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臉色一時變得十分難看，將目光轉向別處，不吭聲了……

宮本拍完后說：「你笑起來很美……」

老闆也是一副痞子嘴臉：「話可不能這麼說。我是生意人，誰往我這兒一坐，誰就是我的上帝。我不能得罪了我的上帝。那姑娘既然掙我一份兒錢，自己就應該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就應該習慣那些事兒……」

宮本笑笑：「為什麼離開呢？興許一會兒就有戲可看了……」

宮本：「難道你不開心嗎」他問完此話，突然大喊一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來了！」

徐克問：「你、叫什麼、名字？」

宮本趕緊解釋：「高小姐，您多心了。我不過強調了一下交情的意義而已。你們中國人，不是一向很看重交情的嗎？」

徐克恍然大悟：「噢，你是振慶的人啊！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你姓高對不對？替我那穿開襠褲一塊兒長大的好哥們兒做秘書的！」

小高劈手奪下了名片，憤憤地說：「那，你可要倒霉了！」轉對宮本和徐克又說：「走！」

徐克用口哨吹起了蘇聯歌曲《茫茫大草原》。

宮本道：「這座城市，與從前相比，變化太大了！」

俄國姑娘點頭：「一點點……」

小高說：「你是一個太多嘴多舌的人，如果哥們的關係高於利益原則，全世界的經濟還能發展到今天么？」

小高說：「他不在，到香港去了，要三天之後才能回來呢！」

徐克生氣道：「得得得，你有水平，你有理論，我不跟你爭了！你們這些有大學文憑的小姐，怎麼都這麼愛和人抬杠啊？」

小高和那幾個歇息的飲者四散避開……

徐克臨走，又一腳蹋翻了一隻凳子……

老闆頗自豪地說：「我是咱們興北下邊飲食業公司的。為咱們『興北』在太陽島佔領一方水土，準備將來打天下的……」

但那男子猛又轉過身來，一拳將痞子頭兒，連人帶凳子一塊兒打翻，眾痞子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大打出手……

宮本大叫：「快停船！」

那俄國姑娘解下裙子往櫃檯上一摔，從櫃檯內拽出一個旅行包兒，往肩上一挎就走……

小高感到很不自在……

他的一個痞伴兒說：「蘇聯早沒了！現時該說是在她們俄國了！」

只見那男子將檯球桿捅在揪住俄國姑娘裙帶兒不放的痞子的肩窩，喝道九九藏書：「放開她。」

徐克說：「幫幫忙，把我這一隻袖子也剪成短袖的吧！……」

徐克見宮本手臂上出血了，說：「廢物利用，我先替你包紮一下……」他用剪下的袖子替宮本包紮。冷飲店老闆踱過來說：「你們三位哪位向我點票子啊！」三人不解地望著他……

二人一邊說，一邊上了一條遊船……

小高有些緊張地說：「那……我們離開這兒吧……」

小高又笑了……

小高仍然用嘲諷的語調問道：「行醫？救死扶傷？」

宮本一時語塞，忽然遠處傳來一陣笑聲，二人隨聲望去——見一做侍者的俄國姑娘，正受到幾個中國小痞子的調戲，俄國姑娘忍而不發，小痞子們更加放肆——其中一個，一手拽住俄國姑娘的圍裙帶兒不放，一手拿著一張五十元的人民幣引誘：「你的，臉蛋兒——『喝了少』！」又舉起一聽「水蜜桃」在姑娘面前晃：「水蜜桃的一樣！我，親你一下，五十，你拿去！人民幣，在蘇聯，美金一樣，硬通貨……」

徐克又揮起了拳頭：「我他媽連你也揍一頓！如果是你姐姐妹妹被老子調戲，你也這麼說么？」

小高正色道：「應該道歉的是你……」

娜達莎詫異地望著他，搖搖頭，宮本和小高也詫異地望著他。

宮本達夫在小高的陪同下去到哈爾濱的名勝景區遊玩。

那男子聳聳肩，轉過身去；宮本望著徑自搖頭……

痞子頭兒高叫：「嚯，嚯，對老子進行傳統教育？你算什麼玩意兒？告訴你，沒有比老子更反傳統的人啦！」他從對方手中抽下檯球桿，折斷了，扔在地上，喝吼一聲：「滾！」

徐克說：「那當然！衝著小嵩，我也得禮讓三分利益給你們！」

宮本連忙表白：「不是不是，都不是……他那時很年輕，在中國行醫……」

那男子有了拔刀相助的，也越戰越勇……

划船的抱歉地說：「三位再等來一個人，咱們就開船！」

徐克一臉茫然：「我！這可怪了！我向誰道歉？」

宮本連連為她拍照……

老闆哼了一聲說：「我沒這責任感。我也從沒聽說過哪兒制定過這麼一條法律！」

徐克與宮本握手：「幸會幸會！你打得挺在行，跟哪個門派學的？」

他回身見那俄國姑娘仍在含羞忍恨地抹眼淚，指罵道：「都是https://read.99csw.com你他媽惹的事！你當你是什麼金枝玉葉，摸不得碰不得呀！他媽都散攤子了，你還扎的什麼臭架子？他們親你一下能怎麼你？你的臉蛋就那麼高貴？何況他們還給你錢！……」

