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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九章

卷六

第九章

「想跟你聊聊。」老頭子拍了拍葛利高里的膝蓋,悄悄說,「一個星期以前,我到彼得羅那兒去了一趟。他們第二十八團現在駐在卡拉契那邊……兒子啊,我在那裡過得可真不錯。彼得羅很能幹,是個過日子的好手!他給了我一大包衣服,一匹馬,還有糖……是匹很好的馬……」
「老爺子!親人哪!你不怕上帝怪罪嗎?幹嗎要欺負孤兒寡母啊?把馬套還我吧!還我吧,看在上帝的面上!」
「我們是……被征來的運輸隊。給你們送炮彈來啦,——你們就只管打仗吧。」
「聽說,好像你的連長職務被撤掉啦?」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用小骨頭梳子梳著下垂的大鬍子,問。
「就是這麼回事。原來他是被俘了,沒有死。他混得很闊回來了。他的衣服和東西——簡直是海啦!拉來了兩大車,」老頭子誇耀著,胡吹起來,彷彿司捷潘是他的親人似的,「他把阿克西妮亞接回來了,現在服役去啦。讓他當了個好差事,是什麼兵站主任,好像就在卡贊斯克。」
「啊哈,孫子孫女嗎,兒子啊,都乖極啦!你頂好給他們帶點兒什麼禮物回去。」
「爸爸,您連大糞都不放過!……」
「就是為了這個緣故才把你的連長給撤掉的吧?」父親狠狠地嘲笑他說。
「瞎折騰什麼呀?」
「少尉,你是存心想把我這個連搞垮嗎?你標榜什麼自由主義作風呀?是在為自己留條後路,以防萬一嗎?是不忘舊情,玩弄兩面手法嗎?……這樣搞,人們怎麼會不罵你呢?好啦,用不著廢話!你懂不懂軍紀?你說什麼——撤換你?我們立刻就撤你的職!我命令你今天就把連隊交出去!記住,老弟……別瞎嘟囔!……」
「你好好地給他們干吧,兒子!他們很快就會改變對你的看法!瞧他們,非得找受過教育的人不可!你告訴他們:我在跟德國人的戰爭中受到了真正的教育,比任何戴眼鏡的傢伙都強得多!」
葛利高裡帶著自己的一個排住在設營員分配給他們的一座房子里。房主人跟著紅軍走了。所以老邁肥胖的女主人帶著尚未成年的女兒特別殷勤地招待這一排人。葛利高里穿過廚房走進內室,四下看看。這家人的日子過得顯然十分富裕:油漆的地板,維也納式的椅子,大穿衣鏡,牆上掛著常見的軍人相片和一張鑲著黑框的學生獎狀。葛利高里把濕透了的雨衣掛在壁爐上,捲起煙來。
普羅霍爾·濟科夫不停地眨著溫柔的牛眼睛,微微笑著,一聲也不響。米吉卡·科爾舒諾夫蹲在爐炕邊,正在吸一支快抽完的、已經燒到手指頭的煙捲。其餘的三個哥薩克有的在長凳上坐著,有的躺著。不知道為什麼誰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博加特廖夫傷心地揮了一下手。
米吉卡·科爾舒諾夫用手槍把那個中國人打倒,read.99csw.com然後猛地掉轉馬頭,撞著葛利高里的馬,頭一個沿著坡岸陡峻,亂石滾滾的溝底遁去,他抖動著韁繩,駕馭著驚奔的戰馬,彎來彎去地跑著。其餘的人也跟著他跑起來,馬匹盤旋飛奔,互相追逐。機槍在他們的背後噠噠地響著,槍彈把溝坡上的和凸岸上茂密的荊棘和山楂樹葉子打得紛紛落下,打得溝底亂石橫飛,打得石頭溝底上彈痕累累……
「我現在是排長。」
葛利高里冷漠的回答惹惱了老頭子。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的額角上皺起粗紋,一瘸一拐地走到桌邊,匆匆做完了禱告,用上衣襟擦著湯勺,氣哼哼地問:
他們走進屋子。哥薩克們也都聚攏來了。先是談論些本村的新聞。達麗亞跟女主人耳語了一番,就打開裝乾糧的口袋,做晚飯去了。
「真的。除他以外,至少還有六輛咱村的大車。快去瞧瞧吧!」
「送軍需品的大車來啦。葛利高里·潘苔萊維奇,您老爸爸趕著車一起來了。」
「前線上有什麼禮物好帶呀!」葛利高里傷心地嘆了口氣,心裏卻在想著阿克西妮亞和司捷潘。
月底,維申斯克團與齊頭並進的第三十三葉蘭斯克團的一個連,共同佔領了響谷村。
「你要那玩意兒幹什麼?」
葛利高里脫掉軍大衣,在桌邊坐下。其餘的人都嘟嘟囔囔,脫了衣服,把馬刀、步槍和子彈袋扔到長凳上。
