抵人家股東們的債務?」那文說:「不會說話,你就別說。」傳文說:「本來嗎!山河礦要是黃攤了,股東們能饒過咱四味樓啊?」文他娘說:「老大,皮臊瓜淡,說它幹什麼!吃飯吧。」
一屋子的人,有站的,有坐的,正圍著朱開山、傳傑、紹景鬧哄著,read.99csw•com一郎也在其中。紹景說:「我說咱大傢伙有話慢慢說,當初咱們可是一條心要把煤礦辦起來呀!」一股東說:「當初,當初誰知道有今天?」劉掌柜說:「俺不要紅利了,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返還本金就行了!」傳傑說:「諸位是不是再等幾天,讓礦上想想辦法。」另一個股東說:「什麼辦法,你們能想出什麼辦法?礦上停工都大半個月了,也沒見你們有什麼辦法!」傳傑說:「礦上有礦上的難處,也想把本金返給你們,可是一時拿不出那麼多現金來。」又一股東說:「錢都哪去了?」傳傑說:「大家也知道不是進了不少的新設備嗎?」
幾個股東聽這話,忙掏出自己的股權證書放到朱開山面前說:「老掌柜的,有人出錢了,返給俺現金吧!」朱開山看了看一郎,慢條斯理說:「一郎,有這麼多錢嗎?」一郎說:「爹,你放心,我把天津那面的資產撤過來一部分,就足夠了。」朱開山說:「一郎,你就不怕山河礦沒有起色,你血本無歸嗎?」一郎說:「我想事情不會老是這樣,我和鐵路打交道的次數多了,從來沒聽說有這麼高的運價,它早晚得掉下來。到那時候,還愁山河礦沒生意做嗎?」朱開山朝股東們說:「一郎說得也有道理。有一郎肯為山河礦兜底,大傢伙心裡頭也該踏實了吧?把股權證都先拿回去,礦上再合計合計,最好別把這七八十萬塊錢都押到一郎一個人身上,稍等個三天兩天的,一定給大伙兒准信。」
陳先生匆匆走進傳文旅館的房間,將一個大信封遞到他跟前說:「老弟,你要的東西全在這裏了。」傳文問:「一樣也不差嗎?」陳先生說:「連是賬簿的哪一本哪一頁哪一行我都標上了。」傳文說:「那真謝謝老哥了。」他又掏出兩根金條,塞到陳先生手裡。陳先生說:「也謝謝老弟你。」傳文揣起那個大信封,起身說:「老哥,兄弟告辭了。」陳先生說:「別呀,總得吃點飯,這遭是老哥做回東道,請你。」傳文說:「不了,家裡面等著聽我的消息呢!我去郵電局給家裡通個話。」
那文哭夠了,抬起頭說:「不行,得找咱娘去,給秀兒出這口氣!」玉書說:「這和咱娘有什麼關係?得找傳武,找秀兒的丈夫。」秀兒擦去淚水,鎮定地說:「俺想好了,自個兒找傳武說去。」那文說:「你那張嘴能行?要找,也得嫂子陪你去,不能叫那個活驢再欺負你。」玉書說:「秀兒,我也去。」那文說:「對,咱女人的事情,女人們辦!」
森田搖搖頭說:「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一郎不解地問:「那您的意思是?」石川接過話來說:「是要山河煤礦更加強大。」森田說:「不是有人要撤股嗎?你把他們都買下來。」一郎說:「買下來?」森田點頭說:「是的,我出錢,你出面,最終你成為山河煤礦的控股股東。」一郎說:「您是說,要把山河煤礦變成森田物產的?」森田又搖頭說:「不是我的,是大日本帝國的。」一郎急了說:「老前輩,不能啊,我不能搶奪朱家的財產。」森田說:「是嗎?」他將嘴角的煙斗拿下來,在煙缸上磕了磕。一郎莫名地有些緊張。
