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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二十三章

卷三

第二十三章

他把葛利高里還不明白的那些道理灌輸給他,揭露發生戰爭的真正原因,惡毒地嘲笑專制政體。葛利高里想進行反駁,但是加蘭扎只用幾個非常簡單的問題,就問得他啞口無言,弄得葛利高里只能贊同他的話。
「不能人人都做獨眼龍。」
在加蘭扎來醫院后一個月的時間里,葛利高里的意識賴以存在的基礎全部土崩瓦解了。這些基礎早已腐朽不堪,戰爭離奇的荒謬像鐵鏽一樣腐蝕著這些基礎,只需衝擊一下,立即就會崩潰。現在衝擊的力量已經具備了,思想覺醒了,這種思想使葛利高里那單純而樸素的頭腦感到疲憊不堪,窮於應付。他東沖西撞,尋找著出路,尋找著解決這個他的智力無力解決的問題的答案,而在加蘭扎的答案里卻找到了滿意的答覆。
「請允許我……我必須去一下……非去不可,殿下……去小便……」葛利高里搖晃了一下,就像被打傷了似的做了一個很大的手勢,指著床下說。
「對啦!要把政府像扔破包腳布一樣把它扔得遠遠的。要把地主身上的羊皮剝掉,撕破他們嘴唇,因為他們打老百姓的嘴巴子打得太狠啦。」
「不疼,很舒服。」
「將來我回到家鄉,」他用濃重的弗拉基米爾省口音說道,「隨便騙上一個姑娘。等結了婚,我再坦白告訴她,眼睛是假的。」
他們一直談到天亮。在灰色的曙光中,葛利高里才煩躁不安地睡去。
「誰要想把俺推下山崖,俺就先把他推下去。咱們要敢掉過槍口來對付他們。要朝那伙把人們推下地獄的壞蛋開槍。你要知道,」加蘭扎抬起身來,咬牙切齒地伸出手去,說道,「大風浪一來,把一切都一掃而光!」
最初幾天,葛利高里一直在發燒,他躺在病床上,傾聽著耳朵里的不停的嗡嗡聲。
「照你的意思,就是要……來個天翻地覆?」
「很不妙。」
「這話不錯。」
醫生向後退著避開他,轉到寫字檯後邊去,語氣稍微緩和地說道:
早茶后,弗魯布列夫斯基和女醫生一同到德國人的商店去,德國人又挑了一隻眼睛送給他。
像這樣寒酸的、光禿禿的小花園,在莫斯科郊外的小衚衕里有很多,在這樣的小花園裡,你照樣還要看到城市那種死氣沉沉的憂鬱的臉色,你一看到這些小花園,就會想起那遼闊的原始森林,這時你就會感到眼前的景物更加刺眼,更不舒服。醫院的小花園裡秋意已濃:紅葉滿徑,晨霜凋傷了鮮花,在剪短的淺草地上灑了一片晶瑩、透綠的露珠。晴朗的日子,病人在小徑上散步,傾聽著莫斯科教堂悠揚、虔誠的鐘聲。陰雨天(那年這樣的天氣特別多),病人們就到各個病房裡亂竄,或者在對自己和彼此都感到非常厭煩的時候,就一聲不響https://read.99csw.com地躺在病床上。
弗魯布列夫斯基抬起他那哭腫了的、一隻眼窩空空的臉。
葛利高里的這位鄰居,肝火旺盛,尖酸刻薄,對什麼都不滿意:咒罵政府,咒罵戰爭和自己的命運,咒罵醫院的伙食、廚子和醫生,——不論什麼東西,只要碰到他那尖舌頭上,都要大罵一通。
「他哭叫什麼?」布爾金從毯子里探出腦袋,沙啞地問道。
「那麼怎麼辦呢?你說呀,壞蛋!你把我的心都攪亂啦。」
「你把道理擺給俺聽,把道理擺明白。」
葛利高里在軍醫院里住了十多天。他的心裏在滋長著一種還沒有形成的決心。加蘭扎的說教激起的憂憤使他彷徨不安。他很少和同房的病人說話,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驚慌、疑惑的神情。醫院院長在接收葛利高里入院時,匆匆地打量著他那非俄羅斯人的臉龐,結論為:「不安分的人。」
早晨,他被一陣吵聲和哭聲驚醒。伊萬·弗魯布列夫斯基臉朝下趴在床上,在抽抽搭搭地哭泣,一個女醫生、揚·瓦列伊基斯和科瑟赫站在他周圍。
「怎麼得的十字章啊?」
