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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2

第四部2

我說:「他再也不會這麼干啦。我一定會看著他的,他是我兄弟,會聽我的話的,請你把槍放下,別再另外出點什麼事。」「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黑暗中傳來她堅定而冷酷的聲音,「我丈夫回來以後,我要讓他跟著你們。」「你不必那麼做了,他不會再去打擾你們。請放心,現在他已經冷靜下來,一切都了結了。」狄恩站在我身後,緊張地喘著氣。那位姑娘從卧室的窗戶里窺視著這一切。我從前就了解這些人,他們很相信我,一會兒就安靜下來。我拉著狄恩的胳膊,穿過月光下的一排排玉米地走了回來。「哈哈!」他叫道,「今晚我一定要痛飲一番。」我們回到弗蘭蒂和孩子們這裏。小珍妮特正在放一張唱片,狄恩一聽就象丟了魂一樣猛地把唱機搶過來放在膝頭。這是一首鄉村音樂,是狄恩最喜歡的歌手狄茜。吉爾斯比早期唱的一首歌曲。我前幾天把它給了珍妮特,我告訴她當她傷心的時候可以放放它,它可以讓狄恩失魂落魄,她果然這麼做了。狄恩默不作聲地攥著唱機,明白了這是這麼回事,我們都大笑起來。一切都過去了。這時,弗蘭蒂想出去到街上的酒馬巴里喝啤酒。「我們一起去!」狄恩叫道:「他媽的,如果你買了那輛車,我今天就會讓你看看我們不必步行了。」「我不喜歡那輛該死的車!」弗蘭蒂也嚷起來。幾個小孩子開始又哭又鬧。
8
「他只是去加油,很快就會回來的。」我走到一個角落裡去小便,看到狄恩正坐在發動著的車裡等那個女招待,她正在旅館房間里換衣服。事實上從我站的地方就能夠看見她。她站在穿衣鏡前,仔細地在化妝,然後套上長筒絲|襪。我真希望我能跟他們在一起。她跑了出來,跳上卡迪拉克。我慢騰騰地走回來,再次向旅行社老闆和乘客們保證。我站在門口,看到卡迪拉克的一線影子在閃動,狄恩穿著T恤衫,興奮地駕駛著汽車,他手舞足蹈地跟那姑娘聊著,她則溫柔而驕做地依偎在他身旁。他們把車停在一堵磚牆背後,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光禿禿的地上,他和她幹了那事,而且,他還勸她星期五一拿到薪水就坐巴士到東部找我們,然後在紐約麗香頓大街伊恩。麥克阿瑟的公寓里碰頭。她答應一定去,她的名字叫貝弗莉。半小時以後,狄恩開著車晃晃悠悠地回來了。他在旅館里同她告別,他們不停地接吻,山盟海誓,這才開車回到旅行社來接乘客。
「當然!別忘了還有那些小姐,我們一定要把所有小妞都搞到手。索爾,我已經想好了,我們可以儘快趕到那裡,這樣我們就有一整夜的時間干這些事。你現在休息一會兒,我可以一直開下去。」
這時,他年輕的妻子在寬大的廚房裡準備了一頓豐盛的食物,她指著桃子冰淇淋抱歉他說道:「其他什麼也沒有,只好把奶油和凍桃子做在一起。」這肯定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唯一真正的冰淇淋。開始她只端來一點,後來端來一大盤。在我們吃飯的時候,又出了一件事。艾迪的妻子受過良好的教育,一頭金髮。象所有生活在曠野中的女人一樣,她抱怨這種生活有些無聊,一到晚上的這個時候,她總是靠收聽無線電廣播來打發時光。艾迪。華爾只是坐在那裡盯著自己的手。狄恩狼吞虎咽地吃著,他想讓我跟他一起虛構故事,說那輛卡迪拉克是我的,我是一個富翁,他則是我的朋友和司機。艾迪。華爾沒怎麼在意,每次穀倉里有什麼響動,他才抬起頭來傾聽。
到了早晨,麻煩事仍然跟著我們。狄恩起來以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出去看看是否有車帶我們去東部。我告訴他不會有的,但他執意要去。不一會兒,他臉色灰白地回來了,「夥計,昨晚開的竟是一輛警車。自從那年我偷了500輛車以後,城裡的每一個警察都知道我的指紋。你知道我幹了什麼,我只是想開開車,夥計!我一定要走!聽著,如果我們不馬上離開這裏,隨時都可能被抓進監獄。」
「他是你兄弟嗎?」後座上的男孩問,「他開起車來象個魔鬼,不是嗎?」「他瘋了。」我說,「是的,他是我兄弟。」狄恩和一個農場工人開著一部拖拉機回來了。他們將鏈條拴在我們的車上,然後用拖拉機把車從溝里拉了出來。車身上沾滿了泥漿,擋泥板也滾壞了。那位農場工人要了我們5元錢。他的女兒也站在雨中看著這一切。她非常漂亮,也非常害羞,遠遠地躲在後面看著。她完全有理由這麼做,因為她絕對是狄恩和我在我們的生活里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她大概只有16歲,身上帶著大平原上的人的氣質,彷彿是一朵野玫瑰。她有一雙碧藍的眼睛和一頭可愛的秀髮,象一頭野羚羊那麼溫柔、機靈。她站在那裡,不時怯生生地瞟我們一眼。狂風吹起她的頭髮蒙住了她的頭,她有些窘,臉色越發紅了。
「嗨嗨嗨!」狄恩得意地笑了起來。他開著車左突右沖,搞得塵土飛揚,就是在一座路面狹窄的橋上還要超車。我跳到後座,想在座位上睡覺,一個男孩則興緻勃勃地跑到前排。
「怎麼回事?他們在哪兒?,,」就在玉米地那邊,夥計。「狄恩沒事似地喝起了酒。我們一起跑出去看。穿過玉米地,我看見在月光照射下的塵土飛揚的路上正站著一群人。
「得了,夥計,那件事已經過去啦。」狄恩說道。我們一起盯著狂歡的人群,塵土飛揚的路上撒滿了爆米花和木屑,彩車一輛輛駛過,幾百個穿著牛仔褲的丹佛的年輕小夥子來往穿梭。狄恩穿著洗得乾乾淨淨的牛仔褲和丁恤衫,猛一看真象是個真正的丹佛人,幾個戴著頭盔留著小鬍子的小夥子開著摩托車飛駛而過,後座上坐著穿著襯衫和牛仔褲的漂亮姑娘。
我們已經習慣於旅行,我們可以走遍整個長島,但是再也沒有陸地了,只剩下浩瀚的大西洋,我們只能走這麼遠,我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答應永遠是朋友。5天以後,我們去參加在紐約舉行的一個晚會。我遇見了一個名叫伊尼茲的姑娘,我告訴她我有一個朋友跟我在一起。什麼時候她可以見見。我一邊喝酒,一邊告訴她他是牛仔。「噢,我一直想見見牛仔。」
