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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王海燕(1)

第二章 王海燕(1)

我回到教室的時候,全班同學都埋著頭在做作業,我一進門,所有人都抬起頭,目光紛紛聚焦到我身上。我老覺得他們這種目光裡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悲苦和嫉妒。不過,他們對我真的仍舊很好,和過去沒什麼兩樣。只是不管誰,當他在那裡揮汗如雨地奮鬥時,卻看到另一個人已經逍遙自在地坐享其成,他當然有點不舒服。
「我?我月月都看書呀。」她笑容可掬地申辯道。
長久以來他就給我這種信息:他需要我的幫助;近來這信息更強烈了些。我還記得很清楚,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那一天,他就顯得那麼無助,無助地站在我面前。
我坐到座位上,拿出隨身聽塞上耳機,聽音樂。我在聽柯以敏的《愛我》專輯。我非常喜歡她在耳邊唱:「你的手指你的眸,你的喉結你的口……」這歌詞配上她優雅柔和的聲音,再也沒有更好的了。我還有一本用來消遣的言情小說可以看,作者的手法拙劣透了,不過寫得挺滑稽。反正我現在總得找點事做做,不然我又要像剛才在廣播室里那樣,一個勁兒地猜測秦庾為什麼不來、秦庾為什麼不來。小說看著看著,我控制不住,哈哈大笑,結果他們個個像大力金剛神似的沖我瞠目而視。
我坐在那張傻乎乎的破椅子上等他。我氣得要死。我對自己說,他怎麼能這樣對我!
從等秦庾落空之後,今天什麼事都不順。先是像上邊說的那樣被他們哄到了走道上,再是當我站在走道欄杆邊看那本拙劣的言情小說時,書不知怎麼地掉到了樓下的一攤積水裡,然後是放學時發現自行車被人挪到別處去了,找半天才找到,這會兒,又找不到我用慣的牛津雙解詞典——瞧啊,我手裡現在只有這本沒什麼用的《新概念英語》,我在初二讀它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一個人的一天是怎麼會突然變得亂糟糟的。我想我也不應該發怒什麼的,因為擁有「難忘的一天」的人遠不止我一個,這世界上到處在發生這類事。
我把手伸到書桌旁邊的書櫥那兒去拿一本英文詞典。我光顧著瞧手底下那道英文選擇題,沒怎麼在意拿詞典的手——不管怎麼說,我的書櫥、我的詞典,我知道它放在哪個位置。
她見我不響,又笑道:「你們小孩子的把戲,我可以去編本詞典了。」
唉,過去我常常想,我喜歡的人,他一定像一本詞典,豐富、厚實、典雅而書卷氣,在他那裡我就覺得有了庇佑,覺得能夠跳得更高、看得更遠,做什麼都更有信心。我有這個想法,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在遇到秦庾之前,我始終固執地堅守著這名貴的理想。但那是在遇到秦庾之前。遇到秦庾已經近兩年了,我渾渾噩噩地過了和他一起的兩年,差不多把這理想給忘記啦。
姐姐就是這樣隨便的人。隨隨便便地上小學、上中學,隨隨便便地考個大學,隨隨便便讀幾門功課,再隨隨便便找個工作,然後隨隨便便談幾次戀愛。她年紀越大就越隨便。但是,就她這樣一種隨便的做派行事,成就卻往往驚人——她隨便考的試,成績總是頭等的;https://read.99csw•com她隨便挑的大學和專業,卻是重點和熱門;她隨便進的公司,坐落在徐家匯那些寫字樓里;她隨便交的男朋友,個個被她隨便地退回去,問她他們什麼不好,她挺隨便地說:沒什麼不好,只不過時間長了,覺得悶。只是有一件,我真擔心她現在太隨便,等年紀大了,一慌,只好隨隨便便嫁個人,隨隨便便生個小孩,過兩年,又隨隨便便地離了婚——那就不太好了。不過這是觸霉頭的話,少想為好。