「有了新政權以後,戰爭怎麼辦?人們還是要打仗的,——就是咱們不打,咱們的子孫還是要打的。用什麼法子來縮短戰爭呢?怎麼來消滅戰爭呢,既然自古以來就老是打個不停?」
「我什麼也不明白。」葛利高里坦白地承認說。
留著剪得短短的小鬍子的院長——漂亮的斯涅吉廖夫醫生檢查后,認為葛利高里的視力很不錯了。在黑屋子裡,讓他離開一定的距離,看燈光映出的字母和數字。他出了這家醫院,又被送進特維爾大街的軍醫院里去,因為他腦袋上的已經治好的傷突然又破裂了,有輕微的化膿現象。葛利高里和加蘭扎告別的時候,問道:
「別叨叨啦!我聽不懂你的霍霍爾話。」葛利高里打斷了他的話。
顯貴的兩隻空洞的淺色眼睛里流露出無聊和厭煩的神情。淺紅色的左眉毛熟練地抬起來——這使顯貴的臉給人的印象更為深刻。葛利高里突然打了一個冷戰,胸中一陣陣輕微的刺痛;這種感覺是在衝鋒開始時常有的。他的嘴唇不禁扭歪了,顫抖不已。
「你的眼睛是怎麼治的?」
「我不是流氓,壞蛋!」葛利高里顫動著下垂的下顎骨,朝著醫生走過去,說道,「在前線上卻看不到您這號人!」他控制住自己,已經很沉著地說道,「請您送我回家去!」
「怎麼能這樣跑出來呢?你胡說些什麼呀?那好,俺倒想看看你來出這個頭兒。咱們倆是在這兒悄悄說說,就像兩隻野雁在蘆葦叢里偷偷咕咕幾聲,只要你大聲一叫,——立刻就有一顆子彈飛過來。老百姓都聾得要命。但是戰read•99csw.com爭會把他們驚醒。打過響雷,黑雲就會下雨……」
「別哭啦,會再贈送你一隻新的。」葛利高里安慰他說。
他們互相擁抱了。烏克蘭人的形象長久地留在葛利高里的記憶里——那僅剩下的一隻嚴厲的眼睛和灰臉頰上、嘴上的溫柔線條。
緊挨著斯涅吉廖夫醫生的眼科醫院有一個小花園。
「不會再贈送啦。一隻假眼——要值三百盧布呢。人家不會再給啦。」
「小夥子,咱們為啥去打仗?」
「說得對,從古以來就老打仗,只要這些混賬政權還存在一天,戰爭就不會消滅。就是這樣!只有等到每個國家都是工人掌權的時候,那就不會打仗啦。這就要求好好去干。要把他們都他娘的送進橡木棺材里去!……會做到的!不管是德國人,還是法國人,——所有的國家都要變成工人和農民的政權。到那時候,咱們誰還要打仗呢?那時候國界沒有啦!兇惡的仇恨也沒有啦!全世界都過著美好的生活。唉!」加蘭扎嘆了一口氣,咬著鬍子尖,那隻獨眼放著光,像做了個美夢似的笑了,「葛利什卡,俺願意把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完,為了能看到這樣的日子到來……俺的心像火一樣在燃燒……」
「是啊,怎麼啦?……」
「你可以要求要求,把它挖掉算啦。」
最使葛利高里不安的是他從心裏覺得加蘭扎是正確的,而且無力去反駁他,他沒有反駁的理由,根本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葛利高里恐怖地意識到,這個聰明、兇狠的烏克蘭人,在一點一點地、頑強地摧毀他原先對沙皇、祖國和他的哥薩克軍人天職的全部概念。
「說得慢一點。」
「十八次。」
「你這個流氓!……」他手裡搓著顏色像脫毛的兔子皮一樣的長鬍子,張口罵道。
「好,霍霍爾,謝謝你,你使我懂得了很多道理。現在我是個有眼也能看的人啦,而且……是個兇狠的人啦!」
「別纏我啦!」
顯貴的左眉毛倒豎了起來,拿著聖像的手伸到半路上停住了。他茫然不知所措地耷拉下肥厚鬆弛的嘴唇,轉向一位陪他訪問的白髮將軍,說了句英語。侍從人員中出現了一陣輕微的混亂:一個高身材、戴肩章的軍官,用戴著雪白手套的手揉了揉眼睛;另一個軍官低下了頭,第三個疑問地看了看第四個人的臉……白髮將軍恭敬地笑著,用英語向殿下稟報了些什麼,於是顯貴大度地把聖像塞到葛利高裏手里,甚至還賜予他最高的恩典: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貴賓去后,葛利高里趴到床上。他把腦袋埋在枕頭裡,顫動著肩膀,躺了幾分鐘;簡直弄不明白,他是在哭,還是在笑,但是他從床上站起來時,眼睛里卻沒有一點淚痕,而且十分明朗。院長立刻把他叫到read.99csw.com辦公室里去。
