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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夏元璋拍著掌叫好:「好啊傳傑,這筆買賣做得不錯,驗皮子的活是什麼時候學的?」傳傑說:「多虧常先生指教,我也是現學現賣。」夏元璋說:「不錯,不過還有點不足,買賣成交以後話要跟上,常先生的幾句話就很得體,不要覺得買賣成了就完事了,一定要想辦法拉下主顧,讓人家覺得你的熱情始終如一,來了還想來。不要驕傲,還得歷練啊。」傳傑點頭道:「明白了。」
文他娘問:「沒有了?」傳傑說:「就寫了這些,剩下的就是落款兒。」傳武有點不忿:「爹真是的!我怎麼了?比三兒差哪兒了?」文他娘給了他一巴掌:「你爹說錯了嗎?你還給俺少惹事了?」

3

傳武被揪得眼淚都出來了,用眼睛狠狠地瞪著傳傑。傳傑說:「二哥,你別犟了,你說出來罵誰,娘就不揪你的耳朵了。」傳武說:「罵你!你娘的!」傳傑問:「我娘是誰?」文他娘說:「那不是我嗎?」文他娘又使勁地揪著傳武的耳朵,傳武賭氣地跑了。文他娘追出院子:「傳武,又發什麼瘋?給俺回來!」
傳傑一笑說:「冬皮子不假,這可是老冬的皮子,毛上的油性差了,不夠柔和了,可惜呀。」夏元璋坐在距櫃檯較遠的桌旁,聽著傳傑砍價,高興地對傳武和玉書悄聲說:「你們聽聽,傳傑的價砍得多好啊!說得多有道理!」
金夫們都睡著了。大金粒挽起褲腿,在刀傷里藏好沙金。大金粒站在小金粒的跟前,看著弟弟熟睡的臉,他流淚了,搖著小金粒,輕聲地說:「醒醒……」小金粒揉著惺忪的睡眼,問:「哥,天亮了嗎?」大金粒悄聲地說:「弟,哥要走了,哥不在以後就跟著你乾爹吧,他是個好人。」小金粒哭道:「哥,你鐵了心了?你會死的,別走了!」大金粒說:「別說喪氣話,哥沒事。走了。」說罷,躡手躡腳地走出屋子。大金粒走到門口,回頭看看朱開山,朱開山打著呼嚕睡得正香。
傳傑說:「二哥,你吃飯能不能不出動靜,你聽嘴裏呱唧呱唧的,像不像老母豬吃食,再說了,你吃菜在自己門前吃,別翻弄別人的地盤,人家夏掌柜的吃飯,那才叫文明、斯文……」傳武撂下筷子,一揚眉毛:「怎麼了?我一直這麼吃飯!你今天才看見呀?我看你身上添了毛病了!怎麼著,找收拾啊!」
朱開山笑道:「你這個老闆,對我一個窮淘金的熱情有點過火吧?我可沒有多少錢。」大黑丫頭說:「你當我光認得錢?我這雙眼睛認人,你不管什麼來歷的人,打我眼前一晃,我就知道個八九不離十,可就是對你,直到今天還沒個譜。你以前到底是幹什麼的?」朱開山說:「你真的想知道?」大黑丫頭說:「哪個女人對你這樣的爺們兒不好奇?說說。」朱開山小聲地說:「實話對你說了吧,我是從山東逃到元寶鎮的。」大黑丫頭笑了,說:「我說嘛,殺人了?」朱開山說:「你聽我說,在老家,我自小學過拳腳,也有點力氣,給一個大財主看家護院。」
朱開山扔給大金粒一個紙包:「給,這是金瘡葯,敷上吧,好使著呢。」大金粒說:「謝了。」他瞅了朱開山一眼,「這葯嘴爛了也管用吧?」朱開山冷笑:「管用,你就放心吧。」大金粒說:「那就好。」小金粒怔怔地看著兩人,不明白他們說了些什麼。
大黑丫頭嘎嘎笑著說:「我說呢,想不到你老哥還挺風流的。也別說,你呀,就是有女人緣。要是我還年輕,死活也不會放過你,倒貼也干!」朱開山說:「大黑丫頭,這些事我誰都沒告訴,你得給我嘴緊著點。」大黑丫頭說:「沒事,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我這個人別看成天嘻嘻哈哈的,口風緊著呢!來,喝一個!」朱開山放下酒碗,有些壞笑地說道:「我這點破事都倒給你了,你呢?」大黑丫頭故作不解道:「我,咋了?」朱開山笑眯眯地說:「別揣著明白裝糊塗,說說你那一腿的事。」大黑丫頭也笑道:「我那一腿往哪兒插,你還沒數?」朱開山連忙制止說:「打住!剛才的話就算我沒說。我算服了你了!」