「我?我沒心事啊。」她狡黠地說,「沒有心事,就有覺可睡。」
突然間一切似乎都不可收拾了。一切似乎都不可收拾了。這些事情真奇怪——幹嗎我非要在今天看到這本舊書上的這段話?不錯,這就是我的一天——今天——突然間一切似乎都不可收拾了。
我叫了好多遍,教室後排才有個男生站起來往我這兒走。我有點吃不准他是不是信封上的人,不過我真的喜歡秦庾這名字,一個勁兒地念。我就這樣看到了秦庾。他帶著禮貌而略顯委屈的神情站在我面前,賭氣似的不做聲,我問他好多遍,他才承認說自己是秦庾。我可不是喜歡他那個不大快樂的表情!所以說,從一開始我就有這感覺——他需要人幫助,而那人就是我。
數學老師又在黑板前強調一個什麼很重要了。她強調要點的時候,往往用粉筆把黑板上的那個要點又是圈、又是畫、又是點,手裡大概使上了吃奶的力氣,粉筆截截折斷,直到短得無可斷處為止——總是這樣,把那個所謂的要點弄得誰也看不清,只看到圈圈和杠杠,她那種窮凶極惡的樣子,倒好像跟粉筆是前世冤家、跟要點是本代仇人。
是我自己樂意把它忘記的。然而,現在是秦庾提醒我又記起它。叫我怪誰呢?
我簡直不敢相信,他沒有來!如果他讓我等了一個鐘頭,終於還是來了,那麼我保證我絕不會去問他遲到的理由,因為——唉,我真不願這麼想——不管怎麼說,他來了,他來,就夠了。但是他沒有來!有什麼要緊得放不下的事情,讓他連到這裏對我說一聲沒空都做不到呢?即便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不失約也是起碼的要求啊。
她笑起來說:「你以為我生出來就這麼大啊?大學算什麼心事?社會中、歷史中,最要緊的角色是人——你們老師沒教過你嗎?人是最要緊的!」
站在那個班門口,我往裡看看。那個叫秦庾的人來了嗎?如果來了,是哪個呢?我就叫:「哪個是秦庾?」
這是真的,自從去年姐姐開始工作,我就沒見她看書。
姐姐又翻了個身,面向著我,我看見她伸手在揉眼睛,接著,兩眼有些睜不開地望著我,黏糊糊地說:
同桌搖著我的手,一個勁兒地提醒:「到你啦到你啦!」到我什麼?怎麼會到我?我才在回想秦庾的事呢。老師不是一直就不叫我了嗎?我抬頭看數學張老師,她也正看著我。大眼瞪小眼,剎那間她似乎想起了什麼,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我們說:
「我是有事做而已。我大九-九-藏-書學都考上了,還能有什麼心事?」
那是高二開學的第一天,我中午到門房去取報社的匯款單,正巧碰見門房老大爺在分信。我看見一封信落在地上,就順手撿了起來。這信的信封很精緻——雪白的紙張,靠左邊緣一段印花條紋,條紋還以燙金勾勒,信封背面是凹凸印製的商標,有浮雕的感覺。我在心裏暗暗贊了一聲,注意看看用這麼好看的信封寄信給誰——是高一的新生,叫秦庾的。我一直偏好秦姓,可從沒想到「秦」和「庾」兩個姓放在一起,能組成如此富音樂感的名字。看看高一這個班就在我們班樓下,我就把信夾進隨身帶的詞典里,打算順路給他送去。
我明白什麼?我是不明白,她高中里那位氣宇軒昂的男生怎麼就是「把戲」?秦庾怎麼又是「把戲」?彩色圖片怎麼頂用?跟她學又學些什麼?
哪個是秦庾?秦庾!我這是頭一次念他的名字,不知怎麼,我猛然聯想起「東邊日出西邊雨」的詩句來——秦庾,念起來像是「晴雨」,多秀氣的名字!
