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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少女的幻想

第五回 少女的幻想

張好兒道:「你到江南去,就是為了找他?」
其實她究竟是為了什麼不走,她自己也未必知道。
張好兒道:「隨時都可以,只怕……有人不肯讓你去。」
不說話就是默認。
張好兒笑道:「你若喜歡這地方,我就讓給你,你以後跟秦歌成親的時候就可以將這裏當洞房。」
張好兒卻還是在笑,嫣然道:「江南我也有很多熟人,差不多有點名氣的人,我都認得。」
這誘惑更大,更不可抗拒。
他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瞪著,還是連一點表情也沒有。
兩個很健壯的老媽子,抬著個很好看的澡盆走進來。
這丫頭道:「我叫小蘭,大小的小,蘭花的蘭。」
田思思恨恨道:「你認得這人?」
田思思道:「你真的認得很多人?你認不認得秦歌?」
下面的一幅圖畫就是:
但她對這葛先生卻實在恨極了,從心裏一直恨到骨頭裡。
田思思索性將那小凳子也摔了過去。
突聽一人格格笑道:「他沒有死,卻已聽不見你說話了。」
其實很少有人能真的笑得這麼好聽,大多數人的笑聲最多也只不過像銅鈴,有時,甚至像是個破了的銅鈴。
田思思正在做夢,一個又溫馨,又甜蜜的夢,夢中當然不能缺少秦歌。
田思思眨眨眼,道:「張姑娘要回去了嗎?」
這丫頭眨眨眼道:「姑娘以前見過我?」
看她說得輕描淡寫的樣子,好像常常跟秦歌見面似的。
但話說到這裏,好像已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只有乾耗著。
她嘴裏雖這麼說,自己卻一點也沒有回去睡覺的意思。
田思思瞟了她一眼,忽又笑道:「但你卻好像對他不錯。」
但這惡魔若是中了邪,豈非正是她報復的機會?
她不等話說完,就一溜煙地跑了下去。
但看到楊凡的那種得意的樣子,她忽又發覺自己絕不能生氣。
屋裡有張床,大而舒服。
天氣好像更悶了,悶得令人連氣都透不過來。
「我越生氣,他們越得意。」
趕車的卻已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搭訕著笑道:「姑娘還不上車?」
楊凡笑了笑,點了點頭。
田思思若真有嫁給他的打算,不被他活活氣死才怪——就算沒有嫁給他的打算,也幾乎被他氣得半死。
田思思也笑了,又撅起嘴,道:「他憑什麼不肯讓我去,他根本沒資格管我的事。」
田思思笑道:「我在笑你太客氣,假如這種地方也算是『寒舍』,要什麼樣的屋子才不是寒舍呢?」
難道他已知道田思思跑不了?
看到這飛揚的紅絲巾,就彷彿已看到了秦歌。
她臉上泛起一陣紅暈,好像已變得比盆里的水還熱些。
田思思知道他是個人。
張好兒笑道:「你真大方,天下的女人若都像你這麼大方,男人一定會變得長命些。」她居然得寸進尺,又勾住了楊凡的脖子,媚笑道:「你將來能娶到這麼樣一位賢慧的夫人,可真是運氣。」
張好兒忽又嘆了口氣,喃喃道:「時候不早了,是該回去睡覺的時候了。」
一個很好看的人。
田思思有點慌了,大聲道:「喂,你聽得見我說話么?……你死了沒有?」
張好兒眨眨眼,道:「你不打算嫁給他?」
車馬停下。
田思思道:「嗯。」
田思思也學著她的樣子,歪著頭媚笑,道:「其實,你也用不著太誇獎我,我若真有嫁給他的意思,現在早已把你的頭髮都扯光了。」
田思思慢慢地彎下腰,從澡盆上的小凳子上拿起那盒澡豆。
田思思道:「我聽聽有什麼關係?反正他無論說什麼,我都當他放屁。」