大黑丫頭說:「你看,我的眼力還行吧?說你不是等閑之輩,果不然。」朱開山說:「誰知道財主的閨女看好我了,死活要跟我相好,嘿嘿,我也看中閨女了。」大黑丫頭說:「不用說,閨女挺俊的。」朱開山說:「那就不用說了,柳葉眉,杏核眼,小腰就那麼一小抱,一雙小腳勾魂呢。我們倆偷偷地來往了一段,到底叫財主知道了……」大黑丫頭笑著說:「肯定是把人家閨女睡了,沒把肚子整大?」朱開山也笑道:「那還用說?你就是鐵石人也熬不過她那一關,熬不過!」大黑丫頭說:「後來呢?」朱開山說:「後來我就帶著閨女偷偷跑了,一頭扎到關外。」
傳文說著把信封從門縫裡遞進去,說:「這信封上寫的是你家吧?」女人沉默了良久,打開門。傳文說:「沒錯吧?俺妹子呢?」女人說:「大哥,我是叫英蓮,你說的張大戶是我哥哥。可自從他發家以後,再也沒管過我和我媽,要不然我媽也不能死得那麼早。就為這我和他早就不來往了!你妹子根本沒來過,你讓他給耍了!」傳文一下子愣在那裡。
大黑丫頭說:「老朱大哥,你都看見了,活蹦亂跳的一個人就這麼踢蹬了,真是叫人寒心呀,都是金子惹的禍啊。」朱開山說:「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老話一點兒也不假。看開了吧,還是活命要緊呀。」大黑丫頭嘆息道:「唉,話是這麼說,到時候就由不得人了。我先放個屁九-九-藏-書撂到這兒,以後還會有人走這條道兒,但願不是你朱大哥!我聽說原來賀老四在這兒做的時候,也經常出這樣的事。」
夏元璋說:「這個口訣挺難背,你記住了,至於怎麼用我以後教你,聽好了:一六二五,二一二五,三一八七五,四二五,三一二五,六三七五,七四三七五,八五,九五六二五,十六二五,十一六八七五,十二七五,十三八一二五,十四八七五,十五九三七五,十六一。」傳傑說:「掌柜的,我記不住,您慢點說,我記下來。」
天暖和了,酒館里也熱熱鬧鬧。朱開山推門而入,用眼神巡視酒館一圈,找了個小角落坐下。老果子伺候上酒菜,朱開山自飲自酌著,大黑丫頭扭著腰身過來了,說:「老朱大哥,自己個兒喝悶酒呀?姊妹陪你兩盅?」

4

第二日,玉書正在客廳的裡間練習著寫毛筆字。客廳外間,夏元璋又對傳傑說起生意經:「今天給你說說『褒貶是買賣』這句話。知道什麼是褒、什麼是貶嗎?」傳傑說:「掌柜的,褒就是誇獎,貶就是貶斥,您說對不?」練習毛筆字的玉書略感意外地看了一眼傳傑。
大金粒正坐在一個木墩上,用一把鋒利的匕首比量自己的腿肚子。他一抬頭,見朱開山就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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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粒說:「唉,金脈都讓賀老四帶走了!要是賀老四在就好了!」邊說邊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朱開山。背著身正在淘金的朱開山好像身後長了眼睛一樣,停下手裡的活轉身盯著大金粒。大金粒被朱開山盯得心裏有些發虛:「老朱大哥,我……」朱開山淡淡一笑說:「少說廢話,幹活!」
夏元璋滿意之極,道:「說得好!傳傑呀,真碰見這樣的主,你得對客人指出貨的瑕疵做出解釋,說價錢的合理,把他拖住,消除他的疑慮,盡量和他化解歧見達成共識,讓他高高興興地把貨買走。這就看你的本事了,這本事可不是一天兩天可以練出來的。玉書啊,對剛才這個問題的理解,你比傳傑差大了。」傳傑小有得意地看著玉書,玉書回給傳傑一個佯裝不滿的怪樣。
傳文急道:「我說,你別害怕,俺來找俺妹子,俺妹子住在你家,你是叫張英蓮吧?」裏面女人問:「你是誰?」傳文說:「是這麼回事,我妹子叫鮮兒,她嫁給張大戶的兒子糧了,前些天她跟著她婆婆和糧到這兒看奶奶來了,我是她哥,來看看她,開門呀,咱是親戚。」女人說:「沒有這麼個人哪,你找錯門了。」傳文說:「這怎麼可能哪?」
大金粒有些慌亂地說:「哎,你看我這把刀怎樣?」朱開山走近大金粒接過刀,試著鋒刃說:「刀是好刀,可要看幹啥用,要是用它干傻事就是惹禍的根苗。」大金粒說:「你放心,我不會幹傻事。」
