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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3

第二部 3

峽谷的10月,白天很長。我沿著鐵路線走著,希望能遇上一輛大平板車,這樣我就可以加入那些摘葡萄的流浪漢們的行列,一路上分享他們那純樸的快樂了,然而始終沒有等到。我走向高速公路,在那兒很快就搭上了一輛小汽車。這輛車簡直是我一生中坐過的最快、也是喇叭最響的車。開車的小夥子是加利福尼亞牛仔樂隊的提琴手。這是一輛嶄新的車,他把車速開到了每小時80英里。「我開車的時候從不喝酒。」他說著遞給我一品特酒。我喝了幾口,又遞給他。「太好了。」他說著,也喝了起來。我們從沙比納到洛杉磯的愉快旅行,長達250英里,只花了四個小時。我在好萊塢的哥倫比亞影業公司前面下了車。我如期到達,又開始按原訂計劃進行了。我買了去匹茲堡的車票,因為沒有足夠的錢買票直達紐約。我到匹茲堡之後才真正感受到沒錢的窘迫。
我們的車向苔麗家駛去。她家在葡萄園中間的一條小路上。我們到那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們把我留在離她家25米遠的地方,然後徑直向大門走去。燈光從門裡泄了出來,苔麗的其他六個兄弟正在裏面彈吉他、唱歌,他父親坐在屋裡喝酒,我聽到歌聲里還夾雜著叫聲和爭吵聲,他們罵她婊子,因為她離開了那個無用的丈夫,把孩子留給他們,而自己卻跑到洛杉磯去了。那位老頭咆哮著,面色枯黃、憔悴的母親痛苦地勸說著他們,最後他們終於答應苔麗可以回家住了。她的兄弟們又唱起歡快的歌,節奏強烈。我縮成一團,在風雨交加中觀看10月峽谷中葡萄園裡的一家所發生的一切。我的腦海中突然湧現出比麗亞·荷利黛唱的那首動聽的歌《情郎》,我的心中也在舉行著自己的音樂會。「有一天,我們會重逢,你將把我的淚擦乾,一聲甜蜜的低語輕輕吹過我的耳畔,熱烈地親吻,緊緊地擁抱。呵,我們彼此多麼思念,我的情郎,你將走向何方……」比麗亞唱得是那樣優美、和諧,就象一位少女坐在溫柔的燈光下輕撫著愛人的頭髮,風在咆哮,我感到很冷。
「好吧,好吧,我們再在一起住一夜,然後你走。」我們回到了倉庫,就在蜘蛛網下面做|愛。這些蜘蛛現在正在幹什麼呢?我們在木箱上睡了一會兒,這時火已經滅了。午夜時分她起身回家。他父親醉了,我能聽到他的大聲咆哮,然後一片寂靜,他大概睡著了。星光映照著沉睡的鄉村。
突然我發現自己已經在時代廣場。我周遊了整個美國,行程八千哩,現在又回到了時代廣場,這時正好是交通高峰期,我用單純、陌生的眼光看著這個喧囂瘋狂的紐約。數百萬人毫無休止地為了生存而四處奔波,象一場噩夢——掠奪、攫取、失去、嘆息、死亡,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長島外面read•99csw•com的那些城市裡為自己爭得一塊墓地。我站在地鐵的人口處,想壯壯膽子去撿一個煙蒂,但每次剛彎下腰,就被擁擠的人流沖開了,煙蒂已被黑壓壓的人群湮沒碾碎。我沒錢乘車回家,帕特森離時代廣場還有好幾英里路,你想想難道我還有力氣步行回家,穿過林肯隧道,或者走過華盛頓大橋進入新澤西嗎?現在已是黃昏。哈索爾在哪兒?我在廣場上尋找著哈索爾,他不在這裏,他在瑞克島。狄恩在哪兒?我的那些朋友們都在哪兒?我的生活在哪兒?我有家可歸,我應當躺在溫暖的床上好好地反省一下這次旅行的得失。我只能去乞討幾個子兒來乘車了,最後我看準了站在牆角處的一個希臘神父,他給了我兩角五分錢,便神色緊張地趕緊躲開了。我隨即衝上汽車。