傳傑說:「一郎不正在跑這件事嗎?」朱開山說:「放心吧!他跑不下來了。下面恐怕他是要演新戲了。」傳傑說:「你是說他撤股?」朱開山說:「撤股還好了呢!怕的是他買那些退回來的股!他手裡的股份一旦超過了五成,也就是百分之五十,那山河礦就再也不是咱的了。」傳傑說:「爹,真有這麼嚴重嗎?」朱開山說:「三兒,是時候了,該瞪眼珠子。」傳傑說:「爹,你說咱該怎麼辦?」朱開山說:「頭一條,必須查清楚一郎哪來那麼多資金,如果那些錢不是他的,他不撤股,咱也得給他清出去!他更別想再收購股份了。」傳傑說:「如果那些資金真是一郎自己的呢?」朱開山說:「你就相信你爹吧,那是不可能的。」傳傑說:「那怎麼查啊?」朱開山說:「我想了,叫你大哥辦這個事,行不行?」傳傑說:「行啊,飯莊的事叫大嫂先管著唄!」
外頭突然有人敲門,那文低聲說:「好嘛,現世報!你去開門呀,開呀。」秀兒不言語了,那文說:「嫂子勸你也是為了你好,只要你改了,嫂子這張嘴就是上了封條的,到死也不能說出這件事!」門外玉書說:「二嫂,在屋嗎?」
等他再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森田和石川站在一旁。一郎一骨碌爬起來問:「我夫人呢?」石川說:「她在隔壁的病房,剛剛打了一針。醫生已經檢查過了,她平安無事。」
兩個人橫穿馬路要去售票口買票,突然一輛拉貨的卡車從他們身後衝過來,秀兒一頭撲到在地上,一郎打了幾個滾兒,想站起來又倒下了。
傳武不說話了,仰頭喝下一杯酒,又倒上一杯,怔怔地望著桌上的菜,不知在想什麼,眉毛擰成個疙瘩。那文看了,有點心慌,說:「老二,咱可說好了,今個兒不許耍性子。」玉書也有點害怕地說:「二哥,剛才你可答應俺了。」秀兒口氣倒蠻硬,說:「傳武,遇這種事你肯定有火氣,要撒就朝我撒吧,反正死活就這一遭了。」說完,已是眼淚汪汪。
石川說:「堵住以後怎麼辦?殺掉嗎?」一郎忙說:「別殺,朱家老大挺老實的。」森田說:「據我所知,他喜好錢財,也喜好權力。」一郎驚道:「老前輩,你怎麼知道?」石川說:「總裁自有總裁的辦法。」森田思量著說:「朱家老大或許還是個可用之人。」一郎說:「就是膽子小點。」森田說:「這樣就更好了。石川明白我的意思了?」石川點頭說:「明白了。」森田說:「那趕緊辦去吧。」
那文說:「秀兒,別哭了。」玉書說:「你應該高興才對呀!」秀兒抬起頭來望著傳武說:「俺走了,你怎麼辦?」玉書說:「他不是還有鮮兒嗎?」那文說:「咱爹咱娘不早答應他們了嗎?」傳武點頭說:「大嫂,秀兒的事情我read.99csw•com一會兒去找爹娘說,他們要是有轉不過來的地方,你和玉書幫幫忙,別讓秀兒再為難。」
一郎帶上禮物來森田府邸致謝。森田問他:「聽說,朱開山家的大兒子離開哈爾濱了?」一郎說:「是的,我聽說他回老家了,回去修墳地。」森田陰森森地笑了起來,反問道:「你相信嗎?」石川一邊說:「也許朱開山老家真的有什麼事了。」森田說:「此種時刻腦袋還是不要太簡單,朱開山很可能是起了疑心。」一郎說:「疑心?」森田說:「是的,懷疑你的資金來源。」一郎說:「老前輩,你是說俺大哥,不,朱家老大去了天津查我商社的賬?」森田點點頭說:「不得不這麼想,石川,你馬上去天津撒開我們的人,盯住東勝商社,尋找朱家老大,務必將他堵住。」