兩人說話都帶著刺,好像恨不得一下子就將對方活活刺死。
張好兒春|水般的眼波在她身上一溜,嫣笑道:「你們認得的?」
過了半晌,她又笑了笑,道:「你千萬不要以為他是個老實人,他看來雖老實,其實花樣比誰都多,他說的話簡直連一個字都不能相信。」
張好兒道:「若不是我們,有很多男人這一輩子都休想碰到真正的女人,所以我就盡量安慰他們,盡量讓他們開心。」她媚笑著道:「你知道,一個男人若沒有真正的女人安慰,是很可憐的,真正的女人偏偏又沒有幾個。」
張好兒道:「她是誰呀?」
好美的圖畫,好美的意境。
這丫頭道:「不認得。」
張好兒道九九藏書:「慈善家也有很多種,我是專門救濟男人的那種。」
一個女人。
張好兒道:「還回去幹什麼?」她笑了笑,又道:「你用不著擔心他真的會著急,跟著我的那些人都知道我會去哪裡,明天也一定會告訴他的。」
田思思當然明白她是想要誰回去睡覺。
張好兒笑了,哈哈地笑著道:「我本來還以為是女採花盜哩,三更半夜的闖進來,想不到原來真是未來的楊夫人,失禮失禮,請坐請坐。」她拍了拍楊凡的腿,又笑道:「要不要我把這位子讓給你?」
田思思道:「你……你知道他在哪裡?」
「天下真有長得這麼像的人?」
這人倒是真懂得往自己臉上貼金。
田思思道:「江南。」
張好兒也嘆了口氣,道:「田姑娘,那也是沒法子的事,一個女人在外面混,若不想法子照顧自己,是會被男人欺負的。」
張好兒眨眨眼,笑道:「那麼我們現在就從窗子里溜走,讓那大頭鬼回來時找不到我們干著急,你說好不好?」
趕車的笑道:「當然佩服,江湖中的人誰不佩服秦大俠。」
她心裏雖然充滿了懷疑,但那盆熱水的誘惑卻更大。
偷看大姑娘洗澡的人,若是突然被人發現,總難免要大吃一驚。
「這人莫非突然中了邪?」
葛先生也沒有動。
田思思笑了。「寒舍」這種名詞從張好兒這種人嘴裏說出來,她覺得很滑稽,很有趣。
後園比前院更美,小樓上紅欄綠瓦,從外面看過去宛如圖畫,從裏面看出來也是幅圖畫。
田思思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咬著嘴唇,道:「他就在附近?」
田思思眼珠子一轉,笑道:「若不是你,只怕有很多男人的錢也沒地方花出去。」
田思思又笑了,道:「那倒很有意思,卻不知你救濟男人些什麼呢?」
她也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卻也剛好說得能讓別人聽見。
田思思也開始有點吃驚,揉揉眼睛,道:「你……你難道不是田心?」
田思思這才發現葛先生果然是被人點了穴道的樣子,而且被點的穴道絕不止一個地方。
田大小姐畢竟是聰明人,一想到這裏,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水裡並沒有冒泡。
田思思笑了,聽到別人讚美秦歌,簡直比聽別人讚美她自己還高興。她抿嘴一笑,道:「我明天就要和他見面了,他是我的……我的好朋友。」
田思思揉揉眼睛,從車窗里望出去。
張好兒道:「也不算太多,但千兒八百個總是有的。」
難道他已連氣都沒有了,已是個死人?
田思思道:「可是……我難道就這樣走去么?」
田思思怔了怔,道:「你已不認得我?」
畫上題著一行詩:「只羡鴛鴦不羡仙。」
他還是不動。
趕車的目中立刻充滿了羡慕之意,嘆息著道:「姑娘可真是好福氣……」
田思思冷笑道:「那麼他又怎麼會做了這裏的入幕之賓?」
張好兒笑道:「我也一直覺得你順眼得很。」
田思思道:「你很想見他?」
張好兒也沒有被嚇一跳。
田思思卻已有點臉紅,她忽然發覺自己已學會了虛偽客氣。
這難道不是人,只不過是個用石頭雕成的人像?
