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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1) 禪宗史略

第05章(1) 禪宗史略

(四)認識方面,甚至實行方面,已經有不少先驅者。只舉一些最顯赫的。
「卿在府久,比當相料理(意思是將照顧提升)。」初不答,直高視,以手版拄頰雲:「西山朝來致有爽氣。」與西山爽氣相比,官職是太俗了。一件出自名僧,見《言語》篇:
這是無到言語道斷,可以表現禪的徹底破的精神。因為慧可得髓,所以付法和袈裟于慧可,說:「內傳法印,以契證心;
昔如來以正法眼付迦葉大士,展轉囑累,而至於我。
5.1.3北地禪法
有沙彌道信,年始十四,來禮師曰:「願和尚慈悲,乞與解脫法門。」師曰:「誰縛汝?」曰:「無人縛。」師曰:
5.4.1初祖菩提達磨
齊滅入梁,梁武帝很敬重他,不只下詔褒獎他的神異事迹,還特許他有「隨意出入」的自由。《五燈會元》還記載:
(三)六朝時期,佛教義學中最興盛的是般若性空的理論。
王子猷(名徽之)作桓車騎(名沖)參軍。桓謂王曰:
第八,唐朝洛州嵩高山普寂禪師,嵩山敬賢禪師,長安蘭山義福禪師,藍田玉山惠福禪師,並同一師學法侶應行,俱承大通和上(神秀)后。
「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師曰:「不識。」帝不領悟。(《景德傳燈錄》卷三)
一是人的交往。魏晉以來,名僧和名士交好,頻繁往來,相互推重,記載幾乎到處都是。這裏只舉兩個人。一個是支遁,字道林,人稱林公。他生在西晉末年,東晉早年在江南活動,《世說新語》常提到他,同他有交往的,如王濛、王修、王洽、劉惔、何充、殷融、殷浩、謝安、謝朗、郗超、王羲之、許詢、孫綽、李充、袁弘等,都是大名士或大名人。另一個是慧遠,比支遁時代稍後。他名聲更大,同名士或名人的交往更多,如范宣、劉遺民、桓豁、陶范、桓伊、謝靈運、宗炳、周續之、雷次宗、畢穎之、張野、張詮、范寧等都是。
中土講禪宗,至少是名義上(實際就未必然,因為六祖慧能家業更大),當然要推菩提達磨(磨,也寫摩)為第一位(楞伽宗是不同的系統,下節談)。因為位居第一,所以有獨佔「祖師」名號的特權(如說「祖師禪」)。他還有個特權,是身兼二祖:西天第二十八祖和中土初祖;別人,連釋迦牟尼佛在內,都沒有得到這樣的優遇。可是他的事迹,如道宣《續高僧傳》以及《景德傳燈錄》中所記,不只神異性的靠不住,就是不神異的,如蒿山面壁九年,像是也出於誤傳,因為他提倡的壁觀禪法是心觀,與面無關。
入理則言息,頓悟成佛,一闡提有佛性,自性清凈,解脫在於明心見性,與後來禪宗大師的主張簡直是毫無分別。
早期弘揚這種理論的是道安,解釋性空,創本無說。本無的意義是「一切諸法,本性空寂」。因為這是用抽象概念在概念世界中排列隊形,不同的人最容易排成不同的樣式,於是而有同名和異名的許多異說。到鳩摩羅什,綜合各家,趨向更徹底,創立畢竟空的說法。什麼是畢竟空?是「一切法畢竟空寂,同泥洹相,非有非無,無生無滅,斷言語道,滅諸心行」(《大乘義章》)。這很難懂,我們無妨取其精神,說那是想破除一切常識的執著,用通俗的話說,是開口有所肯定便錯。這同禪宗的破一切執,甚至破到佛祖和涅槃,正是走的同一條路。
(二)另一種,事實上最有力量,是禪定為通往解脫的最穩妥最有效的路。佛教教義玄遠,由於深究,人各有見,形成不同的學派,甚至宗派;但以戒定慧為手段,以求達到解脫的目的,則是各學派和各宗派的共同信條。這是說,為了解脫,就必須重視禪法;重視的結果是發揚光大,於是就容易小邦成為大國,也就是成為宗派。
而說偈言:「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爾時世尊說此偈已,復告迦葉:「吾將金縷僧伽梨衣傳付于汝,轉授補處,至慈氏佛出世,勿令朽壞。」
這類生時死時的花樣,當然都是好事者編造的。
5.4.5四祖道信
有了傳法譜系,當然要有傳法因緣,這在《景德傳燈錄》一類書里也有不少傳奇性的記載。但因為時地都遠,總是可靠性不大。還有,神異事大多且不說,如馬鳴和龍樹是大乘教理的弘揚者,也拉來編入不立文字、以心傳心的隊伍,總嫌太勉強。又如十七祖僧伽難提和弟子伽耶舍多聞風吹殿銅鈴聲后的問答,師問:「鈴鳴邪?風鳴邪?」弟子答:「非風非鈴,我心鳴耳。」這同中士六祖慧能的「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像是一個版印出來的,未免使人生疑。但禪宗西天的譜系,二十八祖究竟與傳說的七佛不同,是人真(有的還有法嗣,見《景德傳燈錄》卷二)而事不必真,這裏正名從嚴,也稱之為傳說。
5.2立宗因緣