朱開山和傳傑爺兒倆坐著說話。傳傑說:「爹,一郎能會是日本人打進來的嗎?」朱開山說:「你不覺得奇怪嗎?火車皮那是滿鐵說了算的事,一郎一個小小的商人,怎麼一出馬就辦下來了?山河礦要進新設備,一郎怎麼一下子拿出了那麼多的錢,他有這個財力嗎?還有一郎要真是在滿鐵有靠得住朋友,怎麼這回提高鐵路運價的事,他辦不了啦?」
傳文嚇得篩糠一樣。石川上前逼住他說:「看見了嗎,看見他的脖子了嗎?說!他剛才交給你什麼了?」傳文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同時褲襠一熱,竟尿了褲子。
一郎看看兩人,俯身鞠了一躬。森田眯著眼說:「你可以不去收購山河礦的股份,但是不應該逃跑。如果不是石川也在火車站,你和夫人或許真就沒命了。」一郎眼淚汪汪地說:「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森田說:「不要抱怨,這是你的榮光,這是帝國賜予你的榮光!」一郎哭著說:「可是,叫我收購山河礦的股份,我對不住朱家呀!」森田說:「難道你就不怕對不住天照大神,對不住天皇陛下嗎?」石川說:「不要說一個山河礦,連滿洲,連中國,連全世界都將是大日本帝國的。」一郎愣怔著說:「這,這可能嗎?」
傳文沉吟一會兒,四下看了看,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悄悄塞到陳先生手裡。陳先生攤開手一看,眼前一亮——竟是一根金條,他手不由哆嗦了說:「老弟,你這是幹什麼?」傳文說:「陳先生,這還只是訂金,事成之後,還有三個。」陳先生說:「老弟,你不把實話說了,連這個俺也不敢拿。」傳文說:「實不相瞞,俺家是開煤礦的,哈爾濱的山河煤礦你知道吧?那就是俺家的。你們家大掌柜往俺家礦上投了錢,那錢多得嚇人,俺家老爺子怕那不是你們東勝商社的錢。」陳先生壓低聲說:「前天俺這面又進了九十萬元。」傳文說:「從哪打來的錢?」陳先生說:「森田物產的,說是這筆錢也要往你們山河煤礦打。前面已經往你們山河煤礦打過兩筆了。」傳文說:「都是森田物產的錢嗎?」陳先生點頭說:「俺東勝商社哪有那麼多資金?」傳文說:「老哥,能不能把這些賬的原始單據抄一份給我?」陳先生說:「老弟,不是我不幫忙,這件事不好做啊!我就是賬房的一個科員,能看到這些賬就不容易了,別說騰出手去抄。」
紹景吃驚地問道:「一郎,你怎麼加入中國國籍了?」一郎說:「大傢伙光知道我是朱家的乾兒子,可是知道我為什麼認他們乾爹乾娘嗎——二十年前他們救了我的命,沒有朱家我一郎早就化成灰,不知飛哪兒去了!還有,我在中國做生意,賺的是中國人的錢,中國人是我的衣食父母,朱家對我有恩,中國人對我有恩,我為什麼不入中國籍?為什麼不做個中國人?不這麼做,我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一郎說得自己淚光閃爍,他又問紹景:「副總經理,現在有多少人要撤股?總共需要返還多少現金?」紹景說:「要撤股的是三十二個人,總共算起來有七八十萬塊錢。」一郎想了想說:「三位經理在這,為了咱中國人自己的山河煤礦,這筆錢,我一郎出了!」
