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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予我們的顧客尊嚴

給予我們的顧客尊嚴

「不錯,相當地不錯、基特里奇。你介意我把它記下來嗎?」
給予我們的顧客尊嚴
「那麼好吧,我想我還是看看這東西吧。」
「是的,」吉丁說,他此刻的語氣,比他和同學討論時更為謙虛、恭敬,「可是窗戶比起建築物正面的尊嚴來說就不那麼重要了。」
吉丁畢恭畢敬地伸手將那幅設計圖遞過去。弗蘭肯身子向後微仰,伸直了胳膊握住那張卡紙端詳起來。他先閉上左眼,然後閉上右眼,繼而再把那紙板挪開一英寸遠。吉丁枉然地期待著他把那拿倒了的設計圖翻轉過來,可是弗蘭肯就那樣拿著。吉丁便一下子明白過來——弗蘭肯早就不看那幅設計圖了。他之所以那樣端詳著,完全是照顧他吉丁的面子。於是,吉丁便產生輕飄飄的感覺,輕得如同空氣一般,同時,他也看清了自己通向未來的路,是那麼的無限開闊,暢通無九*九*藏*書阻。
「說得對。我也正想這麼說。帶狀的束帶層……不過……不過你看,那樣做就等於要減少窗子組合,是吧?」
「吉丁,噢,當然!唔,當然,吉丁。」弗蘭肯換上一種敵意頓消的微笑說,「哎呀!瞧我!一天要見這麼多的人!你剛才怎麼說來著?挑選建築設計師……說得真好!」
第二部分
「先生,恕我冒昧提個建議。我覺得,對於這樣一座雄偉的建築來說,四樓和五樓之間柱頭的渦卷裝飾似乎過於優雅了。看上去似乎採用帶狀裝飾的束帶層會比較得體。」
弗蘭肯的目光與吉丁對視了好幾秒鐘,接著他的雙眼垂了下去,仔細地摘去衣袖上的一段棉絨線頭。
「那我們就採用束帶層,」弗蘭肯派頭十足而又平靜地說,「把這個留下,你回去告訴斯登戈爾,就說我要見他。」
「我覺得,」吉丁九_九_藏_書慢吞吞地說,「做一些您認為必要的改動要比認可由斯登戈爾先生所設計的每一幅草圖來得更為重要。」
正因為弗蘭肯沒有做聲,而只是怔怔地看著他;正因為弗蘭肯看著他的眼神是那麼專註,而雙手又顯得那樣無精打采——吉丁心下明白,他正面臨一個關鍵的機會;更令他感到震撼的是,他成功抓住了它。
「是的,先生,比如『像為你的家選擇新娘那樣,仔細地選擇你家園的建築設計師。』」
吉丁覺得有四扇窗戶直對著那四根花崗石圓柱。但是,看著弗蘭肯的手指撫弄著他那暗紫色與紅紫色相間的領結,他卻決心閉口不提此事,於是他這樣說:
「您說得對,先生。」吉丁安然地應聲說,「謝謝您,明天您就會看到我打上暗紅色的領帶。」
他朝吉丁轉過臉來,說:「不錯,相當不錯……不過……也許……它本九-九-藏-書來可以更出色些,你瞧,可是,哎呀,製圖又這麼漂亮……你覺得怎麼樣,吉丁?」
「先生,是斯登戈爾先生叫我來的。」
「我的名字是吉丁,先生。」吉丁堅定地說,「您這麼想太客氣了。它能引起您的注意我很高興。」
隔著那張寫字檯,他們彼此對視著,彼此心中明白,他們倆能夠心心相印。
他又叫吉丁重複了一遍,把那句標語記在一個便條本上,他從面前如箭矢一般林立的鉛筆陣容里挑出一支,那一根根嶄新的、花色各異的鉛筆,筆尖很專業地削出細細的尖鋒,隨時待用,卻一直未派上用場。
「當然,當然……」他含糊其辭地說,「不過你認為裝飾性束帶層真的那麼重要嗎?」
他轉身正要離開,弗蘭肯又把他叫住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既快活又熱情:
接著,他把吸墨紙的便條本往邊上一推,嘆了一口氣,用九*九*藏*書手拍一拍他頭髮上梳得油光可見的髮捲,疲倦地說:
「嗯,好,」弗蘭肯一邊說著,一邊用他那白皙柔軟的手指撫摩著下巴,「嗯……不錯……」
「噢,吉丁,再順便說一句,我能不能給你提個小小的建議?就我們兩人之間私底下說說,沒有想要冒犯的意思。暗紅色的領帶配上灰色的工作服會比較好,你說是不是?」
「你說得對。尊嚴,我們首先要給予我們的顧客尊嚴。是啊,的確如此。一個裝飾性的束帶層……只是……我已經認可了那些預備的草圖,而斯登戈爾又把圖制得這麼漂亮。」
「如果您提出修改意見,斯登戈爾先生會很樂意接受的。」
「噢,是斯登戈爾呀。」聽他發出這個名字的音時所用的語調吉丁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彷彿他心中有一扇門,卡塔一聲關上了:那是一個特許證,留在他的心裏,以待將來之用。「傲慢九_九_藏_書得連自己設計的拙劣作品都不願送上來了,嗯?你聽著,他可是個偉大的設計師,在全紐約也是最棒的。可是他近來變得有些過於自大了。他以為,在這兒,所有的事只是他一個人乾的,就因為他整天在卡紙上胡塗亂抹。我的孩子,等你在這行幹得久了,你就會明白,設計院的真正工作是在四堵牆之外完成的。就拿昨天晚上克萊隆實業聯合會舉辦的宴會來說吧。兩百名來賓,還提供晚餐和香檳酒。噢,是啊,還有香檳!」他自嘲地、挑剔地皺皺鼻子,「在茶餘飯後閑聊上幾句——你知道,絕不是那種露骨的、庸俗的生意經——是精心挑選話題——有關實業者對社會的責任感,有關選擇建築師的重要性——誰最有實力,誰最得到人們的敬重,誰是完全被人認可的,等等。你知道,有一些短小精悍的標語常常會被銘記在心。」
他走出來,輕輕地將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