我和狄恩按照拉格泰姆的調子一搖一晃地走了出來。現在該把卡迪拉克還給車主了,他住在湖濱路一幢優雅的公寓里。樓下有一個大車庫,由一群渾身油漬的黑人看管著。我們把滿是泥污的車開進車庫,維修工沒認出那是卡迪拉克,我們把證明交給他,趁他正把頭湊在上面看時,趕緊溜了出來。一切都結束了。我們乘巴士回到了芝加哥商業中心。從那以後我們一句也沒聽到過那位富翁對於他的車說了些什麼,儘管實際上他有我們的地址,也一定會抱怨。
「事故?我們只是撞破了一個傢伙的水囊。」
9
我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是7月的衣阿華一個炎熱、乾燥的星期天的早晨了。狄恩依然在不停地開著車,一點沒有放慢速度,只要一有機會,他就箭一般地超過其他車,把他們甩在車尾的塵霧中。有一個開著布依克車的傢伙看到了這一切,準備跟我們較量一番。當狄恩開車經過一個路口時,那傢伙沒有鳴笛便超過了我們。於是,他又是狂叫又是亂撳喇叭,而且還挑戰似地打亮尾燈。我們緊緊跟在他後面。「等一會兒,」狄恩笑著說,「我要逗逗他,把他甩上個幾十英里,瞧著吧。」他讓布依克車在前面開著,然後突然加速,一下子追上了他。那個瘋子沒料到這一手,拚命把車速提高到100英里,使我們有機會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人。他看上去象是芝加哥的嬉皮士,旁邊坐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年紀很大,幾乎可以作——也許的確是——他母親了。天知道她是否在抱怨,只是那傢伙還想比試比試,他身穿一件運動衫,滿頭的黑髮亂七八糟地披在腦後,象是從芝加哥來的義大利人。可能他以為我們是從洛杉磯新闖入芝加哥的一幫人,因為這樣的高級轎車在這裏非常少見,而且汽車的牌照也是加利福尼亞的。主要還是這樣做可以找點樂趣。他拚命想趕到我們前面,從旁邊繞過了幾輛車,幾乎越過了中間線。這時一輛卡車突然從對面出現,他只好退了回來。我們早已超過了衣阿華州規定的100英里的車速,但是這場比賽太有趣了,我也沒工夫去害怕。這時那個瘋子忽然放棄了,在一家加油站停了下來,可能是那位老大大的命令,他歡快地向我們揮了揮手。開車的時候,狄恩一直光著身子,我的腳搭在儀錶盤上,兩個中學生則在後座睡覺。當附近鎮上的教堂鐘聲響起來時,我們停下車吃了一點早飯。一個白髮老太太給我們端上來滿滿一大盆土豆。吃完后,我們又重新上路。
「你他媽的是對的。」我說。我們開始儘快收九_九_藏_書拾行李,穿上襯衫,系好領帶,匆匆忙忙地告別了這個可愛的小家庭,順著一條比較安全的公路躡手躡腳地走了。這條路上沒有人會認識我們,小珍妮特哭著來送我們,或者說是送我。弗蘭蒂很傷感,我吻了吻她,並向她道歉。
我可沒那麼善良,告到法院就完事了。如果他敢再來的話,我就開槍把他殺了。「一群高中生個個怒目而視,拳頭緊握。我喝了點酒,也不大在乎,但還是安慰了他們一番。
「嗨,狄恩,我要坐到後座去了。我受不了了,不能再看。」
「好吧,你現在開得有多快?」
那天晚上,由於在一個酒吧里遇見了他的表兄山姆。布拉迪,狄恩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他穿了一件乾淨的T恤衫,看上去煥然一新。「聽著,索爾,我要給你講講山姆——他是我的表兄。」
我說:「這是我的事,你不必擔心。」狄恩這麼明顯地瘋瘋癲癲,每個人都能夠猜到他有些不正常。他忽然一本正經地堅持要這兩個男孩把行李隨身帶著,這使他們幾乎無法入座,我也無法揮手向丹佛告別。車象離弦之箭一般在路上飛馳。離開丹佛不到兩英里路,車上的計速器就壞了,因為狄恩把車加速到每小時110英里。
「他現在在幹什麼?」
「我狠狠揍了瑪麗露一頓,就成了這樣,上面一截不得不切掉。」「你為什麼要他媽的那麼干?」我看得出,他過去一直是狄恩的兄長。他搖了搖頭,牛奶桶仍然放在腳邊。「你什麼時候都是個不懂事的小傢伙,」
狄恩滿意地倒在椅子里。「好了,好了,我想我們最好還是動身吧,因為我們明天晚上一定要趕到芝加哥。我們已經耽誤好幾個鐘頭了。」兩個中學生對華爾的熱情招待表示感謝,然後我們又出發了。我回過頭去,看到廚房的燈光依然在夜色中閃亮。
「這都什麼時間啦!」旅行社老闆暴跳如雷,「我還以為你已經開著卡迪拉克車跑了呢。」
「我們再走過一盞街燈以後我要告訴你一件事,索爾,但是現在我還在繼續思考一個新的想法,等我們走到下一盞燈下,我要重新回到原來的想法上來,同意嗎?」我當然同意。
到了一個酒吧門口,我們一個接一個踉踉蹌蹌地跳下計程車。這是一個靠近山坡的鄉巴佬式的酒吧,我們走進去要了啤酒,剛才的一切統統被拋在腦後。不可思議的是,酒吧里有個傢伙更不正常,他摟著狄恩,對著狄恩的臉嗚嗚咽咽地嘮叨著,狄恩一下子又滿頭大汗地興奮起來。為了再製造點出人意外的混亂,狄恩跑出門去,過了一會兒,從路旁偷了一輛車,到丹佛的商業中心逛了一圈,回來時又換了一部更新、更漂亮的車。突然,我從酒吧里看見路邊有群人正圍著一輛巡邏警車,描述著被竊的車。「一定是有人剛才在這兒偷了車以後跑了!」其中一個人說。狄恩正站在他身後,便隨口說道:「對,對。」那群人四處搜查去了。狄恩和那個不正常的傢伙東倒西歪地走進酒吧,那個傢伙這天剛剛結婚,他的新娘此時正在什麼地方等著他,他卻在這裏狂飲濫喝。「噢,夥計,這個傢伙真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狄恩大聲嚷著,「索爾,弗蘭蒂,我這次要出去搞一輛真正漂亮的車,然後我們就走,托尼也去(那個神經不正常的傢伙名叫托尼)。到山上痛痛快快地喝一杯。」說完,他便跑了出去。幾乎就在同時,有一個人衝進來說,路上停了一輛從丹佛商業中心偷來的汽車,人們對這些怪事議論紛紛。我從玻璃窗里看見狄恩鑽進旁邊的一輛車,悄無聲息地開走了,誰也沒注意他。幾分鐘以後,他開著一輛完全不同的車回來了,是一輛嶄新的敞篷汽車。「這輛車真漂亮!」他輕聲在我耳邊說,剛才那輛噪音太大。——我把它扔在路口啦,這輛車就停在一戶人家的門前。逛丹佛去,來呀,夥計,我們都上車。「他在丹佛的全部生活就是到處闖禍,象陣陣狂風一樣沒有規律,他面孔通紅,汗水淋淋,臉上浮現著倦容。
「狄恩在哪兒?」我在晚會裡叫著,「到這兒來,夥計。」狄恩忸忸怩怩地走了過來。