所有材料似乎都承認菩提達磨地位的重要。問題來自他究竟傳了什麼法,傳與什麼人。據早期史料,他教人修習的只是《楞伽經》四卷,並且強調這就夠了,所以說他們的宗派是「南天竺一乘宗」(意思是用不著分大乘、小乘),這一乘宗是「楞伽宗」。修持方法的二人,既要苦修,又須漸進,可見還是傳統禪法的一路。這與南宗的直指人心,立地成佛,分別還比較隱蔽(因為頓悟之前也要參)。至於傳承譜系,那就白紙黑字,明顯到難於可此可彼了。根據《續高僧傳》的道副傳、菩提達磨傳和僧可(一名慧可)傳,達磨的傳法弟子有僧副、道育、慧可、向居士、化公、廖公、和禪師、林法師;慧可傳那禪師,再傳慧滿。這裏值得注意的是,慧可的傳法弟子是那禪師,不是僧璨。到同書的法沖傳,說「達磨禪師後有惠可、惠育……可禪師后,粲禪師、惠禪師……」,才出現「粲禪師」。
天監二年梁武帝詔問:「弟子煩惑未除,何以治之?」答曰:「十二。」帝問其旨如何,答曰:「在書字時節刻漏中。」帝益不曉。……師問一梵僧:「承聞尊者喚我作屠兒,曾見我殺生么?」曰:「見。」師曰:「有見見,無見見,不有不無見?若有見見,是凡夫見;無見見,是聲聞見;不有不無見,是外道見。未審尊者如何見?」梵僧曰:「你有此等見邪?」師垂語曰:「終日拈香擇火,不知身是道場。」又曰:「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難睹;欲識大read.99csw.com道真體,不離聲色言語。」又曰:「京都鄴都浩浩,還是菩提大道。」
於是「州縣愧伏,遠邇歸依」。又為了設無遮大會,舍了田宅,賣了妻劉氏妙光,兒子普建、普成。信徒因而很多,虔誠的程度也罕見,有一次,因預知世將大亂,擬自焚為眾生除罪,不少信徒願以身代,有的燒身,有的燒指,有的割耳割鼻,其中並有比丘尼和優婆夷。
達磨禪法,所依經典是《楞伽經》四卷,主旨在闡明無相,以無相破妄念,以無相顯實相(也稱真如、涅槃、法身等)。說淺易些,是要證悟一切常識的覺知都不真實,只有破除這一切之後的空寂才是真實。怎樣才能得這樣的真實?要「壁觀」。壁觀的意義,是要心如牆壁,推想是心定於一,不容妄念侵入的意思。壁觀是觀心性,或說觀自性清凈,就是從理上了悟自心的清凈本性,證涅槃,得解脫。壁觀是由理悟入,所以又稱「理入」,還有「行入」,合稱「二入」。行入的行包括四種,稱為「四行」,是:一,報怨行(修道苦而不怨);二,隨緣行(不計得失);三,無所求行(斷貪慾);四,稱法行(一切行動與法相應)。總之是要破一切執,求得般若性空的空。
第四,隋朝舒州思空山粲禪師,承可禪師后。
5.1.2早期禪法
這段話里不但有了付法傳衣的祖傳規定,而且有了二百年後衣不再傳(案為六祖慧能時)的懸記。這顯然都是後來編造的,因為楞伽宗的史料中沒有這些。但慧可有較深的造詣並不假,道宣《續高僧傳》記他答向居士來書(內有「迷悟一途,愚智非別」,「得無所得,失無所失」等語)的偈是:
時門人道副對曰:「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為道用。」師曰:「汝得吾皮。」尼總持曰:「我今所解,如慶喜見阿閦佛國,一見更不再見。」師曰:「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陰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得。」師曰:「汝得吾骨。」最後,慧可禮拜后,依位而立。師曰:「汝得吾髓。」(同上)
上一節是順著禪宗南統的路,人云亦云。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因為本書所謂禪,指的就是南宗禪。談南宗,數典不能忘祖,把族譜當作廢紙扔掉難免捨不得,縱使必要的時候也不得不加個小注,說這裏面有傳說甚至編造的成分。這一節要岔開一筆,敘述一個來爭家業的(按時間順序說,是南宗爭家業,詳下),說達磨創立的是楞伽宗,也沒有像南宗所說,一二三四五六地傳給慧能。這個爭家業的來頭不小,不只有文契為證(如《楞伽師資記》和道宣《續高僧傳》等所記);還聘有律師,主要是胡適博士,寫了《楞伽宗考》《菩提達摩考》《荷澤大師神會傳》等文章。
禪是梵語Dhyāna的音譯化簡,全譯是禪那;意譯,早期是思惟修,後來是靜慮,也可既音又義,稱為禪定。這是一種修持方法,用現在的話說,是用深入思索的辦法改造思想。
光曰:「諸佛法印,可得聞乎?」師曰:「諸佛法印,匪從人得。」光曰:「我心未寧,乞師與安。」師曰:「將心來,與汝安。」曰:「覓心了不可得。」師曰:「我與汝安心竟。」(同上)
禪宗的修持方法,強調以心傳心。這個妙法最好是來自始祖。據傳說,是來自始祖。《五燈會元》卷一:
第五,唐朝蘄州雙峰山道信禪師,承粲禪師后。
這是闡明無相之理。又一件是問四位有成就弟子的所得:
這個傳說同樣帶有神秘性,王荊公往矣,因而考實就難了。退一步說,即使能夠考實,也只能證明曾見於文字,不能證明曾見於事實。這且不管,只說禪宗,獲得這樣一個起源確是不壞,因為:一,簡便而微妙,確可以表明先後相承;二,道理上也不是決不可通,因為,《楚辭·少司命》中可以「目成」,以目傳目,靈山會上,以及會後,為什麼就不能以心傳心呢?
