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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1) 機鋒公案

第09章(1) 機鋒公案

(3)洛浦元安禪師——問:「祖意教意是同是別?」師曰:「師子窟中無異獸,象王行處絕狐蹤。」(同上)
(1)的寓意是自性清凈,不須外求。(2)的寓意是,學禪,要有大毅力抗境的侵擾。(3)的寓意是必須衝破生死關。(4)的寓意是,大道離語言文字,不必說。這樣領會,與佛理契合,想來可以大致不錯。
(16)六通院紹禪師——僧問:「不出咽喉唇吻事如何?」師曰:「待汝一斸斷巾子山,我亦不向汝道。」(同上書卷六)
「如何是涅槃?」師曰:「誰將生死與汝?」(同上書卷五)
(33)三平義忠禪師——講僧問:「三乘十二分教,某甲不疑,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龜毛拂子,兔角拄杖,大德藏向甚麼處?」(同上書卷五)
(14)泐潭神黨禪師——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虛空駕鐵船,岳頂浪滔天。」(同上書卷六)
國師曰:「如是,如是。」師卻進前。國師曰:「不是,不是。」師繞國師一匝便出。國師曰:「去聖時遙,人多懈怠,三十年後,覓此漢也難得。」(同上書卷五)
(4)刺史李翱居士——向葯山(惟儼)玄化,屢請不赴,乃躬謁之。山執經卷不顧,侍者曰:「太守在此。」守性褊急,乃曰:「見面不如聞名。」拂袖便出。山曰:
(5)大同廣澄禪師——僧問:「如何得六根滅去?」師曰:「輪劍擲空,無傷於物。」(同上書卷三)
(9)(10)是解語言(丹霞燒木佛除外),(11)(12)是解行動,(13)是解一樁著名的公案。義解的話,有意思比較明確的,如(11)的「借事明心,附物顯理」,(12)的「解粘」。
(3)千頃楚南禪師——時有僧問:「無漏道如何修?」師曰:「未有闍黎時體取。」(同上)
(24)鹿苑山暉禪師——問:「祖祖相傳,未審傳個甚麼?」師曰:「汝問我,我問汝。」(同上書卷六)
「車碾馬踏。」(同上書卷十一)
第一類,意思較明顯,而且大致可以猜測的。如:
一種最明顯,是學人得「悟」,或有所「會」,有所「契」。如:
(5)大梅法常禪師——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蒲花柳絮,竹針麻線。」(同上)
(7),是表示難於悟入嗎?也不敢定。(8),是表示似慢實快?也拿不準。
(12)黃龍誨機禪師——後到玄泉(山彥),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泉拈起一莖皂角,曰:「會么?」師曰:
駁斥問話,是最直截的破執的辦法。
9.1.4可解的程度
(11)靈雲志勤禪師——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驢事未去,馬事到來。」曰:「學人不會。」師曰:
機鋒和公案是怎麼個關係?顯然不是同物異名,因為:有的機鋒(主要因為太輕小)不能成為公案;有的公案是行事(如百丈卷席、道婆燒庵之類),並不起一刺的作用。但應該承認,大部分是重合的(如馬祖答龐居士問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的「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之類),就本是機鋒,又成為公案。因為關係錯綜,所以用的人就有了自由,可以隨口拈來,同一言行,或稱為機鋒,或稱為公案。也可以泛稱為「因緣」。不過通常是,用機鋒,偏於指超常的語言;用公案,偏於指顯赫禪師們的顯赫言行。
機鋒的絕大部分是語言,這裏擒賊先擒王,只談語。如前面許多例中所見,語是千奇百怪。為了把一團亂絲理出個頭緒,或者說,把說者的思路理出個頭緒,這裏分機鋒語為十一類。大致以越來越離奇為序,介紹如下。
(5)泐潭常興禪師——僧問:「如何是曹溪門下客?」師曰:「南來燕。」曰:「學人不會。」師曰:「養羽候秋風。」(同上書卷三)
「彩氣夜常動,精靈日少逢。」(同上)
(2)睦州陳尊宿——問:「如何是禪?」師曰:「猛火著油煎。」(同上)
機鋒公案,可解難解,取決於其表面意義能不能與佛理拉上關係:有關係就可解,沒關係就難解。自然,可解的解也多少帶一些冒險性,因為說者行者也可能不是這樣想的。
「要眠即眠,要坐即坐。」曰:「學人不會。意旨如何?」師曰:「熱即取涼,寒即向火。」(同上書卷四)
還有一種是他人有義解。如:
(13)龐蘊居士——后參馬祖(道一),問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祖曰:「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同上書卷三)
「哭聲師已曉,已曉復誰知。當時摩竭國,幾喪目前機。」(同上)
又一種是說者自己有義解。如:
第八類,重複問話的。如:
比較多的還是用機鋒,如(10)的「招因帶果」和「碧眼胡僧笑點頭」,究竟是什麼意思,還要進一步猜測。他人的義解,是戴著他人的眼鏡看九*九*藏*書的,有對的可能。但不對的可能也許同樣不少,如:
(22)杭州天龍和尚——僧問:「如何得出三界去?」師曰:「汝即今在甚麼處?」(同上書卷四)
平實的逐漸減少,離奇的逐漸增多。
(6)麻谷寶徹禪師——師同南泉(普願)二三人去謁徑山(道欽),路逢一婆,乃問:「徑山路向甚處去?」婆曰:「驀直去。」師曰:「前頭水深過得否?」婆曰:「不濕腳。」師又問:「上岸稻得與么好?下岸稻得與么快?」婆曰:「總被螃蟹吃卻也。」(同上)
(8)幽溪和尚——問:「如何是祖師禪?」師曰:「泥牛步步出人前。」(同上書卷五)
(17)五台隱峰禪師——師後到溈山(靈祐),便入堂于上板頭解放衣缽。溈聞師叔到,先具威儀,下堂內相看。師見來,便作卧勢。溈便歸方丈,師乃發去。少間,溈山問侍者:「師叔在否?」曰:「已去。」溈曰:「去時有甚麼語?」曰:「無語。」溈曰:「莫道無語,其聲如雷。」(同上)
(14)瑞鹿本先禪師——上堂,舉僧問長沙(景岑):
一呼一應,一唱一和,(15)(16)是對付機鋒式的語言,(17)(18)是對付機鋒式的行動。對付是應機,應機之前當然要先有所理解。
(36)定山惟素山主——僧問:「如何是不遷義?」師曰:「暑往寒來。」(同上書卷十)
(13)何山守珣禪師——上堂,舉婆子燒庵話,師曰:
(二)第一類的第二種,如此領會可能不錯的。如:
「可惜一雙眉。」曰:「學人不會。」師曰:「不曾煩禹力,湍流事不知。」(同上書卷七)
第五類,說而等於不說的。如:
(18)丹霞天然禪師——明日再往禮拜(南陽慧忠國師),見國師便展坐具。國師曰:「不用,不用。」師退後。