我碰了碰狄恩的胳膊,「哎,夥計,我們這次真的要回家啦。」紐約就要第一次成為他永久的居住地了。一想到此,他就樂不可支,急不可待。「想想看,索爾,我們到了賓夕法尼亞,就能從收音機里收聽東部美妙的流行音樂啦,啊哈!」這輛神奇的汽車賓士著,大平原在不斷延伸,就象逐漸展開的一張白紙。一個晴朗的早晨出現在我們眼前,我們飛速地撲向它的懷抱。狄恩的神情嚴肅而執著,目光炯炯地直視前方。
又該繼續趕路了,我們準備乘巴士到底特律,到現在為止,我們的錢還沒怎麼用。我們提著破破爛爛的行李來到車站。狄恩拇指上的繃帶已經象煤一樣黑,卻還纏在手上。我們兩人的樣子都慘到了極點。巴士經過密執安州時,狄恩就在搖搖晃晃的車裡睡著了。我同一位美麗的鄉下姑娘聊了起來。她穿了一件低領的棉布罩衫,露出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迷人的胸脯。跟她交談真是件乏味無聊的事。她講起鄉村的夜晚在院子里爆玉米花,這本是件能讓我感到樂趣無窮的事情,然而由於她的心中缺少情趣,所以當她講述這一切時,我知道除了說明某人做過這件事外其他什麼也沒有。「你還做過其他什麼有趣的事嗎?」我試圖提起男朋友和性。她那大而烏黑的雙眼漠然地望著我,她從來沒有什麼非常想做的事——無論它是什麼,實際上每個人都知道它是什麼。「你想從生活中得到什麼?」我想迫使她去思索,但是她從來沒去想過需要什麼。她咕噥著工作,電影,夏天去看祖母,她希望能夠到紐約去,看看時裝,挑一件合適的衣服——她常常穿著東部人剛剛流行的服裝:白色女帽,帽子上插著玫瑰花,玫瑰色的淺口皮鞋,淡紫色的華達呢大衣。「星期天下午你幹什麼呢?」我問。她總是坐在走廊里,騎著自行車的男孩子們不斷經過,有時他們也停下來聊幾句。有時她斜躺在吊床上,讀些有趣的書。「在一個晴朗的夏夜你又幹些什麼呢?」,她坐在走廊,望著路上來往的汽車,同母親一起爆玉米花。「你父親在夏夜幹什麼呢?」他在鍋爐廠上夜班,他的一生都在供養一個女人,相互之間沒有信任,沒有愛慕。「你兄弟在夏夜幹什麼呢?」他騎著自行車到處轉,時常去光顧酒店。「他渴望幹什麼?我們大家都渴望幹些什麼?我們又想要什麼?」她不知道,她打起了呵欠,她睡著了。問題太多啦,沒有人能夠回答,沒有人願意回答,更何況她只有18歲,又那麼可愛,那麼惘然無知。
一種今天早上我們將要撞車的巨大恐懼時時索繞在我心頭。我躺在後座上,閉上雙眼想打個盹。我過去常常象海員一樣想象著海浪沖刷著的甲板和大海無底的深淵——現在,當我坐在一個瘋子開的車上,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在這片呻|吟著的大陸上飛馳時,我能感覺到在我下面20英寸的路面在延伸,在晃動,在嘎嘎作響。我一閉上眼睛,就彷彿看見道路向我迎面撲來;一睜開眼睛,只能看見車外迅速後退的大樹投射在車廂里的陰影。我無處可逃,只好聽天由命。狄恩仍然開著車,他想等我們到了芝加哥以後再睡覺。下午,我們又到了古老的狄斯莫恩斯,我們曾經在這裏開車出過事,於是放慢了速度。我又回到前座,這時,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故發生了。我們前面停了一輛車,開車的是位胖胖的黑人,車上坐著他一家。這個大漢正拎著一袋帆布水囊,水囊是專門賣給在沙漠中開車的遊客的。他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原來狄恩正同後座上的兩個男孩說話,沒有留神,我們的車一下子把他撞倒了,正壓在水囊上,水囊破了,裏面的水象汽油一樣四處飛濺。除了那個大漢之外,沒有人受傷,狄恩和我趕忙下車向他道歉,並和他聊了起來。聊的時候,狄恩的眼睛一刻也未離開他漂亮的妻子。她的胸脯幾乎完全|裸|露在外面,只披了一件棉布罩衫。我們把去芝加哥的那位富商的地址告訴了他,於是繼續前進。
那天晚上,我沒有絲毫的恐懼,車速開到了每小時110英里,我們照樣聊著天。內布拉斯加的所有城市——奧格拉拉、哥特爾堡、格蘭特島、哥倫布——都一閃而過。我們飛也似地駕著車,同時還聊著天。這真是輛神奇的車,它能漂浮在路面上,就象船漂浮在水面上一樣。「啊,夥計,真象是在做夢!」狄恩感慨道,「想想如果你我有了這樣一輛車,我們會幹什麼。你知道有一條沿墨西哥一直到巴拿馬的路嗎?——可能一直通到南美洲的頂端。聽說那裡有7英尺九-九-藏-書高的印第安人,他們住在山上,每天都吃可卡因。哈!你和我,索爾,我們要開著這樣的車周遊整個世界,夥計,這條路一定可以通向全世界,這樣的車什麼地方不能去?噢,我們就要去逛逛古老的芝加哥了。想想吧,索爾,我一生中從未去過芝加哥。」
「你在想什麼?流行音樂?」
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在塵世中默默無聞的人要比在天堂上聲名顯赫自由自在得多,什麼是天堂?什麼是塵世?全是些虛無縹渺的想象。
一位朋友送給我一夸脫走了氣的烈性威士忌酒,到弗蘭蒂家以後,我喝了起來。在屋后穿過一片玉米地的地方,住著一位漂亮的小妞。狄恩來了以後就試著跟她接近,麻煩事就從這裏引了出來。前幾天,他常常向她的窗戶上扔小石子來嚇唬她。當我們在凌亂的卧室里,同幾條狗還有一堆玩具擠在一起邊喝烈性酒邊聊天時,狄恩突然打開廚房的後門跑了出去,又穿過玉米地去扔小石子和吹哨。珍妮特也跑去偷看。過了一會兒,狄恩忽然臉色灰白地回來了。「麻煩了,夥計,那個姑娘的母親端了一桿獵槍在追我,她還叫了一幫高中生順著路來追打我。」
11
「啊哈,還不是在想那件事,你知道的——娘們,娘們。」
狄恩還是問了他無數關於過去的問題,表兄都一一作了回答。有一陣子,狄恩幾乎又興奮得滿臉是汗,噢,那天晚上他的衣衫襤褸的父親會在什麼地方?表兄把我們送到費德拉林蔭大道,我們在昏暗的燈光照射中下了車。街道上,正有一隊狂歡的人群走過,他和狄恩約好第二天下午把信送來,然後開車走了。我告訴狄恩我很難過,現在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相信他了。