張好兒的臉好像有點發紅,扭過頭去輕輕乾咳。
田思思道:「你見過他?」
田思思忽又問道:「但你怎麼知道我姓田的?難道是那大頭鬼告訴你的?」
張好兒搖搖頭,笑道:「這種人還不夠資格來認得我。」
張好兒道:「你現在若敢去,我現在就帶你去,明天你也許就能見到秦歌了。」
田思思道:「你已認得他很久?」
豬八戒跪在田大小姐的白馬前,求田大小姐嫁給他,田大小姐只冷笑了一聲,反手抽了他一鞭子,打馬而去,有個脖子系著紅絲巾的英俊少年,正痴痴地在滿天夕陽下等著她。
張好兒道:「他還說你遲早總會嫁給他的,所以他才不能不管教你。」
張好兒道:「那隻因我跟他已經是老朋友了。」
小洞里還發著光,眼睛里的光。
張好兒道:「江南可實在是個好地方,卻不知田姑娘是想去隨便逛逛呢?還是找人。」
突然間,她轉身竄過去,用力將帳子一拉。
這句話說出,她自己也很得意。
張好兒自然是這一行中的大人物,所以她不但笑得好https://read.99csw.com聽,也很好看。
田思思就將葛先生的頭按了進去。
田思思恨恨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她難道真的不是田心?」
田思思道:「你難道沒見過我?」
他居然真的站起來,施施然走出去。
張好兒道:「是呀,我可不喜歡男人變成守財奴,所以盡量讓他們學得慷慨些。」她看看田思思,又笑道:「你喜歡男人都是守財奴嗎?」
張好兒道:「不能。」
田思思恨恨道:「你別聽他放屁,你想想,我會不會嫁給那種人嗎?」
葛先生還是沒有動,連眼珠子都沒有動,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
田思思嫣然道:「我也沒事,也不急。」
田思思深深吸了口氣,忽然覺得腳心冰冷,才發覺自己還是赤著腳。
田思思叫了起來,道:「見他的大頭鬼,他管教我?他管什麼?」
田思思恨得牙痒痒的,想走,又不好意思現在就跟著走。
她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那表情就好像剛吞下一整個雞蛋。
慈善家這名詞在當時還不普遍,不像現在很多人都自稱慈善家。
秦歌真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洗澡水還是熱的,熱得在冒氣。
這句話倒真打動田思思了。
田思思眼睛立刻亮了,道:「聽說他這人也是整天到處亂跑的,很不容易找得到。」
張好兒說了一句話,得不到反應,只好再說第二句。
對面有個很大的圓銅鏡,映出了她苗條動人的身材。
「這下子看你怎麼回答我,看你還能不能神氣得起來?」
張好兒道:「嗯。」
張好兒道:「我知道有個地方,再晚些都還能雇得到車。」
田思思道:「去找人。」
張好兒笑道:「反正也沒什麼事,多聊聊也沒關係,你呢?」
田思思雖然不敢相信她有這麼好的運氣,心裏雖然還是怕。
田思思鬆了口氣,突然竄過去,「啪」的給了他個大耳光。
貼身的衣服已被汗濕透,她柔美的曲線已完全在鏡中現出。
田思思大喜道:「那麼我們現在就走,誰不敢走誰是小狗。」
田思思冷笑道:「怕什麼,誰怕那大頭鬼?」
田思思眨眨眼,笑道:「你見過很多男人么?」
其實她住的地方也不比這裏差,卻偏偏有福不會享,偏要到外面受罪。
她笑得還是很甜,樣子還是很斯文,別的女人就算坐在客廳里的椅子上,樣子也不會有她這麼斯文。
田思思的身子輕飄飄的,就像是已要飛了起來。
笑聲也是干「慈善家」這一行最重要的條件之一。
田思思道:「你倒真會享福。」
田思思笑罵道:「小鬼,還想騙我?難道以為我已認不出你了么?」
但他還是動也不動。
這次葛先生被打得更慘,頭上的小洞已變成大洞,血已往外流。
張好兒笑了笑,道:「我對很多男人都不錯。」
田思思正痴痴地看著,痴痴地想著,外面忽然有人在輕輕敲門,門是虛掩著的。
田思思笑道:「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他。」她忽又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只奇怪一件事,怎麼會有女人看上這麼樣一個豬八戒的。」
更氣人的是,張好兒居然也連一點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田思思立刻停下腳,開心得幾乎要叫了起來,道:「真的?你不騙我?」
張好兒道:「你真的不怕?」
張好兒柔聲道:「我早就說過,一看你就覺得順眼,這就叫緣份。」她拍了拍田思思的手,又笑道:「現在你應該先好好洗個澡再好好睡一覺,秦歌來的時候,我自然會叫醒你,你可得打扮得漂亮些呀。」
田大小姐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她已下了決心,以後只要有機會,她一定要好好地報答他一次。
張好兒笑道:「好的實在不多。」
田思思忽然從鏡子里看到,錦帳上有兩個小洞。
笑容雖不太自然,但總算是笑容。
任何一個三天沒洗澡的女人,還能抗拒這種誘惑?
