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是你自己要留下的，」素貞像一個神，無上的權威，「小青，我待你不薄。你要留，我讓你留。但，許仙是我的。」
「你好無禮！枉在我夫面前說我是妖，書符來捉我！」
她目光停駐在我眼睛上。
「相公有事相瞞？」
「沒什麼奇怪。我賢妻持家有道，業務蒸蒸日上，快到端陽，還預備應節酒食，何來妖氣？」
「長得美也是妖？」
「一點點？有沒有？」
素貞失笑：「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他呢！否則我倒不曉得，有這動人的七情六慾。」
如今不同了，我們都不一樣了。
「你娘子可美？」
素貞好一點，昏昏然，亦可強自抖擻。
「真高興你誇我漂亮——即使是假的。」
他也就討價還價：
我道：「這是雲南，你在這裏落腳，永遠不準到蘇州去！」
我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得不到原諒。她要我走。整個世界都離我而去，流雲一般，最後只剩下我，人人都走了，不，人人都在，我走了。
水銀瀉在我倆身上，黑髮爍了森森的光，幹了，便脈絡分明。世情也不過如此。
「小青，人間的規矩，是從一而終，你還是另外挑一個自己喜歡的——」又補充：「一個身邊沒有女人的男人吧。」
看，一個一個，還不是讓我給收拾了？
「誰要你狗拿耗子來了？」
我的回報也是一樣。
他遞來，素貞接過，便吞下去。我恃著功力不淺，也搶過一道來吞。嘿嘿，「現出真形」？真是衣角掃死人，好大威風。憑這走江湖的兩下子，敢太歲頭上動土？
剛至門前，忽見一個和尚。
姊姊的腳步聲忽自另一進傳來，一壁喚：
「誰用你替我報復？」
「她還有個妹妹。」許仙沒忘記我呀。
毫無心理準備，快如電光石火，她拼盡全力，狠狠地打了我一記，不可抵擋，我竟就勢翻了半個身子。
素貞一想：「不去了，求醫的人太多，走不開——你，不若與小青同去？」
他任由我的手遊走。
我突然極度地孤寂。回到西湖底下？獨個兒？朝朝暮暮？不，我已經野了，不再是一條甘心修鍊的蛇，我已經不安於室。
「天氣熱了。」
「我行的是五雷天心正法，凡有妖精，吃了我的符，即現出真形來。」
素貞面對群眾：「你且書符來我吃著。」
他嘻嘻一笑：
我鼓起勇氣，講了這些不著邊際的，身外之物的話，眼看許仙不堪一擊——他就像我聽來的傳說中，那一座飛來峰。一會兒飛到東，一會兒飛到西，他的心，啊是的，忽然無落腳之處，不知留在東，抑或留在西。
他去了半天，回來時，不住敘述廟外的熱鬧：「有說書的，看相的，賣葯的，也有噴火的……」
素貞見狀，若無其事，取過一口氣喝掉了。還表示感謝：
「才不呢——」
不容分說。
我別過頭去。她知道多少？覷得一個空檔，向素貞道：「姊姊忘記了那小湯圓？都是那呂洞賓，把我倆攪弄得進退兩難，還要拜他？」
素貞憤怒難遏，七竅冒出煙來，把一列的竹籬掃倒hｔtｐｓ://ｒｅａｄ.99csｗ.cｏm，欹斜歪跌，顫抖亂舞。花花草草，一回又一回地惶恐，莫名其妙。無情的暴力，叫假石山隅一個青花瓷金魚缸也轟然爆裂，幾尾無辜的金魚，一些殘留在半壁缸中，一些已魂飛魄散地濺到碎石地面上，突如其來的震動，面對生死關頭。
許仙愕然：「怎麼會？」
「道行淺，難免為妖所乘。」和尚胸有成竹，我暗叫不妙。
仍是皂色葛布單衫，外披袈裟，手中持一根紅漆禪杖。看他眼神凌厲，印象至深，是眉間額上那若隱若現的金剛額珠，對了，就是他！