清晨,我和狄恩罵罵咧咧地從這個可怕的地方鑽了出來去找汽車。我們在一家黑人酒吧里喝著酒,跟幾個姑娘調調情,聽著自動唱機里播放的爵士樂,痛痛快快地過了一個上午,然後,我們拖著亂七八糟的行李,坐上本地的巴士乘了5英里路,準備找一個人,他要我們付4塊錢,然後帶我們去紐約。他是個一頭金髮的中年人,戴了副眼鏡。他有一個溫暖的家,有妻子和孩子。我們在院子里等著,他正在作出發的準備。他那可愛的妻子穿著圍裙給我們端來咖啡,但我們只顧忙於聊天。這時,狄恩很興奮,每件事都出乎意料地讓他感到高興。他掩飾不住內心的狂喜,渾身上下不停地淌著汗。等我們坐上嶄新的克萊斯特車向紐約出發時,那個可憐的傢伙才意識到他答應搭乘的是兩個瘋子。但是他還是盡心儘力地開著車。事實上當我們經過布里奇斯體育場,談論著明年的橄欖球比賽時,他已經完全習慣了我們。夜裡,我們經過了多倫多,然後一直向俄亥俄駛去。我感到我又開始象旅行推銷員一樣一次又一次地穿過美國的大小城鎮——旅行包里塞滿了雜七雜八的破爛,卻沒有一個人要買。快到賓夕法尼亞時,那個傢伙累了,於是狄恩接過方向盤,駛完了剩下一段到紐約的路。我們可以聽到收音機里播放的錫德樂隊演奏的最新流行音樂。現在,我們正在駛入這個美國最偉大的城市。我們是清晨到達這裏的,時代廣場上車來人往,紐約永遠不會有片刻的安靜,當我們駛過廣場時,又不自覺地在尋找哈索爾。
一個警察跳了出來,「是你們肇成了一次交通事故嗎?」
「這是我的一個朋友。」我對司機說。狄恩沒有理會我們。突然以90英里的時速衝到我們前面,拐上去弗蘭蒂家的路,把車停在門口。等我們從計程車里下來,付完車錢,他又突然開動汽車,拐了個180度的大轉彎向城裡開去。過了好一陣子,當我們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院子里焦急地等待時,他回來了,又換了一部車,一部舊的小轎車。他在屋前停下車,車尾揚起一片塵土,然後吃力地爬下車,徑直走進卧室,爛醉如泥地倒在床上,那輛偷來的車正好停在我們的門口。我不得不把他叫醒,我無法啟動這輛車把它扔到什麼地方。他磕磕絆絆地下了床,只穿了一條短褲,我們一起坐上汽車。孩子們在窗戶上亂叫亂嚷,向路上扔著苜宿頭。我們把車往前開,最後直開到一塊棉花地里才停了下來。棉花地旁邊有一家紡織廠。「不能再開了。」狄恩簡單他說了一句,然後下了車,在月光下穿著短褲步行回家。我們走了大約有半英里路。一回到家,狄恩就倒在床上睡著了。一切都變得亂七八糟,我的那位朋友,汽車,孩子們,可憐的弗蘭蒂,還有堆滿了啤酒和罐頭的卧室。我試圖睡上一覺,但是背部肌肉的一陣陣痙攣令我輾轉難眠。
「等等,」我說,「請問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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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在這無邊的夜幕下,在我們的前面或後面,他的父親正醉卧在灌木叢中。這一點毫無疑問——他嘴裏吐著白沫,渾身透濕,耳朵上還沾著酒,鼻子被劃破了,可能頭髮上也沾滿了血。他躺在那裡,月光輕柔地灑在他的身上。
「他說他被一伙人撞了,然後這些人坐著偷來的汽車逃跑了。」這可是件新鮮事,一個男人做起事來居然象個多疑的大傻瓜,我和狄恩很少遇到過這樣的事。我們不得不跟隨警察來到警察局,坐在草地上等了一個小時。他們打電話到芝加哥,去找那輛卡迪拉克車的車主,證實一下我們是否是受雇的司機。後來警察告訴我們,當時那個富商說:「是的,車是我的車,但是對於那幾個傢伙的所作所為我一概不負責任。」
我們一直跟著她走了很久,最後她穿過公路。在一家汽車旅館打了一個電話。狄恩裝作在翻電話號碼簿,實際上一直在瞟著她。我試圖跟這個尤|物的朋友交談,但是她們不搭理我。古梅茲開著一輛吭哧吭哧的破車,把姑娘們都帶走了。狄恩站在路上,抓著胸口的衣襟,喃喃地說:「噢,夥計,我快要死了……」
事情解決啦,我們又重新上路、不久就到了衣阿華的紐頓。1947年那次該死的散步正是在這裏,下午,我們又一次穿過了沉寂的達溫波特和密西西比河,這時的密西西比河水很淺,甚至可以看見河底的泥沙。幾分鐘后我們到了洛克島。太陽開始變得昏黃,幾條清澈的小溪從綠樹和革地之間穿過美國中部的伊利諾一直流向溫柔、迷人的東部。遼闊的西部完全被我們甩在身後。雖然狄恩仍然在以同樣的高速駕駛著汽車,伊利諾的景象還是在我眼前持續了幾個小時。狄恩感到有些疲勞,但是他的嘮叨比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在一條狹窄的小橋上,他駕著車在幾乎不可能通過的情況下飛速沖了過去。我們前面有兩輛汽車正緩慢地從橋上駛過,他們差不多堵住了整個橋面。橋對面不遠處開來一輛卡車,卡車司機估算著兩輛汽車從橋上通過所需要的時間,計劃等他到達橋頭,兩輛汽車正好駛過。橋上絕對不能再通過卡車。卡車後面還有許多汽車在尋找時機超過它,道路非常擁擠,每輛車都只能慢慢地向前蠕動。狄恩毫不在意地依然以時速110英里開著車。他從旁邊繞過了那兩輛汽車,幾乎撞上小橋左側的欄杆,然後迎著卡車,猛然向右一拐,從卡車左側倏地一下沖了過去,卡車後面的車只來得及向後一退。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見我們的車剎那間衝過橋去,在路上揚起一片塵上。最近,伊利諾的一位著名單簧管演奏員在一次車禍中喪生,那天的情形或許跟今天一樣。我趕緊又跑到後排座位上。
「記住,我相信你,我非常抱歉昨天下午為了無聊的事情跟你生氣。」
那個瘦削的領頭皺著眉頭說:「我們還是彈下去吧。」
「我估計是110英里——你不用管它。明天白天我們可以穿過衣阿華,然後還要再穿過一馬平川的伊利諾。」兩個學生已經睡著了,我們聊了一個晚上。
到了旅行社,那裡可以向人們提供一輛開往芝加哥的47型卡迪拉克高級轎車,車主是同全家一起從墨西哥來的,開車開得太累了,他們想換坐火車走。車主只想看一下身份證,為的是保證車能夠到達目的地。我的證件使他放下心來,事情全談成了。我對他說不必擔心,又轉過身對狄恩說:「可別把這輛車也騙走了。」一看到它狄恩就高興地跳了起來。因為車主要開著車去坐火車,我們不得不耐心地等一個小時,於是便在教堂附近的草坪上躺了一會兒。1947年,我拜訪麗塔。貝頓康特家以後,時常同幾個以乞討為生的流浪漢一起經過這裏,我躺在草坪上睡著了。狄恩又轉到附近的一個快餐店,跟一個女招待聊了起來,並且同她約定下午開卡迪拉克車來帶她兜風,然後他興沖沖地跑回來叫醒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我剛把心放下,就又碰上了麻煩事。