陳先生忽然張口大罵道:「小鬼子,我操你八輩祖宗!」石川一皺眉,朝小野揮了一下手。小野衝上前摟住陳先生的脖子,猛地一轉,只聽咔嚓一聲,陳先生一點動靜也沒有了,脖子軟軟地垂了下來,人也癱在地上。
看小野幾個人都陰著臉,傳文嚇得心慌手涼,只是一路賠笑。那陳先生也是心虛無比,手揣在兜里緊緊握住兩根金條不撒。石川開路,將一干人帶到一個日式的浴室里。傳文進了浴室,更摸不著頭腦,低聲對陳先生說:「陳先生,我怎麼就想不起來剛才這幫人是誰呢?」陳先生說:「四味樓是個什麼地方?」傳文說:「俺家開的飯莊。」陳先生說:「老弟,你們家還開飯莊啊?」傳文說:「哪止飯莊,還有貨棧呢!」陳先生說:「那也是大買賣家呀!」傳文說:「也不能說太大,不過在哈爾濱還是有一號的。」陳先生說:「興許真是您家的老客戶呢?」
吃了飯,傳武說:「爹,俺給俺的兵講摔跤的要領,忘了你教俺的口訣了,你再給俺說說唄。」朱開山一琢磨,跟他出了門。傳武說:「爹,剛才我沒有把實情和你說。怕說了實情,家裡人跟著慌神,山河礦的事少帥也不好插手。」朱開山說:「有這麼邪乎?」傳武說:「眼下,日本人和東北軍正較著勁呢!」朱開山問:「出什麼事了?」傳武說:「六月末,興安嶺索倫山的東北軍抓了幾個關東軍的密探,帶頭的叫中村震太郎,弟兄們把他們斃了。」朱開山說:「當殺!」傳武說:「可是關東軍不讓了,把這件事叫『中村事件』,要求懲辦殺他們密探的弟兄們。小鬼子國內也鬧騰起來了,說這是仇視日本人,是存心向日本人下戰書。」朱開山罵道:「扯犢子!少帥是什麼主意?」傳武說:「少帥很強硬,說你們日本人在中國境內刺探軍情被殺,我們不負責任。」朱開山說:「就得這麼辦!軟了不行。」傳武說:「可是南京國民政府害怕了,https://read.99csw.com下令逮捕懲辦殺日本密探的弟兄們。」朱開山說:「這不是混蛋政府嗎?」傳武說:「就這樣,小鬼子也不罷休,他們在朝鮮的兩個師團已經往圖們江這面靠攏了,據說關東軍司令部也要從大連往奉天搬。」
一郎點頭說:「老前輩,以往是一郎糊塗了。」森田和善地笑了笑說:「也怨不得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在中國人堆里,扎了那麼多年,要不糊塗點,那才奇怪呢!」一郎說:「還請老前輩多多指點。」森田說:「小同鄉,靠前點,現在讓我看看你的眼睛。」一郎恭敬地湊上前來說:「老前輩,我像是天照大神的子孫嗎?」森田眯著眼仔細地瞅著,滿意地點點頭說:「哪止是像,你就是天照大神的子孫!」一郎又鞠了一躬說:「都是老前輩的教導!今天晚上,一郎永生不忘。」
正說著,傳武敞著上衣,滿頭汗地跑進來。文他娘說:「滿家人就等你了。」傳傑問:「二哥,和奉天通上話了?」傳武說:「電話里剛和少帥說完。」傳傑說:「少帥什麼意思?」傳武說:「能不能給我倒杯酒啊?」文他娘說:「樣兒不濟,譜還不小,娘給你倒。」那文趕緊起身給傳武斟上酒,傳武舉起杯子,笑著朝爹說:「爹,喝一口。」朱開山說:「別和爹賣關子,先把事情說了。」傳武將杯里的酒喝了,這才正色說:「少帥說,滿鐵隨便提高運價沒有道理,讓你們放心,他那面叫有關的人和滿鐵協調一下,估計不會有什麼事。」朱開山說:「少帥真這麼說了?」傳武說:「爹,我什麼時候撒過謊嗎?」傳傑高興了說:「二哥,謝謝你,也得謝謝少帥啊。」傳文也趕緊站起身,笑著給朱開山、傳傑、傳武斟酒說:「都喝點,山河礦這遭平安了,好事啊!」
