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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四十一章

卷六

第四十一章

「能像現在這樣逍遙自在,就是死也沒有什麼可怕,」阿廖什卡·沙米利坐到葛利高里的身旁,開口說,「葛利高里·潘苔萊維奇!你是我們的驕傲!我們就靠你活在世上啦!咱們再干一杯好吧?……普羅霍爾,拿酒來!」
「你開什麼玩笑呀,麥列霍夫?不要開玩笑,我們談的是正經事兒,」梅德韋傑夫嚴厲地說,「我們想要推翻現政權。撤掉所有的人,請你上台。我跟哥薩克們談過啦,他們都贊成。我們好言好語跟庫季諾夫和他那位公爵說:『請你們退位吧。我們不需要你們。』如果他們肯下台——那再好也沒有了。如果不肯——我們就開一個團到維申斯克去,叫這些王八蛋統統見鬼去!」
這次戰鬥以後,卡爾金斯克安靜了一個星期。紅軍把兵力調去進攻叛軍第二師的陣地,而且很快就把這個師趕走,佔領了米古林斯克鎮屬的一些村莊——阿列克謝耶夫斯克村、切爾涅茨克村——進逼上奇爾河村。
一場廝殺結束了。
「你要不要喝點果汁?」
葛利高里摸到了門把手,走進寬敞的廚房。一個身材矮小,但是很勻稱,像鷓鴣似的臉色黝黑,眉毛又濃又黑的年輕哥薩克女人正背朝著爐炕站在那裡織毛襪子。爐炕上,一個八九歲的淺白頭髮的小姑娘,攤開雙手在睡覺。
歪到我白|嫩的胸脯上來。
叛軍還有一種優勢,那就是他們非常熟悉地形,他們不放過任何機會,派幾個騎兵連順著山溝偷襲敵人的側翼和後方,經常去威脅敵人並阻止敵人繼續推進。
「現在你就是跟他去睡,他也不中用啦……」
「好,咱們幹掉上校。他是故意留下來的……哈爾蘭皮!然後咱們就去跪倒在蘇維埃政權腳下,說:我們錯啦……」葛利高里清醒了片刻,苦笑著說,「我是說著玩哪,哈爾蘭皮,喝吧。」
到半夜,他們已經喝了兩桶燒酒,吃了無數的腌白菜,並決定宰一隻羊。普羅霍爾摸黑在羊欄里捉了一隻沒有生過羔的小母羊,哈爾蘭皮·葉爾馬科夫——也不是一名最壞的屠宰手——用馬刀砍下羊頭,就在板棚下剝了皮。女主人生起爐子,放上一隻煮羊肉的大鐵鍋。
胸前掛著大肩章,
里亞布奇科夫率領的第一連終於從山崗後面出現了,緊跟著就是第二連,第三連,第四連……各連散成騎兵陣線,猛地向左衝去,攔住一群正順著山坡向克利莫夫卡潰逃的紅軍士兵。葛利高裏手里搓著手套,激動地注視著戰鬥的進程。他扔掉望遠鏡,用肉眼看著飛馳而來,離克利莫夫斯基大道越來越近的騎陣,看著倉皇奔逃的紅軍士兵成堆成伙、有的孤身一人掉頭向阿爾希波夫斯基村人家的院子里亂竄,可是在那裡又迎面遭到正沿奇爾河往上游繼續追擊的哥薩克步兵的射擊,於是他們又掉頭向大道跑去。只有少數紅軍士兵幸運地逃到了克利莫夫卡。
卡爾金斯克鎮已經成了叛軍第一師的重要據點。葛利高里·麥列霍夫仔細考慮到在卡爾金斯克附近構築陣地戰略上的有利條件,決定無九*九*藏*書論如何不能放棄這個市鎮。奇爾河左岸蜿蜒的群山是很好的制高點,哥薩克們可在這裏堅守。卡爾金斯克鎮就在山下奇爾河的對岸,鎮外是一片草原,波浪似的,向南伸展開去,有數俄里遠,草原上有的地方橫著寬溝和谷地。葛利高里親自在山頂為配備著三門炮的炮兵連選擇了陣地。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個很好的觀測點——土崗,有橡樹林和起伏的丘崗掩護著。
當女主人把葛利高里領到內室去的時候,窗外已經一片朝霞。