朱開山也嘆息著說:「原來的事咱不知道,我就知道人活到我這個歲數,只要干一件傻事,小命沒準就沒了。」正說著,小金粒來了。朱開山問:「孩子,這麼晚了,你來幹啥?」小金粒說:「乾爹,你在這兒喝酒我不放心,怕你醉了找不回去,接你呢。」大黑丫頭說:「老朱大哥,你好福氣呀,認了這麼個知冷知熱的乾兒子。」
怪鳥叫聲磔磔。大金粒撥著草叢疾行,驀地站住了——朱開山佇立在他的眼前!大金粒驚慌地問:「你?你要幹什麼?」順手拔出匕首。朱開山笑了:「把刀子放下!我是來救你的。」大金粒說:「救我?笑話!讓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深夜的荒野中,大金粒眼含熱淚端詳著手中的匕首,哭泣著說:「杏兒,哥這就有錢了,等著哥,哥回去娶你,你千萬別變心啊,哥豁出命辦這事都是為了你呀!」隨後他挽起褲腿,將一截木條咬在口中,舉起匕首,狠狠地將匕首插入腿肚子處,然後用力地豁開一道口子。劇痛難忍的大金粒禁不住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那慘叫聲在荒野里回蕩。
傳傑繼續念:「傳文有消息了嗎?有了消息一定想辦法捎信告訴我。在家的兩個孩子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傳武,這孩子渾身野性,有點像我小時候,不怕事,好惹個亂子,調|教好了是個漢子,調|教不好就不好說了,你對他一定要多拘管著,什麼事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念到這兒他住嘴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金粒和小金粒就嘀咕著吵了起來。大金粒吼著說:「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才多大的年紀,懂個屁!死活我願意!」小金粒哭著說:「不管怎麼說你是我哥哥,我不管誰管?我不讓你走那條道!」
朱開山靠牆蹲著,默默地吃著飯,心有所思。不留神大黑丫頭進了屋,劈頭問:「老朱大哥,想啥呢?」朱開山微微一頓,說:「你咋來了?」大黑丫頭說:「我來給柜上送點酒。」
大夥蜂擁而至,圍觀被拖來的人。小金粒驚恐地喊了一聲:「哥!」抱住大金粒的屍體撕心裂肺地嚎哭,又猛地躍身而起,撲向土匪,「你們這些鱉犢子,王八蛋!」朱開山緊緊地抱住小金粒,吼著:「你瘋了!夥計們,把他送回窩子!」幾個金夫不管小金粒如何掙扎,抱著他回了木屋。土匪頭目獰笑著:「都給我聽著,這兒方圓幾百里,你們就是插上翅膀也休想從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要金子不要命的你就來,來一個死一個,這兒的亂葬崗子夠你們埋的,不信就試試!」打了個呼哨,帶著馬隊馳去。
夏元璋又道:「將來你還要學著站櫃檯,站了櫃檯,嘴上的話兒得勤點兒,兩眼要長精神,除https://read.99csw.com了天文地理七行八作要有個大概齊,遇見老客要看人說話,比方來了個老爺子,你得這樣說:『爺,幾天沒見,您精神,老遠我就瞅見您了,過道進店面您用了八步,一般人可得用十幾步,我惦著您老人家呢。您老人家身子骨好,咱們小號就能發財啊!為什麼這麼說?您是老主顧了,您不光從小號帶走了貨,還帶來了不少新主顧,您就是小號的財神爺!您看好了貨架子上的什麼隨便點吧,老主顧了,別客氣,點好了就把單子撂這兒甩手走人,我給您包好了送去,不必勞駕,咱小人兒腿勤快……您喝茶呀,爺……』遇著生客呢?你得端量,哪來的?像幹什麼的?有錢沒錢?十分買賣三分在嘴上,三分在眼上,三分在心上,一分在手上……」