「哎,我說,你找過你的九-九-藏-書父親嗎?」
嗨——嗨——嗨!「然而這麼做不行。我們只好慢慢駕著車跟在它們後面,它們象大海一樣把汽車團團圍住,有時竟撞到了車門上。不一會兒,我們看見了艾迪。華爾家的燈光,那孤獨的燈光照亮了方圓百里的平原。
「如果被上次端著獵槍的那個女人看到了,我們肯定都跑不了。」狄恩說,「我們必須叫一輛出租,那樣就安全了。」我們想叫醒一戶人家,用一下他們的電話,但是園子里狂吠的狗把我們嚇得拚命奔逃。時間越拖越危險,那輛扔在路上的轎車很快就會被一位早起的農民發現。最後,一位可愛的老婦人同意我們使用她的電話,我們想叫一部丹佛市中心的計程車,但是車不肯來,我們只得躲躲閃閃地重新上路。清晨的路上,車輛漸漸增多,每一輛看上去都象是警車。突然,我們看到後面追來一輛警車,我感到我的生活將要就此結束。我明白這一點,我明白將要開始一種新的可怕的囚徒的鐵窗生活。但是那不是警車,而是我們叫的計程車,於是,我們開始向東部飛馳。
「啊!」狄恩叫了一聲,他沒有詛咒,只是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下。我們無法從溝里回到路面。這時,狂風吼叫,暴雨如注,我們正處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中部,只有在四分之一英里的前方路旁有一戶農場人家的小屋。我忍不住咒罵起來,我也有點瘋了,不願理會狄恩。他什麼也沒說,披上一件外衣,跳下車,冒著雨向那戶人家走去,看看他們能不能幫我們一下。
我們匆匆駛上了公路。那天晚上,整個內布拉斯加從我眼前閃過。汽車以每小時110英里的速度在筆直的公路上風馳電掣。城市在沉睡,路上沒有其他的車。月光下,太平洋的波濤離我們越來越遠。
「別擔心,夥計,我知道我在於什麼。」我感到有些疲倦。狄恩象一個可怕的魔鬼,常常看準機會從兩輛汽車的中間直穿過去,有時幾乎快要撞在別的車上。他捉弄著其他車的司機,一邊開車,一邊伸出頭來看看汽車走過的曲線。我們的汽車總是在與迎面開來的汽車相撞的千鈞一髮之時突然往旁邊一閃。我渾身打顫,卻又無可奈何。在衣阿華,你很難看到一條象在內布拉斯加那樣長的公路。狄恩仍然以時速110英里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一個景象令我想起了1947年——我和艾迪曾經在一條公路上遊盪了兩個小時。所有過去走過的路現在都令人頭昏目眩地延伸。生活彷彿被倒了個個兒,一切都變得混亂一團,我感到眼睛有些酸痛。
我問起他1944年在洛杉磯時的情況。「當時我被關在亞利桑那的監獄里,那是我住過的最糟糕的監獄。我不得不逃跑,那是我一生中最精彩的一次越獄,說起越獄,對我來說就象是家常便飯。你知道,監獄周圍布滿了柵欄、鐵絲網、沼澤,而且我隨時都面臨著重新被抓住或者是所謂的意外死亡。我剪斷鐵絲網,脫掉囚衣,換上輕便的從加油站搞來的襯衫和短褲,然後順著小路往前跑。兩天以後,我穿著加油站工人的制服來到洛杉磯;在我碰到的第一個加油站里找了一份工作,用化名租了間房子,痛痛快快地住了一年。在那裡我結識了一幫新朋友和幾個真正的小妞。年底的一天晚上,我們開著車在好萊塢大道上賓士。我要跟身邊的姑娘接吻,讓我的小兄弟看著前面的車——你知道,我手裡還握著方向盤——他居然沒有聽見我的話,結果我們的車撞上了路邊的郵筒,我的鼻子也撞斷了。你看到過我撞壞的鼻子,現在我的希臘鼻子有點兒彎。那以後,我在春天時去了丹佛,在一家酒吧遇到了瑪麗露。噢,夥計,她當時只有16歲,穿著牛仔褲,就好象在等著什麼人把她帶走似的。我們在一家旅館三樓東南角上一間讓人難忘的房間里聊了三天三夜——她那時是多麼溫柔,多麼年輕呀!嗨,你看,好象路旁有一群人正圍著一堆火,他媽的。」他放慢了車速。「你知道,我永遠也搞不清我父親是否也在這裏。」有幾輛卡車停在那裡,旁邊用木頭生了一堆火。「我不知道要不要問一下,他隨時都可能在什麼地方出現。」我們的車繼續住前開著。
「這次不行。」我說,「你開得實在太快了。」但是他仍舊在光滑的泥濘小路上把車開得飛快。就在我說話的當口,前面的路上出現了一個急轉彎,狄恩使勁控制著方向盤,但車身還是劇烈晃動著滑到了路旁的溝里。
兩個男孩也坐在後面。狄恩想趕在黑夜降臨之前,一口氣開到芝加哥。在一個公路和鐵路的交匯處,有兩個流浪漢要求搭車。過了一會兒,他們才發現自己坐的是一輛滿是泥漿卻依然令人羡慕的卡迪拉克豪華轎車,它正風馳電掣般向芝加哥駛去。「啊,」他們說道,「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能夠這麼快就到芝加哥,」我們經過了許多聊無生氣的伊利埃城鎮,那裡的人們對每天開著這種豪華轎車經過的芝加哥人已經習以為常了,但是我們這些人還是引起了人們的注目:我們所有人都是蓬頭垢面,光著膀子的司機,兩個叫化子,我則坐在後座,頭靠在玻璃窗上,用傲慢的目光掃視著田野——就象一夥加利福尼亞的流氓來同芝加哥的地痞一爭高下一樣,又象一夥從猶他州監獄暴動出來的亡命之徒。當我們在一個小鎮上停車準備找點吃的,順便再給汽車加點油時,當地的人們都跑出來盯著我們,但卻默不作聲;狄恩穿了件T恤衫,跟平時一樣粗魯無禮。我們重新上車,繼續趕路。昏黃的天空變成了美麗的紫色,河面上波光粼粼,河對岸,芝加哥上空的巨大雲團若隱若現。我們從丹佛到艾迪。華爾的牧場再到芝加哥,全程1180英里,用了將近17個小時,不包括掉在溝里的兩個小時,在牧場的3個小時和在衣阿華的紐頓警察局的兩個小時,每小時平均要跑750英里,而且只有一個司機,這可真是一項令人咋舌的記錄。
「你他媽的為什麼不跟她說話?」
「是的,你們已經告訴我了。我的意思是,我不能為他們過去可能做過的任何事情負責。」