一個是頗像後代濟顛和尚的保志(或作寶志),是南朝東晉末到梁時期的人,出家住建康道林寺,修習禪法。慧皎《高僧傳》說他:
第七,唐朝荊州玉泉寺大師,諱秀;安州壽山寺大師,諱賾;洛州嵩山會善寺大師,諱安。
觀身與佛不差別,何須更覓彼無餘。
支道林等謂悟理在七住(修行悟道的七個步驟),自是支離之談。(二)佛性本有,見性成佛,即反本之謂。眾生稟此本以生,故闡提有性。反本者真性之自發自顯,故悟者自悟。因悟者乃自悟,故與聞教而有信修者不同。
說此真法皆如實,與真幽理竟不殊。
無明智慧等無異,當知萬法即皆如。
常以入道之要,慧解為本。……生既潛思日久,徹覺言外,乃喟然嘆曰:「夫象以盡意,得意則象忘;言以詮理,入理則言息。自經典東流,譯人重阻,多守滯文,鮮見圓義。若忘筌取魚,始可與言道矣。」於是校閱真俗,研思因果,乃言善不受報(至道無為,故果報不及),頓悟成佛。……又六卷《泥洹》先至京都,生剖析經理,洞入幽微,乃說一闡提(不能成佛)人皆得成佛。……后涅槃大本至於南京,果稱闡提悉有佛性,與前所說,合若符契。
「從無所從,來無所來。」一件是答梁武帝駁難:「若息而不滅,此則有色,有色故鈍。若如是者,居士不免流俗。」說:「臨財無苟得,臨難無苟免。」還有一件是傳說作了《心王銘》,其中說「了本識心」,「心即是佛」,「自觀自心,知佛在內,不向外尋」。這類思想、言論和行動,與後來禪師的強調自性,言離奇,行怪誕,正是一家人了。
愍此二見之徒輩,申詞措筆作斯書。
他是南天竺人。《洛陽伽藍記》說他是波斯人,顯然靠不住,因為:一,南天竺說還有具體下文,是「香至王第三子」,「姓剎帝利」云云;二,他傳禪法,崇奉《楞伽經》,說是依「南天竺一乘宗」,波斯人無此方便。他的時代,先說何時死(死因有善終和中毒二說),有公元528和536二說(約在北魏末、東魏初)。何時生不知道,因為享年多少不清楚,《洛陽伽藍記》說他「自雲一百五十歲」,顯然是來於道聽途說。他由海路經廣州來中土,時間有早晚二說:早的是南朝宋末,晚的是南朝梁武帝普通七年(公元526)。依后一說,次年至金陵,曾與梁武帝論https://read.99csw•com佛法:
與僧璨相比,道信的地位重要多了,因為不只事迹明確,而且住蘄州黃梅雙峰山,開創了東山法門,為弘忍傳法、慧能立宗準備了條件。他俗姓司馬,原籍河內,后徙于蘄州廣濟縣(在今湖北)。傳說在隋文帝開皇年間,他向僧璨求法:
答梁武帝的話,同於後來禪宗慣用的機鋒;身是道場,大道只在目前,也只是即心是佛的另一種說法而已。
餘生末蹤,……宿祚未沒,會見南陽韓林,潁川皮業,會稽陳慧,此三賢者,通道篤密,執德弘正,烝烝進進,志道不倦。余從之請問,規同矩合,義無乖異。陳慧注義,余助斟酌,非師不傳,不敢自由也。
以上三節所談禪法的情況,也可算作隋以後演變為禪宗的因緣。其中佛陀跋陀羅並且有傳法譜系(富若蜜羅→富若羅→曇摩多羅→婆陀羅→佛陀斯那→佛陀跋陀羅)的說法,可以看作後來傳說的衣缽授受的先聲。不過這裏說的「宗」是指六祖慧能以後的頓教南宗,立宗因緣應該還有更直接的。這主要是下面幾種。
二是思想的相通。先由道家說起。談中國思想,通常總是說:主流是儒家;道家是消極的。消極,有原因,有的來自社會情況,即現實讓人灰心;有的來自思索人生問題,越想越熱不起來。因為有原因,非閉門發奇想,所以道家思想,同儒家思想一樣,也有存在的理由。大致可以這樣說:幾乎是人人,心熱就儒,心冷就道;或者說,有如兩件衣服,一儒一道,通常是把儒穿在外邊,道呢?穿在裡邊,但沒有扔掉。這樣,有時這種情況就會變化,如六朝時期,尚玄談,是道大打出手,人人都看見了。就個人說也是這樣:陶淵明多冷少熱,可是作彭澤令時還是熱了一陣;王安石,不想冷,可是老了,仕途不暢,熱不起來,也就只好騎驢在鐘山路上作詩了。冷的辦法也是本土的財富,至少是遺傳病,想扔也扔不掉。而碰巧,外來的佛教思想,其中有些(甚至是相當重要的)與本土的有相近之點或相通之處,於是好漢識好漢,很快就合了拍。合拍,還常常是合在一個人身上,如支遁曾為《莊子·逍遙遊》作注,殷浩曾為《小品般若波羅蜜經》作箋,就屬於此類。合的內容,主要是以下兩個方面。一是玄理方面,道家講無,佛家講空。空和無,不管在文字上講得如何複雜、微妙,甚至相似而非一,但與儒家的熱總是格格不入。