朱開山說:「要是這麼說,那從今天開始,咱們的命就和這些金疙瘩拴在一起了!那先說說,這些金疙瘩咋個分法。」大金粒說:「怎麼分?這還用問嗎?東西是在老朱的坑裡找到的,我是咱們的頭兒,當然得拿大頭,剩下的按出力多少分唄。」老煙兒說:「那可不行,坑是大夥的,這麼分不合理,要俺說,老朱多分點俺沒意見,剩下的應該平分,人人有份兒。」大金粒說:「你打算得美!你找到了多少金疙瘩?幹活不出力,分金子倒把眼睛瞪得老大,沒門兒!」
傳武有些不太服氣,但又有些喜愛地看著傳傑,喃喃自語道:「這小子!」
大金粒忽地站起來,拔出刀子,刷地甩到桌子上說:「媽拉個巴子,要我和你們一樣分?我這個頭兒就白當了?這兒誰說了算?在這兒,我的話就是王法,誰不服和我的刀子說理!」
兩人漸行漸遠,朱開山始終面色如一,似乎專心於手中的活,他捧著金簸箕搖著搖著,突然變了臉色,他望著沙石半天沒喘過氣來。老煙兒、牛得金、大金粒等人不解地看著他,隨後慢慢地圍近過來,大家順著朱開山的視線看去,不禁都有些發獃——沙石里分明有十幾粒綠豆般大小的金粒子!朱開山把手伸進水裡,他捧起一把沙石,水從他的指縫間緩緩地淌下去,幾個金粒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朱開山拿起一個金粒用牙咬了咬,他的神色激動起來,向幾個夥伴點點頭,幾個人激動地看著朱開山。朱開山警覺地四下瞅了瞅,隨即更加激動地在沙石里淘了起來。大金粒、老煙兒、牛得金等人也瘋了一樣撲了上去,河道里濺起一朵朵水花,一個個金簸箕在晃動著,閃射出道道金光,直射人的眼睛。
傳傑用心記著,若有所思。
朱開山語重心長地說:「孩子,聽叔一句吧,大夥都在動這份心思,別看現在一個個都沒啥動靜,那是池子里的鴨子,水下都緊著划拉呢。為啥不動?還不是時候。」大金粒不屑地說:「你拿我和他們比?小看我了吧?我在金溝混不是一年兩年了,進進出出也有五六個來回了,人熟地也熟,沒有金剛鑽也不會攬這瓷器活,你就不用為我擔心了。」
牛得金說:「老朱說得對,誰也不許單獨行動,大夥得抱團兒,不然金子也拿不出去。」朱開山說:「不能就這麼說說算了,大夥起個誓。」他把手按在桌子上,道:「有福共享,有難共當,我朱開山要是不守誓約,不得好死!」大夥紛紛把手按在朱開山的手上說:「有福共享,有難共當,不守誓約,不得好死!」
天氣已經轉暖,朱開山與同住一屋的金夫們正在木屋前吃晚飯。大夥或蹲或坐,邊吃邊議論。牛得金說:「那馬死得可真慘哪,都快打成了篩子了!多虧上面沒騎著人哪!」老煙兒說:「人家是先用馬來試試風聲!高人哪!」小金粒說:「這人是誰呀?」大金粒說:「唉,管他是誰哪!反正這裡是天羅地網,進來了就別想出去了,認命吧……」
傳武氣得在院里轉著,他操起一把斧頭,使勁地劈著柈子,嘴裏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
朱開山苦口婆心:「孩子,前邊到處是陷阱,死路一條,跟我回去吧,咱們慢慢來,千萬不能輕舉妄動啊!實話告訴你吧,我也想運金,你這辦法也想過,想來想去還是不妥,以前有人這麼干過,敗多成少,你這是去送命呀!」
傳傑硬著頭皮出了門,見了客人,踏著板凳站在櫃檯后,仔細地驗著幾張皮貨,一個勁地搖頭,旁邊的常先生暗暗地觀察著傳傑。送山貨的問:「咋了?」傳傑說:「你的價要高了。」送山貨的說:「要高了?你懂不懂皮貨?這可是冬皮子。」
朱開山環顧四周問:「你們都是這麼想的?」大夥說:「老煙兒說得對,到手的金子不能白撒手,這也是咱們的血汗!」
朱開山看著他的背影說了一句:「別忘了,老金溝可是吃人的!」大金粒說:「我有辦法,你用不著操心。」
夏元璋說:「做咱們貨棧的生意一定要多聽、多看、多學,不斷地積累知識技藝,所謂要活到老學到老,怕的就是不學,學了總不會嫌多。學過的東西可能一時半會兒用不上,那不要緊,藝不壓身,要到用時再學就來不及了。有些當學徒的,耐不了學藝三年之苦,學不到一半就不幹了,以為做生意不過爾爾,錯了,大錯而特錯。就說咱們收皮貨吧,看來挺簡單的,看看皮板毛色,試試手感,看似沒有什麼,這裏的學問可大了。皮子有春夏秋冬之分,當然以冬皮最好,可冬皮又可以細分,怎麼分?怎麼驗?我現在也沒那眼力,這方面你要多跟賬房常先生學,多請教,他可是個老行家。」傳傑說:「是,掌柜的。」
