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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六~十

僧都死去
治承三年(1179)五月十二日午刻,京城颳起龍捲風,吹倒了很多房屋。風是從中御門大路和京極大路的交叉處颳起的,一直朝西南颳去,所經之處,棟門平門【1】全被連根拔起,刮到四五町甚至十町遠的地方去。梁棟尾柱都飛到了空中,屋頂的檜皮葺板【2】象冬天的樹葉一樣隨風飛舞。風聲吼叫,天昏地暗,想那地獄中的黑風也不過如此吧。不僅房毀屋破,死傷的人也很多,牛馬之類的牲畜幾乎無一倖存。人們都說這是非常怪異的事,應該求神占卜。神祇官【3】占卜之後說:「百日之內,食厚祿的大臣應該謹慎小心,天下將發生大事,不僅會危及佛法王法,而且將會發生刀兵之事,延續很久。」陰陽寮【4】占卜的結果也是同樣的。
【4】是日本行政區劃,包括東海道、東山道、北陸道、山陰|道、山陽道、南海道、西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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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霞無跡誰曾棲。【3】
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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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之花如解語,
【3】意即火葬。
【3】即右大臣藤原師輔,是冷泉天皇的外祖父。
【2】檜皮葺板是以檜樹皮代替木板敷茸屋頂。
少將還都
【3】掌管祭祀天神地祇,監督諸國官家神社,從事巫蓍占卜的官署。其長官稱為神祇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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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居檐板已生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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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即講經說法的師範與聽講的檀越,猶言師徒關係。
康賴入道在東山雙林寺有一處山莊,就在那裡住下,有歌詠道:
【1】指各種不同的地獄。三惡即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此三道再加上修羅道,便是四趣(途)。
高僧賴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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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不言春將暮,
【2】順現業即現世報,順生業即來世報,順后業即隔世報。
【2】「天子無戲言」見於《史記·晉世家》。綸言是指天子說的話,《禮記·緇衣篇》有:「王言如絲,其出如綸。」又《漢書·劉向傳》有:「出令如出汗,汗出無反者。」
第二年治承三年(1179)正月下旬,丹波少將成經自肥前國鹿瀨庄動身,急匆匆趕往京城。其時余寒尚烈,海上波濤也很猛,經過一個港灣又一個港灣,過了一個島嶼又一個島嶼,直到二月十日才到了備前國的兒島。又在這裏尋訪到父親大納言過去的住所,在那裡的竹柱和陳舊的紙門上面看到了父親寫下的自|慰文句,說道:「人能留念於後輩的,莫過於手跡了,若不是寫在這裏,我們怎麼能看得到呢!」於是與康賴入道兩人,讀了又哭,哭了又讀。那上面寫的是:「安元三年(1177)七月二十日出家,同月二十六日信俊從京城來此地。」於是得知源左衛門尉信俊曾來過這裏。在旁邊牆壁上寫著:「三尊來迎【1】有確息,九品往生定無疑。」成經看到這個筆跡,說道:「原來父親也有渴求凈土的心愿呀!」無限感嘆之中略覺寬慰。