交往,大多數是氣味相投,思想上相互有取有與不用說;就是氣味不完全相投,古語說近朱者赤,受些感染也是不可免的。
慧可生在南北朝晚期,活動區域在北朝。有的書說他受誣告,被官府殺死。可是《續高僧傳》沒有這樣說,還說他趕上北周武帝滅法,如果是此事之後死的,他的年壽在九十歲以上了。
5.3淵源傳說
這個傳法譜系,與南宗的傳法譜系相比,有三點值得注意:一是初祖不是菩提達磨;二是弘忍的傳法弟子不是慧能,而是神秀等人;三是第七、八兩代都不只一個人,可見還沒有付法傳衣的說法。
(《景德傳燈錄》卷三)
南北朝時期,中土弘揚佛教,南北風氣不同:南方重義學,即佛理的辨析;北地重修持,即禪法的講求。北地重禪法,也可以從譯經和修持兩方面看出來。
三是行動的合流。這包括身的行和口的行。身,方面太廣,由樂山林到念凈土,等等,都是。這裏著重說口,即大家熟知的清談。坐蒲團,持塵尾,言簡淡而意玄遠,是名士和名僧都推崇嚮往的。這方面的實例,《世說新語》里到處可見。也只舉兩件。一件出自名士,見《簡傲》篇:
外付袈裟,以定宗旨。」付法后不久他就死去。
其實,凡是要求改變生活態度的,都不能不強調改造思想,因為思想是生活態度的指針。改造思想不能離開心理活動,即所謂慮,不管是動慮還是靜慮。變的前後距離大,少慮不能生效,所以要多投資,即靜慮。明乎此就可以知道,禪定不是禪宗獨佔的法寶;其他宗派同樣要用,只是強調的程度不同(如法相宗更重視名相辨析),或名稱不同(如天台宗名止觀)而已。還不只是教內各宗派如此;如印度的許多教派,也是把坐禪(或名瑜伽)看作重要的修持法門。還可以更放大一些,如中土的儒家和道家,嚴格說不能算宗教,可是儒家講正心、誠意,養浩然之氣,道家講忘仁義,忘禮樂,以至坐忘(《莊子·大宗師》),都是心中去此就彼,用靜慮改造思想的一路。佛家的獨特之處只是路太遠(要出世間),變動太大(以逆為順),從而如願太難,所以由禪定而生出的花樣就特別多。
此外,慧皎《高僧傳》習禪門提到三十多修習禪法的高僧,如竺僧顯、帛僧光、竺曇猷、釋慧嵬等,都是很有名的。
大士行事中與禪關係密切的有這樣幾件。一件是在山上躬耕時作一偈,是:「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一件是為梁武帝講《金剛經》,「士才升座,以尺揮按一下,便下座。」一件是答梁武帝問從何處來,說:
慧(惠)能在十人之中,可證楞伽宗中有他一席地。可是地位遠遠低於神秀。還有更重要的,是在弘忍(的東山法)門下,學的是「楞伽義」,「此經唯心證了知,非文疏能解」,而不是《金剛經》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至於社會地位,慧能就更要甘拜下風,因為神秀是「兩京(洛陽,長安)法主,三帝(武后,中宗,睿宗)國師」(張說《大通禪師碑銘》),是「九江道俗戀之如父母,三河士女仰之猶山嶽」(宋之問《為洛下諸僧請法事迎秀禪師表》)。這時期,慧能在邊遠地區的嶺南韶州傳法,聲勢當然差多了。
民國初年,敦煌發現了寫本《楞伽師資記》,是唐朝開元年間凈覺和尚根據他老師玄賾的《楞伽人法志》所作。兩書都是談楞伽宗傳法譜系的著作;後者名「師資」,記法統的意思更加明顯。《楞伽師資記》用列傳式的寫法,傳首加序碼,以表示代次。共敘述八代,是:
其後,隋末唐初,他曾住吉州、蘄春等地,最後住黃梅雙峰山三十多年,遠近道俗(包括名僧)來求法的很多。這表示,在弘忍以前,黃梅雙峰山已經成為有名的道場。
僧璨,也寫僧粲,在禪宗幾祖中是個神秘人物,史料最少,《景德傳燈read.99csw.com錄》說是「不知何許人也」。但在慧可傳中說「有一居士,年逾四十,不言名氏,聿來設禮而問師(慧可)」,推測也是個知識分子。與師慧可的問答仍是老一套:
這位更進一步,乾脆不說。六朝清談,且不說骨髓,單說皮肉,簡而不著邊際,留有參的餘地,說是「庭前柏樹子」「德山棒」的前身,總不是牽強附會吧?