她知道多少？
我長蟲過籬笆，有空子就鑽。
千萬別露出了馬腳。
「貧僧原是鎮江金山寺法海，生有慧根，替天行道。雲遊人間，見蘇州妖氣衝天，心生疑竇，追蹤至此，一尋之下，原來自施主家中所生。」
「什麼事？」
思前想後，心比絮亂。
不可以僵持下去了。
許仙出來，見和尚，道是化緣，正想給他銀子檀香聊作打發，誰知他一概不要。
啊，原來她要講的，是這句話。
「——即使是妖，」許仙動搖了，「對我這般好，也沒得說了。」
晚上，我倆沐浴濯發，把今天的戰跡重申。頭髮很長，用梳子梳好，垂垂曳曳，到院子乘涼風乾。
胡鬧了一天，也好，贏回一雙雌雄寶劍，與我姊姊分贓去。
正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被一個道行奇低的天師書符相試，把相公說得心神不定，真是豈有此理。
他驚魂未定，骨碌一下把它吞掉了。
「你懷疑我是妖精？」
「我不走，姊姊，要走二人一起走。」
「千年白蛇精。」
「今夜月色好，我起誓，請姊姊聽明白了：我不會的！」就因為我不肯定，故起誓時，表情是極度肯定的。
——如果有別的選擇，我一定不肯如此屈辱！
她打我！她從來都沒如此兇狠地對付我！她自牙縫迸出：「我不會放過你的！」忽聞窗戶咿呀一響，嚇了二人一跳。
「快乾了，」素貞一馬當先答了，不容有失，「都是小青頑皮，追追打打，弄得一片胡混。來，一起把汗沖一衝吧。相公，你先回房，我隨後就來。」
那麼緊，喘不過氣來。
許仙忙作揖認錯，賠著笑臉：「是我胡塗，聽信讒言，請娘子見諒！」——容易受到離間的，就不是真愛。忽然之間，我同情起素貞來。
細察，唔——曾經見過。
「咦？你連核也吞下肚中？」
我豈肯放過？
「這就是了。」
三個人，各展所長，各自救活一尾金魚，以觀後效。
「……」
我用急躁而詭異的眼神望定他。貼近他。
「不錯，那是青蛇，也有五百年道行。施主請細細思量，你們相識交往，以至今日，是否處處透著奇詭？」
如同上回在杭州，那個瞎眼的道士一樣，這些無聊的人，一個一個，看不得人家活得歡快，多管閑事，不自量力，真是罪過。
「對了，過兩天是呂祖聖誕，我打算到廟裡燒香，你也一同去吧？」
「沒有——」
這是
九九藏書一條死巷。
我倆還故意現出頭上的一股白氣和青氣，好叫他屈辱至死——是妖又如何？你有能耐收得住？
萬物流離失所。
「誰說我要走？」
「你懷疑我是妖精？」
我的臉色變青，青得和我的身體一樣，成了一層保護色。
「美！」
「這正是她厲害之處，」法海道，「她對你好，惑以美色，你不防範，末了她施展法力，你一生精血，就此化為烏有。」
月亮晶瑩而冷漠地窺照我倆，話里虛虛實實，曲曲折折。它一定心底嘲弄，為了什麼，就大家揣摸不定？
群眾抱著看熱鬧的心情，袖手觀火，誰知不過爾爾，沒啥看頭，絲毫不吸引，便嚷道：
晚風輕悠，黑髮縹緲。素貞嘆道：「用盡千方百計，仍然穩不住他的心。」她說：「一有點風吹草動，我就心驚膽跳。他太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了。小青，你說是嗎？」
「姑奶奶是人，我是妖！」這種沒骨氣的天師，大難臨頭，叫他喚我一聲娘也願意，真是敗類，連尊嚴都出賣。
「但，相公一定不記得我穿的什麼衣服。你眼中並沒有我。真奇怪，同一地點、同一時間呢。你記得嗎？」
運蹇時乖，我垂頭喪氣。
她步步進逼了。一寸一寸地，叫我心念急速亂轉。