「就是這幫傢伙,他們為了自己的歡樂,把我們從家裡趕出來,叫我們去送死。唉,這群壞蛋!該死的東西!混賬東西!他們就是在我們脊骨上咬得最凶的虱子!……是不是就為了這個傢伙……我們的馬才去踐踏外國人的莊稼和殺死許多外國人呢?……而我自己則在莊稼茬子上爬行、喊叫,擔驚受怕呢?我們離鄉背井,在兵營里受折磨……」他那一團激烈、混亂的思緒在腦袋裡翻滾。強烈的仇恨把他的嘴唇都扭歪了。「你看他們,個個都肥得流油。最好能把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送到戰場上去!叫你們騎上馬,扛起槍,叫虱子把你們埋起來,叫你們吃臭麵包和生蛆的肉!……」
有個俄羅斯化了的德國人,是個賣人造眼睛的商人,愛國心激勵著他,把人造眼睛免費贈送給士兵。前一天,醫院里給弗魯布列夫斯基挑選了一隻玻璃眼球,給他裝上去,假眼球做得非常精緻、漂亮,藍藍的,簡直像真眼睛一樣,真可說是巧奪天工,就是仔細去看,也很難分辨出真假。弗魯布列夫斯基高興得像小孩子一樣笑了。
「他要騙人啦,狠狠地罵他一頓!」布爾金哈哈大笑道,他嘴裏總在哼著一支歌唱杜尼婭和咬壞了杜尼婭衣裳的蟑螂的歌。
醫院里的病人絕大多數是市民,傷兵都住在一間病房裡;一共有五個人:揚·瓦列伊基斯,是個淺褐色頭髮、淺藍眼睛、高身材的拉脫維亞人,留著剪得短短的絡腮鬍子;伊萬·弗魯布列夫斯基是個二十八歲的漂亮的龍騎兵,弗拉基米爾省人;來自西伯利亞的來複槍射手科瑟赫;輕佻干黃的步兵布爾金和麥列霍夫·葛利高里。後來又送來一個。那天正在喝晚茶的時候,鈴聲響個不停。葛利高里朝過道里看了看,見有三個人走進了正廳:一個女護士和一個穿束腰無領袍子的人,他們倆攙扶著第三個人。大概這第三個人是剛從車站接來的:他那骯髒的、胸前儘是褐色血跡的軍便服上衣完全可以證明這一點。當晚就給他做了手術。經過短時間的準備(一陣喧鬧聲傳到了病房裡來——在蒸煮手術用具),新到的病人被送進了手術室。過了幾分鐘,從手術室傳來一陣低沉的唱歌聲:在醫生給傷兵取出眼眶裡殘留的、被炮彈片打壞的眼球時,麻醉過去的傷兵就一直在唱歌和模糊不清地咒罵。手術過後,他被送到傷兵病房裡來了。過了一晝夜,從麻醉的迷糊狀態中清醒過來,他說是在德國前線的韋爾貝格受的傷,姓加蘭扎,是機槍手,切爾尼戈夫省的人。沒過幾天,他就和葛利高里搞得特別熟了:他們是鄰床,晚上醫生查過病房以後,他們經常要小聲談上很久。
「睡不著。一點兒睡意都沒有。你給我講講這九_九_藏_書個問題:戰爭使一些人大發橫財,另一些人傾家蕩產……」
「喂,哥薩克,怎麼樣?」
「哈!你是個傻瓜。俺們來告訴你吧。咱們是在為資產階級打仗,你明白嗎?資產階級又是啥玩意兒呢?就是那種在大麻里生活的鳥兒。」
「咱們還能見面嗎?」
「等等!」激憤的葛利高里小聲說道,「你說是為了財主們的利益,把咱們趕去送死,可是老百姓怎樣呢?難道他們不明白這個道理?難道就沒有這樣的人,能把道理講清楚,能跑出來大喊一聲:『弟兄們,看,你們是為什麼流血犧牲的。』」
「那隻眼可真是一隻好眼睛!上面的每一根細筋兒都畫得清清楚楚。」科瑟赫驚嘆道。
「他是頓河哥薩克,得過喬治十字章的英雄。」院長哈著腰,指了指葛利高里說,那說話的聲調就像是他本人獲得了這枚十字章似的。
多麼不幸的意外——漂亮小夥子只好就這麼個獨眼醜八怪樣子回家鄉了。
「他把假眼珠兒摔碎啦。從杯子里往外拿的時候,一不小心,掉到地上打碎啦。」科瑟赫與其說是惋惜,還不如說是幸災樂禍地回答說。