「噢,忘了。不是你。」
「你去編好了,編出來只能當草紙用。老姐姐,你到底有多久沒碰書啦?」
我同桌倒還沒來。她家住得離學校很近,每天中午她都在家裡做功課,要耗到上課那會兒才來的;她這人太戀家,覺得什麼事都是在家裡做最有效率。我常常跟她說,一個人要養成一種與外界隔絕的本領,隨便在什麼場合、什麼時間,都能達到最佳狀態。她看我的樣子明顯是認為不可思議。
幸好,我用不到再去聽她的啦。唉,一件事情,不到你不用做的時候,你就無法發現它的無聊。從前我對數學倒真真是興趣百倍,他們都說我解不出一道題簡直比死了親娘還難受。現在大功告成,從今以後我恐怕再用不著去碰數學啦,於是我猛然發現數學的無聊、無味、無意義。一看見x、y、z我就想笑,因為想到它們糾纏我個不休的時光已一去不復返了。我不是對數學有偏見,其實門門功課都這樣。我加的是文科,物理生物化學早就丟了,剩下的,除了數學,還有語文、英語、政治。語文不是不好,但是現在這種應考語文,機械、繁冗,還要寫技術性那麼強的作文,文字的趣味統統消失殆盡;英語么,還好一點,總算用得到的,可選擇題我是做膩味透了;至於政治,還用我說嗎?
他真的這樣對我了。我想我不應該再迴避那些顯而易見的事實了。自從他受到學校的警告處分之後,他對我的態度一天比一天壞。起先我還以為是因為他的心情不好,但是,這絕不是主要的原因。我好多次想流眼淚,我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像個夢魘般糾纏著我。不,我不願說,我不願說,我不願說關於這個預感的任何一個字,不能讓它活過來,要把它壓下去。但是,他為什麼不理睬我?為什麼要失約?他難道真的不知道我多想他好嗎?他難道真的感覺不到我做出的那些努力嗎?還是因為,他只不過像一個小孩子,受了傷害就要遷怒於他人?他大概忘記了,那些天九_九_藏_書里我拚命地去詢問情況,把教導主任都給惹惱了。他忘記,他消失,我一個人等來等去,還要對自己說什麼沒關係沒關係——這怎麼是沒關係呢?
姐姐這個人,從小就把我比下去。她大我五歲,總是把穿不下的衣服給我穿。我記得尤其清楚的,是她上高中那三年,她一天比一天漂亮,更顯得十一二歲的我瘦小乾癟;女孩子在這一段時間里,相差五歲就是大人和小孩的區別,我看她才稱得上青春年少,而那時的我,雖然比她還小,倒反而像黃臉婆似的。那時她的朋友聚會也多了起來,現在我想想,也許是為了方便對爸媽交代,她常常拉著我去聚會啊、郊遊啊。那時的自己真是可笑,一門心思地念書,剪一個清湯掛麵的頭也還這裏翹那裡翹,整個臉差不多都埋在頭髮里,心理上又什麼都不懂,對姐姐和她那幫紅男綠女的朋友之間的你來我往、枝枝節節,用上海話說就是一個「木知木覺」;又過了一兩年,姐姐都上大學了,我才漸漸思量出了她的小秘密——真的,我還記得姐姐的朋友里,有一個很帥的男生,對人說話的樣子是氣宇軒昂,一副不好接近的神情,然而他對姐姐卻是不同的態度……我想出來這一點,還以為拿到了姐姐的什麼把柄,得意洋洋地去審她,誰知她一笑了之,說:這些小孩的把戲,也只有你小孩子認為回味無窮。
姐姐這人,睡意矇矓的還談什麼社會什麼歷史,真要好笑死了。可是,她說話倒一句是一句,我不去睬她算了。
不錯,我樂意等他。可是,如果我等啊等啊而他總不來,這有多掃興啊。我本人是相當守約的,在我的記憶中,我還沒有失約過,我的表總是撥快五分鐘。我認為,一個人要是想被人作為成人對待,他要做到的首要又首要的事就是按時赴約。可是,天哪,秦庾這個人總是跟個小孩子似的,他做不到一切基本的事情,又不許別人說他錯,又不許別人原諒他錯,成天帶著他那副委屈的面孔——我有時真不明白我幹嗎要對他好。