唉,唉!往右面歪。
「走,咱們到利霍維多夫去,到一個漂亮娘兒們家去?怎麼樣?不過,葛利高里·潘苔萊耶維奇,你可不要錯過機會噢。是個甜得像西瓜一樣的小娘兒們!雖說我沒有嘗過,可是我知道。不過是匹野馬,鬼東西!一個野娘兒們。這種玩意兒,很難一下子就上手,這傢伙甚至連摸都不讓你摸一下。不過她燒的酒,再沒有那麼好的啦。整個奇爾河流域最有名的釀酒能手。她的男人不在家,在頓涅茨河那岸。」他彷彿是順便一說,結束了自己的話。
這時葛利高里心裏已經醞釀成熟了一個擊潰紅軍的計劃。他想用假撤退的辦法誘敵深入到卡爾金斯克,同時派里亞布奇科夫帶一團騎兵從西,沿古森山谷,從東,越過格拉奇,迂迴到敵人的兩翼,包圍敵人,給予致命的一擊。作戰方案是經過仔細周密考慮制定的。各獨立行動部隊的指揮員都在頭天晚間的會議上得到了準確的指示和命令。按照葛利高里的意圖,迂迴行動一定要在黎明時開始,這樣不易為敵人發覺。一切都像下棋那樣簡單。葛利高里反覆考慮和估計了各種可能發生的意外,考慮和估計了各種事前難以預料,但可能妨礙他實現這一計劃的情況,然後喝了兩杯燒酒,也沒有脫衣服就倒在行軍床上,用潮濕的軍大衣衣襟蒙上腦袋,像死人似的睡熟了。
「咦咦咦,不要臉的東西!眼睛里灌滿了酒,就胡說八道!」
場院里無事可干啦……
後來,酗酒很快就成了習慣。清晨起來,坐在桌邊,葛利高里酒癮就來了。他喝得很多,但是從不過量,腳跟兒總是站得很穩。就是到了天快亮的時候,其餘的人都嘔吐得一塌糊塗,蓋著軍大衣和馬衣,橫七豎八地睡在桌旁和地上,他卻仍舊保持清醒,只是臉色更加蒼白,目光變得更嚴厲,而且垂下鬈曲的額發,不住地用手去擠腦袋。
第五天,普羅霍爾·濟科夫別有深意地笑著提議說:
「誰也不許再談這個問題!」葛利高里發瘋似的喊道。
馬匹都沒有卸鞍子,沒有拴,停在草堆旁邊。大家輪流出去照看。
只是到了天快亮的時候,葛利高里才覺得有點醉了。自己彷彿是在很遠的地方聽別人說話,困難地轉動著血紅的白眼珠,費了很大的勁才保持著沒有醉倒。
「不錯,要去睡早覺。」
「晚安,如果這使你高興的話!有伏特加嗎?」
經過四天不斷的大吃大喝,他明顯地虛胖起來,背也駝了;下眼泡九-九-藏-書兒的大粗褶都發青了,眼神里越來越經常地露出一種沒有理性的殘酷神情。
瞄準手和執行炮兵連連長職務的司務長交談了幾句,就迅速地瞄準了目標。炮手都準備好了,於是那門哥薩克們測定為四英寸半口徑的臼炮沉重地吼了一聲,炮座後面的泥土都震得亂飛。第一發炮彈就打在橋頭上。紅軍炮兵連的第二門炮正在這時走上橋來。炮彈炸斷了馬套,六匹馬——後來查明——只剩下了一匹還活著,可是這匹馬上的騎手腦袋卻被彈片削去了。葛利高里看到:在這門炮的前面升起了一道灰黃色的煙柱,沉重地轟隆一聲巨響,於是被煙霧籠罩的馬匹先是直立起來,然後又像被砍倒似的,栽了下去;人們都跌跌撞撞地四散奔逃。在炮彈落下來的時候,正在炮車前面走的一個紅軍騎兵,連人帶馬,跟橋欄杆一起飛了起來,摔到橋下的冰上。
「哈爾蘭皮,別胡鬧!」
過了一刻鐘,扎布倫峽谷附近紅軍的機槍忽然沉默了,立刻響起了一陣短暫的烏拉聲。光禿禿的柳樹行中有哥薩克騎兵的身影在閃動。
噢噫,歪過你的小腦袋,
你這個小可憐兒,我的小乖乖,
往右面歪,再往左面歪,
梅德韋傑夫聳了聳肩膀,離開桌子,酒也不喝了。
她端來一大杯冰涼的櫻桃汁,坐到床上,玩弄、撫摸著葛利高里亂蓬蓬的頭髮,直到他睡熟了。然後自己爬到爐炕上,躺在小女孩身旁,但是沙米利卻鬧得她不能入睡。他腦袋枕在胳膊肘子上,像匹受驚的馬似的打著響呼嚕,後來好像被推了一下,忽然醒了過來——沙啞地唱道:
艱難地嘆著氣,
能如此準確地命中目標炮兵們完全沒有料到。炮位下面的土崗邊,一時寂然無聲;只有在不遠的地方的觀測員跳了起來,叫嚷了些什麼話,還直搖晃手。
卡爾金斯克和阿爾希波夫卡的老百姓遵照葛利高里的命令,用吊鉤和鉤竿把一百四十七名被砍死的紅軍戰士都拉到一個坑裡,把他們淺淺地埋在扎布倫峽谷邊。里亞布奇科夫繳獲了六輛還套著馬,裝滿子彈的兩輪大車和一輛裝有機槍的四輪馬車,不過槍栓已經沒有了。在克利莫夫卡繳獲了四十二輛裝著軍用物資的大車。哥薩克有四人陣亡,十五人受傷。
「有伏特加嗎?」
「在維申斯克呀。怎麼,難道你不知道嗎?一位高加索公爵上台啦!是個上校……我要砍死他!麥列霍夫!我願意為你賣命,不要讓我們白白地浪費性命吧!哥薩克們都很有怨言。你率領我們進軍維申斯克,把他們統統斬盡殺絕,化為灰塵!把伊柳什卡·庫季諾夫和那個上校——統統殺死!不能叫他們再打咱們的耳光子!咱們來個既打紅軍,又打士官生。我就想這麼干!」
喜愛葉爾馬科夫的勇敢和哥薩克的兇猛的葛利高里,用銅杯子敲著桌子,攔住他說:
「用臼炮轟他們一傢伙。」葛利高里眼不離蔡司望遠鏡,建議說。
每天早晨從那read•99csw.com裡傳來大炮的轟鳴聲,但是關於戰鬥情況的報告卻總是來得很遲,而且根據這些消息也很難判斷第二師戰線上的情況。
「往日的愛喲,這個壞東西!……」
道出了最後的話語:
「怎麼,你們還想去睡早覺呀?」葉爾馬科夫搖搖晃晃,杯子里的酒直向外灑,擠了擠眼說。
黃昏時分,他們動身去利霍維多夫。跟葛利高里一同去的有里亞布奇科夫、哈爾蘭皮·葉爾馬科夫、獨臂的阿廖什卡·沙米利和從自己的陣地上歸來的第四師師長孔德拉特·梅德韋傑夫。普羅霍爾·濟科夫騎馬跑在前面,到了村子里,他勒馬放慢了腳步,拐進衚衕,推開一家場院的小門。葛利高里跟著他撥馬走進來,馬縱身一躍,越過門邊一個開始融化的大雪堆,前腿陷進雪裡,它打了一聲噴鼻,拔出腿來,躍過堵住門口,一直堆到籬笆頂的雪堆。里亞布奇科夫下了馬,牽著馬走。葛利高里騎著馬跟普羅霍爾走了約五分鐘,走過許多乾草堆,順著光禿禿的、像玻璃一樣咯吱咯吱響的櫻桃園走去。蔚藍的夜空,斜掛著一輪閃著金光的新月,寒星在顫抖,一片寂靜,令人神往,遠處的犬吠聲和清脆的馬蹄聲不僅沒有驚破這寂靜,反而使它顯得更濃了。透過密密的櫻桃樹叢和茂密的蘋果樹枝射來的燈光,在繁星點點的夜幕上,清晰地映出了一座蘆葦頂大房子的黑影。普羅霍爾從馬上俯下身子,殷勤地推開吱扭響的板門。月亮的倒影在台階旁邊結了冰的水窪里顫動。葛利高里的馬踏破了水窪邊緣上的薄冰,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葛利高里跳下馬,把韁繩拴在欄杆上,走進黑暗的門洞。里亞布奇科夫和其餘的哥薩克也在後面喧嚷著下了馬,低聲哼著小曲。
肩上戴著十字章……
歪過你的小腦袋……
「拿上把勺子!」葉爾馬科夫已經酩酊大醉,笑得前仰後合,粗魯地喊。
葛利高里眼巴巴地盼著地平線上出現哥薩克騎陣。由里亞布奇科夫率領的前去進行迂迴包抄的騎兵一直還沒有出現。原來在左翼的紅軍戰士已經跑到扎布倫峽谷上聯結卡爾金斯克和毗鄰的阿爾希波夫斯基村的橋邊,而右翼的紅軍士兵還在鎮里亂竄,在控制了靠奇爾河岸的兩條街的哥薩克們的槍聲中倒了下去。
「我要大吃大喝!」葉爾馬科夫哼哼著,想用馬刀試試窗框是不是結實。
艱難地嘆著氣……
葛利高里也沒有脫衣服,就在桌邊坐下。
……服役完了回家鄉!