田思思手已有點發軟,將他的頭提起來。
無論誰頭上被這麼硬的盒子敲一下,都難免會疼得跳起來。
葛先生還是不動,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瞪著原來的地方。
田思思道:「是小蘭嗎?……進來。」
無論如何,張好兒乾的這一行,總不是什麼光榮的職業。
張好兒的眼波好像又變成了糖水https://read.99csw•com似的刷子,在她身上刷來刷去。
路上不但比屋裡涼快,也比院子里涼得多。
她的腿筆直,足踝纖巧,線條優美。
田思思淡淡道:「我早就說過,他無論說什麼,我都當他放屁。」
田思思眨了眨眼,道:「到了嗎?這是什麼地方?」
「想不到這豬八戒還是個大滑頭。」
一道硃紅色的大門在曙色中發著光,兩個巨大的石獅子蹲踞在門前。
張好兒道:「嗯。」
田思思沉吟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囁嚅著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在哪裡?」
田思思又驚又怒,氣得全身都麻木了。
田思思道:「快說。」
張好兒道:「我先帶你到後面去歇著,他就算不來,我也能把他找來。」
她非但坐在楊凡身上,還勾住了楊凡的脖子。
對付女人,的確再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她心裏好像已出現了一幅圖畫:
張好兒道:「我也不知道。」她忽又笑了笑,道:「但我卻知道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子的。」
張好兒點點頭,道:「我前天還見過他。」
田大小姐不是個很兇狠的人,心既不黑,手也不辣。
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並不像說謊,也不像是開玩笑。
小蘭看著她,就好像看著個神經病似的,再也不想跟她說話了,垂著頭道:「姑娘若是沒什麼別的吩咐,我這就下去替姑娘準備水洗澡。」
張好兒笑道:「那麼你幸虧遇到了我,否則就要白跑一趟了。」
「無論如何,這大頭鬼總算幫過我忙的。」
車馬停下時,東方已現出曙色。
田思思嘆了口氣,道:「這地方好美。」
她故意看看窗子,道:「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大概不早了吧。」
趕車的道:「只要能見到秦大俠一面,要我三天不吃飯都願意。」
於是田大小姐又開始了她新的歷程。
田思思嘆了口氣,苦笑著喃喃道:「我才是真的見了鬼了……天下真有這麼巧的事……」
張好兒笑道:「看來我們的運氣真不錯,用不著去找馬,已經自己送上門來了。」
田思思咬著嘴唇,一步一步,慢慢地往裡走。
但兩人臉上卻還是笑眯眯的。
「你要我走,我偏偏不走,看你們能把我怎樣?」
盆里的水清澈而芬芳,而且還是熱的。
田思思笑道:「好極了。」
能讓楊凡生氣著急的事,她都覺得好極了。
但他的頭卻已被打破了。
山下流水低回,綠草如茵,一對少年男女互相依偎著,坐在流水邊,綠草上,彷彿已忘卻今夕何夕,今世何世。
張好兒道:「我那裡有鞋子,各式各樣的鞋子都有。」
這大頭鬼實在太不給她面子了。
田思思用盡全身力氣,將盒子摔了出去。
張好兒笑笑道:「男人跟你說的話,你最好還是不聽。」
她心裏雖然有點酸溜溜的,但你就算殺了她,她也不會承認。
田思思道:「誰不肯讓我去?」
她用力咬著嘴唇,拚命壓制著自己,慢慢地解開第一粒衣鈕,又慢慢地開始解第二粒……
「無論怎麼樣,先洗個澡再說吧。」
田思思幾乎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田思思嘆了口氣,道:「你真能幹,好像什麼事都知道。」
田思思道:「他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若不是田心,又怎會長得跟田心一模一樣,甚至連那小撅嘴,都活脫脫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一個人的頭被打破,若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那麼他就算不是死人,也差不多了。
田思思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訕訕地笑著,道:「秦歌今天會到這裏來?」
她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好福氣,選來選去,總算沒有選錯。
床上高懸著錦帳。
「假如將來有一天,我跟秦歌也能像這樣子,我也絕不會想做神仙。」
田思思用不著回頭,就知道張好兒來了。
張好兒眨眨眼,道:「你真不知道他怎麼來的?」
她慢慢地解開衣襟,整個人忽然僵住!