這些玩意兒可真討厭——幸虧我不再用得著為它們負責了。我是在幫我同桌校對她的課外習題答案,她老是對自己的英語水平惴惴不安。很高興,被提前錄取的人是我。當一個人不再為了高考而去做高考試題的時候,那些試題就顯得不怎麼討厭。見鬼,我那本放在老地方的牛津雙解詞典到哪兒去了?媽媽肯定又整理過我的書櫥了。她這個人死愛乾淨,可總是越幫越忙,我希望她今後別再來隨便碰我的書櫥什麼的,明天早上我得去對她說一下,畢竟這不是她在百貨店裡管的那幾個貨架——我很想現在就去說,可時間太晚了,叫醒她總不合適。
噢,不對。秦庾,秦庾是個例外——他來,我沒有做任何刻意的爭取,現在他在走遠,我想伸手抓住他,我試了,但是沒有用,爭取對他沒有用。沒有用我也要爭一爭,否則怎麼辦?我總不見得坐在椅子上看他走吧?
我沒跟她學過什麼。從小是我一個人闖,我拿不準前面有什麼,但總得往前走,有些事也總要九_九_藏_書自己去經歷,即便要受傷、要流很多眼淚,把自己交給自己保管總是最安全的。別人能教我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別人說的都是白說,一杯水的冷暖非得自己嘗一嘗才能了解。我跟別人講道理的時候,也一樣不負責任。可是我要對我自己負責任呀。我就是這麼固執的一個人,爸媽總為這罵我,可我已經這樣了,人總該照著自己想的去做。
「還不睡呀?又在獃想什麼?」
她大概知道我要說什麼,搶在我頭裡說:「有的事你不明白。你呀,下次要好好跟我學習學習,你也要上大學了,你說你明白什麼?」說完,翻身又睡。
第二章 王海燕(1)
唉,這真是對牛彈琴。她那些彩色圖片充斥的時裝雜誌,怎麼也算不上書。說實話,靠了那些雜誌,她倒真的從文學到音樂從沒落伍過,可那也只是侃大山的材料而已,真貨絕沒什麼。
「想你怎麼睡這麼死。」
我悲慘地被他們合夥趕出了教室,他們說我「擾亂軍心」。
為什麼我還要來學校上課呢?別的沒什麼,主要是班主任要求我來。況且,讓我天天待在家裡幹什麼?吃吃喝喝養膘嗎?我到學校里來還比較自由,哪天有事,請個假就可以走的;到校的時候也自由,看看言情小說聽聽歌,日子過得又無聊又愜意。還有幾個同級和我一樣提前錄取的人,天天也過這樣的日子,比起身邊那些黑眼圈紅鼻頭生物鍾完全被打亂的「苦命人」,我們真是快活得沒有話講。我到學校里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想陪陪秦庾。受處分之後他心情很差,這可以理解,我想,這樣的時候他最需要我的幫助。
我到廣播室去等秦庾。我跟他說好的,叫他中午到那兒找我。我坐在那裡,等著他來敲門。我很喜歡這種感覺:我坐在椅子上,一個人,望著窗外——窗外有一株叫不出什麼名字的大樹,伸長的樹枝幾乎夠到了廣播室的窗欞,這樹真美——我望著、望著,等一個人來敲門,然後我站起來,給他開門。我想象他站在門外,帶著一種禮貌而又滿含怨意的神色——他很習慣在臉上帶著這種神色。不可否認,他有時顯得稍微女孩兒氣一點,尤其是,當他帶著這種禮貌而委屈的神色時。不幸的是,我非常喜歡他的這種神色,我覺得他通過這種神色傳遞給我一個信息,他告訴我他需要我的安慰和幫助。
算啦,不管怎麼說,我是很成功的。我確實應當高興才對。我所爭取的東西,我全都得到了。
