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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卻變成了一個沉默的魔鬼

最終卻變成了一個沉默的魔鬼

吉丁懷著某種敬意仰視台上,他對所有的名人都懷有這種敬意。他並沒怎麼讀過他的作品,不過他知道海勒是《新聞編年史》報的一位著名的專欄撰稿人,而《新聞編年史》是一種極好的獨立報紙,是華納德報業的頭號敵人。還知道海勒出身名門,畢業於牛津大學;他一開始是做圖書評論的,而最終卻變成了一個沉默的魔鬼,致力於反對各種形式的專制。不管是私底下還是在公開場合,在天上還是在人間的強制行為他都反對。講道者詛咒他,銀行家詛咒他,俱樂部女會員詛咒他,勞工組織者也詛咒他。他比那些經常嘲諷社會的精英們更有修養,他總是為勞動者抗爭,可是他具有比他們更為不屈不撓的品質。他可以應答自如地談論百老匯新近上演的劇目,大談中世紀的詩歌或者國際金融。他從不向read.99csw.com慈善機構捐款,但卻為了替各地來的政治犯辯護而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錢,入不敷出。
「彼得,親愛的,你不生我的氣,對嗎?你看,事情是這樣的:我原以為舅舅今晚是不會讓我到這兒來的,可是在最後的關頭,他說如果我想來,我就可以來。還說我可以幫著散發傳單。我知道你會理解的,我還在客廳的桌子上給你留了張便條,作了解釋,而且……」
最終卻變成了一個沉默的魔鬼
第四部分
她站在雨中,淋得像只落湯雞。她累得身子都站不直了,她的鼻頭上發著光,眼睛因為激動而分外明亮。吉丁停住腳步,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從揚聲器里傳來的話音語調有點平淡,吐字清晰,略帶英國口音。
「凱蒂……」他有點哽咽,「凱蒂,到底是怎麼……」https://read.99csw.com
「那邊的人閉嘴!」人群中有人衝著他們發出噓聲。
「安靜點!我全知道。一提這個我就膩歪。我不要聽關於你的舅舅、華納德或是什麼罷工的事!我們離開這裏吧。」
「至少不要淋在雨里,你個傻瓜!」他粗暴地將她推到門裡,站到門廊的一個角落裡。
「你給我留了張便條?在屋裡?」
「不要站在雨里了,到裡邊來。」
「可我必須這麼做。彼得。」她的語氣中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你不明白,可是我……」
「噢,不,彼得!我們不能!我想聽他講話還有……」
在大廳的方形入口上方,吊著一隻光禿禿的電燈泡,閃爍著一小團不祥的藍白色的光。太冷也太亮了。燈光越過黑暗的街道,照亮了從上方某個邊緣上流下來的一線雨絲,那雨絲像一根亮閃閃https://read•99csw.com的玻璃針,是那樣的纖細而光滑,吉丁古怪地想到了那種有人被冰柱戳死的故事。入口附近,幾個好奇的遊手好閒的人漠不關心地站在雨里,還有幾名警察。會場的大門是開著的。光線暗淡的門廊里擠滿了人,他們根本擠不進已經滿座的圍得水泄不通的大廳。他就站在那裡,聆聽著從那專為此事而特意安裝的揚聲器里傳來的講話。在門口,有三個朦朧的身影在向路人分發傳單。其中有一位像是害著癆病的青年男子,沒有刮臉,脖子老長;另一個是位穿高檔毛領大衣的漂亮年輕人;第三個人就是凱瑟琳·海爾西。
「可是我不能!我還得……」
「對呵……噢……噢,哎呀媽呀!我根本沒想到這一點,你當然進不去了。看我有多蠢。可是我當時走得太急了!別,你不要生氣,你不能氣的!你不明九*九*藏*書白這對他意味著什麼嗎?你難道不清楚他到這兒來要做出多大的犧牲?可我知道他會來的。這些我都對他講過了,人們這麼說,自有他們的道理,他們絕不是偶然這麼說說而已,那將是他的末日——而或許讓他們說中了也未可知,可是他卻滿不在乎。他就是這樣。我嚇壞了,可是我特別高興,因為他所做的事情讓我對全人類產生了一種信任感。不過我害怕,因為你瞧,華納德可能會……」
「我們什麼都沒聽見!」她悄悄說,「講話的人是奧斯頓·海勒。難道你不想聽他演講嗎?」
「……而且我們必須考慮,」奧斯頓·海勒用那種不易激動的語調說,「既然,不幸得很,我們被迫生活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我們要記住,我們能夠擁有法律的惟一方式就是讓法律儘可能地少。國家是個徹頭徹尾的不道德的概念,我無法用任何道https://read•99csw.com德標準來衡量它。除了在時間上,思想上,金錢上,在努力和順從方面,這是社會強求于每一個社會成員的東西。而社會的價值和文明的程度是與它們對社會成員的掠奪成反比的。除了一個人自己選擇要做的工作之外,你想不出有什麼法律能以任何理由強迫他去工作。阻止他做出選擇的法律是不可想像的——就像沒有哪個人能強迫他的老闆接受他一樣。贊成或不贊成的自由是我們這種社會的基礎——罷工的自由就是這種自由的組成部分。說到這個,我要向某個出生在『地獄的廚房』的彼特羅紐斯提個醒——就是那個衣著考究的雜種,他最近特別囂張,叫囂什麼罷工就是對法律和秩序的破壞。」
她手裡拿著傳單機械地朝他揮了過來,猛一抬頭,看見是他。她毫不吃驚地衝著他微微一笑,高興地說:「真的是你呀,彼得!你來這兒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