夏元璋又道:「傳傑,今天我給你說點別的。要想學會做生意,首先https://read.99csw•com要學會算賬,算賬有好多演算法,今天就教你我從黃縣學的一個口訣,非常好用。」傳傑臉上一亮,說:「那您就快教吧,我一定好好學。」
夜深了,朱開山他們的屋子裡卻無人入睡,幾個人擠成一團。老煙兒壓低了聲音說:「老朱,你說話呀,咱應該怎麼辦?」良久,朱開山開口了說:「這是百年不遇的事,我也沒了主意。要不咱們交櫃?」老煙兒說:「不行!淘金人幾輩子才能遇到這麼多的金疙瘩,不能白白撒手!」
月明星稀,萬籟無聲。關東的夏夜是涼爽宜人的。眾人在甜美地酣眠,嘴角的笑意透露了他們點石成金的美夢。朱開山獨自坐在大石頭上抽煙,想心事。小金粒悄悄出了木屋,給朱開山披上一件衣服。朱開山一笑,說:「還沒睡呀?得了金疙瘩高興?」小金粒說:「叔,有件事想對你說。」朱開山說:「啥事?說吧。」小金粒說:「叔,咱爺兒倆不是一天了,我看你是個好人,我是沒爹的孩子,想認你做乾爹,你看行不行?」朱開山說:「小金粒,你是個好孩子,懂事,仁義,我一直拿你當自己的兒子看待,認不認乾爹都一樣。」小金粒撲通一聲跪下了,說:「那你就是認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乾爹了,乾爹,兒子給你磕頭了!」
傳武匆匆走進,說:「掌柜的,來了個送山貨的。」夏元璋問:「生人還是老客?」傳武回說:「是個生人。」夏元璋說:「傳傑,這筆生意你去談。」傳傑有些怯:「掌柜的……我怕給你談砸了。」夏元璋說:「不要怕,我給你坐鎮,大胆地談。」
這是一處孤零零的茅草房,因為年久失修,顯得有些破敗。傳文平整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輕輕地敲著門,卻始終無人應。傳文加大了力氣。門開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拉開門,見傳文如此模樣,嚇了一跳,慌忙關上門,頂上門閂。
朱開山撫摸著小金粒的頭說:「孩子,別怕,有乾爹在你什麼也別怕!我能讓你哥倆好好地回家,回家置幾畝地好好養活你老娘!」小金粒說:「乾爹,真的不用怕?」朱開山說:「只要你聽我的就不用怕,把金子好好藏起來吧。好了,回去睡吧。」
夏元璋扇著扇子和傳傑談話:「傳傑呀,今天再對你說說做生意的道兒。做生意當然是為了發財,生意人無利不起早嘛。可生意起了頭不要急著求錢,手裡的本錢能流淌起來就算不錯了。做生意的命|根|子就是一個字:誠,這我說多少回了,就不絮叨了。采貨的時候,看貨眼要像兩把刀,賣貨的時候,對顧客要勝過三春暖,什麼時候你賣貨把顧客像父母一般對待,那時候你就該發財了,今後你做生意,記住這一條就行了。」傳傑一個勁地點頭。
傳文從懷裡掏出張大戶給他的那個信封,遞上去說:「老人家,這是張鎖鎮吧,這個人是在這兒住吧?」老人看了看信封,點點頭說:「是啊,走到前面那棵大柳樹下,從東往西數第三家就是,你是她什麼人?」傳文興奮地說:「親戚,親戚,俺妹子,就在這裏,謝謝了!」傳文揣好信封,拄著棍子,踉踉蹌蹌地朝大柳樹奔去。
木屋裡金夫們在休憩,抽煙的,玩牌的,洗涮的,屋裡亂糟糟的。大金粒步履蹣跚地走來。小金粒有些害怕地問:「哥,你怎麼了?」
夏元璋厲聲道:「不行!這個口訣歷來都是口傳心授,背不下來你就沒吃這碗飯的天分。我再說一遍。一六二五,二一二五,三一八七五,四二五,三一二五,六三七五,七四三七五,八五……」傳傑努力地背著:「一六二五,二一二五,三一八七五,四二五……」
玉書見此,有些不滿地說:「剛才還覺得你挺聰明的,這會兒成豬腦子了?要真是遇見褒貶的主,你就對他說咱的貨如何如何好,不就行了!」傳傑琢磨著說:「這樣說……那不就和客人頂牛了嗎?」
大黑丫頭說:「起來以後,身上又挨了一百來發子彈,能不死嗎?可惜呀,那是匹好馬,有種!」朱開山面色平靜地聽著。老煙兒又問:「頭排槍是官兵的,那第二排槍是哪來的?」大黑丫頭說:「哪來的?還能哪來的,土匪的!」眾人一愣。大黑丫頭說:「我早就跟你們說過,這金溝可是天羅地網,誰也別再拿命往外掙了,那就是掙命!」