(3)徑山宗杲禪師——日同士大夫入室,(圓)悟(昭覺克勤)每舉「有句無句,如藤倚樹」問之。師才開門,悟便曰:「不是!不是!」經半載,遂問悟曰:「聞和尚當時在五祖(法演)曾問這話,不知五祖道甚麼。」悟笑而不答。師曰:「和尚當時須對眾問,如今說亦何妨?」悟不得已,謂曰:「我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意旨如何,祖曰:『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又問樹倒藤枯時如何,祖曰:『相隨來也。』」師當下釋然,曰:「我會也。」(同上書卷十九)
(四)第二類的第二種,意難解而表達離奇的。如:
(1)長慶大安禪師——師即造百丈(懷海),禮而問曰:「學人慾求識佛,何者即是?」丈曰:「大似騎牛覓牛。」(《五燈會元》卷四)
(31)鏡清道怤禪師——問:「如何是方便門速易成就?」
由(9)的「一二三四五」到(12)的「敲床腳」,各表示什麼意思?當然,也可以猜,不過猜的結果,可能性幾乎是無限的。怎麼解釋都通,那就表示並沒有確定的意思(至少由猜者方面看是這樣)。
「大凡扶宗立教,須是其人。你看他婆子,雖是個女人,宛有丈夫作略:二十年簁油費醬,固是可知,一日向百尺竿頭做個失落,直得用盡平生腕頭氣力。自非個俗漢知機,洎乎巧盡拙出。然雖如是,諸人要會么?雪后始知松柏操,事難方見丈夫心。」(同上書卷十九)
(15)石頭希遷禪師——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
(5)的寓意可能是,佛法不離家常,也就是煩惱即是菩提之意。(6)的寓意可能是,學禪應該精進不息,如怕這怕那,甚至螃(旁騖,為境所擾)蟹(懈怠,畏難而退),就沒有成功的希望。(7)的寓意可能是,決心舍一切,破一切。(8)的寓意可能是,學禪要能空,即不執著。
(1)是著名的野狐禪公案,「不落因果」與「不昧因果」只差一個字,作用竟有「墮野孤身」和成道的大分別。(2)是因機鋒的一刺而悟。(3)是因被打而悟,都顯示了這種特殊教材和教法的神奇力量。
「榮者自榮,謝者自謝。秋露春風,好不著便。」(同上書卷十四)
(1)(2)是因聞而得悟,(3)(4)是對於所聞有所會;悟,會,自然都是已經知其義解,不管這所知與說者的寓意是否一致。
這種神奇的力量,有的人還從理論方面予以闡明。舉中峰(明本)和尚的《山房夜話》為例,其中說:
(35)投子大同禪師——問:「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師曰:「與人為師。」曰:「見后如何?」師曰:「不與人為師。」(同上)
「悔!悔!」泉令侍者問悔個甚麼,師曰:「悔不更與兩踏。」(同上書卷四)
第四類,不答覆的。如:
由(13)到(16),同上面第一種一樣,究竟表示什麼意思,也是只能猜。猜,難得准且不說,也很不容易,如一領布衫重七斤,與佛理有read.99csw.com什麼關係呢?
9.2.1機鋒語的路數
這有點像利用詞語的多義,故意岔開,引人一笑。實際還是以順為逆,意在破知見。
機鋒公案,說不可以義解顯然是過甚其辭,因為,無論怎麼說,由語言的機鋒到無言的棒打等,總是求學人有所知,不可以義解還能有所知嗎?事實是,不少機鋒公案是有義解的。這有多種形式。
「誰縛汝?」問:「如何是凈土?」師曰:「誰垢汝?」問:
又,可解與知見近,由南宗禪的立腳點看,也許並不是最可取的。也就因此,隨著時間的推移,機鋒公案的性質也在變:
(26)木平善道禪師——金陵李氏(南唐國主)向其道譽,迎請供養,待以師禮。嘗問:「如何是木平?」師曰:「不勞斤斧。」曰:「為甚麼不勞斤斧?」師曰:「木平。」(同上書卷六)
(一)第一類的第一種,如此領會大致不錯的。如:
(16)趙州從諗禪師——(南)泉(普願)曰:「今時人須向異類中行始得。」師曰:「異即不問,如何是類?」泉以兩手拓地。師近前一踏,踏倒,卻向涅槃堂里叫曰:
「溈山(靈祐)來。」甘曰:「曾有僧問溈山『如何是西來意』,溈山舉起拂子,上座作么生會溈山意?」曰:「借事明心,附物顯理。」(同上書卷四)
(21)福溪和尚——問:「如何是自己?」師曰:「你問甚麼?」(同上書卷三)
前面多處,尤其上一章談師徒授受的破執與傳心,曾著重說到機鋒公案。機鋒公案是南宗禪的重要的甚至唯一的教法和教材(在看話禪中表現得更為明顯),所以值得當作重點說一說。
這是變相的不答覆,用意當然也是破執。
(1)歸宗正賢禪師——后扣佛眼(龍門清遠),一日入室,眼舉「殷勤抱得旃檀樹」,語聲未絕,師頓悟。
「南泉(普願)遷化向甚麼處去?」沙曰:「東家作驢,西家作馬。」僧曰:「學人不會。」沙曰:「要騎便騎,要下即下。」師曰:「若是求出三界修行底人聞這個言語,不妨狐疑,不妨驚怛。南泉遷化向甚處去?東家作驢,西家作馬。或有會雲:千變萬化,不出真常。或有會雲:須會異類中行,始會得這個言語。或有會雲:東家是南泉,西家是南泉。或有會雲:東家郎君子,西家郎君子。或有會雲:東家是甚麼,西家是甚麼。或有會雲:便作驢叫,又作馬嘶。或有會雲:喚甚麼作東家驢,喚甚麼作西家馬。或有會雲:既問遷化,答在問處。或有會雲:作露柱去也。或有會雲:東家作驢,西家作馬,虧南泉甚處?如是諸家會也,總于佛法有安樂處。」(同上書卷十)
(12)趙州從諗禪師——問:「如何是祖師意?」師敲床腳。(同上)
……公案通則情識盡,情識盡則生死空,生死空則佛道治矣。所云契同者,乃佛祖大哀眾生自縛于生死情妄之域,積劫迨今,莫之自釋,故於無言中顯言,無象中垂象,待其迷繩即釋,安有言象之可複議乎。
(4)溈山靈祐禪師——僧問:「如何是道?」師曰:
少林(達磨)謂之直指者,指此也。自南北分宗、五家列派以來,諸善知識操其所傳,負其所指,于賓叩主應、得牛還馬之頃,粗言細語信可捷出,如迅雷不容掩耳。如趙州「庭前柏樹子」、洞山「麻三斤」、雲門「乾屎橛」之類,略無義路與人穿鑿。即之如銀山鐵壁之不可透,惟明眼者能逆奪于語言文字之表,一唱一和,如空中鳥跡,水底月痕,雖千途萬轍,放肆縱橫,皆不可得而擬議焉。
第三類,駁斥問話的。如:
(2)雲門海晏禪師——僧問:「如何是衲衣下事?」師曰:「如咬硬石頭。」(同上書卷六)
(14)饒州嶢山和尚——問:「如何是和尚深深處?」師曰:「待汝舌頭落地,即向汝道。」(同上書卷四)
9.1.3舊的義解
(11)甘贄行者——又問一僧:「甚麼處來?」曰:
這大概是表示一說便錯,用意也是破執。
第九類,語意不合事理的。如:
「為甚麼卻打某甲?」州曰:「似這伎死漢不打,更待幾時?」連打數棒。婆聞卻曰:「趙州合吃婆手裡棒。」后僧舉似趙州,州哭曰:「可悲可痛。」婆聞此語,合掌嘆曰:「趙州眼光爍破四天下。」州令僧問:「如何是趙州眼?」婆乃豎起拳頭。僧回舉似趙州,州作偈曰:「當機覿面提,覿面當機疾。報汝凌行婆,哭聲何得失。」婆以偈答曰:
(28)慧因義寧禪師——僧問:「佛未出世時如何?」師曰:「摩耶夫人。」曰:「出世后如何?」師曰:「悉達太子。」(同上書卷十六)