這真是一個鬧鬼的夜。魔鬼是一個背著紙做的背包的小乾癟老頭,他說他要去「加拿狄」,他走得很快,命令我跟在後面,並告訴我前面有座橋,我們可以從那兒過去,他大約60歲左右,喋喋不休地談著他曾經吃過的美餐;他們給他的煎餅上塗了多少奶油,他們多給了他多少麵包;老夥伴們又是怎樣邀他去度周末;他臨行前又是怎樣痛快地洗了個澡;他現在頭上戴的這頂嶄新的帽子又是怎樣在弗吉尼亞的路邊拾到的;他又是怎樣闖進城裡的每一個紅十字會,以證明他曾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哈里斯堡的紅十字會又是怎樣地名不符實;他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又是怎樣艱難等等。但是無論怎樣我一眼就看出他只是個不那麼令人尊敬的流浪漢,他一會兒可以闖進紅十字會,一會兒又可能站在南大街的角落裡傷心地向行人要上幾個子兒。我們都是流浪漢,我們一起沿著嗚咽的沙士魁納何走了七英里路。這真是一條可怕的河流,兩邊峭岩上的灌木叢象披著長發的魔鬼站在水裡。漆黑的夜色遮沒了一切,只是偶爾有一輛車從河上穿過,車燈把兩邊峭岩上的灌木令人恐怖地展現出來。老頭告訴我他背包里有一根很漂亮的皮帶,我們停下來讓他從裏面抽出來。「我買這根皮帶是在——是在馬里蘭的佛萊德里克。他媽的,我把它忘在佛萊德里克斯堡的櫃檯上了嗎?」
拂曉,汽車穿過亞利桑那沙漠,無垠的大漠一直向南延伸到墨西哥山脈。然後我們又往北開過亞利桑那山脈和一些小山城。我從好萊塢教堂里偷來一本精彩的書,但現在我更願去讀美國這秀麗的風光。汽車的每一下顛簸,每一次爬坡,窗外的每一個景緻,都會激起我神秘的渴望。傍晚時分車子駛過新墨西哥,天亮以前到了得克薩斯州的達爾哈特。在一個蕭瑟的星期日下午我們駛過了奧克拉荷馬的一個又一個小城,黃昏過後到了堪薩斯。車子繼續往九_九_藏_書前開,我10月份就可以到家了。
「紐約見,苔麗,」我說。她打算一個月之後與她哥哥一起開車去紐約,但是我們心裏都明白這是不可能的。走了100米,我又回頭望了她一眼,她正拿著給我送早飯的盤子,向家裡走去。我凝視著她。噢,多麼令人憂傷,我又上路了。
「很好。我希望在這兒沒打擾您。」
回到家裡,我幾乎吃光了冰箱里所有的東西。姨媽起床,看著我。「我可憐的小餓鬼,」她用義大利語說道,「你瘦了,你瘦了,這麼長時間,你都到了些什麼地方?」我穿著兩件襯衣,兩件毛衣,帆布包里裝著摘棉花時磨破了的褲子和一些破爛不堪的鞋。我和姨媽決定用我從加州給她寄回來的錢買一隻新的電冰箱。她去睡了。我躺在床上抽著煙,直到深夜仍然難以入眠。我寫了一半的手稿仍放在桌上。現在是10月,我回家了,我要繼續開始。陣陣冷風吹打著窗戶玻璃,幸好我關得及時。狄恩曾來過我們家,在這裏住著等了我好幾天。每天下午當我姨媽在破地毯上縫補衣服的時候,他就坐在那兒陪著她聊天。我回來的前兩天他才離開,也許正沿著我走過的路去賓夕法尼亞、俄亥俄,最後去洛杉磯了。他在那兒有自己的生活,凱米爾已經找到了房子。我在凱米爾那裡的時候從沒把她放在眼裡。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只是非常想念狄恩。
那天晚上我在哈里斯堡火車站的長凳上睡了一覺。清晨,車站的主人把我趕了出來。當你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時,當你還生活在父母的懷抱里時,難道你不是對一切都抱著肯定的態度嗎?然而當你獨自面對人生時,當你發現你自己原來是那樣可憐、悲慘、窮困潦倒、赤身裸體、無依無靠,面容枯槁、形如魔鬼時,你就只能面對這夢魔般的人生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了。我踉踉蹌蹌地走出車站,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我眼前只有如同墳墓一般蒼白的早晨。我幾乎要餓得昏死過去,我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幾個月前在內布拉斯加的希爾頓買的幾片感冒藥了,我舔著它們外面的糖衣。我不知道怎樣去乞討,幾乎連走到城外的氣力都沒有了。我知道如果再在哈里斯堡過夜,我會被抓起來的。我詛咒這個城市。帶我搭車的那個瘦子告訴我有節制的飢餓對健康的好處。當車子向東部疾駛時,我告訴他我快要餓死了,他說:「太好了,太好了,這對你大有益處。我自己也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這樣能活150歲。」他瘦得皮包骨頭,象一截木棒,象一個玩偶,又象個瘋子。如果我搭的是一個肥胖的大富翁的車子,那該多好啊!他一定會對我說:「我們開車去找個餐館,先吃些火腿和大豆再走吧。」真倒霉,我碰上的卻是這麼一個瘋子,他竟然相信飢餓療法https://read.99csw•com!車開了100多公里之後,他才寬厚地從車後面拿來了一些奶油麵包和三明治。他是一個管道裝置公司的推銷員,經常去賓夕法尼亞一帶推銷產品。我狼吞虎咽起來。突然我笑了,只有我一人坐在車上等他,他去亞林鎮打電話了。上帝啊,我被生活折磨得筋疲力竭。但這個瘋子快要把我帶到紐約了。