【2】佛家語,三世指過去、現在、未來。十方指四方、四維(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和上下。
後來就一直住在這裏,一邊追憶那辛酸的往事,一邊撰寫他的《寶物集》【九九藏書6】。
不見月光落地來。
僧都既已明白現在的事並非夢境,就說:「去年京中來人迎接少將和判官入道的時候,家裡的人連書信也沒帶來,這回你也沒帶來信,難道連個口信也沒有嗎?」有王伏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過了會兒,才拭淚說道:「你離開家中到西八條去的時候,就來了許多搜捕的公差,將家裡的人全抓去了,訊問謀反的前後緣由,都被殺害了。夫人為隱藏少爺小姐費盡了周折,後來遷居到鞍馬的深山之中才避開了世人耳目,只有我經常前去侍候。家裡的人都很悲傷,少爺特別想念您,我每次去,他都纏著我說:『有王,帶我到鬼界島去吧。』可惜不幸於二月間染上天花去世了。夫人十分悲哀。再加上想到你的景況,日夜哀愁,一天天衰弱下來,也在三月二日永別人世了。現在只剩下小姐一人,躲在奈良的姑母家中,這就是她寫來的信。」取出書信遞上。僧都拆開看時,事情果如有王所說的那樣,在信的最後又寫道:「為什麼流放的三個人,那兩個被召回了,而您直到現在還不回來呢?可嘆的是,無論人有多麼尊貴,多麼卑賤,都沒有比女人更可憐的了,倘若我身為男兒,一定會渡到父親所在的島上。請快點同有王回京吧。」僧都說:「你看,有王!這孩子寫得多麼幼稚,還說讓我和你一起回京呢,真令人心痛呀!假如我能自己作主,又為什麼要在這裏度過三年呢!這孩子今年都十二歲了,還這麼不懂事,將來怎麼嫁人,怎麼到宮裡做事,又怎麼能安身立命呢!」說著就哭了起來。古歌里說:「父母心裏本無黑暗,只因眷念兒女才會誤入迷途。」【1】其中深意在此大概體會到了。「自被流放到這個島上以來,沒有曆書計日,也不知過了多少日子,只是憑藉著花凋葉落辨認春秋;蟬聲帶來暑熱,知道已是夏季;見山野積雪,方知已是冬天。以月之明晦,辨別朔望。細算起來,我那幼子今年應該六歲了,卻已先我而去了。那年我臨去西八條時,他要跟我去,我哄他說:『馬上就會回來』。這情形今天回想起來仍歷歷在目。早知那是最後的一面,為什麼不多留一會兒呢。本來父子夫婦的緣分,不僅限於今生一世,他們為什麼都先我棄世,到現在連夢裡都不能知道一點消息呢!我忍辱含垢苟延薄命,無非是想能夠再見到他們。想起女兒之事,又覺得擔擾,但只要她能活下去,總可以在悲嘆中勉強度過一生吧。象我這樣活著,徒然讓你操心受累,我覺得太不近人情。」說完這番話之後,就開始絕食,終日念誦佛號,祈禱臨終正念【2】。終於在有王到來的第二十三天,在那茅庵中死去了,終年三十七歲。有王抱住屍體,嚎啕大哭起來,但這一切又有什麼用呢。哭過之後,有王祝道:「本想隨您而去,但人世只留下小姐一人,沒有替你祈求冥福的人,所以暫且活在世間,為您祈求冥福吧。」於是將茅庵拆掉,將松樹的枯枝、蘆葦的枯葉,蓋在上面,就地進行了火葬。荼毗【3】事畢,撿出遺骨,掛在脖子上,又搭乘了商人的船回到了九州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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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靈鷲山位於京都東山區,是傳教大師創建的正法寺所在地。
【4】引自出羽弁的歌,見《后拾遺集九九藏書》。
【3】引自菅原文時的詩《山中有仙室》。
同年十二月八日,皇子被立為東宮。小松內大臣重盛公任東宮傅【5】,東宮大夫是池中納言賴盛卿。
【1】據佛家言,信佛的人死後,有阿彌陀如來、觀音菩薩和勢至菩薩前來迎接去九品凈土,故有「三尊來迎,往生凈土」之說。