中土最早的譯經大師安世高,于東漢桓帝建和二年(公元148)來洛陽,二十多年,譯出經論三十幾部,其中如《佛說大安般守意經》《禪行法想經》《佛說禪行三十七品經》《道地經》,都是講禪法的。比安世高稍晚,有支婁迦讖也來洛陽譯經,所譯《般若道行經》《般舟三昧經》《首楞嚴經》,講大乘般若性空的道理,也是有關禪法的。其後支謙在三國吳地譯經,所譯《禪秘要經》《修行方便經》,也是著重講禪法的。
第三,齊朝鄴中沙門惠可,承達摩禪師后。
可是神異傳說總是少顧事實,如毗舍浮佛是莊嚴劫(過去存在的一長階段)的最後一尊(第一千尊),人壽六萬歲,拘留孫佛是賢劫(現在存在的一長階段)第一尊,人壽四萬歲,迦葉佛是賢劫第三尊,人壽還有二萬歲,可是第四尊的釋迦牟尼佛,就人壽不及一百了。這年歲的陡降可以從反面作證,是前六位,比第七位的神異更不可信。
大力介紹禪法的結果自然是禪法的流行。康僧會《安般守意經序》說:
比如有兩種考試製度,一種,必須徹底通曉《瑜伽師地論》和《成唯識論》等,才能及格,一種,參個話頭,繼而聽到驢叫,覺得像是有所知,也就及了格,投考的人很多,絕大多數會報考後一種吧?唐宋以來,寺院幾乎都成為禪寺,禪寺里住的當然是禪僧,人數佔了壓倒優勢(這是立宗的最重要的條件),我想原因主要就是這個。
大師曰:「餘人皆貴坐終,嘆為奇異。余今立化,生死自由。」言訖,遂以手攀樹枝,奄然氣盡。
末尾兩句表示即心是佛,不必另求無餘依涅槃,破得乾淨,算作南宗的二祖也不能說是強拉作親戚了。
嚴格說,文字記下來的事都難免有傳說成分。「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論語·子張》)兩千多年前,這位外交家子貢已經有此懷疑。同理,我們似乎也可以說:「西施之美,不如是之甚也。」記事失實,有時是記憶不確,有時是道聽途說越輾轉越變;但有不少卻是有意弄得走了樣,古之某某帝本紀(多為頌揚),今之大字報(多為辱罵),可作為典型的例。宗教,多多少少要離開常識,甚至指鹿為馬,為了爭取信徒,而且要多多益善,就不得不乞援于神異。就是說,為了自己的地位和前途,常常是樂得有傳說;沒有或有而不夠,只好自己下手,使之無中生有,或變小為大,變缺為全。佛教,其中一部分的禪宗,當然有時也未能免俗。其間如何如何,難於確知,可以不說;結果總是,有了完整、美好但難於證實的譜系。難於證實,是傳說。傳說也是史,是傳說的史。這史的質量,大致說是:西天部分,傳說多而事實少;中土部分,基本是事實,但有因渲染而誇大的成分,尤以早期為多。
5.3.2西天二十八祖
世尊在靈山(案即靈鷲山,又名鷲峰,在王舍城東北四五里)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義為大)迦葉。」
5.4.4三祖僧璨
5.4中土統系
至宋太始初,忽如僻異,居止無定,飲食無時,髮長數寸。常跣行街巷,執一錫杖,杖頭掛剪刀及鏡,或掛一兩匹帛。齊建元中,稍見異跡,數日不食,亦無飢容;與人言,始若難曉,后皆效驗;時或賦詩,言如讖記。京土士庶,皆敬事之。齊武帝謂其惑眾,收駐建康,明旦人見其入市,還檢獄中,志猶在焉。
(一)一種是不配稱為原因的原因,是資本大了(徒眾多,法成體系),自然會隨波逐流。因為創立宗派已經成為風氣(可以早到西土時期),如三論、凈土、天台等,這有如看見東家買馬,西家就禁不住要買車,於是就也定祖師,編譜系,內部宣揚,外部承認,宗派就形成了。
講史,要由遠而近。依通例,總是遠模糊而近清晰。其結果是遠必略而近可詳,遠少可信而近多可信。介紹禪宗,由西天到中土,近了。但中土時間也不短,還有遠近之分。這也可以納入那個通例,就是早期(六祖慧能以前)可靠性差些。總的說是,由菩提達磨起,所傳有關禪宗的大師和大師的行事(包括語錄),主幹(其人以及主要經歷)不假,枝葉難免增減,或用現在流行的話說,經過藝術加工。怎麼甄別?情況很複雜,大致是這樣:一是早期的要多疑少信,後來的可以多信少疑;二是不離開常識的,可以接受;三是希奇但也可能,而利於說明情況的,也可以接受;四是希奇到離開常識的,不信。
帝問曰:「朕即位已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師曰:「並無功德。」帝曰:「何以無功德?」師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答曰:「凈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又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師曰:
本迷摩尼謂瓦礫,豁然自覺是真珠。
王荊公(安石)問佛慧泉禪師雲:「禪宗所謂世尊拈花,出在何典?」泉雲:「藏經亦不載。」公雲:「余頃在翰苑,偶見《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三卷,因閱之,所載甚詳。梵王至靈山,以金色波羅花獻佛,捨身為床座,請佛為眾生說法。世尊登座,拈花示眾,人天百萬,悉皆罔措,獨有金色頭陀破顏微笑。世尊雲:『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分付摩訶大迦葉。』此經多談帝王事佛請問,所以秘藏,世無聞者。」
湯用彤先生《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第五章並推論:
5.4.2楞伽宗
這時期,北地禪法還分為不同的家數。一種是念安般,即數、隨、止、觀、還、凈的六妙門,也可分為四等級,稱四禪定。一種是不凈觀,著重破淫慾。一種是念佛,即靜坐想念佛及佛土之莊嚴。一種是首楞嚴三昧,意思是用至剛的行事以完成解脫的大業。
(七)簡便辦九*九*藏*書法還帶來一種了不得的優越性,是易於普及。
其後當然是依例付法傳衣,僧璨取得三祖的資格。後來,到了北周武帝滅法時期,他在安徽太湖縣司空山一帶活動。可記的事有這樣三項。一是再向下付法傳衣。二是寫了「至道無難,唯嫌揀擇」的《信心銘》。三是死法稀奇,《楞伽師資記》記載:
第一,宋朝求那跋陀羅三藏(因為他是譯《楞伽阿跋多羅寶經》〔簡稱《楞伽經》〕的)。
可以舉兩位譯經大師為證。一位是鳩摩羅什,所譯雖然以般若學(也可視為禪的理論基礎)為主,但也譯了《坐禪三昧經》《禪法要解》《禪秘要經》等弘揚禪法的典籍。他的弟子僧睿在所作《關中出禪經序》中說:「鳩摩羅什法師以辛丑之年十二月二十日自姑臧至長安,余即于其月二十六日從受禪法。」可見鳩摩羅什這位般若學大師也同樣是兼弘揚禪法的。另一位是佛陀跋陀羅(也稱覺賢),曾譯出《達摩多羅神經》等弘揚禪法的典籍,並聚徒傳授禪法。
關於道信的禪法,《楞伽師資記》說了很多,反而不得要領,不知道宣《續高僧傳》的玄爽傳所說,玄爽從道信學得的禪法是「唯存攝念,長坐不卧,繫念在前」。看來他的修持方法是靜坐、觀心、攝心,還是因定發慧的一路。
而安侯(安世高)弟子有南陽韓林,潁川皮業。陳慧則南方會稽人。康僧會在吳。而據道安《大十二門經序》,系嘉禾七年在建業周司隸舍寫。則漢末魏初,河北江南及中州一帶固均有禪學也,而《太平經》中「守一」之法,固得之於佛家禪法,則山東禪法之流行,亦可知也。
「我與汝懺罪竟。宜依佛法僧住。」曰:「今見和尚,已知是僧,未審何名佛法?」師曰:「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無二。僧寶亦然。」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其心然,佛法無二也。」大師深器之,即為剃髮,雲:「是吾寶也,宜名僧璨。」
「弟子(僧璨)身纏風恙,請和尚懺罪。」師曰;「將罪來,與汝懺。」居士良久雲:「覓罪不可得。」師曰:
竺道生才智過人,人尊稱為生公,是中國佛教史上著名的大法師,以至傳說的生公說法,頑石點頭,到現在還是蘇州虎丘一景。他的頓悟成佛說,後來的禪宗當然會當作法寶接過去。這頓悟,湯用彤先生《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說有二義:
梁武帝的所求是世間的福報,達磨的所與是出世間的解脫,所以不契。於是達磨再北行,到洛陽。以後有在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的傳說。這靠不住,因為他在南天竺已經是「化被南天,聲馳五印」,用不著再面壁冥思;還有,如果真見過梁武帝,那就在北地的時間不太長,也沒有這麼多餘閑。在北地傳法,有兩件傳說值得說一說。一件是與大弟子慧可(原名神光)的問答:
慧能的名字,第六代弘忍傳(全抄玄賾《楞伽人法志》)
這個譜系與張說作的《大通禪師(神秀)碑銘》所說大致相同,那是:達磨,慧可,僧粲,道信,弘忍,神秀。第六代是神秀,不是慧能。
上一節岔開一筆,談楞伽宗,是想說明,禪法在中土,南宗建立霸業之前,曾經有這樣一個相當長的階段。專就這一階段說,以神秀為代表的一系所說多真,以慧能為代表的一系所說多假。假,需要推翻嗎?也不盡然,因為:一,《楞伽師資記》承認慧能是弘忍的弟子;二,《楞伽經》與《金剛經》,作為修持方法的依據,恐怕實際的差別沒有名相的差別那樣大;三,南宗崇頓悟,反對繁瑣名相的辨析,是革新,為了托古改制,編造一些歷史也情有可原。因為情有可原,由這一節起採取寬容的態度:基本上順著舊傳的譜系,依次介紹。