一直到後來,當他們這個團進入了連續作戰時期,已經不再是一幕幕演出的遭遇戰,而是形成了蜿蜒曲折的陣地,葛利高里不論在和敵人交手廝殺,或者在近距離對峙時,總是對紅軍戰士,對這些俄羅斯士兵,對這些不知道為什麼他必須與之拼殺的人們依然懷有同樣無止境的強烈好奇心。他的心裏似乎一直保留著四年戰爭最初的日子里,在列什紐夫近郊產生的那種天真幼稚的感情,當時他在山崗上,第一次看到奧匈部隊和輜重隊倉皇奔逃的情景。「這是些什麼人?是些什麼樣的人?」彷彿在他的生活史上根本就不曾有過他在格盧博克附近跟切爾涅佐夫的隊伍廝殺的那一頁。但是那時候他清楚地了解敵人的真面目,——大多是頓河地區的軍官,是哥薩克。而現在他卻不得不跟俄羅斯士兵,跟另一種不同的人打仗,這些人全都是擁護蘇維埃政權的,而且正像他想的那樣,竭力要搶奪哥薩克的土地和利益。
「你的孫子孫女都好嗎?」
「你們攻下這座城市——可以自由行動兩個鐘頭。但是兩個鐘頭以後,再發現搶劫的人——就要槍斃!」
「你快別對我說這個啦!不然的話——我立刻就把你從這兒趕走!我為了這個打哥薩克的嘴巴子,可是我的父親卻來搶老百姓的東西!」葛利高里氣得直哆嗦,氣喘吁吁地說。
「糧食打了很九九藏書多嗎?」葛利高里改變了話題。
「司捷潘·阿司塔霍夫回來啦。聽說了嗎?」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無動於衷地說。
「警報!……把他媽的牛群當作紅軍啦。」
「打了四百斗。」
老頭子大動肝火,可是葛利高里卻皺起眉頭,不住地斜眼觀察:哥薩克們是不是在笑?
原來是一場虛驚。怒不可遏的葛利高里把馬牽回院子,無緣無故地照著馬腿窩踢了一腳,瘋狂地睜圓眼睛,喊:
「你就沒有多弄幾支步槍?沒有多餘的嗎?」
「是呀。」
還跟紅軍交過幾次手,他親眼看著哥薩克的槍彈把紅軍士兵打倒在地,把這些人斷送在這塊肥沃而又陌生的土地上。
「可是為什麼還要再往外打呢?」病弱、老實、矮小的哥薩克伊利英懶洋洋地問,「為什麼要打到頓河境外去?我老婆死了,留下幾個孤苦的孩子,我倒要去白白地送死……」
「怎麼把你們也都驚動來啦,鄉親們!」葛利高里臉朝父親笑著大聲說。
「你們這是怎麼搞的呀,夥計們?」不知道怎麼一來,老頭子的聲音突然變得那麼陌生、惶恐,「怎麼能這樣呢?我們這些老頭子都指望你們……除了你們,誰還能擔當起保衛咱們親愛的頓河的任務呢?如果你們——上帝保佑!——不想再打仗……這是怎麼回事兒呀?你們的輜重兵瞎說什麼……造謠生事,這些狗崽子!」
普羅霍爾·濟科夫走進來,把步槍靠在床上,冷漠地對他說:
葛利高里披上軍大衣,走出去。
「你說,沒有料到我們會來,是嗎,葛利高里?」
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在房門口抽煙。他讓哥薩克們走進去,問:
「快出來!……備馬!」院子里有人喊叫。
葛利高里走著,摟住了父親的大寬肩膀,然後就動手從車轅上往下卸馬套。
「住口,糊塗娘兒們!我能把熱水器給他們留下!將來你這個管家婆——也是個跟混賬的葛利什卡一樣混賬!可我哪,熱水器也不嫌棄。就是這麼回事!……好啦,趕車走吧!撇什麼嘴呀?」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葛利高里卻很不習慣幹這種事兒,——他只拿點吃的東西和喂馬的草料,很怕去動別人的東西,而且憎惡人們的搶劫行為,特別見不得自己連的哥薩克進行搶劫。他對自己的一連人嚴加約束。他連里的哥薩克很少搶劫,就是搶了,也瞞著他。他沒有命令過槍殺和剝俘虜的衣服。他這種異常寬容的態度引起了哥薩克和團里上司的不滿。把他召到師部去,要他給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一位上司對他大發脾氣,粗暴地大喊大叫:
他對哭腫了眼睛、在他們身後關大門的女主人善意地勸慰說:
米吉卡·科爾舒諾夫只是綠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笑意,擰著毛茸茸的細鬍子說:
「這是怎麼回事呀?」葛利高里大吃一九-九-藏-書驚,連手裡的煙捲都掉了。
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把嫩綠、芳香的冰草扔給馬吃,走到葛利高里跟前。他不安地大睜著眼白上帶著病態血斑的黑眼睛,沙啞地問:
「喂,怎麼樣啊?」
「大家!都在搶!」葛利高里一時找不到適當的話,就發瘋似的重複說,「自己家的東西還少嗎?你們簡直是太可惡了!在德國前線打仗時曾經為了搶劫槍斃過很多人!……」
「我們把他們從哥薩克的土地上打出去——就回家啦!」另一個人堅決地支持他的意見。
那個中國人開了一槍。跌倒的那個淡白色頭髮的紅軍戰士也立刻上氣不接下氣地用急促的聲調大叫:
「你別叫嚷!」父親冷冷地攔住他的話頭,「我不是來向你要的。我什麼也不需要。我今天活著,也許明天就腿一伸……你要為自己想想。你說說看,你以為你是大財主哪!家裡只剩下一輛四輪馬車啦,可是你……再說,為什麼不拿這些投奔紅軍的人家裡的東西呢?……不拿倒是罪過!可是拿回家去就連塊樹皮也有用呀。」
「連長對我有他媽的什麼用呢!排長我也不想干啦!……」
「說說罷了……」葛利高里閃爍其詞地回答說。
「啊,我的好兒子,還活著哪!我們作客來啦,沒有得到你的許可就趕車來啦。」
「他們對於這些事情並不那麼關心,」他用嗡嗡響的、濃重的低音說,「他們希望,最好田地里不要長草。」
捉到的俘虜漸漸少了。槍殺俘虜的事件,時有發生。在前線,搶劫之風甚盛;搶劫那些有同情布爾什維克之嫌的人家,搶劫紅軍戰士的家屬,常常把俘虜的人都剝得精光……
老頭子大罵:
「要知道大家都在搶啊,葛利沙……」
「鬼東西!你給我走直!」
在吃午飯以前他離開了。達麗亞抿上薄嘴唇,坐在一大堆包袱上,馬車裝得滿滿的。車尾的東西上又裝了一隻浴室熱水器,是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從洗澡間的爐灶上拆下來的,他剛剛拿到馬車邊,達麗亞就責備說:
什麼都搶:從馬匹、車輛,直到毫無用處的笨重東西。哥薩克搶,軍官也搶,大家都搶。二類輜重車上堆滿了戰利品。大車上的東西真是洋洋大觀!有衣服,有火壺,有縫紉機,也有馬套——凡是值點錢的東西,無所不有。輜重車上的戰利品紛紛運回各家各戶。哥薩克們的親屬來到前方,他們趕著馬車給部隊送來彈藥和軍糧,然後裝上搶來的東西,滿載而歸。騎兵團隊——它們佔大多數——更是無法無天。因為步兵除了一隻軍用背包外,再也沒有別的什麼地方可裝,而騎兵則可以塞滿鞍袋,捆在馬肚帶上,他們的馬哪裡還像戰馬,簡直成了馱載的牲口。弟兄們變得越來越肆無忌憚。在戰爭中搶劫,對於哥薩克來說,向來是最重要的https://read.99csw•com動力。葛利高里從他聽到老年人講的過去的戰爭和自己的親身經歷中明白了這一點。還是在跟德國人打仗的時候,他們團在普魯士的後方進攻,旅長——一位戰功卓絕的將軍——把部隊分成十二個連,用鞭子指著坐落在山崗下的一座小城,命令說:
山下的谷底里,是一片柳樹、白蠟樹和白楊,山坡上點綴著三十來座白牆的房舍,四周圍著低矮的粗石砌的圍牆。村頭高處的小山頭上,矗立著一架古老的風車,它都可以用上四面八方的風。在從山陰里湧起的白雲堆里,風車僵死的翅膀像個斜叉的十字架,黑亮閃光。陰晦的雨天。溝谷里黃色的風雪在咆哮:落木蕭蕭。枝葉繁茂的紅柳樹榦往外滲著殷紅的血汁。場院上堆著閃光的麥秸垛。溫柔的初冬籠罩著散發著淡淡的土腥味的大地。
「再見,小娘子!別生氣。您還會置辦齊的。」
……於是葛利高里逐漸憎恨起布爾什維克來。他們成了他生活中的敵人,迫使他離開了土地!他看到:其餘的哥薩克也在滋生著同樣的感情。他們都覺得,之所以要打這場戰爭,全怪來進攻這個地區的布爾什維克。每個人,一看到那一壟壟沒有收集起來的割倒的麥子,馬蹄踐踏的沒有收割的莊稼,空蕩蕩的場院,就想起了自己那幾畝地,想起了正在這幾畝地上掙扎、呻|吟,乾著力不能勝的重活的婆娘們,他們的心腸變硬了,兇狠起來。在戰鬥中,葛利高里有時覺得,他的敵人——坦波夫、梁贊和薩拉托夫的農民——也懷著同樣對土地的熱情在進行戰鬥。「我們就像爭奪情人一樣,在為搶佔土地廝殺。」葛利高里心裏想。