卻說流放到鬼界島的三個人,兩個被赦免回京,只留下俊寬僧都一人繼續做這荒涼孤島上的「島守」,這實在是很悲慘的。有一個叫有王的僮僕,自小隨侍僧都左右,很受鍾愛。他聽說鬼界島的流人已回到京城,就到鳥羽來探問,卻不見他的主人。問別人是怎麼回事,答說:「因為罪重被留在島上了。」聽了這話,他心中的悲傷是難以形容的。後來,他經常到六波羅那邊探問,卻總聽不到赦免的消息,於是便來到僧都女兒隱居之處,說:「主人失去了這次大赦的機會,沒能回來,我想到那島上去,探詢一下他的消息,請給寫一封信吧。」僧都的女兒哭著寫了信,交給他。他想按禮應該向父母辭別,但那樣父母未必會答應,所以就沒有告訴父母。開往大唐的商船都是在四五月開航,若等到那時就太遲了,所以有王在三月底搭便船出發了,歷經漫漫海路,終於來到薩摩的海邊。在從薩摩到鬼界島去的渡口,引起了把守者的懷疑,被剝下衣服嚴加盤問搜查。他一點也不後悔,只想著不能讓人發現小姐的書信,便將它藏在髮髻里。終於過了這一關,乘了一艘商船來到鬼界島上。同他親眼目睹的相比,原來在京中聽到的傳聞簡直算不了什麼。這裏既無水田,也無旱地;既沒有村莊,也沒有部落;雖然也有居民,但他們說的話根本聽不懂。他想這些人中也許有人知道主人的行蹤,便問道:「請問……」答道:「有什麼事?」又問道:「有一個從京城流放到這裏來的法勝寺執行,你知道他在哪裡嗎?」假如那些人知道什麼是法勝寺,什麼叫執行,他們也許會告訴他的,但他們只是搖頭說:「不知道。」其中有一個人似乎明白一些,回答說:「是的,有三個那樣的人,兩個人已被召回去,進京去了;現在只剩下一個,到處流浪,到底在什麼地方卻不知道。」他想,主人也許是在山裡吧,便進到山裡去。他上峻峰,下幽谷,只見白雲悠悠,難覓路徑。山風勁吹,難見主人。在山裡未找到,便來到海邊尋找,只見海灘上海鳥足跡遍地,除了一群群聚集著的水鳥,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賴豪覺得十分遺憾,回到三井寺后,準備絕食而死。天皇聽說這個消息后,大為吃驚,便召來當時任美作守的大江匡房說道:「聽說你和賴豪有師檀【1】之誼,去勸勸他。」美作守領命而去,打算向賴豪傳達天皇旨意,但賴豪只是躲在香煙繚繞的佛堂里,用獰厲的聲音說道:「所謂『天子無戲言』,『綸言如汗』【2】,這一點要求都不能滿足,那麼由我祈禱而生的皇子,還是讓我帶走,帶到魔道里去吧。」始終未肯見面。美作守只好回去,奏聞了經過。不久之後賴豪就餓死了。天皇聞知,大為驚異。接著皇子就生了病,雖然做了種種祈禱,但毫無效驗。天皇經常夢見一白髮老僧,手執禪杖,站在皇子枕邊,這景象也常在他的幻覺中出現。不用說實在是可怕之至了。
【6】該書專講佛家故事,並未記述島上的流放生活。
【2】是佛家說法,臨終時勿起妄念,九_九_藏_書才得往生凈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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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將進京后直奔岳父平宰相的府邸。少將的母親原在靈鷲山【5】,昨日才趕來等候,一見少將進來便說:「沒想到你還活著……」活沒說完,便以衣衫蒙頭俯身痛哭起來。宰相府內的女官和武士們全都聚攏而來,也歡喜得流下淚來。少將夫人及其乳母六條的心裏,更別提是多麼高興了。六條因為過分憂心,黑髮已經變白;少將夫人從前的花容月貌,現在也大見憔悴,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少將流放時,剛剛三歲的兒子,現在已經到了結髮的年齡。少將見旁邊還有一個三歲左右的幼兒,問道:「這是誰?」六條答道:「這就是……」話未說完,便以袖掩面泣不成聲。少將想起,臨行時,曾見夫人身體不適,原來是懷孕了,並且竟把孩子撫育成長起來了。想到這裏,不禁悲從中來。少將象原來一樣,仍在法皇那裡供職,並晉陞為宰相中將。
多少往事欲問君? 【4】
三月十六日,在夜幕未降之時,少將來到了鳥羽。這裡有已故大納言的一座叫洲濱殿的山莊,已多年無人居住,唯有牆垣尚在,屋頂早已坍塌了,門框猶存,門扇也已沒有了。走進院里一看,杳無人跡,生著厚厚的苔蘚,向池塘中望去,只見池水迎著春風,頻頻翻起白浪,紫鴛白鷗在裏面逍遙遊盪。少將想,此地風光曾使亡父賞心悅目,如今自己只有流不盡的淚水了。屋宇雖存,雕花已破,吊窗和拉門都已不知去向了。成經指點著對康賴入道說:「這裡是大納言起居之地,這小門是這麼開著出入的,這樹是他親手種下的。」無不引起對父親的思念。那時是三月十六日,櫻花尚未凋盡,楊梅桃李的枝頭正是鬧春之時,各種顏色的花朵競相開放,少將身處花樹之中,吟誦著古人的詩歌:
接著去尋訪父親的墳墓,但見一片松林之中並未築什麼墳丘,只是那地方的土稍微高一點而已。少將攏著兩隻衣袖,象對著活人一樣哭訴道:「您屈死在這偏遠的地方,兒在島上也已聞知。只因身不由己,不能立即前來。成經被流放在那島上,如朝露一般的性命,幸未消殞,苦熬兩年,現在終於奉召回京,誠然可喜,但若得見父親在世,兒的微命得以苟延也算有意義了。我是匆匆趕到這裏來的,從此以後,就用不著那麼著急了。」就這樣邊說邊哭。假如大納言在世,他必定會說:「沒有什麼,我很平安呢!」但是世上可悲的事情莫過於生死之隔。斑斑蒼苔之下無人作答,只有松風在那裡呼嘯而已。夜裡,他同康賴入道一起通宵環繞墳墓誦經念佛。天亮后,重新築了墳墓,圍起柵欄,在墳前搭起臨時茅舍。一連七天七夜,念佛寫經。滿願那天又建起一個大木塔,上寫「已故聖靈,脫離生死,證大菩提」,在年月日之後寫上「孝子成經」。連那些不重感情的山野樵子見了,都說沒有比兒子更可寶貴的了,流下的眼淚濕透了衣袖。春秋幾易,難忘從前的撫育之恩;如夢似幻,不盡今日相思之淚。三世十方【2】的菩薩垂憐,亡父陰魂也應感欣慰吧。少將又說道:「本應在此多積些念佛的功德,只因怕京里的人等得焦急,只好下次再來了。」於是向死者告別,哭著出發了。想那草蔭之下的人應該也是依依不捨的吧。
一天早晨,有王看見海邊有一個象蜻蜓一樣乾瘦的人跌跌撞撞地走來,看上去象是一個法師https://read•99csw.com,頭髮亂糟糟地朝天豎著,上面還粘著各種海藻碎屑,就象戴著荊冠一樣;關節都裸|露了出來,皮膚又黑又鬆弛;穿的衣服也分不清是絹是布;一手拿著海帶,一手拿著一條魚;看似在走路,但又邁不開大步,只是搖搖晃晃地向前慢慢移動。有王心想:我在京城見過那麼多乞丐,卻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佛經上說:「諸阿修羅等居住在海邊。」修羅住的三惡四趣【1】在大海的邊上,這麼說來,難道我是落進餓鬼道了嗎?這樣想著,彼此漸漸走近了。他覺得這個人也許知道主人的行蹤,便問他道:「請問。」那人答道:「什麼事?」他又問道:「有一個從京城流放到這裏的法勝寺執行,你知道他在哪裡嗎?」僮僕有王雖已認不出主人,但僧都卻認出了有王,他只說一聲:「我便是。」便將手中拿的東西失落在地,仆倒在沙灘上了。有王這才知道原來這就是主人。僧都昏了過去,有王將他扶起,讓他靠在自己的膝上,哭訴道:「有王來了。歷經漫漫海路,找到這裏來,卻來不及了,竟讓我看到了這種慘象。」過了好一會兒,僧都才蘇醒過來,有王扶他坐起,僧都說道:「你來這裏找我,這番心意實在令我感激。我日夜都在想念京城,常常夢見妻子兒女的身影,有時大白天也常在眼前出現幻覺,因為身體越來越衰弱,後來連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中都分辨不清了,所以你出現在面前我還以為是在做夢哩。如果這真的是做夢,那醒了以後會怎樣呢?」有王答道:「這不是做夢,是現實。您這個樣子,居然還能活到今天,真是難以置信。」僧都說:「你說得對。自從去年京中召回少將和判官入道,將我一個人扔下之後,那種無依無靠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了。那時我本想投海,但因少將說:『請等京城的消息吧。』聽了這不可靠的安慰話,便一直愚蠢地期待著,勉強活了下來。但這島上根本沒有人吃的東西,身體還能支持的時候,就爬上山去弄些硫磺,向九州來的商人換些食物;如今體力漸漸衰弱了,這樣的事已無力去做了。象今天這樣天氣晴朗的時候,便到海邊向撒網垂釣的漁人,合十屈膝,討要一些鮮魚;潮退的時候,便去拾些貝類,撈取海帶,吃些海藻,苟延這朝露一般的性命,直到今天。不這樣,怎樣渡過這苦難的人生呢!唉,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快跟我到家裡去吧!」有王心想:「到了這般模樣還說有家,真是奇怪?」一邊想著,一邊跟他走,來到一簇松樹之間,用漂泊到海岸上的竹子作支柱,扎了些蘆葦,架起橫樑,上下都鋪滿松葉,看樣子是無法擋風遮雨的。從前做法勝寺執行的時候,掌管著八十多處莊園,在廳堂樓閣之內,有四五百從人圍繞著。如今竟落到這般凄慘光景,真是難以想象呀!世人作孽,會有各種各樣的報應,有所謂順現業、順生業、順后業【2】。僧都所用的都是大伽藍法勝寺的布施,依照佛經所說,這就是犯了「信施無慚之罪」,這也許就是現世之報吧!