兩者的精神同是離柴米油鹽,超柴米油鹽,或者說,身雖穿衣吃飯,心卻常在縹緲之境。這就會很容易地過渡到第二個方面,生活態度方面,以脫略世事為得道。在這方面,名士、名僧的各種論議,簡直多到數不清。這裏只舉兩件淺近可以算作軼事的。性質都是顯示官輕道重。一件是嵇康寫了《與山巨源絕交書》,這雖然近於遊戲文章(實際兩個人交情並不壞),但舉不堪至於七項,未免鋒芒太露。一件是慧遠寫了《沙門不敬王者論》,道理是得道者「悟徹」了,王者仍在「惑理」,道高,所以看不起。嵇康是名士,慧遠是名僧,在「道」上合為一家了。
5.1.1禪的泛義
佛教,最初是作為一種道術傳入中土的。道術是求得某種生活妙境的一種手段,這手段主要是修持方法(包括祠祀),或者說,主要是禪法。這種情況,最明顯地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禪法典籍的介紹,另一是禪法的流行。
(弘忍)又曰:「如吾一生,教人無數,好者並亡,後傳吾道者,只可十耳。我與神秀論《楞伽經》,玄理通快,必多利益。資州智詵,白松山劉主簿,兼有文性。莘州惠藏,隨州玄約,憶不見之。嵩山老安,深有道行。潞州法如,韶州惠能,揚州高麗僧智德,此並堪為人師。但一方人物,越州義方,仍便講說。」又語玄賾曰:「汝之兼行,善自保愛,吾涅槃后,汝與神秀,當以佛日再暉,心燈重照。」
里曾提到:
可是神秀死(公元706)后不過三十年,慧能的大弟子神會於開元二十二年(公元734)在滑台大雲寺設無遮大會,聲稱南宗的傳法譜系是:菩提達磨傳慧可,慧可傳僧璨,僧璨傳道信,道信傳弘忍,弘忍傳慧能,慧能成為第六祖。不久之後,由神會或其門徒作的《六祖壇經》流行,五祖弘忍以《金剛經》教六祖慧能,以傳法信物袈裟付六祖慧能,就成為定論了。這是禪宗南統取代楞伽宗的過程。其所以能順利完成,胡適博士認為應歸功於神會的才學和膽量。其實,個人的才力終歸是助因,主因應該是,頓悟的設想簡便易行,適合更多人的口味。這有如飛機與火車對比,如果飛機票比火車票還便宜,為了早到目的地,人人都會坐飛機,火車站的售票處自然就冷落了。
一個是傅大士,名翕,也有人說名弘,自號善慧大士,南朝後期人。他沒出家,可是怪異事更多。他自己說是「彌勒菩薩分身」,來「濟度群生」,後來又「感七佛相隨,釋迦引前,維摩接后,唯釋尊數顧共語」。到山上修禪,絕粒長齋,地方官不信,把他囚禁起來,果然「迄至read.99csw.com兼旬,絕粒不食」。
《景德傳燈錄》卷一隻說:
與現在不同的是強調靜,強調定(不是通過勞動),就是要安安靜靜地坐著思索。思索什麼?具體說花樣很多,如有色|欲,就要修不凈觀,靜坐思索,確認所愛是骷髏,遍身血污。概括說是思索,原有的感知都錯了,只有教義所講(外界的實質,人生的真諦)才是盡真盡善盡美。在這方面,宗教有個特點,是改造前後的思想,距離特別大,因而由舊變新就特別難。惟其特別難,而又期望成功,所以必須在修持方法上用大力量。佛教之所以重視禪定,原因就是如此。
5.3.1靈山一會
一個是鳩摩羅什的大弟子竺道生。他是中土人,生當晉宋之際,從僧伽提婆、鳩摩羅什等大師學佛法,能融合般若性空和涅槃佛性的理論,宣揚頓悟成佛說。慧皎《高僧傳》說:
這時期,北地修習禪法的僧徒很多,有成就的名僧也不少。如佛陀斯那,是佛陀跋陀羅的老師。佛陀跋陀羅的弟子,著名的有玄高、寶雲、慧觀等。其中玄高尤其有名。慧皎《高僧傳》說他「妙通禪法」,有「徒眾三百」。鳩摩羅什的弟子,道生、僧肇、道融、僧睿,人稱什門四聖,加道恆、僧影、慧觀、慧嚴,人稱什門八俊,想來都是通禪法的。其中尤其僧睿,慧皎《高僧傳》說他慨嘆「經法雖少,足識因果,禪法未傳,厝心無地」,「日夜修習,遂精鍊五門,善入六靜」。此外,外國僧人來中土弘揚禪法的,有曇無毗、勒那摩提、佛陀扇多(也稱佛陀)等;中國僧人修習禪法的,有僧稠(佛陀扇多稱讚他為禪學之最,道宣稱讚他可比菩提達磨)、僧實、慧初、僧周、慧通、道恆、僧達、法常、僧瑋、曇准、恩光、慧命、曇崇等。
第二,魏朝三藏法師菩提達摩,承求那跋陀羅三藏后。
再后還有康僧會,為《安般守意經》作注,于序文中詳細解釋禪法六妙門(數,隨,止,觀,還,凈)的做法和妙用。
靈山會上,拈花微笑,不只帶有神秘性,還帶有藝術性。可是出處卻渺茫,因為不見於佛教經典。只有《宗門雜錄》記載:
「何更求解脫乎?」信于言下大悟。服勞九載。後於吉州受戒,侍奉尤謹。師屢試以玄微,知其緣熟,乃付衣法。