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正拉著籠頭把馬牽進大門來。
達麗亞身上披著一件家紡粗呢斗篷,坐在四輪馬車上。她手裡拽著韁繩。水汪汪的含笑的眼睛從濕淋淋的斗篷風帽里朝葛利高里閃著。
降級這件事並未使他傷心。他高高興興地把連隊交了出去,謝天謝地,再也用不著對同村人的生命負責了。但是總歸還是傷害了他的自尊心,父親又提起這件事,不由自主地感到很不痛快。
「打啊!哥薩克來啦!……」
他們一面往下卸著馬,一面時斷時續地交談著。達麗亞在把乾糧和馬料從車上搬下來。
「那是當然的啦!聰明,聰明……」
「怎麼——怎麼啦?」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葛利高里點上煙,藉著火柴的光亮,他看到了父親窘急、生氣的臉。現在他才完全明白父親的來意。「為了這個把達麗亞也帶來啦,老糊塗!他是來往回運贓物的呀。」他心裏想。
「家裡有用啊。防備野獸呀,防備壞人哪。以防萬一嘛。我搞到了整整一箱子彈。運的是子彈,——我就拿了一些。」
有一天,他在戰鬥中又一次,幾乎是面對面地與突然從一條九-九-藏-書叉溝里跑出來的紅軍戰士遭遇了。他帶著一個排騎馬出去偵察,沿著一條小山溝的溝底往岔口走去,突然聽見「Г」音發得特別重的俄羅斯話語聲和零亂的腳步聲。幾個紅軍戰士——有一個是中國人——爬上了溝頂,一看見哥薩克不由得一愣,霎時間都嚇呆了。
「很好。在打仗哪。」
等大家都躺下準備睡覺了,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把葛利高里叫到院子里。在台階上坐下。
女主人到廚房裡去了,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覺得剛走進來的同村人博加特廖夫臉上的表情似乎很支持他,就開口說:
「那麼說,你們心裏真的不想打出邊境以外去了?」
「那又怎麼啦?」
「要是照我的心意,就是再打上五年也沒什麼。我喜歡打仗!」
「得啦,別喊什麼上帝啦!」老麥列霍夫回嘴說,一瘸一拐地躲開娘兒們的糾纏,「你男人到了我們那裡也一定會拿的。你男人大概是政治委員吧?……別纏我啦!既然『你的我的——都是上帝的』,那你就別廢話啦,不要捨不得!」
「好啊,看到了吧!」伊利英絕望地喊,「看吧,老爺子!身上的汗還沒有干哪,可是那裡已經在喊『出來』啦!就是說又要上火線。可是您卻還說:打出邊界去!哪有什麼界線呀?應該各自回家去嘛!應該講和,可是您卻說……」
第二天早晨,維申斯克團的一部分隊伍從村子里出發了。葛利高里走著,深信已經使父親認識到搶人家的東西可恥,一定空手回去了。可是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把哥薩克們送走以後,就像主人似的走進穀倉,從架子上摘下一副馬軛和一副皮馬套,拿到自己的馬車上。女主人滿臉老淚縱橫,跟在他的身後,抓住他的肩膀,哭喊著:
「為什麼對你這麼不客氣?莫非你不討上司喜歡?」
「你幹嗎也來啦?」葛利高里問。
「派來個新連長……有文化的。」
後來,又砸開衣箱子上的鎖,在輜重兵的同情和默許下,他挑選起比較新的褲子和制服來,拿到光亮地方仔細觀看,用短粗的黑手指頭去揉搓,然後捆在一起……
「聽說,哥薩克們不願意打出邊境去……是真的嗎?」
「真的嗎?你就胡說吧!」
「你等等!」葛利高里已經猜到他的來意,立刻火冒三丈,嚴厲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就是為這個來的嗎?」
「哥薩克!」一個紅軍戰士嚇得摔在地上,不成聲地喊道。
「同志們!用『馬克辛』打!哥薩克來啦!」
「到輜重隊里去拿吧。這玩意兒多得很。」葛利高里苦笑了一聲,「好,去睡吧!我要去查崗啦。」
「我是照顧爸爸來的。咱們老爺子病啦,從救主節就病了,到如今也沒有好。母親擔心路上出什麼事兒,他一個人遠離家鄉……」
葛利高里不願意當著哥薩克們的面談這件事,憤憤地聳了聳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