我們和農場工人一起處理完了一切,最後又看了一眼那位草原上的天使,然後開著車離開了那裡。現在車開得慢了,就這樣一直開到夜幕降臨。狄恩說艾迪。華爾的農場就在前面。「哦,那個小姑娘真讓我難以忘懷,」我說,「我情願放棄一切來獲得她的垂青。如果她不理我,我就毫無牽挂地遠走高飛,一直走到天涯海角。」教會學校的男孩哈哈大笑,他們說起話來充滿了鄉土味和學生腔,他們的腦子裡除了幾句刻薄話以外空空如也,我和狄恩一點兒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在我們穿過泥濘的平原時,狄恩給我們講起了他當牛仔時候的往事。在不斷延伸的道路兩邊,他指給我們看哪裡是他曾經騎了一上午馬的地方;我們即將看到的艾迪。華爾家的圍牆就是他砌的;哪裡又是老華爾。艾迪的父親,在遼闊的草原上騎馬放養母牛的地方,他總是一邊趕一邊吆喝:「過來,過來,你這該死的!」「他6個月就得換一部新車。」狄恩說,「他一點兒也不在乎。每當有陌生人路過我們這裏,他就一定要開車把他送到附近的小鎮以後再回來。但是他卻常常把賺來的每一分錢都藏到一個罐里。真是一個怪老頭。我要給你們看看牲口棚旁邊他留下的一些破罐。哦,這裡是我最後一次進賭場之後漸漸悔悟的地方,這裡是我生活過的地方。那時我寫了許多信給查德。金,那些信你都看過。」我們拐上一條小路,在冬季草場中穿行。一大群白色的母牛哞哞地叫著圍住了我們的車。「他們在那兒!這是華爾的牛!這下我們過不去了。一定要衝出去,把它們轟走。
到了底特律,我和狄恩踉踉蹌蹌地從巴士上下來,衣衫襤褸,滿麵灰塵,彷彿一直生活在垃圾桶里一般。我們決定到下等街區看一場通宵電影,現在到公寓里太冷了。哈索爾也一定在底特律的下等街區,他的那雙黑眼睛經常出現在每一個毒品注射點、通宵電影院和每一個喧嘩的酒吧。他的鬼魂不斷追蹤著我們,但是我們從來也沒有在時代廣場找到他。我們想也許碰巧老狄恩。莫里亞蒂也在這裏——但是他不在。我們每人花了35美分走進一家年久失修的電影院,在樓廳里一直坐到早晨。當我們疲憊地走下樓時,看通宵電影的人已經走光了。他們中有在汽車製造廠工作的來自阿拉巴馬州的黑人;白人老叫化子;披著長發的年輕嬉皮士,他們跑到街頭喝啤酒去了;妓|女;普通夫婦;還有一些無事可做,無地可去,無人可信的家庭婦女。電影牛仔歌星艾迪。狄恩和他的坐騎白馬布魯波,這是第一部電影。第二部是立體電影,講的是喬治。拉福read.99csw.com特、西德尼。格林斯特和皮特。勞爾在伊斯但布爾的事情。我們看著他們在蘇醒,聽到他們在睡覺,感覺到他們在作夢。當早晨來臨時,這些可怕的經驗已經滲透到我們的潛意識之中,從那以後舉手投足都不知不覺地受到他們的影響。我彷彿一百次地聽見大個子格林斯特的冷笑,聽見皮特。勞爾陰險的微笑。我同喬治。拉福特一起陷入他的偏執狂的恐懼中;我和艾迪。狄恩一起騎馬、唱歌、無數次地向盜馬賊開槍。
「得了,夥計!托尼跟我一起走,你不去?這可是令人驚奇的親愛的托尼呀?」這個托尼——瘦瘦的,黑頭髮,一雙純潔的雙眼,他不停地呻|吟著,嘴角堆著白沫,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靠在狄恩身上,嘴裏不住地嘮嘮叨叨。出於某種莫名其妙的原因,他特別怕狄恩。這時,因為他突然感到不舒服,便舉著雙手,面帶恐懼地離開了。狄恩向他點了點頭也走了出去,然後他們開車走了。弗蘭蒂和我在路上決定叫一部計程車回家。計程車帶著我們在漆黑的林蔭大道上行駛著,這條路我曾經在初夏時走過無數次。我在這裏哼過小曲,遙望過星光,我的腳印灑滿了這條滾熱的柏油公路。突然,狄恩駕駛著那輛偷來的敞篷汽車跟在我們後面,一邊嘟嘟地撳著喇叭,一邊狂叫著把我們的車擠向路邊。計程車司機的臉都嚇白了。
「他們在這裏。」我聽見有人在叫。
「我不能,當時我不能……」我們決定買些啤酒到弗蘭蒂家,然後聽聽錄音機。我們吃力地提著一大包啤酒罐頭,在路上蹣跚著。小珍妮特,弗蘭蒂十三歲的女兒,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姑娘,她長大以後一定是個絕色佳人,她那頎長、靈活、柔軟的手指最為迷人。狄恩坐在房間最偏僻的角落,眯起眼睛注視著她,嘴裏嘀咕著:「好,好!」珍妮特已經了解了狄恩,她向我尋找保護。那個夏天的前幾個月我同她在一起度過了許多時光,我們一起談論著書和她喜歡的事情。
正在我們的車快要離開狄斯莫恩斯的時候,一輛警車鳴著警笛呼嘯著從我們後面追了上來,命令我們停車,「怎麼回事?」我們問道。
卡迪拉克車開回來了,狄恩一下子跳了上去,說是去加油,然後把車開跑了。旅行社的人看著我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乘客都已經準備好要走了。」他指給我看兩個從東部教會中學來的愛爾蘭男孩,他們正等在旁邊,箱子都放在長凳上。
「狄恩,白天別開這麼快。」
「他真的是一個瘋子。」她說,「我記得我丈夫也是這麼跑的,跟這傢伙一模一樣。但願我的麥克長大以後別再走這條路。現在的人全都是這樣。」
天上濃雲密布,房間里一片昏暗,牆上的壁畫、慘淡的燈光和一張張面紅耳赤的面孔使房間里充滿了駭人的氣氛。小吉米嚇壞了,我把他抱到床上去睡覺,又把狗拴在他旁邊。弗蘭蒂象喝醉了酒一樣,她去叫了一輛計程車。就在我們等車的時候,送我酒的那個朋友打電話來找我。她有一位已入中年的情人,對我恨之入骨。中午剛過,我給正在墨西哥城的老布爾。李寫了一封信,告訴他狄恩和我的新曆險以及我們住在丹佛的一些情況,我在信中寫了這麼一句:「我有一位朋友,是個女人,她常常送威士忌和錢給我們,還不時地請我們去吃飯。」那天晚上剛吃了一頓油炸雞,我愚蠢地把信交給了她的情人去寄。他把信拆開看了,然後馬上又拿給她看,向她證明我是個騙子。現在她打電話給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她永遠也不想再看見我了。接著,那個得意洋洋的情人接過電話,罵我是雜種。外面,出租汽車的喇叭不停地響,狄恩和弗蘭蒂還在爭吵,狗叫孩子鬧。我對著電話,用所有我能想得起來的和臨時編的咒語罵著,趁著酒勁,我讓電話那頭的所有人都見鬼去吧,然後扔下電話,出去繼續喝酒。
一小時以後,在烏煙瘴氣的晚會中,他跪在地上,臉頰貼著她的胸脯,喃喃地答應了她的一切要求。她是個高大、性感、皮膚黝黑的女人,看上去就象從巴黎來的騷|貨。以後幾天,他們通過長途電話同在聖弗蘭西斯科的凱米爾為了一張必要的離婚證明討價還價,只有離了婚狄恩和伊尼茲才能結婚。但是幾個月以後,凱米爾給狄恩生下了第二個孩子,這是年初幾個晚上親熱的結果,再過幾個月,伊尼茲也將生下一個孩子,連同在西部某地的一個私生子,狄恩現在有四個孩子,卻沒有一分錢。他還象從前一樣四處惹事,及時行樂,來去無蹤,所以,我們去不成義大利了。