這是什麼?啊,是《新概念英語》的課本。這是我的嗎?我什麼時候讀的這玩意兒?這是第三冊。我什麼時候讀的第三冊?媽媽怎麼把這沒用的舊書放到詞典的位置上來了,這也太出格。噢,這兒,這兒還寫著我的名字——多幼稚的字啊,我幹嗎寫字都那麼用力。想起來了,這該是我上初二的時候……瞧啊,我那時筆記做得多認真……哦,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篇課文,我記得,很有勁,寫一團亂七八糟的場面——就是這課,第33課,「ADaytoRemember」,「難忘的一天」——read.99csw.com讓我再看看,它怎麼說?「We have all experienceddays when everything go wrong A day may begin well enough,but suddenly everythingse ems to get out of control.」「我們都曾經經歷過諸事不利的日子。有時一天開始時可能還算順利,但是突然間一切似乎都不可收拾了。」
讓我再來找找我的詞典。我那本詞典是挺老了,1984年的第一版,後邊還印著「內部交流」的字樣。我也不知道它是哪裡來的,反正我一在家裡找到它,它就算歸我了。我非常喜歡詞典——尤其是比較大的詞典——一類的書,它們都有硬質精裝的封皮,每一張紙頁都是很薄很薄的字典紙,光滑而有韌性,字全部都用小號,頁頁都是鋪天蓋地的,絕沒有搪塞、虛誇、華而不實,詞典是最實在、最充實的一種書。我最喜歡坐到圖書館里,很奢侈地攤開一本又一本詞典類的大書,我就可以霸佔一塊屬於我的領地——其實,我常常並不是真的需要那麼多詞典來作參考,只是,我希望用詞典來建築一堵高牆,暫時將我與外界隔絕開來——置身於詞典之中,就是置身於一種氛圍中了。我還往往抱著我的詞典在校園裡來來往往;我的詞典是真的要用,並不是什麼裝飾物,但是不可否認,有了詞典在我身邊,我就好像有了庇佑,走路、說話,我都能夠更加自信和從容。我比較偏好舊時出的詞典,比方我那本1984年的牛津雙解,是一種墨綠色的封面,燙金的「Oxford」,每個字母都有鎮定力,外邊還包著像牛皮紙顏色但是比牛皮紙厚實精製得多的書套,典雅、樸實、書卷氣,一點也不張揚,不像現在新出的那些詞典,封面上全是紅紅綠綠的幾何圖形,缺乏那種歷史的悠久氣氛。
姐姐在床上翻了個身,迷迷糊糊中說著什麼,聽上去好像是一個人的名字。嘻,該不是她男朋友的名字吧?她這個人,天天早晨梳洗停當出門的時候,真是城市裡最最時髦靚麗的那一部落中的一分子,可是私底下臭習慣最多,你看她在晚飯大吃大嚼之後蹦到沙發上剔牙的情景,真要為她身上那件寬大精緻得窮奢極欲的阿拉伯風格睡袍感到惋惜,再比如睡覺說夢話、流口水加上睡相極差,我這個做妹妹的同房頂頂了解她。
我跟姐姐不一樣。我羡慕她這種瀟洒來去的隨便作風,可是我做不來。因為她是大、她是好,從小她把我比下去,我只好自己靠自己出頭,讓爸媽也知道我,知道我也聰明、我也優秀。我一直在比賽場上,努力地去爭,爭是我的生存狀態。我現在能夠有這樣的成績、能夠直升F大學新聞系,這不是隨便來的,這都是我一分一分靠自己爭取來的。我應該高興才對——我的確高興。但是,當我發現自己苦苦爭取來的東西,姐姐卻隨隨便便地拿到了,活像在路邊撿一枚硬幣那麼簡單,我發現自己依舊被她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