一時間傘倒、桌翻、凳子劈斷腿、酒瓶子橫飛……

小高朝她招手后，她才上船，坐在船中間。她摟著自己的旅行兜，低垂著目光，望著江水……

小高：「雖然我不是我們公司的決策層人物，可這也正是我想問宮本先生的……」

宮本為小高拍照，說：「請您別那麼嚴肅，笑一笑……」小高微笑。小高的笑很迷人。

徐克望著那俄國姑娘：「你、會、中國話嗎？」

他們先到了松花江畔，小高為站在防洪紀念塔下的宮本拍照留念。

老闆接過名片瞧了一眼：「嘿嘿，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嘛！我也是興北的人啊！」

痞子依舊一副流氓樣兒：「哥兒們，你說什麼話？我沒聽懂！」

宮本說：「你見義勇為，我也不能袖手旁觀啊！都是男人嘛！」

小高感到非常驚奇：「噢？您既然是第一次到哈爾濱，何以知道它和從前相比有什麼變化呢？」

他看看被扯掉了的半截袖子，問小高：「有小剪刀什麼的么？」「好像帶了……」小高從手提包里翻出了小剪刀。

小高嘲諷地打斷他：「關東軍，還是日本憲兵的幹活？」

他們走到一家冷飲部，坐在罩陰傘下的小桌旁……

宮本說：「算了算了，男士們惹小姐不高興，是很不明智的……」

老闆喊著：「走就走！你半個月工資歸老子了！哪天讓人強|奸了你我才解恨！」

這時小高走到他們跟前：「你……是徐克大哥吧……」

徐克火了：「包賠？包賠你個屁！剛才那俄國姑娘被調戲的時候，你他媽的在哪兒？」

宮本：「高小姐，依您看來，如果我們雙方談判不順利的話，可能是由於哪些因素造成的？」

宮本攔住了他，轉對老闆：「你既然僱用了她，就得擔負起保護她不受欺侮的責任，對不對？」

宮本望著小高：「聽聽，這才是哥們哪！你們中國人怎麼講，夠交情，或者夠意思，對不對？」

那男子一愣：「你……是誰……」

徐克苦笑了一下：「我不過是回想起了我們當年read.99csw.com一段經歷——我，吳老闆，王小嵩，還有另外一名男知青，兩名女知青，就是因為一個叫娜達莎的蘇聯少女被分開的……」

那穿花格襯衫的男子又說：「我再說一遍，放開她……」

那個連唱帶扭的痞子說：「大哥，除了你的話，我們沒聽見第二個人說話呀！」他乜斜著那男子，圍著他繞圈子……

小高說：「宮本先生，我們還是離開這兒吧……」

划船的喊：「快走幾步！」

就在他們爭論的時候，那俄國姑娘心事重重地朝渡船走來……

小高瞪著宮本：「這你就開心啦？」

小高、徐克、宮本三人來到擺渡口坐上了船。

宮本看著這一切，自語道：「這太醜惡了！」

宮本說：「我哪裡拜過什麼門派，在日本警校受過兩年訓而已。你也不弱么！」

兩人走到一起時，小高問：「宮本先生，第一次到哈爾濱，對我們這座城市有什麼印象？」

俄國姑娘答：「娜達莎。」

划船的說：「可不嘛，我在一旁喝汽水啊。我有心抱打不平，可哪兒敢啊！得罪了那些小子，我今後這擺渡的活還干不幹了？」

小高略帶歉意地說：「謝謝。我剛才冒昧所問的話，沒惹您生氣吧？」

小高很尷尬地問：「你也是興北的人？我怎麼從沒見過你？」

痞子們被打得紛紛逃散，冷飲部一片狼藉。

娜達莎漸漸抬頭望他，眼中盈淚，突然，她站起來投身江中……

划船的將船撐開，船在水上蕩漾。

在小高替徐克剪袖子的當兒，冷飲店的老闆出現在亭子門口。

宮本和徐克不禁望向小高……

徐克見娜達莎在水中沉浮，也隨即躍入江中……

宮本望著，從脖子上摘下照相機，交給了小高……

一個穿花格襯衫正在打檯球的男人，停止了擊球，持桿望著……

小高笑道：「不認識我了？我是興北公司的。你到我們公司去過，我們老闆還吩咐我給你倒過茶呢！」

徐克說：「連點兒哥們關係都不講了，那不是連黑社會都不如了？」

宮本說：「我的父親，四九年以前，在中國待過……」

痞子頭兒仗著人多，連問：「怎麼？你花錢把這老毛子小姐包養啦？什麼價兒？人民幣老子有的是，美元也拿得出一些。興你『包』上她了，就不興我也『色』（sǎi）read.99csw.com上她了么？」