但是,似乎有什麼東西出現了,它越來越多,沒有盡頭。在希林的探索之後,他們看到了新的樂段。他們全力嘗試著,一個悅耳的音調出現了。總有上天,這音調將統治世界,贏得人類靈魂的喜愛。他們找到了它,又失去了,又費盡了心機,終於再一次重新找到了;他們在狂笑,他們在呻|吟——狄恩坐在桌邊,激動地讓他們繼續,繼續。到了早晨9點,所有的人——音樂家,無精打採的姑娘們,酒吧招待員,悶悶不樂的長號吹奏員——蹣跚地走出酒吧,走進芝加哥喧鬧的白天去睡覺,直到晚上瘋狂的流行樂重新響起。
我對露茜說了聲「再見」,她手裡正抓著她寵愛的甲蟲。小吉米還在睡覺,所有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個可愛的星期天的早晨,發生在幾分鐘的時間里。我們趕緊拎著又臟又破的行李溜走了,每一分鐘我們都想象著一輛警車從周圍的田野里出現,把我們抓獲歸案。
「我們將象一夥暴徒那樣開著這輛卡迪拉克車闖進去。」
一小時以後,我和狄恩來到姨媽在長島的新居。她本人正忙於對付那些畫家,他們是一些我們家的朋友。當我們從聖弗蘭西斯科回來搖搖晃晃地踏上樓梯時,她正同他們為了錢的問題討價還價。「狄恩可以在這兒住幾天,以後他就得走,你明白我的話嗎?」旅行終於結束了。那天晚上,我和狄恩在長島的加油站、立交橋和薄霧籠罩的點點燈火中長時間地散步。我記得他在一盞街燈下站著。
「好吧,好吧。」他說。他的表兄繼續開車帶我們兜著,甚至還買了冰淇淋給我們吃。
「噢,沒有計速器,我怎麼知道跑得有多快,只好儘力而為,按照約定時間到芝加哥了。」我們的速度似乎不超過每小時70英里,但是在筆直的高速公路上,所有汽車都遠遠地落在我們後面。過了一會兒,汽車開始向格瑞里方向行駛。「我們朝東北方向開的原因是因為,索爾,我們必須拜訪一下在斯特林的艾迪。華爾的農場,你該去看看他和他的農場。
「夥計,今天下午我去了吉斯。布福特酒吧,過去他常常在那裡喝啤酒喝得爛醉,把工頭大罵一通,然後跌跌撞撞地走出去——那裡沒有。接著我又去了溫得薩旁邊的理髮店——也不在那裡。店老闆告訴我他認為——只是想當然而已——他正在鐵路季節流動工食堂里幹活,但是我不相信他,他們為了一點小費常常會編造出幾個聽起來象真的一樣的故事來。現在聽我說,在我童年的時候,我親愛的表兄山姆。布拉迪是我最崇拜的英雄,那時候他常常從山區里非法販運威士忌。有一次他跟他哥哥打了起來,在院子一直打了兩個小時,女人們嚇得不停地尖叫。我們經常睡在一起,在家裡只有他關心我。今天晚上我要去看看他,我已經7年沒見他了,最近他剛從密蘇里回來。」
10
在黑暗的電影院里,酒瓶子扔得遍地都是。人們轉來轉去,看看哪裡有什麼事可以乾乾,有什麼人可以聊聊。當朦朧的晨霧象幽靈一般拍打著電影院的窗戶和屋檐時,我靠在座位的木扶手上睡著了,6個劇場清潔工開始清掃整個劇場的雜物,居然掃出了一大堆垃圾。我低頭打著鼾,垃圾差點碰到我的鼻子——他們幾乎連我也一塊兒給清掃了。這是後來狄恩告訴我的,他在後面10排看到了這一切。所有的香煙頭、酒瓶、火柴盒都被掃到這堆垃圾里。如果他們把我也給掃走,那麼狄恩就再也見不到我了,那時,他就要跑遍美國,從東到西查看每一隻垃圾桶。我會在垃圾桶對他說什麼呢?「別來打擾我,夥計,我在這裏很快活。1949年8月的一個晚上你在底特律把我給丟了,為什麼還要到這個污穢的地方來打擾我呢?」
1942年我曾經在一出令人作嘔的把戲中成了主角。那時我是個水手,在波士頓斯考利廣場的帝國咖啡館里喝酒,我一氣喝了60杯啤酒,然後出去上廁所。由於喝得太多,我一下倒在小便池裡睡著了。那天晚上,至少有100個水手和各種各樣的人興味盎然地跑進去看我。
五彩繽紛的芝加哥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突然置身於麥迪遜大街的流浪漢之中九九藏書。他們中的許多人在人行道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著,另有許多人三五成群地在酒吧和大街小巷圍成一團。「喂,仔細在那裡找找老狄恩。莫里亞蒂,今年他也可能碰巧在芝加哥。」我們穿過這條街上的一群群流浪漢,徑直向芝加哥商業中心駛去。尖聲怪叫的電車,報童和姑娘們從我們的車旁一閃而過,空氣中傳來油炸食品和啤酒的氣味,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炫目照人——「我們終於到這個大城市了,索爾,啊哈!」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卡迪拉克停好,然後梳洗打扮一番。在青年會的對面,我們找到了一個大學。我們把卡迪拉克藏好,車頭面向著街道,以便隨時出發,隨即跟著幾位大學生來到青年會。他們在那裡有一個房間,同意我們使用一個小時,在衛生間,狄恩和我颳了刮臉,洗了個澡。我的錢包掉在房間里,狄恩發現了,想把它揣到兜里去,當他得知這是我們的時,非常失望。我們告別了兩個學生,他們很高興跟我們一起冒了一次險。接著,我們來到一個小飯館里吃飯。古老的芝加哥瀰漫著一種奇怪的氣氛,一半是東部的,一半是西部的。狄恩站在飯館里,狼吞虎咽地吃著飯,他想走過去同一個中年的黑人婦女聊天。她剛剛走進飯館,嘴裏嘮嘮叨叨地述說著她沒有錢,但是有幾個麵包,希望店裡人給她一點黃油,「哈!」狄恩說,「讓我們跟著她到街上,然後把她弄上小巷中的卡迪拉克車裡,這樣我們就可以盡情享樂一番了。」但是我們很快就忘了這事,直接把車開到北克拉克街。在芝加哥的市區轉了一圈之後,我們看到一家喧鬧下流的酒館,聽到里傳出流行音樂的聲音。這是個多麼迷人的夜晚。「啊,夥計。」我們站在一個酒吧門前,狄恩對我說,「看看這條街道,中國人在芝加哥走來走去。多麼不可思議的城市呀——哦,那邊的窗旁站著一個女人,她正睜大眼睛往下看,兩個乳|房一顫一顫的。喂,索爾,我們該走了,要到那裡才能停下來。」「我們要去哪兒,夥計?」「我不知道,但是我們必須走。」一群年輕的流行音樂演奏提著他們的樂器從車裡走了出來,走進一家酒吧。我們也跟進去。他們安排好之後就演奏起來。