(六)辨析繁瑣名相,尤其日子長了,難免怕,於是趨向另一端。我有時想,佛教以逆為順,是由出生便帶來艱苦的命運,因為不管你怎麼呼喊萬法皆空,總不能阻止如戲台上所扮演,有人「下山」了,有人「思凡」了。不得已,只好多說,如各種名數;深說,如追到阿賴耶識。這就引來另一種難,如果必須高明到玄奘法師、窺基大師那樣,才能得解脫,那,就一般人說,只好安於不解脫了。可是放棄解脫(假定同意佛教對人生的看法)也難。兩難之間擠出一條路,是用簡便的辦法求解脫,這就是禪宗的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一)宗極妙一,理超象外。符理證體,自不容階級。
高坐道人(帛屍梨蜜多羅)不作漢語。或問此意,簡文(東晉簡文帝司馬昱)曰:「以簡應對之煩。」
《景德傳燈錄》由七佛敘起,目的當然是表明禪宗的源遠流長。
5.4.3二祖慧可
我今付汝,汝當護持。並授汝袈裟,以為法信。……內傳法印,以契證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後代澆薄,疑慮競生,雲吾西土之人,言汝此方之子,憑何得法?以何證之?汝今受此衣法,卻后難生,但出此衣並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無礙。至吾滅后二百年,衣止不傳,法周沙界。(《景德傳燈錄》卷三)
釋迦牟尼佛……說法住世四十九年後,告弟子摩訶迦葉:「吾以清凈法眼,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正法,將付于汝,汝當護持。」並敕阿難,副貳傳化,無令斷絕。
初祖菩提達磨傳與慧可,慧可成為中土二祖。他俗姓姬,虎牢(在今河南)人。出家后法名神光,據說是向達磨求法,斷臂以表示決心,老師為易名慧可,有的書也稱僧可。他出家前讀儒道書不少,是個知識分子,感到「庄、易之書,未盡妙理」。改讀佛書,覺得氣味相投,於是出家,探究大小乘經典。四十歲從達磨學禪法,除了斷臂的傳說(一說是被賊砍掉)之外,還有「天大雨雪,(神)光堅立不動,遲明積雪過膝」的傳說。總之是非常用功。以後經過「安心」的問答,大概真得了達磨禪法的「髓」。於是達磨告訴慧可說:
佛教典籍有不少提到七佛,名字是:毗婆屍佛,屍棄佛,毗舍浮佛,拘留孫佛,拘那含牟尼佛,迦葉佛,釋迦牟尼佛。
七佛的傳說還帶來一種不合理的後果,是剝奪了釋迦牟尼佛充任西天第一祖的權利。這後果的另一後果,是見花微笑的摩訶迦葉成為西天的第一代祖師。其下還有二十七位,合為二十八祖,名字是:一祖摩訶迦葉尊者,二祖阿難尊者,三祖商那和修尊者,四祖優波毱多尊者,五祖提多迦尊者,六祖彌遮迦尊者,七祖婆須蜜尊者,八祖佛陀難提尊者,九祖伏馱蜜多尊者,十祖脅尊者,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十二祖馬鳴大士,十三祖迦毗摩羅尊者,十四祖龍樹大士,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十六祖羅睺羅多尊者,十七祖僧伽難提尊者,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十九祖鳩摩羅多尊者,二十祖闍夜多尊者,二十一祖婆修盤頭尊者,二十二祖摩拿羅尊者,二十三祖鶴勒那尊者,二十四祖師子尊者,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二十六祖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祖般若多羅尊者,二十八祖菩提達磨。
(五)以上說的先驅者可以說是內應。還有外援,是以道家思想為主體的六朝學風,如玄學、清談、放任之類。在中土,佛家和道家的關係,密切到什麼程度,誰影響誰,誰主誰賓,尤其說到某一個人,如慧遠、謝靈運之流,是對半還是四六開或三七開,問題非常複雜。有人說禪宗實際是披著袈裟的六朝玄學。這話說得太過,因為馬祖、趙州之流是沒有娶妻的,與孫綽、王羲之等有兒女的不同。我們平心靜氣地想想,娶妻和不娶妻,應該有超過外表的分歧,這分歧不能不有思想成分,就是說,究竟有別。當然,我們也要承認,兩者有關係,或進一步,說有相當密切的關係。有關係表示接近或相通。這相通之外,為了方便,可以分作三個方面說。
第六,唐朝蘄州雙峰山幽居寺大師,諱弘忍,承信禪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