(15)南泉普願禪師——師有時曰:「江西馬祖說即心即佛,王老師(南泉姓王,自稱)不恁么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恁么道還有過么?」趙州(從諗)禮拜而出。時有一僧https://read.99csw•com隨問趙州曰:「上座禮拜便出,意作么生?」州曰:「汝卻問取和尚。」僧乃問:「適來諗上座意作么生?」師曰:「他卻領得老僧意旨。」(同上書卷三)
這是變相的不答覆。
(三)第二類的第一種,意難解而表達平實的。如:
(30)翠岩令參禪師——問:「凡有言句,儘是點污,如何是向上事?」師曰:「凡有言句,儘是點污。」(同上書卷七)
(8)鵝湖大義禪師——曰:「如何是禪?」師以手點空。(同上書卷三)
第七類,順口歪曲的。如:
(25)清平令遵禪師——問:「如何是有漏?」師曰:
(5),「輪劍擲空」像是指用慧劍斬系縛,可是接著說「無傷於物」,又像不是斬。(6),是表示境高難及嗎?不敢定。
故意說無理話,破知見的用意更加明顯。
「不會。」泉放下皂爭,作洗衣勢。師便禮拜,曰:「信知佛法無別。」泉曰:「你見甚麼道理?」師曰:「某甲曾問岩頭(全奅),頭曰:『你還解救糍么?』救糍也只是解粘,和尚提起皂角,亦是解粘,所以道無別。」(同上書卷八)
(9)鹽官齊安國師——僧問大梅(法常):「如何是西來意?」大梅曰:「西來無意。」(同上書卷三)
「怎生是南泉猶少機關在?」婆乃哭曰:「可悲可痛。」一罔措。婆曰:「會么?」一合掌而立。婆曰:「伎死禪和,如麻似粟。」一舉似趙州,州曰:「我若見這臭老婆,問教口啞。」一曰:「未審和尚怎生問他?」州便打。一曰:
(9)睦州陳尊宿——問僧:「近離甚處?」曰:「河北。」師曰:「彼中有趙州和尚,你曾到否?」曰:「某甲近離彼中。」師曰:「趙州有何言句示徒?」僧舉吃茶話(指問新到僧「曾到此間么?」一僧答曾到,一僧答不曾到,趙州都說「吃茶去」)師乃呵呵大笑曰:「慚愧。」卻問:「趙州意作么生?」曰:「只是一期方便。」(同上書卷四)
「弟子軍州事繁,佛法省要處乞師一語。」師良久,公罔措。時三平(義忠)為侍者,乃敲禪床三下。師曰:「作么?」平曰:「先以定動,后以智拔。」公乃曰:「和尚門風高峻,弟子于侍者邊得個入處。」(同上書卷五)
自己釋義,一般也是用超常的語句,如(5)還勉強可以意會,(6)就差些,(7)(8)更差,簡直是越說越難解。不過無論如何,說者答「意旨如何」之問,他總是承認作為機鋒的言行是可以義解的。
(34)夾山善會禪師——問:「如何是實際之理?」師曰:「石上無根樹,山含不動雲。」(同上)
(1)百丈懷海禪師——師每上堂,有一老人隨眾聽法。一日,眾退,唯老人不去,師問:「汝是何人?」老人曰:「某非人也。於過去迦葉佛時曾住此山,因學人問『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某對雲『不落因果』,遂五百生墮野狐身。今請和尚代一轉語(接續而變換的說法),貴脫野狐身。」師曰:「汝問。」老人曰:「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師曰:「不昧因果。」老人于言下大悟,作禮曰:「某已脫野狐身……」(《五燈會元》卷三)
「公案通則情識盡」,即所謂立地成佛,比之深鑽三乘十二分教簡便多了。可是公案「不可以義解」,「不可以識度」,「如銀山鐵壁之不可透」,怎麼能「通」呢?留到下面談。