暴雨籠罩著山河煤礦,雨水似乎是砸在辦公室的窗戶上。幾個經理望著雨勢,百無聊賴。朱開山問紹景:「今個兒發了幾趟煤?」紹景說:「兩趟。」朱開山說:「明天呢?」紹景說:「到目前看,一趟都發不出去。鐵路運價抬得太高了,簡直離譜!定了貨的寧肯賠了定金,也要退貨,沒訂貨的就更不敢上門了。」朱開山搖頭說:「要不股東們都毛了。」
老兩口已經躺下了。朱開山翻來覆去,長吁短嘆。文他娘問:「他爹,咱的三個兒子加上三房媳婦,哪個最當你的意啊?」朱開山悶悶不樂地說:「都一樣。」文他娘說:「牙外的話呀,老二才是你的心尖子肉啊!」朱開山說:「胡說些什麼?」文他娘說:「誰沒長眼睛啊?打從知道了秀兒和一郎的事,你就沒有過好臉子。」朱開山說:「我不是也答應了嗎!」文他娘說:「也該答應啊,秀兒叫老二冷落了這麼多年,再說老二不還有鮮兒嗎?」朱開山說:「可是,鮮兒現在在哪啊?什麼時候能跟老二走一塊兒來呀?」文他娘也沒話了,良久說:「秀兒和一郎也是有緣,當初就是她把一郎送咱家的不是?怎麼說一郎也算咱兒子。」朱開山只嗯了一聲,又不言語了。文他娘勸道:「其實,一郎也不容易。」說著苦笑一聲,又說,「小日本也有小日本的好,一郎明天願意明媒正娶把秀兒娶過去,還請了這麼些人,心裏一點也不計較。這樣的心胸哪個中國爺們能做到?」朱開山說:「行啦,別嘟囔啦,明早還得早起呢。」
森田說:「日本人是神的民族,難道你連這一點都懷疑嗎?」石川說:「如今的帝國有如早晨剛剛升起的太陽,光芒萬丈,而中國呢,土匪滿地,軍閥混戰,農村不像農村,城市不像城市。一個混亂骯髒的國家!為什麼呢?神拋棄了他們,他們只有貧窮,破敗,受苦,受難。明白嗎?」一郎說:「好像是這樣。」森田說:「小同鄉,我森田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有仇必報,有恩更得報,朱家是你的恩人,我絕不會虧待他們。如果朱開山願意,他可以繼續留在礦上,如果他不願意操勞,可以坐在家裡干拿紅利,靜享清福。小同鄉,我這樣做叫對不起朱家嗎?」

3

森田離開桌子,興奮地在屋內踱了幾步,對一直旁聽的石川說:「石川君,帝國賜予我們的良機到了!」石川說:「總裁,你是說對山河煤礦下手的時機到了?」森田說:「正是這樣。儘快切斷山河煤礦的銷路。」石川問:「總裁,這能夠做到嗎?他們那麼多客戶。」森田一笑道:「叫滿鐵狠狠提高山河煤礦的鐵路運價,客戶們還敢買煤嗎?」石川說:「張學良那面不會插手干預吧?」森田笑著問尾崎:「在這種時候,那個毛頭小子有這份膽量嗎?」尾崎說:「有消息說,南京政府已經明令指示張學良,不許他再惹事端。」森田說:「呵呵,時來天地皆同力,連他們的南京政府也來幫我們了!」三個人哈哈大笑。
石川說:「一郎,還是答應總裁吧!」一郎懇求地說:「老前輩,您知道,我是朱家的乾兒子,他們救過我的命啊!」石川說:「一郎,你應該明白,我們日本人是至高無上的天照大神的後代,是聖明無比的天皇的子民,中國人算什麼呢?」森田說:「小同鄉,山河煤礦也不是朱開山一個人的,再說我絕沒有傷害朱開山的意思。」他探過身,眯著眼,死死地盯著一郎。一郎不禁往後退了兩步,說:「讓我再想想,好嗎?」森田往煙斗里裝滿煙絲點燃,抽了一口說:「好吧。別忘了,小同鄉,日本人是神的民族。」