一位皇族的大人物,答應從沃羅涅什順便來軍醫院看看。從早晨起,接到這個消息的醫院里的醫務人員,就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忙活起來。給傷病員換了衣服;額外換了一次睡衣,把傷病員們折騰得苦不堪言,一位年輕的醫生甚至還要教給他們怎樣回答大人物的問話,跟他談話時候應該持什麼態度。這種慌恐情緒也傳染了傷病員:有些人早就不敢大聲說話了。中午時分,醫院大門口響起了汽車喇叭聲,接著,貴人照例在一群侍從人員的簇擁下走進了敞開的醫院大門(一個快活而又喜歡多嘴的傷兵事後有聲有色地對同伴們說,當這些貴賓走近大門時,儘管天氣格外晴朗,而且沒有風,可是醫院的紅十字旗卻突然拚命飄動起來,而且對面理髮店的牌匾上面的那個鬈髮的、儀態優雅的男士,也好像在那裡直磕頭,或者是在行屈膝禮)。開始視察病房了。貴人提出了一些合乎他的身份和地位的愚蠢問題;傷員都按照年輕醫生的建議,把眼睛瞪得比在軍隊里教給他們的還要大,回答說「是,殿下」,或者「不是,殿下」。院長忙著對傷員的答覆進行解釋,這時候,他就像條被叉住的蛇一樣搖擺著身體,即使從老遠看去,也令人很不舒服。這位皇族顯貴從一張病床走到另一張病床,賞賜給每個傷員一隻小聖像。衣著華麗的人群和濃烈的貴重香水氣味移動到葛利高里跟前來了。他臉也沒有刮,瘦骨嶙峋,兩眼紅腫,站在自己的床邊;瘦削的棕色顎骨輕微地顫動著,顯示出他內心的激動。
葛利高里的眼睛盯著那些油頭粉面的侍從軍官,然read.99csw.com後把黯淡的目光停在那位皇族顯貴儘是皺囊的臉頰上。
「送你走!見你的鬼去吧!」
「好吧。」
「哪個鎮的?」皇親手裡捧著準備要贈送的聖像問道。
「親愛的,我講得夠慢啦!你以為是在為沙皇打仗,可是沙皇——又是什麼東西呢?沙皇是個酒鬼,皇后是個窯姐兒,老財們的錢越打仗越多,可是咱們脖子上……卻套上了絞索。明白嗎?你瞧!工廠老闆喝白干兒——小兵兒只好抓虱子吃,雙方的士兵都在遭殃……可是工廠老闆卻在發橫財兒,工人階級光屁|眼兒,這就是咱們的制度,層層分明……好好乾吧,哥薩克,賣命地干吧!你還能撈個十字架,一枚漂亮的,橡木十字架……」他說的是烏克蘭語,但是偶爾在他激動的時候,就會改用俄語,再點綴上些他的咒罵,也能解釋得清清楚楚。
他給葛利高里解釋那些難懂的詞兒,把一些惡毒的咒罵夾在裏面當調料。
「打過多少次啦?」
這期間,發生了一場風波:
「大家為啥,咱們就為啥唄。」
「天天打針。」
「疼嗎?」
有一天深夜裡,葛利高里從床上爬起來,並把加蘭扎也喚醒了,坐到他床上。九月的月亮,透過垂下的窗帘射進了淡綠色的冷光。醒來的加蘭扎的兩腮閃著黑亮、粗糙的皺紋,黃眼窩裡射出濕潤的光芒。他打了一個哈欠,怕冷地把腳裹進毯子里去。
「兩座山不會碰到一塊兒……」
「你回到團里的時候——把這些話講給哥薩克們聽聽。」
「要是有機會到切爾尼戈夫省的戈羅霍夫卡鎮的話——你就打聽鐵匠安德里亞·加蘭扎,我很願意再看到你。再見吧,小夥子!」
「那麼你心裏是怎麼想的呢?」
葛利高里走出辦公室,忍不住微笑了,眼睛卻是瘋狂的。因為他在皇族顯貴面前表現的不可饒恕的行徑,醫院行政當局罰他三天不許吃飯。同病房的夥伴們和一個好心腸的、被小腸疝氣折磨著的廚子都送東西給他吃。
「看你說的!莫非你是莫斯科佬,真聽不懂?」
「你為啥不睡覺?」
「維申斯克,殿下。」
時間吝嗇地打發著日子。死氣沉沉的、寂寞的漫漫長日真是度日如年。每天早上九點鐘喝茶。給每一個病人用小碟子端來兩片薄得可憐的法國麵包和一塊小手指頭大小的奶油,午飯後,病人餓著肚子散去。傍晚又喝茶,為了有所不同,就用涼水下茶。病人的組成也在不斷地變化。從「軍人病房」(大家都這樣稱呼那間傷兵住的病房)里第一個出院的是西伯利亞人科瑟赫,緊跟著就是拉脫維亞人瓦列伊基斯。十月末,葛利高里也出院了。
「德國人真比俄國人好!」弗魯布列夫斯基欣喜若狂地說道,「要是個俄國商人——連一個戈比也休想討到手,可是人家二話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