「我不知道,親愛的。我會想你的。我愛你。」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
早晨起來,赫費爾芬格從馬棚的窗子里把頭伸進來,說:「睡得怎麼樣,小夥子?」
苔麗和龐佐終於出來了,我們立即開車去見瑞奇,瑞奇現在和龐佐的女人大羅絲同居。我們在黑洞洞的巷子里猛按喇叭,大羅絲把他推了出來。事情弄得很糟,那天夜裡我們住在卡車裡,苔麗緊緊地擁著我,讓我不要離開她。她說她可以去摘葡萄掙錢養活我們倆,我可以住在她家路那邊一個叫赫費爾芬格的農民家的倉庫里。我什麼事也不用干,只管每天坐在草地上吃葡萄。「你樂意嗎?」
「啊?」老魔鬼問道,「不要給我指路。我已經在這兒走了幾十年了,我知道。我是去加拿狄。」
「但是怎麼去呢?」
「也很漂亮。我想牛大概已經出欄了。她有一雙藍眼睛。」我們又談起了他的農場。
「當然沒有。你愛那個墨西哥小盪|婦?」
苔麗把我的早飯送來時,我已經整理好帆布包,準備回紐約。從我在沙比納拿到錢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這一天在等著我了。我告訴苔麗我要走了,她已經想了一夜,這時只有聽任命運的安排。她動情地在葡萄園裡吻了我一下,便背對著我走開。大約走了十幾步,我們都不約而同地轉過身來:愛情真象是一場決鬥,我們彼此再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
早晨他的堂兄們開著另一輛貨車來接我們。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地方成千上萬的墨西哥人都已知道了我和苔麗的關係,這一定成了他們一個有趣的話題。她的堂兄們都十分有禮貌,並且長得很有魅力。我們高興他說笑著,我們講述了一些各自在大戰中的經歷,她有五個堂兄,都很好。他們似乎和苔麗家關係很密切,但決不象她兄弟們那樣整天抱怨。但我喜歡粗野的瑞奇,他說一定要去紐約找我。我一直在想象著他來到紐約時的情景,把什麼都給忘了。那天他正在一塊不知是誰家的農田裡喝酒。
「你是說佛萊德里克。」
中午,車子到達聖路易斯。我走下車,沿著密西西比河散步。巨大的原木從北面的蒙大拿漂流而下——這種巨大的奧德賽原木是我們美洲大陸的驕做。古老的蒸汽船上雕刻的花紋已被河水和風暴所侵蝕,花紋上沾滿了沙子,老鼠來回亂竄。下午的密西西比河上籠罩著厚厚的烏雲。汽車繼續前進,夜裡穿過印第安那州的玉米地,read.99csw.com月光鬼影似地在地里晃動。在車上我結識了一位姑娘。在到印第安那波利斯的一路上,我們彼此愛撫著。她的眼睛近視,當我們下車去吃飯的時候,我不得不拉著她的手。我的三明治早吃完了,她替我買了飯。作為報答,我給她講了很多故事。她是從華盛頓來的,整個夏天都在那兒摘蘋果,她家住在紐約北部地區的一個農場。她邀請我去那兒。我們約定在紐約的一個旅館里再見。她在俄亥俄州的哥倫布下了車。我就一直睡到匹茲堡,然後又搭了兩次便車,一輛是運蘋果的貨車,另一輛是個大棚車。在一個溫柔多雨的夏夜,我到了哈里斯堡。我一刻也沒耽擱,因為我很想家。
我本來以為美國的野性只表現在西部,然而當我遇到這個沙士魁納河畔的幽靈時,我的看法改變了。不,東部也充滿野性。這就是本·弗蘭克林在牛車時代所看到的野性,這就是喬治·華盛頓當印第安鬥士時所表現出的野性,這也是丹尼爾·布納的小說中所措寫的那種野性,當布萊德福德築成了公路的時候,大夥們在小木屋裡歡呼著把他拋向天空。
「但是我必須離開。」