一郎慌慌張張領著秀兒從哈爾濱車站門口下了車,一邊走一邊四下看著。秀兒問:「到底出啥事了?著急把火的。」一郎說:「上車再和你說。」秀兒說:「你也不和家裡打個招呼。」一郎說:「到天津再掛個電話吧。」
傳文又掏出一根金條,塞他手裡說:「老哥,知道你不容易,再加一根。明天抄不來,那就後天,後天抄不來,就大後天,只要能抄來就行!」陳先生揣好金條說:「你這麼大的情義,老哥只好儘力了。」
吃了夜飯,九_九_藏_書那文瞅見秀兒屋裡沒旁人,閃身進來,壓低嗓音,開門見山地說:「我看你是瘋了!你是中邪了!咱爹咱娘還有傳武那面你怎麼交代?」秀兒說:「交代啥?」那文說:「還交代什麼?交代你和一郎的好事。」秀兒辯駁著說:「俺和一郎啥事也沒有!」那文說:「媽呀!你還抻開脖子了,嫂子可是一直捏了細嗓,放小聲和你說。好,你不怕家裡人知道,咱就把大門敞開說。」秀兒賭氣說:「敞開就敞開。」
文他娘在床上翻撿著幾件舊衣服,那文風風火火地進來說:「娘,四味樓翻天了!」文他娘說:「翻什麼天,不就是礦上的人在議論事嗎?」那文說:「哪呀,是股東們吵鬧著要撤股份呢!」文他娘放下手裡的活兒說:「這可是大事,你爹什麼意思?」那文說:「他能答應嗎?正僵著呢!」文他娘起身說:「那咱可得去看看。」她下炕穿上鞋。那文問:「娘,你翻出這些舊衣服幹什麼?」文他娘說:「秀兒都有四五個月身孕了,我尋思給她做點月子里用的東西吧!」
玉書轉身打開秀兒的衣櫥,翻出一個枕頭來。那文上前打量著,問:「這是怎麼回事?」玉書說:「你知道這些年,二嫂晚上是怎麼過的嗎?」那文說:「睡覺唄!」玉書說:「和誰睡?」那文說:「和她自個兒啊!」玉書說:「嫂子,你錯了,她是和這個枕頭睡!」那文說:「誰不和枕頭睡。」玉書搖著頭,痛心地說:「二嫂是把這個枕頭又裹了件傳武的襯衣,摟著睡呀!」那文傻了,瞪大眼,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突然一把抱住秀兒說:「妹子呀,我的妹子呀,可苦了你了,我其實也知道……」秀兒勸那文說:「嫂子,小點聲吧。」玉書看著也忍不住抹淚。
陳先生已被灌得奄奄一息,抬起頭高叫道:「我說,我全說。」石川朝傳文說:「看,人家多聰明!」他轉向陳先生說:「說吧,我聽著呢!」
朱開山示意大家安靜,說:「大家是不是再挺幾天,山河礦的事情已經驚動奉天的少帥了,少帥說他這幾天忙,等騰出空來,就幫咱解決。」紹景說:「要說怕虧本,最害怕的應該是一郎了,他是山河礦最大的股東,可是人家一聲也沒吱啊!大傢伙能不能跟人家一郎學一學。」一股東說:「一郎,一郎是什麼人誰不知道?是朱家的乾兒子。」
朱開山說:「事不宜遲,我叫你大哥明天就動身去天津,不管用什麼辦法,哪怕是給管事的花上兩個錢,也得查清楚一郎的錢是從哪來的。」傳傑說:「我看行,要不然,一郎這面總是個謎。爹,你還得和俺大哥說,查一郎的事,誰也不能告訴。」朱開山說:「是啊,連你娘都不能交實底,就說老家那面有點事叫傳文回去一趟。」