哈爾蘭皮很馴服地把馬刀放回刀鞘,貪婪地趴到燒酒杯上。
她抬起眼睫毛,傾聽著門洞里的喧鬧聲和腳步聲,圓圓的褐色眼睛朝葛利高里笑了笑。
這些日子,葛利高里為了擺脫煩惱,有意麻痹自己的意識,不去想周圍發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竟成了所有這些事件的重要參加者,開始喝起酒來。叛軍雖然擁有大量https://read.99csw.com的小麥,但是麵粉奇缺(磨坊來不及為軍隊磨出足夠的麵粉,所以哥薩克時常吃蒸麥子),可是燒酒卻供應充足。燒酒像河水一樣多。頓河對岸杜達列夫斯克村的哥薩克連,喝得爛醉,騎馬列陣去衝鋒,迎頭碰上機槍掃射,被消滅了一半。喝醉了跑到陣地上,這種事已經司空見慣。人們殷勤地給葛利高里搞來燒酒。普羅霍爾·濟科夫搞燒酒的本事特別大。卡爾金斯克戰役后,他根據葛利高里的要求,拉來三大罈子燒酒,找來幾個歌手,於是葛利高里感到愉快、輕鬆,脫離現實生活和思念,跟哥薩克們一直狂飲到天亮。第二天早上,喝了解醉酒,昏睡了一天,傍晚,又是歌聲、快活的笑語聲、擁擠的人群、跳舞——這一切形成一種真正快樂的幻覺,掩蓋了清醒、殘酷的現實。
「不應該先問候一聲嗎?」女主人看也不看葛利高里,始終是那樣快速地閃晃著織針,問。
里亞布奇科夫坐在角落裡的長凳上,垂下亂蓬蓬的腦袋,用手划著骯髒的地板,如泣如訴地唱著:
現在咱們喝吧,玩吧,
「伏特加是有的。不過你們來喝夜酒的人很多嗎?」
「原諒我,往日的愛喲,永別啦,
卡爾金斯克附近每天都在進行戰鬥。紅軍一般是從兩個方面進攻:從南面草原上的一個烏克蘭人聚居的市鎮阿斯塔霍沃和從東面的博科夫斯克鎮出發,穿過稠密的村莊,沿奇爾河岸向上游推進。哥薩克的陣地修築在卡爾金鎮外約一百沙繩的地方,只是偶爾回幾槍。紅軍的猛烈炮火幾乎每次都逼得他們退到鎮里去,隨後就順著山崖的陡峭峽谷爬上山坡。紅軍也沒有足夠的兵力繼續追擊他們。紅軍的進攻之所以收效不大,主要在於缺少必要數量的騎兵,不能進行側翼迂迴作戰,迫使哥薩克繼續後退,牽制敵人的兵力,使在市鎮進口裹足不前的步兵可以大胆向前推進。步兵由於機動性差,不能迅速調動,所以不可能用來進行這樣的運動戰,而哥薩克卻大部分是騎兵,可以隨時襲擊進攻中的步兵,進行牽制,從而使之無法完成基本進攻任務。
他把腦袋又趴到胳膊上去,可是過了幾分鐘,驚訝地四下張望著,又唱道:
大家把軍大衣都堆在床上,武器放在長凳上。普羅霍爾麻利地幫著女主人往桌子上擺杯盤。獨臂的阿廖什卡·沙米利到地窖里去取腌白菜,一不小心從梯子上摔了下去,爬出來的時候,用棉襖襟兜著幾塊碎碟子片和一堆水淋淋的白菜。
「你管不著!你又不是我公公!」
「戴金肩章的傢伙們又在對咱們發號施令啦!把權力都抓到手裡去啦!」葉爾馬科夫抱住葛利高里大聲說。
她把葛利高里推進房間,扶他躺在床上,昏暗中她憎惡而又憐憫地看著他那死人一樣蒼白的臉和大睜著,但是卻又什麼也看不見的眼睛。