夏元璋一拍大腿:「對呀!他感興趣了就是想買,想買必然要和你拉價,要拉價就必然說你的貨不好。要是他看著你的貨沉默如金那就沒戲了。你要是遇見褒貶的主兒怎麼對付?」傳傑琢磨著,一時無語。
送山貨的驚呼:「哪來的這麼個小神仙?我算服了!你看該給個什麼價?」傳傑笑說:「褒貶是買賣,我也不想占您的便宜,按質論價,按您說的八折可以吧?這可是我能出的最高價了。」送山貨的說:「再長長,我整這些貨也不容易。」傳傑說:「先生,買賣是東家的,我就是個夥計,我收您的貨是一手托兩家,既不能讓您吃虧,也不能讓東家沒賺頭,要不然我們點燈熬油圖的是什麼?這麼大個店面使費從哪兒出?您說呢?」送山貨的點頭:「好,你這小兄弟說話實誠,成交,你就收貨吧。」傳傑喊道:「狐皮兩件,貉皮三件,買賣成交,賬房付款。」賬房常先生笑眯眯地付了款,說:「先生拿好了,有貨還請多關照小號,謝謝。」送山貨的贊道:「柜上有這樣的小夥計真是難得,後生可畏呀。」
朱開山說:「咱來了也有些天了,大伙兒也都知道,咱是被誆進來的,這金溝里咱想活著出去是不可能的,要想出去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死!現在咱有了金子,既然是出去也是死九九藏書,帶金子往外闖也是死,那咱不如走後一條道,帶金子往外闖!金子分了以後,誰也不許單獨往外運金,要走就一起走!」
朱開山忙扶起他,說:「你這孩子,我還沒答應呢!好吧,我就認下你這個乾兒子了。哎,你哥知道嗎?」小金粒說:「我自己的事他管不著。」朱開山說:「今天的事給我來了個措手不及,乾爹也沒有什麼禮物送你,這咋好呢?」
正說著,玉書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大嬸,朱大叔來信了!」文他娘驚喜地說:「來信了?信是怎麼打來的?」玉書說:「是大叔託人捎到了春和盛。」文他娘留她說:「在這一塊兒吃吧。」玉書笑笑:「不了,俺爹還等著俺吃飯呢。」
金把頭說:「別往心裏去,大櫃也是為咱好,咱不好好乾活怎麼掙錢?以後幹活長點眼色,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不打饞不打懶,專打不長眼。大金粒,我這兒有你一封信。」大金粒說:「我的信?趕快給我!」金把頭說:「拿去。是相好的來的信吧?好好看,做個好夢。」
大金粒看著信,臉色漸漸地晦暗下來。小金粒湊過來,小聲地說:「哥,是她來的信吧?」大金粒點點頭。小金粒說:「又是要錢?」大金粒嘆口氣說:「唉,事情挺麻煩,對你說了也不懂。這可咋整呢?」
朱開山深夜在酒館買醉。大黑丫頭、老果子站在櫃檯后默默地看著朱開山。稍頃,大黑丫頭走過來,拿過朱開山的酒杯灌了一大口。朱開山說:「你想喝酒?老果子,再燙一壺,我和老闆娘好好喝一場。」老果子笑了笑,送酒過來。
金夫們在緊張地勞作。小金粒眼泡紅腫,湊到朱開山的跟前,小聲地問:「乾爹,我哥不會有事吧?」朱開山憂心忡忡:「求老天保佑吧。」
朱開山正色道:「你說得太對了!」金把頭走來,說:「嗬,這兒挺熱鬧。老煙兒,咋樣了?沒傷到筋骨吧?」老煙兒說:「沒事了,叫把頭掛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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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傑湊近母親小聲地說:「娘,他又罵人!」文他娘一聽火了,站起來揪住傳武的耳朵,罵:「你這個畜牲!你嘴裏罵誰?說,你罵的是誰?」
朱開山一笑:「再聰明的人也有犯糊塗的時候,我勸你還是沉下心來,不要輕舉妄動。」大金粒:「老朱,你說了些什麼?我沒聽明白。」朱開山:「老大,按輩分你應當叫我一聲叔,我是把你當孩子看的,你想幹啥瞞不過我的眼睛,是不是想運金?」大金粒不語。
