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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我覺得好累,覺得我們兩個都受夠了。我蹲下來,張臂抱住這隻大狗。「好了,妹妹,」我溫柔地說,「我們去散步吧。」
然而,讓我感興趣的是人在嬰兒時期的語言發展,他們對語言的理解,早在能使用語言之前就已開始了―――在一歲到三歲之間,嬰孩掌握的字眼大約超出他們可說出的五倍。是什麼機制讓十三個月大的嬰孩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從理解躍進到使用?我相信,這個疑惑將是我整個研究計劃的最核心的問題。
roof!(屋頂)」狗開口說。
羅麗強過人類嬰孩的地方,在於它具有敏銳的感知力,能掌握一些我們人類所無法察覺的非語言的線索。即使隔著兩個房間,它仍能聽見系鞋帶的聲音而立刻起身,知道這聲音代表有人可能正準備出門,而且說不定它可以跟著出去。它能辨別銀制餐具在抽屜里發出的噹啷聲,以及有人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時的聲響。當露西站在浴室鏡子前化妝,而它嗅到這個動作所產生的特殊複雜氣味(也許是化妝粉刷的刷毛味,結合粉底香味及睫毛膏濃濃的顏料味),它便明白這味道的含意。此時它會從不知哪個地方鑽出來,站在浴室門口,在發現浴室的門微https://read.99csw.com微敞開后,便把鼻子伸進門縫,耐心等待自己是否會被邀請參加露西即將進行的任何冒險。
我統計了一下,羅麗大約知道十五個不同意義的字眼:吃飯、散步、很好和不乖……數量相當於人類嬰兒在十三個月大時所能掌握的字眼。不過這種比較並沒什麼幫助,因為嬰兒只要到了十六個月大,他們知道的字眼就會膨脹兩三倍,還能開始說出「媽媽果汁」或「車車嘟嘟」之類不完全的句子。對狗來說,它們一旦學會辨別這一長串指令后,這一生中就僅能或多或少維持在這個數量了。而且,就表面上來看,狗並沒辦法像人類一樣,具有把單字連接起來組成句子的能力。
在開始進行計劃的第一天早上,我先整理出羅麗所有聽得懂的詞。當然,它最熟悉的就是自己的名字,於是我馬上做了一個小實驗,以呼喚它名字時所用的音調喊出「巴克雷」、「水床」、「聖誕老人」等幾個字眼。它一聽見我的聲音便坐了起來,凝視著我,露出一副專註聆聽的樣子,但仍留在原位不動。直到我正確喊出「羅麗」時,它才一躍而起跑來我這裏。「妹妹乖,」我稱讚它,「真是乖妹妹。https://read.99csw.com
有個男人牽狗走進酒吧,侍者說:「抱歉,老兄,狗不能進來。」男人說:「哦,可是你並不知道,這是一隻很特別的狗―――它能開口說話。」侍者露出狐疑的表情說:「那好,你讓它講幾句話來聽聽。」男人把狗抱上高腳凳,專註凝視著狗的雙眼。「你說蓋在房子上面的東西是什麼?」男人問。「Roof!