酒過三巡,兩人已經都有些酒意。傳文說:「陳先生,再來一盅,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咱們是朋友了。」陳先生說:「老弟,你請俺喝這麼多酒,不光是生意上的事吧,還有什麼事?」傳文一笑說:「上回忘問你了,聽口音你也是山東人,老家哪個縣的?」陳先生說:「淄博,陳家莊。」傳文說:「俺老家是明水的,和淄博也就隔百十來里地,咱也是老鄉啊!來,為老鄉再來一盅。」兩人喝下一盅。傳文說:「聽說你們大掌柜的桂一郎也是山東人?」陳先生說:「他哪是山東人,日本人,鬼子!老弟,有什麼事你實說吧!能幫不能幫,俺總得盡到老鄉的情義。」
傳武苦笑兩聲說:「都說什麼呢?一郎有那麼片產業,脾氣也好,你和一郎在一起,能過得安穩,能過得順心。來,我慶賀你。」他舉著酒杯站起來。秀兒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直著眼望著傳武。那文說:「秀兒,人家答應了。」玉書說:「二嫂,舉杯呀。」秀兒這才緩過神兒,舉杯說:「傳武,俺對不起你。」傳武喝下酒說:「說什麼呢?秀兒,說這話的應該是我,這麼多年冷落你,不該呀!」兩個人碰杯喝了酒,傳武坐下又不說話了,秀兒伏在桌子上哭個不停。
秀兒從一郎商號的大門裡出來,看見門口停著輛馬車,正覺得奇怪,生子從篷廂里探出頭說:「二嬸,趕緊上車吧!」秀兒答應著有些疑惑地上了車,見裡頭還坐著那文,問:「嫂子,你怎麼來了?」那文說:「咱娘怕這樣的天你道上有個閃失。」秀兒問生子說:「生子,冷嗎?」生子說:「怎麼不冷,你老不出來,俺要上去,娘還不讓。」那文說:「娘怕你上去受不了那個熱氣。」秀兒說:「是啊,他們燒暖氣比咱家火爐子還熱。」那文說:「知道啊,要不你臉上紅撲撲的,像才開張的小母雞似的。」秀兒心虛地說:「嫂子,你才剛進去了?」那文說:「廢話,不進去能知道裏面的熱鬧嗎?」生子問秀兒說:「二嬸,有啥熱鬧?」秀兒輕輕摟住生子說:「啥也沒有啊。」那文一把拽過生子:「靠娘坐著,別煩你二嬸。」秀兒有些害怕了,小聲地說:「嫂子,有啥話,咱姊妹回家私下說唄?」那文冷著臉說:「行啊,吃過飯,你就在屋裡等著吧。」秀兒心裏撲騰開了,卻又不知說啥好,只聽得馬車在雪幕中行駛著,叮叮噹噹的馬鈴聲響得格外刺耳。
森田說:「東北軍敢把他們怎麼樣?」尾崎說:「這一次,出乎您我的意料,東北軍沒有向奉天方面報告,便把中村震太郎他們秘密槍決了。」森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說:「大胆,他們眼中還有大日本帝國嗎?尾崎,中村君殉國這也是好消息嗎?」尾崎說:「老師,陸軍參謀本部認為,中村君的殉國,正是解決滿洲乃至中國問題的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森田眼睛一亮道:「終於要下手了?」尾崎說:「是的。把中村事件搞大,讓全世界都知道中國歧視日本,要與日本為敵。」森田問:「什麼時候動手?」尾崎說:「據可靠消息,不會超過今年下半年。」森田說:「太好了,這一天我終於可以看到了!尾崎,我們還活著的人,應該記住中村震太郎殉國的日子。」尾崎說:「是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