傳完了生意經,夏元璋最後說:「前天咱櫃檯上有個夥計辭了工,我打算讓你站櫃。雖然你還沒出徒,但我也是打你這個年紀就幹上櫃檯了。還有一樣,站櫃就得住店,你回去問問你媽的意見。」
夏元璋正在巡看著貨架上的物品。傳傑走上樓來,問:「掌柜的,您喊我?」夏元璋笑眯眯地說:「傳傑,今天我閑著有空,給你說說做生意的事。」傳傑高興地說:「聽掌柜的教誨。」
順子說:「你憑什麼拿大頭?這個大頭到底多大?占幾成?三七開還是四六開?當著大夥的面說個准數,別背後搗鬼。」牛得金說:「咱說話辦事得講良心,老朱大哥夠意思了,發現金疙瘩沒吃獨的,要是他不放聲咱知道個屁!要我說,要分咱們先和老朱大哥分,五五分成就挺合理,剩下的再均分。」大金粒說:「那我呢?」牛得金說:「你和大夥一樣唄。」
金把頭手持木棒,陪著金大拿在河邊巡視著金夫們。金大拿說:「真他媽邪了,這金子都長了腿了?」金把頭說:「哼,就算金子長了腿,還能跑得比那匹馬快嗎?」金大拿說:「那怎麼到現在連點金子味都沒聞著呢?唉,要是賀老四還在就好了,真不該那麼早就把他殺了!」金把頭說:「對了,他那個合夥的也該露面了吧?咱們可釣了他有日子了!他會不會被嚇住了,不敢吃這碗飯了?」金大拿說:「不會。我看他快露頭了。吃這碗飯的聞著金子味還能不出來?咱的眼線已經聽到他的腳步聲了……」
文他娘用筷子抽了傳武一下:「閉死你的嘴!三兒說得不對嗎?以後吃飯不許出動靜,筷子夾菜的時候在自己跟前,你看你吃飯的架勢,像不像長槍大馬似的要打架?你看三兒吃飯,多規矩,多斯文!」傳武說:「我可學不了他,他在夏掌柜家吃飯,經常吃不飽,背地裡跟我要窩頭,娘,三兒現在可是越來越假,越來越操蛋!」文他娘喝道:「閉死你的嘴!」
大金粒掩飾道:「沒事,腿讓樹枝戳了,沒事。」小金粒關切地問:「真的沒事?讓我看看。」大金粒有些不耐煩:「我說沒事就沒事,看什麼看!」
轉眼間進場就迎來了酷熱的夏天。都說關東天寒,這大熱天的太陽發起威倒也不含糊,火熱的太陽掛在頭頂上面,像要把這天也燒著了。上百個金夫們光著膀子,陽光傾瀉在一個個黝黑的脊樑上,泛著黃燦燦的光。朱開山在用金簸箕搖金。眾金夫散在河套各處,揮汗如雨地忙活著。牛得金擦著汗,唉聲嘆氣地說著:「這沒死沒活地幹了這麼多天,怎麼還沒見著金子呢?」
小金粒說:「乾爹,我不要你的東西,倒是想送你件禮物。」朱開山說:「送我禮物?你有啥?算了吧。」小金粒說:「乾爹,我想把今天分的金疙瘩送給你。」朱開山一驚說:「送給我?為啥?」小金粒說:「乾爹,我知道,金子是好東西,可在咱老金溝,金子是殺身的根苗,我不想為它死,家裡的老娘還等著我回去呢,我害怕……」
這是個暖和天,文他娘、傳武、傳傑正在院里吃飯。傳武端著碗read.99csw.com粥,喝得山響,越喝動靜越大。傳傑放下碗看了傳武一眼。傳武瞥了他一眼,喝得更響了。傳傑把碗一放,嘟囔道:「這飯沒法吃了!」傳武問:「怎麼了?三兒,怎麼不吃飯了?」說完故意用筷子翻弄著碗里的菜。
大金粒說:「你說別的沒用,我有一定之規。」朱開山站起來說:「哥兒倆吵什麼?不怕人家笑話?」大金粒說:「沒事兒,干你的活。熊玩意兒,想當我的家。」朱開山說:「親兄弟有事好好商量,別犯急。」哥兒倆出去了。朱開山看著大金粒的背影,臉上現出一絲憂慮,他快走幾步跟了出去。
蓬頭垢面、衣衫破舊的傳文背著自己簡單的行李,拄著棍子,踉踉蹌蹌地走著,他十分消瘦,發如茅草。他看見一個老人趕著兩隻羊走過來,上前作了個揖說:「老人家,問個話。」老人說:「我的天哪,你這是從哪拱出來的,怎麼糟蹋成這樣?」傳文說:「俺從山東過來的,到這找俺妹子。」
夏元璋一笑:「對了。這句話就是說,客人進了你的店,對你的貨吹毛求疵橫加貶斥,你千萬不要生氣,這時候更要和氣待客。為什麼?嫌貨的人才是買貨的人。為什麼這麼說?你說說,他對你的貨橫挑鼻子豎挑眼,說明了什麼?」傳傑說:「說明對貨感興趣了。」