「娘子，這是今天求得的結緣符，你喝了吧！」
「……」
二人披了發，靜靜地，靜靜地沉思。思維糾結，又似空白。我們都在努力裝出一副沉思的樣兒，其實，只是一種姿態，因為再也找不到話題了。又不能逃回屋子去——頭髮尚未乾透，是一種半鬱悶的濕。遠遠地看過來，我倆莫非也像半夜尋不到故居的孤魂野鬼？
許仙問：「頭髮幹了吧？小心招了風。」
他今日繞廊下各處殿上觀看一遭，方出寺來，見一個天師，穿著道袍，負雌雄寶劍，頭戴逍遙巾，腰系黃絲絛，腳著熟麻鞋，坐在寺前賣葯，散施藥水，見許仙道：「貧道是終南山張天師，見相公頭上一道黑氣，必有妖精相纏。我予你二道靈符，救你性命。」許仙說完，忙把頭巾一揭，原來他發中也藏有一道符，用以保身，看來是剛才于房中安置。另有一道，便已化于清水，誆素貞喝了。
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願這「原因」不是我。心裏有鬼，連自己也不安起來。
素貞對我悄道：
「這是我們蘇州一等一的郎中，遠近馳名，如何說是妖精？」
「你怎的一臉細汗？」她給他抹汗。愛憐地。順便一腳踩爛了幾顆葡萄。
也許世上本來沒有我，是先有素貞，素貞把我種出來，她不要我，我便枯萎。
「不是我。」我恢復活潑，故意地卸責。
「那天師還說娘子是妖，一旦喝了符水，便會化為原形，我邊看你喝，邊擔足了心。」
「師父說她是妖，是什麼妖？」
許仙奇怪：
喘息相聞。
「不要轉彎抹角了，姊姊，我不會的，我起誓。」
「這符可是呂祖廟中求得的？」
「相公一片誠心，我怎敢拂逆？」喝光了符水，把杯子反過來，滴滴不余。
我們攜手九-九-藏-書對付同一的敵人。
我落井下石：「說不定他本身是妖，妒忌保和堂廣得民心，一意來破壞！」
「姊姊，我是為了試探。」我終於找到借口，「我試一試他，如果他並不專情，我會馬上告訴你，好叫你死心。」
在這紛亂而昏熱的下午。
「小青怎的還不來？」
許仙熏香割艾，張懸菖蒲符籙。見我倆懶懶地包粽子應節，也來張羅一陣。我見他來，趁機地跑開了。
「怎麼說這種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對著素貞說：
「你回去吧！」
素貞的失望，倒不是裝出來的。
許仙一時放寬了心，解除警覺，忘記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真傻——愛情是互不放過的。
「不了，我自己走一遭，快去快回便是。」
「對什麼起誓都好。但月亮，它太多變了——它每隔十天，換一個樣兒。」
有些短命的，不堪意外，早已喪生。有些在瀕死之際，明知過了此刻，過不了下一刻，竟十分努力地掙扎，像人的心跳：撲、撲、撲、撲、撲……特別地努力。
「真的？」
她講的話，自己莫不也十分驚詫。我聽了，一跤跌到萬丈深淵，一直地墮落，一直地墮落，足不到地。
「寶劍予姑奶奶，好歹放過小的一回。」
「真的！」許仙心虛，更顯得不濟。
「不不，我虛應一下而已。」
他從沒講過這大量的話，我看著很奇怪。
「姊姊，許仙並不好。」
拆散流雲髻，去掉金玉釵，我倆十分原始地平等了——就像當年，兩條光禿禿的蛇，不沾人間習俗風塵，身是身，發是發，一般的面貌。
我吃了一驚，感覺不祥。
許仙沉吟：「這倒是有，不過是信口雌黃，已被娘子識破。道士天師皆落荒而逃。」