又用勺子敲起跳舞的拍子來,里亞布奇科夫往外彎著腿,手巴掌拚命拍著靴筒,跳了起來,用尖細的,但是很好聽的男高音唱道:
山崗上,靜得可怕,只聽到馬刀的https://read•99csw.com砍殺聲。里亞布奇科夫的幾個連把陣線轉向卡爾金斯克,如秋風掃落葉,把紅軍趕了回去。在扎布倫峽谷橋邊,有三十多名紅軍士兵,眼見自己的去路已被切斷,無處可逃,就開始頑抗。他們有一挺重機槍,子彈也不少。叛軍的步兵在果園裡一露面,機槍就拚命掃射起來,哥薩克們立刻卧倒,在板棚和院子的石頭圍牆掩護下往前爬。從山崗上可以看到,哥薩克們拖著自己的一挺機槍,在卡爾金斯克的街道上飛跑。他們在一座緊靠阿爾希波卡村邊一家院子旁躊躇了一會兒,然後跑進了院子。很快便開始從這家院子的倉房頂上猛烈地掃射起來。葛利高里仔細看了看,從望遠鏡里都可以看清機槍射手。一個叉開腿,褲子掖在白毛襪筒里,彎著腰趴在機槍的鐵擋板底下,卧伏在屋頂上;另一個把機槍彈帶纏在身上,在順著梯子往上爬。炮兵決定支援步兵,連續不斷地向紅軍部隊抵抗集中的地方轟擊。最後一發榴霰彈在村外很遠的地方爆炸了。
「舀點兒來。」
立刻從山下的櫻桃園裡和村邊樹林的密叢中,傳來一陣不整齊的烏拉聲,響起噼噼啪啪的步槍射擊聲,葛利高里不顧危險,跑到土崗上去。紅軍士兵在街上奔逃,從那裡傳過來亂鬨哄的人聲、尖利的口令聲和猛烈的子彈嘯叫聲。一輛裝著機槍的馬車本來想往山崗上奔,但是立刻在離公墓不遠的地方,來了個急轉彎,於是機槍越過正在奔逃的和在奔逃中摔倒的紅軍戰士的頭頂,掃射起從果園裡殺出來的哥薩克。
「很多。整整一師人……」
「什麼金肩章?」葛利高里推開葉爾馬科夫的手,問他。
服役完了回家鄉!……
里亞布奇科夫從門口就蹲著跳了進來,拖著馬刀,用皮帽子拍著靴筒。哥薩克們在門口擠成一堆;其中有個人用木勺子巧妙地敲出了跳舞的節奏。
阿廖什卡·沙米利把自己的沙啞的低音和里亞布奇科夫那像女人一樣動人的、如泣如訴的男高音混在一起,合唱起來:
第二天清晨,約四點鐘的時候,紅軍的散兵線已經佔領了卡爾金斯克。部分哥薩克的步兵為了迷惑敵人,穿過市鎮,往山上跑去;紅軍的兩輛裝著機槍的馬車停在卡爾金斯克鎮入口處,掃射他們。紅軍士兵緩慢地沿街開了進來。
「你們別再灌他啦!滾開吧,醉鬼!看不見呀,他已經什麼都不能幹啦。」她責怪說,一隻手吃力地攙扶著葛利高里,另一隻手推開正端著一杯酒跟在他們後面的葉爾馬科夫。
葛利高里隱蔽在土崗後面,炮兵連附近。看著紅軍步兵佔領了卡爾金斯克,在向奇爾河沿岸集結。事先約定,在第一聲炮響之後,兩連在山下果園裡埋伏著的哥薩克就轉入進攻,同時,那個進行迂迴包抄的團就要開始合圍進擊。炮兵連連長本想直接瞄準正沿著克里莫夫斯基山崗往卡爾金斯克飛馳的裝著機槍的馬車開炮,這時候觀測員報告說,在距離約三俄里半的地方下拉特舍夫村的橋上發現了一門大炮;紅軍同時也從博科夫斯克方面發動了進攻。
趴到我胸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