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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在審視一樁可怕的背叛

如同在審視一樁可怕的背叛

當晚,他冷酷地一語不發地吃著晚飯。每當吉丁太太說:「噢,順便問一句……」想以此來引發他意識到一個話題時,他便厲聲說:「你不要談關於凱瑟琳的事了。你安靜點行不行。」 吉丁太太便不再說什麼,只管往他的盤子里夾菜。
他抓起話筒給凱瑟琳·海爾西撥了個電話。她清純的聲音就像一隻手,溫柔地撫摸過他滾燙的額頭,一下子使他的痛苦減輕了許多,他很快鎮定下來。他說:「噢,也沒什麼大事,親愛的,我只是不知道你今晚在不在家。我原本打算晚飯後順便去看看你。」「當然在啦,彼得。我在家。」「太好了。八點半左右?」「好的……噢,彼得,你聽說埃斯沃斯舅舅的事了嗎?」「是啊。該死,我是聽說了你的埃斯沃斯舅舅的事情!……我很抱歉,凱蒂……原諒我,親愛的,我不是故意這麼粗魯的,可是我整天滿耳朵聽見的全是你舅舅的事。」「我知道,真是太了不起了,只是……你瞧,我們今晚不要談論他了!」「是的,我們當然不談九九藏書他。對不起。我懂。我會等著你的。」 「再見,凱蒂。」
他已經聽說了有關埃斯沃斯·托黑的故事,可是他不願意想起這件事,因為那會讓他想到罷工這一煩人的話題。六個月前,因為《關於石頭的論述》一書正在走紅,埃斯沃斯·托黑成為《微聲》的簽約撰稿人,那是由報業辛迪加華納德出售的一個日報專欄。開始,這個欄目在《旗幟》上是作為一個藝術評論專欄,而最終卻發展成一個非正式的論壇,托黑通過這個欄目發表有關文學、藝術、紐約的餐館、國際危機以及社會學——主要是社會學——的一些見解。那個專欄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可是建築行業大罷工將托黑置於兩難境地。他沒有掩飾他對罷工者們的同情,可是他在他的專欄里卻什麼也沒有說,除了華納德以外,誰也不能確定他想在報紙上取悅誰。不過今晚將召集一個罷工同情者的集會。屆時,許多著名的人物都將發表講話,埃斯沃斯·托黑也在其中。至少,已經宣九_九_藏_書布了托黑的名字。
如同在審視一樁可怕的背叛
「為了普通民眾的權利,我們一直站在那些有特權的黃沙魚階層的對立面。」華納德報紙的社論里都這麼說,「但是我們不能支特他們破壞法律和秩序。」人們一直搞不清楚,到底是華納德的報紙引導公眾,還是公眾的輿論引導著華納德的報紙,人們只知道這二者竟然保持著驚人的同步。不過,除了蓋伊·弗蘭肯和另外少數幾個人之外,並非人人都知道華納德擁有著一家公司,而該公司擁有著諾伊斯-貝爾蒙特賓館。
弗蘭肯心情鬱悶,導致他無端地罵人,尤其是衝著那個平時總能倖免的人——彼得·吉丁發火。吉丁聳聳肩,轉過身去,以示無聲的侮慢。然後,吉丁就在大廳里漫無目的地瞎轉悠,無緣無故地衝著年輕的製圖師們咆哮。他在門廊里與路謝斯·N·海耶撞了個滿懷,便厲聲喝道:「瞧你是怎麼走路的!」海耶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的背影,眨巴著眼睛,一時手足無措。設計院里幾乎沒什麼事九九藏書可做,沒什麼話好說,他想躲避每個人。他早早地走出辦公室,穿過十二月里寒冷的薄霧往家走去。
這一事件引發了大量的離奇古怪的投機活動,人們下賭注競猜托黑是否敢公開露面。吉丁就聽到一個製圖師滿懷激|情地說:「他一定會的。他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他是新聞界最最誠實的人了。」另一個說:「他不會的。你有沒有認識到這樣的噱頭對華納德意味著什麼?」一旦華納德選准什麼人,他準會像地獄大火一樣地把他給滅了。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下手,採取什麼方式,可是他會的,而且他這個人誰也拿不準,你一旦讓華納德盯上,那你就完了。吉丁對於這樣的事避之唯恐不及,還談什麼關不關心呢。這整個事情都讓他感到窩火。
他站在街上,一直抬頭看著她家的那幾扇窗戶,就如同在審視一樁可怕的背叛。接著,他突然產生一種不舒服的孤苦伶仃的感覺,彷彿他在這個大城市裡形單影隻、無家可歸似的;此刻,他忘記了自己的住址或者說忘了它的存在。九九藏書然後,他就想到了那場集會,那場群眾大會——在那裡,她的舅舅在今晚將當眾成為一個殉道者。她準是去了那兒,他想。該死的小傻瓜!他大聲說:「見她的鬼去吧!」 ……然而他還是迅速地朝著人們聚會的大廳走去。
吉丁乘計程車趕到格林尼治村,急匆匆跑上樓。他使勁摁了一下門鈴,等待著有人開門。沒人應門。他靠著牆,反覆地長時間地摁門鈴。凱瑟琳明知道他要來的,她不會出去的。她不會的。他走下樓梯,不肯輕易相信,走到街上,抬頭看她寓所的窗戶。窗戶里並沒有燈光。
而這一點又令弗蘭肯極為不快。根據謠傳蓋爾·華納德的房地產業務要比他的新聞帝國龐大得多。那是弗蘭肯第一次有機會接受華納德的委託,所以他就急切地抓住了這個機會,心裏想著它會給他帶來的種種機遇。他和吉丁煞費苦心地設計了最為華美的洛可可式宮殿——其主顧將是每天每房支付得起二十美元的貴客,而且喜歡欣賞石膏雕塑的花卉和大理石雕刻的愛神丘比特,以及鑲銅邊read•99csw•com的開放式電梯。這次罷工卻使那些未來的機遇化為泡影。弗蘭肯對此不負什麼責任,可誰能說得准華納德會不會因為什麼理由而怪罪下來呢?華納德對於某種東西的偏愛是無法預言的,讓人琢磨不透。而且眾所周知,很少有受雇於他的建築師會被他再度起用。
建築同業工會組織的建築工人大罷工使蓋伊·弗蘭肯極為惱火。發起這次大罷工的意圖是為反對正在修建諾伊斯-貝爾蒙特賓館的承包商,而這次罷工已經蔓延到紐約所有的新建築工地。報紙上提到諾伊斯-貝爾蒙特賓館的建築設計師是弗蘭肯-海耶設計院。
第四部分
大多數報紙助長了鬥爭的繼續——他們慫恿承包商不要讓步。攻擊罷工者的最大的呼聲來自偉大的華納德報業集團的各種強大的報紙。
在家裡,暖氣管變得太熱,室內瀰漫著油漆的味道,他大聲詛咒著。可是當他媽媽打開一扇窗戶時,他又詛咒天太冷。除了這忽然閑下來的空虛外,他弄不清還有別的什麼原因會令他感到如此坐卧不安。他無法忍受這種落單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