(16)浮杯和尚——凌行婆來禮拜,師與坐吃茶,婆乃問:「儘力道不得底句分付阿誰?」師曰:「浮杯無剩語。」婆曰:「未到浮杯,不妨疑著。」師曰:「別有長處,不妨拈出。」婆斂手哭曰:「蒼天中更添冤苦。」師無語。婆曰:
(10)資國圓進山主——僧問:「丹霞燒木佛,意旨如何?」師曰:「招因帶果。」問:「庭前柏樹子,意旨如何?」師曰:「碧眼胡僧笑點頭。」問:「古人道,東家作驢,西家作馬,意旨如何?」師曰:「相識滿天下。」(同上書卷十)
「不識。」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莫謗祖師好!」(同上書卷十)
理解有對錯問題,這在常人的圈子裡比較容易解決,在禪師的圈子裡很難解決。原因是,常人用語言表意,言在此而意也在此;禪師用語言表意,常常是(機鋒是永遠是)言在此而意不在此。「約定俗成」的規律失效了,還有什麼可靠的辦法能找到那個言外意呢?可是如禪宗的典籍所記載,這似乎也不難,只是先要具備一個條件:有高的修養,或說通了禪。這是說,已經升堂入室,就能在機鋒和寓意間找到必然的聯繫。這必然的聯繫,不是來自許慎的解字規律,而是來自莊子的「相視而笑,莫逆於心」。就是說,關鍵不是用什麼語言,而是心照不宣。因此,機鋒的語言才常常可以(至少是像是)任意抓來充數,如同是趙州,同是答「如何是祖師西來九-九-藏-書意」,就既可以說「庭前柏樹子」,又可以說「板齒生毛」。以此例推之,上面例(16)凌行婆說的「可悲可痛」,換成「可喜可賀」,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如果真就可以,那就所謂契合,主要還是來自修持所得的意境的相近,而不是機鋒有什麼微妙而必然的含意。又如果真是這樣,則本節所舉的各種形式的義解,說者的意和解者的意恰好是一個意(如常識說的完全了解)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幸而這方面的同或不同也無法證明,可以不深追。
(11)伏龍一世禪師——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你得恁么不識痛癢!」(同上書卷六)
(18)投子大同禪師——問:「如何是出門不見佛?」師曰:「無所睹。」(同上)
師曰:「速易成就。」(同上)
(4)百丈懷海禪師——次日,馬祖(道一)升堂,眾才集,師出,卷卻席。(同上書卷三)
「青山不礙白雲飛。」(《五燈會元》卷三)
(3)尼佛通禪師——往見石門(元易),乃曰:「成都吃不得也,遂寧吃不得也。」門拈拄杖打出,通忽悟曰:
9.1.2設想的威力
「老僧好殺。」(同上書卷四)
它同機鋒一樣,多數是語言;但也可以不是語言,如南泉斬貓、丹霞燒木佛之類,口碑載道,當然也應該算。總數,舊傳有一千七百則;可惜沒有清單,一些人微言輕的言行,算不算就難得考實了。
「笊籬。」曰:「如何是無漏?」師曰:「木杓。」(同上書卷五)
第六類,反問的。如:
(8)雲蓋歸本禪師——僧問:「如何是雙泉?」師曰:
這位上堂的禪師舉多種解釋之後,總說一句寬厚的話,是「總于佛法有安樂處」,意思是各取所需,都不錯。我們常人就不能這樣看,因為用語言表意,除有意雙關的以外,總不能怎樣理解都不錯。如果容許作任何解釋,那就證明它本來沒有明確的所指。這顯然是說「東家作驢,西家作馬」的禪師所不能承認的。如果是這樣,那就可以推論:多種「或有會雲」,一種可能是只有一種對,另一種可能是都不對。機鋒的理解就是如此之難,通常是,錯的可能性很大,而對,雖然有可能,卻沒有保證,如上面的例(9)就是這樣,僧體會「吃茶去」的含意是「只是一期方便」,陳尊宿就以為大錯,因為下面他說:「苦哉!趙州被你將一杓屎潑了也。」他人的義解,也可以表現為鬥法的形式。如:
(13)趙州從諗禪師——問:「萬法歸一,一歸何所?」師曰:「老僧在青州作得一領布衫,重七斤。」(同上)
(《五燈會元》卷二十)
(6)五峰常觀禪師——僧問:「如何是五峰境?」師曰:「險。」(同上書卷四)
「無心是道。」曰:「某甲不會。」師曰:「會取不會底好。」曰:「如何是不會底?」師曰:「只汝是,不是別人。」(同上書卷九)
(7)睦州陳尊宿——問:「如何是曹溪的的意?」師曰:「老僧愛嗔不愛喜。」曰:「為甚麼如是?」師曰:「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莫說詩。」(同上)
(27)谷隱蘊聰禪師——問:「如何是道?」師曰:
9.1.1機鋒和公案
(23)石頭希遷禪師——僧問:「如何是解脫?」師曰:
(12)撫州覆船和尚——僧問:「如何是佛?」師曰:
(6)大顛寶通禪師——文公(韓愈)又一日白師曰:
(29)大慈寰中禪師——趙州問:「般若以何為體?」師曰:「般若以何為體。」(同上書卷四)
公案,圓悟(昭覺克勤)《碧岩錄》說:「古人事不獲已,對機垂示,後人喚作公案。」公,意思是官方的;案,意思是法條。官方的法條,有定而不可移的正確性和拘束力,之前,它處理了不少案件,解決了不少問題;之後,有案件,有問題,還應該以它為準繩,求處理,求解決。撇開比喻,就禪宗說,是認為,古德為破學人之執、傳自己之心的有些言行,之前,有不少人依靠它轉迷為悟,所以後學求轉迷為悟,也應該到它那裡求仙丹妙藥。公案不是當歸、甘草之類的常葯(如大量的經論中所講),是仙丹妙藥,所以性質是反常的,作用是超常的;又因為能成為「公」,所以聲名要是比較顯赫的。
(1)紫玉道通禪師——僧問:「如何出得三界去?」師曰,「汝在里許得多少時也!」曰:「如何出離?」師曰:
「近離甚處?」師曰:「查渡。」門曰:「(結)夏在甚處?」師曰:「湖南報慈。」曰:「幾時離彼?」師曰:「八月二十五。」門曰:「放汝三頓棒。」師至明日卻上問訊:「昨日蒙和尚放三頓棒,不知過在甚麼處。」門曰:「飯袋子,江西、湖南便恁么去。」師于言下大悟。(同上書卷十五)
(20)延壽慧輪禪師——僧問:「寶劍未出匣時如何?」師曰:「不在外。」曰:「出九-九-藏-書匣后如何?」師曰:「不在內。」(同上書卷八)
第二類,意思似隱似顯,猜而猜不準的。如:
「太守何得貴耳賤目?」守回拱謝,問曰:「如何是道?」山以手指上下,曰:「會么?」守曰:「不會。」山曰:「雲在青天水在瓶。」守忻愜作禮,而述偈曰:「煉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同上書卷五)
(19)郢州芭蕉禪師——問:「如何是和尚為人一句?」師曰:「只恐闍黎不問。」(同上書卷六)
機鋒,鋒的意義簡單明確,是刺物之器的尖,如刀鋒、劍鋒等。機的意義不那麼簡單明確。可以解為機緣的機,教學要因人而施,相機而施,這樣,機鋒就是適應學人之機而給予的一刺。也可以解為機微的機,這樣,機鋒就是給予學人的微妙而難以明言的一刺。還可以解為弩機之類的機,這樣,機鋒就是適時而突然發出的一刺。究竟應該取哪一種,我不知道;或者多多益善,說是兼而有之。這樣理解機鋒的作用,以一刺破宿執,燃心燈,機鋒的所指就大致可以確定。主要是語言。但語言性質(就這方面說)不同:有的作用是一刺(如趙州〔從諗〕答人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的「庭前柏樹子」),算;有的作用不是一刺(如百丈〔懷海〕答人問如何是大乘頓悟法要的「汝等先歇諸緣,休息萬事……」),不能算。或者說,機鋒式的語言都是超常的,怪異的,不能照字面解釋的。說主要是語言,意思是也可以不是語言,如棒、喝,以至振錫、豎拂、畫圓相等,只要意在起一刺的作用,也應該算。