太棒了!領頭的是一位男高音,他滿頭捲髮,身材瘦削,上身鬆鬆垮垮穿了件運動衫,眼睛里流露出自我陶醉的目光。在這個炎熱的夜晚,他看上去讓人產生一絲涼意。他手裡拿著小號,皺著眉頭,平靜地吹了起來。一個長得很象愛斯基摩人的漂亮的金髮小夥子,精心地穿了一件方格呢西裝,領帶打得筆挺,緊張地吹著小號。「你看,夥計,這傢伙肯定是個急於賺錢的傢伙,只有他衣著考究。他越是緊張越是吹錯,而那個冷冰冰的傢伙告訴他不要慌,只管吹。他關心的只是音樂,他真是個藝術家。讓我們來瞧瞧其他人。」有個吹薩克斯管的看上去只有18歲,卻十分鎮靜,全神貫注地吹著。這些人就是流行音樂的創新者。突然,狄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舞台旁邊一個黑暗的角落,說:「索爾,上帝來啦。」我一看,是喬治。希林!他象往常一樣,用蒼白的手支著頭,他的眼睛看不見,耳朵都彷彿大象的耳朵一般豎著,傾聽著美國的聲音,竭力想記住它們,好在英國的夏夜裡演奏。人們狂熱地讓他起來彈一曲,他照辦了。他彈奏著,一串串動人的音樂從他手中的鋼琴中飛出。人們敬畏地聽著他彈了一個小時,然後他又回到他那黑暗的角落,了不起的老希林!所有人卻感嘆道:「真是蓋世無雙。」
「不,我不想跟偷來的車有什麼聯繫。」
「管他在幹什麼。夥計,我只想知道家裡最近怎麼樣啦——我有一個家,並且還記得它——最主要的,索爾,我想讓他給我講講我已經忘了的童年時候的事。我想記住,記住,我非常想!」我從來沒見過狄恩這麼高興和興奮。我們在酒吧里等他表兄的時候,他與許多商業中心裏的嬉皮士和拉皮條的聊了起來,了解他們都在幹些什麼。他向他們詢問起瑪麗露的情況,因為最近她一直住在丹佛。「索爾,我小時候常從這個街角的報亭里偷點兒錢去飯館里買熟牛肉。你看到外邊站著的那個相貌醜陋的小子了嗎?他什麼也不幹,只想殺人,一個接一個地向人開槍,我甚至還記得他臉上的傷疤。他就這樣年復一年地站在街角,他的狂熱漸漸地平靜了。現在他已經完全變了,對人親切、和藹、耐心,象一尊雕像一樣站在街角,你瞧出了什麼事?」
那位母親手上端著獵槍從人群背後擠了過來。:「你的那個該死的朋友一直在惹我們。
不久,山姆來了。他35歲,身材修長,滿頭捲髮,手上布滿老繭。狄恩神情敬畏地站在他的面前。「不,」山姆。布拉迪說,「我不再喝酒了。」「瞧見了嗎?」狄恩在我的耳旁低聲說道,「他不再喝酒了,過去他可是鎮上的威士忌大王,現在他信教了,這是他在電話里告訴我的。瞧他,看看一個人身上的變化——我心目中的英雄竟然變得讓我感到如此陌生。」山姆。布拉迪很懷疑他的表弟。他用他那輛吱嘎作響的老爺車帶我們出去兜了一圈,很快他就明白該怎樣對待狄恩了。「嗨,狄恩,我不再相信你了,也不再相信你打算告訴我的任何事情。今天晚上我來看你,因為家裡有一封信我想讓你看看。我們不要再提你父親了,我們不想跟他有任何關係。而且,我很抱歉他說,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係了。」我看著狄恩,他的臉陰沉下來。
草原上的漆黑對於一個東部人來說是難以想象的,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除了華爾太太廚房的燈光外沒有一絲亮光。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曠野一直向遠方延伸,只有到了清晨你才能看清它的輪廓。我們敲了敲門,在黑暗中叫著艾迪。華爾的名字,他正在穀倉里喂牛。我小心翼翼地摸黑走了二十幾步,就不敢再往前走了。我隱約聽到了狼嚎,華爾說可能是他父親的一匹野馬在遠處哀嗚。艾迪。華爾跟我年紀相仿,又瘦又高,牙齒參差不齊,說起話來簡潔明了,他和狄恩過去經常喜歡站在街角對著姑娘們吹口哨。他熱情地把我們領到他那間陰暗的不常使用的起居室里,四處摸索著點亮了燈,然後問狄恩:「你那該死的手指是怎麼回事?」
那天晚上什麼事情也沒有,我們就睡覺了。第二天出了點事,下午,我和狄恩到丹佛的商業中心去找些活干,還要看看有沒有車到紐約。傍晚,在回弗蘭蒂家的路上,狄恩忽然拐進一家體育用品商店,不聲不響地從櫃檯上拿起一個棒球,然後走了出去,在手裡一上一下地扔著玩,沒有人注意,這類事一般是不會有人去注意的。這是一個炎熱的、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我們一路走一路玩著。「明天我們一定能找到一輛旅遊車。」
「哦,我希望你們這些孩子能夠把它開到紐約。」如果說他相信這輛卡迪拉克是我的車的神話,還不如說他更相信這輛車是狄恩偷的。我們在廚房裡坐了大約一個小時,艾迪。華爾已經象山姆。布拉迪那樣對狄恩失去了信心,過去他們曾經有過身無分文,手挽著手在街上躑躅的狂放不羈的日子,但是這些現在都一去不復返了。
「在狄斯莫恩斯這隻是樁小事。」
有幾位墨西哥姑娘走過,其中一個真令人吃驚,她很矮,只有3英尺高,卻有一張世界上最美的臉蛋。她轉過身對同伴說:「喂,我們打電話去叫古梅茲吧。」狄恩停下腳步,死死地盯著她,就象從黑暗中飛來一把鋒利的匕首刺中了他,「夥計,我愛她,噢,我愛她……」
這輛車跑得這麼快,肯定能在那個傢伙的火車之前趕到芝加哥,不會有問題的。「好吧,我也正想這麼做。天上開始下雨了,但是狄恩絲毫沒有放慢速度。這是一輛現在仍然流行的漂亮的老牌豪華車,車身是黑色的,呈流線型,窗戶上全部是防彈玻璃。兩個教會中學——聖伯那溫特拉中學——的男孩坐後座,興高采烈地欣賞著路上的景色。我們把車開多快他們都沒意見,他們很想跟我們聊聊天,但狄恩一言不發,他脫了T恤衫,赤|裸著上身開車,」噢,那個貝弗莉可真是個妙不可言的小妞——她要到紐約來找我——我一拿到同凱米爾的離婚證我們就結婚——現在沒事了,索爾,我們跑了,太棒了!「我們越快離開丹佛,我就越放心,我們現在正是飛速地遠離那裡。天黑時分,我們離開了公路,拐上了一條泥濘的小路。從這裏就可以穿過陰沉沉的東科羅拉多平原,來到位於科亞特中部的艾迪。華爾的農場。天上仍然下著雨,道路越來越滑。狄恩把車速降到每小時70英里,但我讓他再慢點,否則會翻車的,他卻說:」不用擔心,夥計,你了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