羅德西亞脊背犬的體型很大。當羅麗站起來時,它的頭部高過我的膝蓋。這種狗最早是拿來獵獅子用的。在野外,它們能發揮極大的力量和敏捷性追捕兔子或其他小獵物(畢竟在我們這個小鎮上想見到獅子並不容易),但在家裡時,卻又相當溫馴穩重。它們名稱的由來,是因為脊背中央有一長條逆生的毛流,像亂髮般突起在光滑柔順的棕色體毛上。當你把手放在這道毛流上時,感覺會有些扎手,有如我們小時候剛理完的平頭。此外,這還讓我想到我祖母家的那張天鵝絨椅子。若沒穿長袖衣褲,是不可能坐在這張椅子上的,因為這椅子布料非常硬,不管你從哪個方向摸,都覺得刺刺地扎痛皮膚。然而,只要你用手指細心撫平絨毛,就可以感覺到那股藏在一根根纖維之間的柔https://read•99csw.com軟。
這是當我和羅麗一起坐在地上,看著它深棕色的眼珠時,心中所想到的故事。目前為止,我已努力了兩個小時,試了一些很初步的智能測驗。我必須按捺住放棄擔任教師的衝動,才能裝傻一般用以對待幼犬的方式對它說話:「你去哪兒了呢,狄馬喬?」我對嬰兒說話一般對它說,並握住它的前爪,舉高,直到它翻過身落回地上,進行這個我們常做的小小室內遊戲。「嗯,妹妹?」我想撫摸它的肚子,輕聲細語地說:「狄馬喬去哪兒了呢?」但是,我們還有一點別的事要做,於是我只拍拍它的頭,然後以充滿威嚴的語氣說:「乖妹妹。」
在我們新婚的那段日子,露西還教會它這個指令:「保羅呢?去找保羅。」星期六我往往會睡得很晚,有時露西懶得叫我,而我一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羅麗的臉,發現它的前爪已搭上床沿,正用那雙大眼睛凝視著我。奇怪的是,我永遠也沒辦法報復,無法教會羅麗聽懂「去找露西」這個指令。當我說「去找球」或「去找小鹿」(小鹿是指它最喜歡的長頸鹿玩具,因為其細長的脖子很適合玩拔河遊戲)之時,它總是活蹦亂跳地馬上回應,但它永遠也聽不懂「去找露西」這個read•99csw.com命令。它是不知道露西的名字嗎?或是根本清楚得很,只是拒絕服從,不想破壞屬於它和露西(它的第一位飼主和最愛的人)所共有的這個把戲?
一個關於狗說話的笑話。
接著,我對它進行一些指令測試:「過來」、「坐下」、「不動」、「趴下」、「握手」和「換手」、「上來」(下這命令的同時要拍拍沙發,示意它可以這麼做)以及「要不要出去」。
我在進行第三種測試時,又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這項測驗是以毛巾蓋住它的頭,然後計算它需要多久時間才能把毛巾甩開。此為另一種類型的解決問題測試,而我滿心以為羅麗會以優異的成績過關。然而,當我把毛巾蓋上去后,它竟然不想反抗,除了腦袋因承受了毛巾的重量而微微低下外,身體一動也不動。我等了足足一分鐘,又再等了一分十五秒,它卻沒有擺脫毛巾的打算。它弓著身體、頂著厚厚的綠色毛巾站在那兒,使我聯想到一名頭戴面紗的寡婦,突然感到難過。於是,我決定替它把頭上的毛巾拿下,可正要這麼做時,電話鈴聲卻響了。我先去接了電話,而當我掛斷電話轉過頭來時(這是一通打錯的電話,我和對方通話的時間不超過五秒),羅麗不知何時已把毛巾甩開,早已九*九*藏*書好端端坐在那裡看著我了。我這才想到,它在我注視它的時候,之所以一動也不動,是因為不知道我的意圖,說不定它還以為我希望它頂著毛巾安安靜靜地站著。這項測驗是今天所做的遊戲中最奇怪的,而光憑這第一次接觸,它當然搞不清楚遊戲的規則。
「那麼,砂紙給你的感覺又是什麼呢?」男人再問。「Ruff!ruff!(粗糙)」狗回答。「很好,再說說誰是歷史上最偉大的棒球選手?」男人問。「Rooth!Rooth!(魯斯)」狗兒立刻說。「夠了,老兄,」侍者說,「你們兩個給我一起滾出去。」男人把狗抱下高腳凳,一起離開酒吧。他們走出大門,狗抬起頭納悶地看著男人說:「是我說錯了嗎?難道是狄馬喬?」
我繼續對羅麗進行初步的智能測驗。我拿了一塊狗餅乾給它看,再用杯子把餅乾蓋住。它嗅了一下杯子,旋即把杯子撥倒取得狗餅乾,整個過程只讓我的秒錶跑了六秒。這個成績相當優秀,證明它具有極佳的解決問題的能力。接下來,我再測驗它的記憶力,先拿了一塊狗餅乾,在它的注視下藏在客廳角落,然後把它帶到另一個房間待上五分鐘。當我們再度回到客廳時,它便直接撲向藏有餅乾的那個角落。這讓我開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