田思思怔了怔,道:「慈善家是幹什麼的?」
他非但腳沒有動,手沒有動,連眼珠子都沒有動。
田思思好容易才能抬起腳,轉身就往外跑。
非但知道他是人,而且還認得他。
想到這裏,田大小姐臉上不禁露出了可愛的微笑。
田思思已看得有些痴了。
一個穿著紅衣服的俏丫頭,捧著一大疊鮮艷的衣服走了進來,低九九藏書著頭道:「小蘭聽姑娘的吩咐。」
趕車的也是個很和氣的年輕人,而且頭上還系著條紅絲巾。
一個人的頭若被按在這麼熱的洗澡水裡,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張好兒笑道:「你的身材跟我差不多,我這就去找幾件漂亮的衣服,叫小蘭送過來。」
「也許我不該抽得太重,只輕輕在他那大頭上敲一下,也就是了。」
田心!這俏丫頭赫然竟是田心。
張好兒道:「這就是寒舍。」
盒子很硬,好像是銀子做的。
田思思道:「小蘭?」
張好兒道:「不遠。」
「咚」的一聲,盒子打在葛先生頭上。
田思思故意作出很吃驚的樣子,道:「那可真不少,看起來已經夠資格稱得上是男人的專家了。」她嫣然笑著道:「據我所知,天下只有做一種事的女人,才能見到這麼多男人,卻不知張姑娘是干哪一行的呢?」
兩個人好像都打定了主意:「你不走,我也不走。」
跑到門口,葛先生還是沒有動。
她並沒有覺得自己在說謊,因為在她心目中,秦歌非但已是她的好朋友,而且簡直已經是她的情人,是她未來的丈夫。
趕車的嘆了口氣,道:「像我們這種低三下四的人,哪有這麼好的運氣。」
楊凡沒有被嚇死,他簡直連一點吃驚的樣子都沒有,還是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就像是張木頭做的椅子。
張好兒笑道:「我為什麼要騙你?」
他為什麼不追?
田思思瞪著她,搖搖頭,忽又大聲道:「你真的不是田心?」
也許現在無論什麼事她都會覺得很有趣。
田思思不信,卻又不能不信。
白雲縹緲間,露出一角朱門,彷彿是仙家樓閣。
田思思怔住了,怔了半晌,站起來就往外走。
張好兒道:「當然不會,他哪點能配得上你?」
張好兒道:「你笑什麼?」
田思思的臉紅了紅,忍不住道:「看你也系著條紅絲巾,是不是也很佩服秦歌?」
田思思嚇得連嗓子都已發啞,連叫都叫不出來,連動都不能動。
田思思撅起嘴,冷笑道:「他急死我也不管,我只不過是想回去穿鞋子。」
田思思嘆了口氣,慢慢地解開了衣鈕。
朱門上的銅環亮如黃金,高牆內有寬闊的庭院,雕花的廊柱,窗子上糊著空白的粉紋紙,卻被覆院的濃蔭映成淡淡的碧綠色。院子里花香浮動,鳥語啾啾,當前正有雙燕子在銜泥做窩。
她只是朝田思思眨了眨眼,道:「你真是未來的楊夫人?」
惟一被嚇了一跳,就是田思思自己。
他的確是張椅子,因為還有個人坐在他身上。
她好像在自言自語,聲音說得很小,卻又剛好能讓別人聽得見。
她在等,等一個值得她愛的男人,無論要等多久她都願意。
但沒有表情比任何表情都可怕。
田思思道:「你……你什麼時候能帶我去找他?」
田思思道:「是你自己買下來的?」
張好兒道:「前兩年剛買的,以前的主人是位孝廉,聽說很有學問,卻是個書獃子,所以我房子的價錢買得很便宜。」
那惡鬼般的葛先生,陰魂不散,居然又在這裏出現了!