大金粒恨恨地說:「送命也是我去送,不關你的事!」朱開山嘆口氣:「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你就是執迷不悟我也沒有辦法。我可以告訴你一句,不管你出了啥事,你弟弟我會照顧好的。好了,你走吧。」大金粒抱拳說:「謝了!」頭也不回地走了。朱開山看著大金粒的背影長嘆一聲。
朱開山長嘆一口氣說:「都說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看來一點不假,為了這點金子難道還要傷了弟兄們的和氣?我說個分法吧,同意,咱今天就把金子分了,不同意,我立馬交櫃,誰也別想得了。」大金粒說:「你打算怎麼分?」朱開山說:「按人頭均分,誰也不能多佔,我也一樣。」大夥說:「成!」大金粒無奈地說:「就這麼著吧。」朱開山說:「金子可以分,可有句話我可得說在頭裡。」老煙兒說:「你說,大夥都聽你的。」
朱開山一個勁地點頭:「福氣,福氣。別看孩子小,懂事!真得謝謝這孩子的爹娘。兒子,回去,乾爹真有點醉了,扶著我。」小金粒答應著,扶起朱開山走出酒館。
文他娘:「三兒,快念念你爹的信!我這心都快蹦出來了!」傳傑拆開信,看著看著,哭了。文他娘催道:「你倒是念呀!」傳傑念道:「孩兒他娘,見字如面。今春一別已是大半載了,家裡的一切擎在心上。你的身子骨還好嗎?兩個兒子在春和盛學生意還好嗎?你要多囑咐他們,好好學徒,也要學著做人。兩匹兒馬一定要給我喂好了,將來咱們的地多了,春種秋收就全靠它們了。我冬天打獵叉魚的家什要保管好了……」文他娘聽著掉了眼淚。
大金粒對大黑丫頭說:「老闆娘,那匹馬的事你聽說過沒有?」大黑丫頭回答說:「咋沒聽說呢,除了你們剛才說的,我還聽說那匹馬不是倒了嗎?可打了個滾又起來了!」老煙兒好奇地問:「又起來了,沒死?」
回去的路上,夜色清涼,讓白日的暑氣消退了不少。爺倆一邊走,一邊說著話,小金粒說:「乾爹,你知道我哥為什麼不要命運金出山嗎?」朱開山搖頭:「不知道。」小金粒說:「我哥在外邊有個相好的,叫杏兒。」朱開山問:「哦?啥人家?」小金粒說:「聽說是個窯子娘們兒,挺浪的,說要跟著哥哥從良,老鴇子放出話了,要我哥拿金子換人。」朱開山問:「這門親事你娘點頭了?」小金粒說:「我娘死活不同意,娘叫他好好淘金,他不聽娘的話。他這回就是想把金疙瘩帶出去,打算娶杏兒,我勸他也不聽。」朱開山說:「那也不用急呀,我都告訴他了,現在不是時候。」小金粒:「你是不知道,前幾天杏兒託人捎信了,說有個老客要給她從良,哥急眼了,非要出山,這才惹了殺身大禍。」朱開山長嘆道:「孩子,要記住了,為人一生,要是叫女人牽挂住了,就像掉進大醬缸,再想爬出來就難了!」
朱開山正色道:「別忘了,咱們一塊兒起過誓,有福共享,有難共當,要我看你是大難當頭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往火坑裡跳啊。聽叔的吧,到時候咱們一起行動,單槍匹馬你是鬥不過他們的。」大金粒說:「好了,你別說了,大路通天,小道也許更近便,前邊就是地獄我也要去闖一闖,沒有退路了。」朱開山說:「年輕輕的怎麼說這樣的話呢?有什麼難處對叔講,也許我會幫上你的忙。」大金粒呵呵一笑:「老朱叔,你有一身好力氣我服,可要說起膽識差遠了,等我把金運出去你們可別後悔。」說著,伸伸懶腰回屋去了,突然又回過頭,獰笑道,「這件事你知我知還有我弟弟知,你要是給我抖摟出去,就別想豎著走出金溝!」
突然,小金粒指著遠處喊:「乾爹,你看,土匪又來了!」遠處,馬隊疾馳而來,揚起一團塵霧。朱開山的臉猛然抽搐,脫口而出:「毀了!」土匪飆至,一匹馬拖著一個已經看不出模樣的人到了河套。金夫們驚恐地看著土匪,不敢出聲。土匪頭目勒馬,揚著鞭子吼叫:「都給我看好了,這回可是你們的人吧?」
順子不忿地說:「我操,動刀子了!這個時候誰怕誰呀?掏出大傢伙嚇唬小閨女呀?平時大夥讓著你就是了,你當是這些人怕你呀?敢闖老金溝的哪個怕死?有財大家發,誰也別想吃獨的!」牛得金說:「老朱大哥,你說說,怎麼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