「我……也半天不見她了。」——許仙講這話時，我暗自地開心，他終於肯為了我，向素貞說謊。這對一個老實的男人是難的，他也表現得不好，幸而素貞不察。素貞如何猜想得到，他的臉紅不是因為初夏的太陽，而是因為初夏的不忠？
嘩，煽得群情洶湧，囂喧鼎沸，他臉色青紅皂白不分。轉身便跑。
只見一簇人團團圍住那廝，正在書符散葯，素貞蛇眼圓睜，凜立眼前，喝道：
素貞道：「小青，別對月亮起誓。」
二人對峙著。我是一條蓄銳待發的蛇，全身緊張，偏又隱忍不發，將一切恩怨網羅在見不著的心底下，孤凄屏息，獨守一隅，若見勢色不對，伺機發難。
說完望定他，看他如何回話。
素貞目不轉睛。「也許我猜錯！」她道，「我越來越像人了，真差勁。小青——那天，你倆聊什麼來著？」
天師被罵得張口瞪眼，半晌無言，惶恐滿面。
一件簡單的事，錯綜複雜起來，到了最後，我倆都蠢了。語無倫次。
她愛他，我也愛他。即使他並不好，但我倆沒遇上更好的。
追及天師，大喝一聲，他懸空而起，被我駕風挾持，動彈不得，只好任從擺布。
她要我走！
因見寶劍非凡，起了貪念，奪過來再說。
「是小青！」素貞瞅我一下，「read.99csw.com她粗心大意。做了還不認。認不認？」
呂祖聖誕那天，許仙自個燒香去。
他來幹什麼？
「相公，你我夫妻一場，竟還有事放於心中，真令人失望。」
一到五月，地氣上騰，人間就像個蒸籠，把我們折磨得五內俱焚。我天天咒詛太陽，因為苦熱，比相思更難熬。是的，生理上的劫數，往往比心理上的更為直接。
我送他一顆葡萄——不，我用嘴銜著一顆葡萄遞給他的嘴。
「誰不小心？」
素貞正色：「如果你真信任我，就不該開這場玩笑！」她說的時候，語音透了一絲悲哀。許仙俯首。
事情變化得太快。我沒有任何反應——簡直不明白，做什麼反應才是適當的。
她道：
幾縷淡雲，浮浮飛過月亮的身畔，像中斷，卻又迤邐。末了想蓋過月色，苦無良策，月亮還是透射出來，人寰處處有爭執，總是紛紜難解。
「你說，誰是妖來著？」
我倆匆匆換個笑臉。真是靈犀暗通，當然，就憑這數百年的交情，誰不曉得對方的心意？當下，沒事人一般，素貞答：
和尚目光一掃，望定許仙，微微一笑：
「我獨個兒回去幹什麼好？」
他無奈只好道謝。
——或是，他說了多少？共枕的夫妻，他對她說過嗎？些微的暗示，潛藏的得意。告訴了她，便是戴罪立功——但，他不會說的，他如果有說的勇氣，就有要的勇氣。他是一個連幻想也發抖的人。
眼看他不知所措，我心如平原跑馬，易放難收；身如棋盤走卒，只進不退：
晚飯後，許仙又託辭疲倦，入房良久，出來時，倒了杯清水，取出一道符，化了撒在水中，遞給素貞：
「是碰掉一缸金魚。」
「誰給你的？」
千萬要活下去。活不下去，要死得慢一點。
你們見過一頭貓，捕得耗子后，不馬上殺之，總是松一陣緊一陣地處理嗎？其中不無凌虐的成分。橫豎你躲不過。怎麼躲，明天一大早，大家又再面面相覷。
許仙目瞪口呆片刻，見一切安然，方才大大吁出一口氣。臉色也和緩了。素貞又隨意問：
在這危急關頭，我稍一轉念，鬆懈下來，忍不住說句笑話：「姊姊，你也比我高明，不若你放過我吧？」
我嘟起了嘴，裝成無從抵賴：「還不幫忙收拾殘局？」
「娘子，這天師胡塗，我們不再說他了，好嗎？」
「一個不多話的人，忽然要借講話來掩飾緊張，我看一定有點原因。」
好，得些好意須回手，我把他弄到一個古塔頂。他抬頭四顧，不知身在何方。
他似在尋人，也似已久候。
「——管他靈不靈？他又不要錢。他讓我試一試，又有何妨？」許仙囁嚅地說，「娘子既不是妖精，就當是一場玩笑吧？」