田思思真想不出什麼話來氣氣他。
「葛先生!」
張好兒道:「你難道看不出他被人點住了穴道?」
張好兒道:「天氣太熱的時候,我總懶得出去,就在這裏歇著。」
張好兒笑道:「出來走動的人,不認得秦歌的只怕很少。」
田思思衝過去抱住她,將她捧著的一疊衣服都撞翻在地上。「死丫頭,死小鬼,你怎麼也跑到這裏來了?什麼時候來的?」
楊凡忽然輕輕推開張好兒,笑道:「你們在這裏聊聊,我出去逛逛,兩個女人中有個大男人,反而變得沒有什麼好聊的了。」
她實在不願從夢中醒來,但張好兒卻在搖著她的肩。
小蘭手裡捧著盒撲蔻澡豆,還有條雪白的絲巾,跟在後面,道:「要不要我侍候姑娘洗澡?」
小蘭嚇了一跳,用力搖搖頭,就好像見了鬼似的,又溜了。
田大小姐心裏想到什麼,要她不說出來實在很困難,她轉身走到張好兒面前,拉起張好兒的手,嫣然道:「你真是個好人。」
那豬八戒居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她的腳。
張好兒笑道:「這就叫,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她也嘆了口氣,喃喃道:「有些小丫頭連男人都沒有見過幾個https://read•99csw•com,根本還分不出哪個人好,哪個人壞,就想批評男人了,這才是怪事。」
田思思眼圈好像突然發紅,忍不住拉起她的手,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田思思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看看自己又臟又破的衣服,看看那雙赤腳,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張好兒忽然道:「田姑娘這次出來,打算到些什麼地方去呀?」
張好兒也笑了,笑得很開心,聽到別人稱讚自己的家,總是件很開心的事。
最氣人的是,田思思想不承認都不行,氣得連話都說不出。
風從街頭吹過來,吹到街尾。
但這人非但動也不動,臉上也完全沒有絲毫吃驚。
牆上掛著幅圖畫。
一個動也不動的人。
他將一個坐在他腿上的妓|女介紹給他未來的妻子,居然還是大馬金刀,四平八穩地坐著,完全沒有一點慚愧抱歉的樣子,也完全沒有一點要將張好兒推開的意思。
田思思道:「我當然不知道。」
田思思笑了,狠狠地笑道:「姓葛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不走,又實在跟張好兒沒話說。
張好兒忽又笑了笑,悠然道:「但我卻可以帶你去找他。」
現在楊凡已走了,她已沒有心情擺出笑臉來應付張好兒。
有些人運氣好像天生很好。
田思思道:「為什麼?」
鮮紅的紅絲巾在晚風中飛揚。
張好兒沉吟著,道:「其實他沒說你什麼,只不過說你小姐脾氣太大了些,若不好好管教你,以後更不得了。」
張好兒卻還是笑得很甜,媚笑道:「說來也見笑得很,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慈善家。」
這丫頭瞪大了眼睛,好像顯得很吃驚,吃吃道:「我已來了兩年。」
那豬八戒正被人打得滿地亂爬,田大小姐忽然騎著匹白馬出現了,手裡揮著鞭子,將那些妖魔鬼怪全都用鞭子抽走。
田思思嘆了口氣,又笑道:「看來做『慈善家』這一行真不錯,至少總比讀書中舉好得多。」
一雙惡鬼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田思思,眼睛里也全無表情。
張好兒指了指門外,悄悄道:「豬八戒。」
張好兒道:「他不在江南,已經到了中原。」
田思思道:「但對他好像有點特別,是不是?」
田思思怔住了。
張好兒道:「嗯。」
田思思看著她,心裏真是說不出的感激,無論哪一行的都有好人,她總算遇著了一個真正的好人。
錦帳上掛著粉紅色的流蘇。
田思思忽然一點也不覺得這人有趣了,只恨不得給她幾個大耳刮子。
張好兒道:「小蘭是我新買的丫頭,倒是聰明伶俐,你若喜歡,我也可以送給你。」
有個人正躲在帳子後面偷看著她。
她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不生氣時嘴也好像是撅著的。
田思思忽然又覺得她是個好人了。
笑聲如銀鈴。
田思思躲到門后,悄悄地往裡面看了看,忽然發現葛先生一雙死灰色的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瞪在她原來站著的地方。
她的身子還沒有被男人擁抱過。
「你們不走,我走。」
她的身材也許沒有張好兒那麼豐|滿成熟,但她的皮膚卻更光滑,肌肉卻更堅實,而且帶著種處|女獨有的溫柔彈性。
田思思道:「這屋子是你自己的?」
她嘴裏這麼說,心裏卻好像有點不舒服,她自己罵他是一回事,別人罵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丫頭道:「沒有。」
楊凡道:「來,我替你們介紹介紹,這位是張姑娘,這位是我剛訂了親,還沒有娶過門的老婆。」
田思思道:「你……你莫非被鬼迷住了?」
田思思索性做得更大方些,居然真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微笑著道:「你們用不著管我,也用不著拘束,我反正坐坐就要走的。」
「這豬八戒就好像剛吃了人蔘果的樣子。」
秦歌也許就是這男人。
她一把揪住葛先生的頭髮,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反手又是一耳光,「劈劈啪啪」,先來了十七八個大耳光,氣還是沒有出。
來的這輛馬車不但是空的,而且是輛很漂亮,很舒服的新車子。
帳子被拉倒,赫然有個人躲在帳后。
楊凡看看張好兒,又看看田思思,臉上帶著滿意的表情,好像覺得欣賞極了。
田思思暗中咬了咬牙,道:「我……我回去一趟好不好?」
這時街上真的響起了馬蹄聲。
其實無論什麼人看到這地方都會忍不住讚美幾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