那男子拍拍宮本的肩膀：「老弟，多謝了！沒有你，我今天八成要吃大虧了！」

宮本微微一笑：「不，我一點也不掃興。恰恰相反，我感到收穫很大。我對貴公司，有了新的認識……」

眾痞子一個個輕蔑地瞪著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小高點頭，向徐克介紹：「這位是我們老闆的日本客人宮本先生……」

宮本氣憤：「你、你這人怎麼這樣！」

划船的長嘆口氣說：「唉，我一看到這些老毛子姑娘，就想到了咱們出國去的那些中國姑娘，混得好的還行，混得不好還不是和她一樣，被人欺負也只有忍氣吞聲的份兒。」

徐克問：「剛才她被人欺負，你看見了？」

老闆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倒霉？你們愛管閑事，關我什麼……」

宮本看來受過專門訓練，中國功夫加日本腳拳，打得眾痞子哎哎喲喲，喊成一片。

宮本對小高說：「你應當去規勸你的同胞，停止這種給你們中國人丟臉的下流胡鬧……」

船在江中平靜地行駛著。

小高和宮本邊走邊聊，邊聊邊拍，不覺來到太陽島上。

徐克有點過意不去：「小高，你怎麼對你們公司的朋友，說話這麼帶刺兒啊！還不向宮本先生道歉？」

小高沒想到他會這麼要求自己，一怔，為難地說：「我……」

宮本拍拍徐克的肩：「如果你是興北公司老闆的話，大概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會愉快多了吧？」剛才的並肩作戰，使他倆的關係已經稔熟了似的……

他衝過去，豹子一般，助那男子與眾痞子格鬥。

小高反唇相譏地說：「聽宮本先生的話，彷彿和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使您感到不那麼愉快了似的。」

小高誤解了他的話，無奈地白了他一眼，將臉轉向別處……

那俄國姑娘見船上坐的是徐克他們，在岸邊猶豫起來。

小高唇槍舌劍地說：「所以我們中國人在對外經濟關係中才常常吃虧。因為現在世界各國的經濟原則是——利益第一，友誼第二。你們日本在海灣戰爭中，向以美國為首的盟軍提供三億美元的戰爭經費，大概並非是出於美國當年往廣島扔原子彈的友誼回報吧？」

小高說：「正因為黑社會之間的關係，是建立在虛偽的哥們兒義氣之上的利益關係，一忽兒親如兄弟，一忽兒反目成仇，才永https://read.99csw.com遠也沒資格納入世界經濟關係的主流……」

徐克也很不滿意，說：「你們老闆好沒道理，王小嵩可不是屬於你們公司的什麼財產，而是我和他共同的莫逆之交，親如手足的朋友，怎麼王小嵩回來了也不告訴我徐克一聲？我今天晚上非找他當面問罪不可！」

穿花格襯衫的男子不動聲色地開導他們：「你爸你媽年輕的時候，日本人也是像你今天這樣調戲咱們中國女孩子的，咱們不能乘人之危，讓人家將來提起咱們中國人就憎恨……」

徐克：「什麼意思……」

徐克說：「我不行。十年前是光受別人欺負不敢還手兒的角色。後來到處闖蕩，也變得服軟不服硬，能爭凶鬥狠了。生活他媽的才是最不好惹最厲害的，它逼人變成什麼樣兒，人不敢不變……」

周圍幾名歇息的飲客視之，敢怒而不敢言……

這時，那停止打檯球的男子已持桿向那幾個小痞子走去，算是給小高解了圍。

另一個痞伴兒，離開餐桌，在俄國姑娘身邊流里流氣地又唱又扭：「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兩隻眼睛大又圓……」

小高息事寧人地說：「算了算了……」從名片夾中取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我是興北公司的。這是我的名片，過幾天你可以拿著我的名片到公司去，我們公司賠你損失……」

宮本搖頭：「我不會生您的氣的。生一位漂亮小姐的氣，對男士們來說是不明智的……」

宮本很窘地說：「高小姐，您可千萬別往什麼731部隊方面去聯想。家父絕沒有犯下拿中國人活活作解剖實驗的罪行……他從小對中國的中醫很著迷，當年拜在一位老中醫門下學習。後來因為愛上了那老中醫的女兒，對方又不愛他，就鬧失戀回國了。他還寫過一本關於哈爾濱的書，當時頗有影響。我就是從他的書中，對從前的哈爾濱有了一些印象……」

徐克眯起眼睛，回憶地：「娜達莎……娜達莎……我認識你！」

俄國姑娘掙身，掙不開，眼中噙淚……

老闆說：「這還用問么！損壞了兩隻凳子，一張桌子。還有那麼多盤子，不包賠損失就一走了之啊？當我這是開的演武場啊？」

小高通達地說：「沒關係。我們不急……」轉對宮本又說：「宮本先生，今天……使您玩得很掃興吧？」

徐克自己也搖起頭來：「不，我怎麼會認識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