【1】棟門是門樓高聳的門,平門是門上有平頂,前後有廊檐的門。
白河天皇在位時,立關白藤原師實的女兒為皇后,稱為賢子中宮,極受寵幸。天皇盼她能生下皇子。因聽說三井寺有個極靈驗的僧人,叫賴豪阿闍梨,便將他召來,命令道:「你去祈禱讓皇後生一皇子,若能應驗,獎賞盡可由你說,無不應允。」賴豪答道:「這事不難。」他回到九_九_藏_書三井寺,便一心一意地祈禱了一百天,後來中宮果然懷了孕,承保元年(1074)十二月十六日平安分娩,生下一個皇子。天皇欣喜異常,便召來三井寺的賴豪阿闍梨問道:「你希望得到什麼?」賴豪說希望在三井寺建立一個戒壇。天皇道:「你這願望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以為你會要求升為僧正哩。本來皇子誕生,繼承皇祚,只盼望平平安安。如果答應了你的願望,山門一定會不滿,世上便不能平靜了。如果兩方寺院打起來,天台的佛法就會滅亡了。」因而沒有答應他的要求。
【1】這時日本平安時代前期的歌人藤原兼輔(877—933)的歌,見《后撰集》。
【5】東宮傅的職責是輔導東宮,一般是由大臣兼任;東宮大夫是東宮職(主管東宮事務的機構)的長官。據史家考證,這時的東宮傅實為藤原經宗,東宮大夫實為平宗盛。
【4】是第十八代天台座主,名良源,謚號慈惠,為比睿山中興之祖,很受後世的崇敬。
又雲:
僮僕有王
承曆元年(1077)八月六日,皇子剛剛四歲,便死去了,謚號敦文親王。天皇非常悲傷。西京的天台座主良真大僧正當時還是圓融坊僧都,也是有效驗的高僧,天皇將他召進宮中,問他道:「你看怎麼辦呢?」僧都說:「這樣的祈願,我們比睿山不論什麼時候都是可以成就的。九條右丞相【3】因為與慈惠大僧正【4】有誼,因而冷泉天皇的皇子得以誕生。這些都是非常容易的事。」他回到比睿山,在山王大師面前披肝瀝膽地祈禱了一百天,中宮果然在此期間懷了孕,並於承歷三年七月九日平安分娩,產下一個皇子,即堀河天皇。怨靈從來就是十分可怕的,這次皇子誕生,頒行大赦,唯獨不赦免俊寬僧都一人,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
【4】掌管天文歷算的機關。
康賴入道也頗有感觸,法衣袖子都濕透了。本來說等日落後便啟程前去京城,因為流連不舍,竟逗留了一夜。隨著夜色越來越深,便從枯朽的檐隙漏下縷縷月光,這是廢棄的屋宇常見的景象。直到雞籠山出現曙光,仍不肯歸家上路。但滯留不歸也不是辦法,再說家中已派車來接,叫他們久等,也於心不安,少將便灑淚別了洲濱殿,往京城去了。這時候的心情一定是悲喜交集吧。康賴入道家中也有車子來接,但他並沒有坐上去,只說:「到了此時,更難離別了。」說著便坐到了少將車子的後面,一起來到七條河原。按說在這裏應該分手了,但兩人更加難捨難分。即便是在一起賞過花的遊客,同在月下度過一夜的旅伴,同在一棵樹下避過雨的路人,在分手時尚且依依難捨;何況兩人在島上共患難,在船中海上共甘苦,這樣兩個宿孽相似,報應相同的人,自然緣分不淺。
有王來到僧都女兒隱居的地方,將島上發生的一切詳細說了一遍:「看了你的信以後,你父親更加悲痛,因為沒有筆硯,不能寫信,他想的一切只能永遠藏在心裏了。從今以後,即便再度轉世為人,經歷多少歲月,也再不能夠聽到他的聲音,看見他的容顏了。」小姐聽了,伏下身去,大聲痛哭起來。此後,便在十二歲上出家為尼,在奈良的法華寺修行,為父母祈禱冥福,情狀著實可哀。有王將俊寬僧都的遺骨掛在頸前,來到高野,把它安放在深山中的金剛峰寺,自己則到蓮花谷做了法師,在諸國七道【4】巡行化緣,為主人祈禱冥福。平家如此積怨日深,想想其後果是非常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