「有人向你提過她是妖沒有？」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是呀，」素貞瀏覽四周，「都四月了，天氣熱得快。」
素貞恨恨：「堂堂男子漢，竟然耳朵軟心思亂，禁不得旁人唆擺，就連妻子都不相信了。我對你的好，比不上陌生人三言兩語。」
——對了，水落石出！
九_九_藏_書貼近端陽，我長日懨懨。在嚴寒日子，需要冬眠，一壁吃飯也一壁盹著了。天氣一熱，亦要大睡一頓。自恨無力勝天。
他一路地哀求：「姑奶奶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好了，來把汗沖一衝吧。」她說。她贏了。
「相公，你沒有答我。」
她換了腔調：
我佯怒道：「你既是妖，那雌雄寶劍拿來，免你四齣為害人間。」
法海問：「施主最近有什麼奇怪的事兒發生過嗎？」他對許仙目不轉睛。
「以後，這裏、這裏、這裏……都會長出樹苗來——」
「你有沒有發覺，相公神色有異？」
「其實像小青那麼漂亮，應找得如意郎君。」
許仙馬上自疚了。於是和盤托出：
素貞過來，把我緊緊摟纏住。
「我可是一片好心——他若是不愛你，愛了我，我便替你報復。」
他在門邊站定，我閃身一躲，決不露相，看他來意若何？
「小青，你……回西湖去吧。」
「我不會說謊。」
晚上，我們吃飯時，素貞又向我提出了：「小青陪相公往呂祖廟燒香吧？」
我伸手，順著他的臉，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洞……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難過也得過。她從沒打過我，只為了一個男人；她從沒這樣地為難，只為了一個男人。
「你不信？」
對方猶強硬支撐到底：
在許仙面前，又故意說：「相公燒香時，可要特別地虔誠。祈求我倆白頭偕老，白髮齊眉。小青，你瞧『我相公』，連脖子都紅了！」
不知是問她，還是問我。從前一定是問她，但如今也許是問我。
「師父有何指教？」
——其實只是我的難，進退兩難。
他的手抖起來。
「他話多了。」
「這符，可是用來對付我姊姊的？到底從何而來？快說！」
我不希冀任何答案。
「你在這兒又幹什麼好？」
這不過一句笑話。誰知素貞聽得勃然大怒，她奮力推開我。我一個踉蹌，不知跌到什麼地方去，也許跌在龍潭虎穴中，再也爬不起來了。
「小青，你是我的好妹妹，」她半逼半哄，「你比他高明，放過他吧！」
許仙憑窗輕問：
我們攜手慶祝輕易的勝利。
許仙輪廓澄明，眉目秀逸，眼中永遠有流瀉不出來的、迷茫的眷顧，不知投放在哪裡好——我想，他是在問我。
她一口咬定，是我不放過他了。
我見他分明滿腹疑團，怎肯掉以輕心，遂也一同追問：
她冷笑：
許仙翩翩下樓。問：
她知道多少？
我與素貞，同仇敵愾，聯袂躥至呂祖廟前，找他算賬。
素貞出來，見只有許仙一人呆坐在此，一地的葡萄。便道：「半天不見小青，不知又皮到哪兒玩樂去了。」
許仙走後，我倆笑靨一斂。敵不動，我不動。
——如果這不是因為愛，便是恨，反正都差不多。
他嚇了一跳，心有點亂。
「我什麼都不幹！我在你跟前，在你身後，勝過西湖歲月。億萬斯年，自言自語，你明知這種日子……」
把一切都推到天氣上去。
二人反反覆復地說，爾虞我詐。大家都不明白對方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