三乘十二分教,或者只是某一部經(如《楞伽經》或《金剛經》),或者某一祖師的教法(二入四行之類),信士弟子都認為有轉迷為悟的威力。但那要慢慢來(漸)。南宗禪求快,並相信一刀能夠斬斷葛藤,立地成佛(頓)。這就不能不有破常規的辦法,以期能夠發出超常的威力。辦法是用機鋒公案。威力呢?他們相信有;不但有,而且像是很靠得住。禪宗典籍所記幾乎都是這種情況,如:
(10)長沙景岑禪師——問:「向上一路,請師道。」師曰:「一口針,三尺線。」曰:「如何領會?」師曰:「益州布,揚州絹。」(同上書卷四)
(32)清涼文益禪師——師問修山主:「毫氂有差,天地懸隔,兄作么生會?」修曰:「毫氂有差,天地懸隔。」師曰:「恁么會又爭得?」修曰:「和尚如何?」師:「毫氂有差,天地懸隔。」(同上書卷十)
(7)長沙景岑禪師——問:「如何是平常心?」師曰:
(2)洞山守初禪師——初參雲門(文偃),門問:
(2)中丞盧航居士——與圓通(道旻)擁爐次,公問:「諸家因緣,不勞拈出;直截一句,請師指示。」通厲聲揖曰:「看火!」公急撥衣,忽大悟。(同上書卷十八)
機鋒公案,由我們「常人」看,在可解性方面有程度的差別。程度千差萬別,這裏作為舉例,綜合為兩類四種。一類是可解的,分為兩種:一種程度高些,是如此領會大致不錯;一種程度差些,是如此領會可能不錯。另一類是難解的,也分為兩種:一種程度淺些,是雖難解而風格還是平實的;一種程度深些,是連風格也出了圈,成為離奇。下面依次介紹。
(10)汾州無業禪師——后住開元精舍,學者致問,多答之曰:「莫妄想。」(同上)
(7)趙州從諗禪師——師與官人遊園次,兔見乃驚走,遂問:「和尚是大善知識,兔見為甚麼走?」師曰:
(9)南泉普願禪師——問:「祖祖相傳,合傳何事?」師曰:「一二三四五。」(同上)
夫佛祖機緣目之曰公案亦爾,蓋非一人之臆見,乃會靈源,契妙旨,破生死,越情量,與三世十方百千開士(已悟之大德)同稟之至理也。且不可以義解,不可以言傳,不可以文詮,不可以識度。如塗毒鼓(鼓上塗毒,人聞鼓聲即死),聞者皆喪。如大火聚(多而猛之火),攖之則燎。故靈山(釋迦)謂之別傳者,傳此也;
(15)南禪契璠禪師——僧問:「如何是第一義?」師曰:「何不問第一義?」(同上書卷七)
這是又一種變相的不答覆。
「語不知偏正,理不識倒邪,為人即禍生。」後有僧舉似南泉,泉曰:「苦哉浮杯,被這老婆摧折一上。」婆后聞,笑曰:「王老師猶少機關在。」澄一禪客逢見行婆,便問:
「問取露柱。」曰:「學人不會。」師曰:「我更不會。」(同上書卷五)
(17)石頭希遷禪師——道悟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不得不知。」(同上書卷五)
(1)的意思是有志竟成。(2)的意思是,出家求解脫並非易事,要堅持不懈。(3)的意思是,都是意在度眾生。(4)的意思是,最切要的是明自性。這樣領會合於佛理禪理,推想可以大致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