當晚霞從烏雲後面鑽出來的時候,這是我在峽谷的最後一個黃昏,苔麗讓我去看看那個農夫的倉庫。赫費爾芬格在路邊有一個收成很不錯的農場。我們把箱子聚攏到一起,她從屋裡拿來幾床毯子鋪上,一切就安頓好了,只是屋頂布滿了蜘蛛網。苔麗說沒關係,只要我不去碰它。我躺在床上,看著這些可怕的東西,我走進墓地,爬到一棵樹上。在樹上我唱起「藍色的天空」。苔麗和約翰尼坐在草地上,我們一起吃著葡萄。在加州,你吸吮著葡萄汁,然後把皮吐出來,真是一種真正的享受。夜幕降臨,苔麗回家去吃晚飯,九點鐘她回來了,還帶了許多她吃的麵條和豆泥。我在倉庫的水泥地上生了一堆火照明。然後我們開始躺在箱子上做|愛。苔麗坐起身,趕緊往家跑,因為父親在叫她,我在倉庫里能清晰地聽見他的聲音。她給我留下了一個披肩,好讓我暖和些,我把它圍在脖子上,走進月光下的葡萄園,想看看她家裡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離她家不遠的地方,跪在溫暖的泥土上。她的五個兄弟正用西班牙語唱著憂傷的歌。滿天的星斗低低地懸在小屋頂上,火爐上的煙囪往外冒青煙,屋裡飄散出豆泥和辣椒的香味。她父親吼叫著,兄弟們仍在憂傷地唱著,母親默默地坐在一旁,約翰尼和其它孩子們在卧室里咯咯地笑,一個多麼典型的加利福尼亞家庭。我躲在葡萄園裡,注視著這一切。我感到自己就象一個百萬富翁,在一個瘋狂的美國式的夜晚里冒險。苔麗出來了,砰的一聲把門關上。我從黑暗中向她走去。「怎麼啦?」
「但這並不是去加拿大的路,這是九*九*藏*書到芝加哥和匹茲堡的路,」老頭對我們滿肚惱火,走開了。我最後一眼看到的是他那隻白色的背包消失在阿利根尼憂鬱的夜色之中。
「不,是佛萊德里克斯堡,在弗吉尼亞州!」他又開始喋喋不休他說著馬里蘭州的佛萊德里克和弗吉尼亞州的佛萊德里克斯堡。他總往路中間走,好幾次差點被車撞上。我真希望這老傢伙在這漆黑的夜裡趕緊上西天,死掉算了。前面根本就沒有橋。我在一個鐵路地下過道處把他甩了。我走得滿身大汗,我穿了一件汗衫,兩件毛衣。一個小酒店射出的燈光,照著我痛苦而又疲憊不堪的樣子。有一家人正走在馬路上,這時正好奇地看著我。我感到特別驚奇的是,這個賓夕法尼亞破舊的小酒店裡竟然有一個純正的男高音在唱著感傷、動人的黑人民歌。我聆聽著,呻|吟著。天開始下起大雨。一個人把我帶回了哈里斯堡,告訴我路走錯了。就在這時,我看到那個乾癟老頭正站在路燈下,伸著大拇指,做出要搭車的手勢——可憐的、被遺棄的老頭,迷途的羔羊,身無分文、衣衫襤褸的幽靈。我對司機說了這個老傢伙的故事,他把車停下,告訴那位老人:
我從高速公路向沙比納走去,在路邊的樹上摘了幾個核桃吃,我穿過鐵路,走過了一個水塔和一個工廠,來到鐵路郵局去取從紐約寄來的匯單,但這兒關門了。我一邊罵著,一邊坐在台階上等。郵遞員回來了,邀我進去,我的錢來了!我姨媽又救了我這個懶蟲一命。「明年誰將獲得世界集郵冠軍?」面孔瘦削的老郵遞員問我。突然我意識到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我正在回紐約的路上。
我在交叉路口下了車,堂兄們則帶苔麗回家。他們在門前向我示意,父母都不在家,去摘葡萄了,所以我今天下午能待在這裏。這是個有四間屋子的農舍,我難以想象他們一家數口是怎麼住下的。廚房裡蒼蠅橫飛,沒有窗帘,就象歌中唱道的那樣:「窗戶,她破爛不堪,雨,她走進了房間。」現在苔麗在家裡了,她圍著水壺轉,不斷往裡面添水。她的兩個妹妹對我咯咯直笑。小孩們在路上嘻戲。
「聽著,夥計,你應當往東走,不是往西。」
第二部 2
「哦,我們吵了起來。他讓我明天就開始幹活。他說不想讓我再蠢下去。索利亞,我想跟你一起去紐約。」
汽車10點鐘開,我還有四個小時可以好好地在好萊塢轉轉。我買了一塊麵包和一些義大利香腸,準備做10個三明治帶著上路。我只剩下一美元了。我坐在好萊塢停車場後面的矮牆上,做三明治。正當我在進行著這項偉大工作的時候,突然好萊塢無數只耀眼的弧光燈射向天空,把整個西海岸照得如同白晝。包圍著我的是黃金海岸之夜的喧囂和瘋狂。這就是我的好萊塢「生涯」——這就是我在好萊塢度過的最後一夜。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