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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 禪悅和禪風

第10章(1) 禪悅和禪風

10.1得道和望道
(4)重雲智暉禪師——師將順世,先與王公(節度使王超)言別,囑護法門。王公泣曰:「師忍棄弟子乎?」師笑曰:「借千年亦一別耳。」及歸,書偈示眾曰:「我有一間舍,父母為修蓋,住來八十年,近來覺損壞。早擬移別處,事涉有憎愛,待他摧毀時,彼此無妨礙。」乃跏跌而逝。(同上)
(3)臨濟義玄禪師——師與王常侍到僧堂,王問:
(3)雲峰志璿禪師——上堂:「瘦竹長松滴翠香,流風疏月度炎涼。不知誰住原西寺,每日鐘聲送夕陽。」(同上書卷十六)
「這一堂僧還看經么?」師曰:「不看經。」曰:「還習禪么?」師曰:「不習禪。」曰:「既不看經,又不習禪,畢竟作個甚麼?」師曰:「總教伊成佛作祖去。」(同上書卷十一)
(3)船子德誠禪師——至秀州華亭,泛一小舟,隨緣度日,以接四方往來之者,時人知其高蹈,因號船子和尚。一日,泊船岸邊困坐,有官人問:「如何是和尚日用事?」師豎橈子曰:「會么?」官人曰:「不會。」師曰:
(3)佛手岩因禪師——尋抵廬山。山之北有岩,如五指,下有石窟,可三丈余,師宴處其中,因號佛手岩和尚。江南李主三召不起。堅請就棲賢,開堂不逾月,潛歸岩室。(同上書卷十四)
「棹撥清波,金鱗罕遇。」師有偈曰:「……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才動萬波隨。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同上書卷五)
不再有情慾和煩惱,要經過一種劇烈的心理變化。變化的具體情況以及程度,很難說,或者說,會因人而異。如日本鈴木大拙就以為,禪悟后可以物我合一。禪悟后真能有這樣的神秘覺知嗎?說能,說不能,都無法證明,因為具體的覺知不能移位。我們是常人,總願意,即使神乎其神,最好也不離常識太遠。所以解釋心理變化,還是希望不過於神乎其神。就是說,這變化是平實的,如常人的過去覺得孩子可愛、現在覺得孩子不可愛就是。禪悟的變化當然比常人的愛惡變化深遠,那是總的,對於世俗的可欲之物,不再覺得可欲,甚至進一步,不再覺得質實的一種確信,或換個說法,是滅了情慾。情慾滅的心理狀態,可以稱為禪境。這禪境,是一種心理的清凈,心理的堅實,因而就可以不為物移,不為境擾,又因而就不會再有因求而不得而生的苦或煩惱。無苦或煩惱,是佛家設想的一種特有的安樂,它的來源不是叔本華的除苦或減苦,而是無所求(指情慾的求,不是衣食之類的求),其結果或所得是不再有情慾的系縛,可以自由無礙地生活。參禪求悟,所求是這種無情慾的心理狀態,得此心理狀態就是了了生死大事,得到常樂我凈。
常人的玩世不恭,根柢是阮籍、劉伶的憤激,骨子裡還是入世的。禪師們不然,是不再有執著,亂說亂行都可以自得其樂,這樂是禪悅。
這樣的言行,近於常人的玩世不恭,卻超過常人的玩世不恭。
10.2.1不改其樂
都出家,會給常人一種印象,是道不同,或說奇。身心都出家,未必就是已經得禪悟。得不得,要看已否破了世俗的知見,滅了世俗的情慾。破了,滅了,心情有了大變化,有諸內就不能不形於外。這新的心理狀態與世俗大異,表現於外,或言或行,也就必致大異。如:
10.2.3世事浮雲
九九藏書緣是受俗世影響,如順水行舟,道業是不為物擾,如逆水行舟,這不只是禪林的,而且是佛門的大困難,想克服是太不易了。
10.2.2另一種面目
(2)(潭州)龍山和尚——洞山(良價)與密師伯(神山僧密)經由,見溪流菜葉,洞曰:「深山無人,因何有菜隨流,莫有道人居否?」乃共議撥草溪行。五七裡間,忽見師羸形異貌,放下行李問訊。師曰:「此山無路,闍黎從何處來?」洞曰:「無路且置,和尚從何而入?」師曰:「我不從雲水來。」洞曰:「和尚住此山多少時邪?」師曰:「春秋不涉。」洞曰:「和尚先住,此山先住?」師曰:
(《五燈會元》卷八)
「不知。」洞曰:「為甚麼不知?」師曰:「我不從人天來。」洞曰:「和尚得何道理,便住此山?」師曰:「我見兩個泥牛斗入海,直至於今絕消息。」洞山始具威儀禮拜。……
(1)圓通緣德禪師——本朝(宋朝)遣師問罪江南,(李)後主納土矣,而胡則者據守九江不降。大將軍曹翰部曲渡江入寺,禪者驚走,師淡坐如平日,翰至,不起不揖。翰怒河曰:「長老不聞殺人不眨眼將軍乎?」師熟視曰:「汝安知有不懼生死和尚邪!」翰大奇,增敬而已。
(4)白雲守端禪師——上堂:「釋迦老子有四弘誓願雲,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法華亦有四弘誓願:飢來要吃飯,寒到即添衣,困時伸腳睡,熱處愛風吹。」(同上書卷十九)
(4)京兆蜆子和尚——事迹頗異,居無定所。自印心於洞山,混俗閩川。不畜道具,不循律儀。冬夏唯披一衲。逐日沿江岸采掇蝦蜆,以充其腹。暮即宿東山白馬廟紙錢中。居民目為蜆子和尚。(同上書卷十三)
洞山辭退,師乃述偈曰:「三間茅屋從來住,一道神光萬境閑。莫把是非來辨我,浮生穿鑿不相關。」因茲燒庵,入深山不見。(同上書卷三)
禪悅是禪悟后的所得,顯然,能悅不能悅,關鍵在於能悟不能悟。這就引來一個問題:南宗禪,從六祖慧能到現在,時間超過一千年,出家在家四眾,人數多到數不清,究竟有多少是悟了的?確切的答案是不可能有的。原因很多。一是文獻不足,如見於僧傳、傳燈錄一類書的人名,也許不到四眾的萬千分之一。二是見於經傳的,某一人,究竟悟沒悟,我們只能根據道聽途說,而不能檢驗。三是即使能檢驗,也不能找到有效的測定辦法,以求得確切的結果。不得已,還是只能根據常情推斷,這常情,包括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也包括禪宗典籍以外的各類書的記載。根據這些,我們可以推知,專說出家的,過禪林生活,用力參禪求解脫的總是少數,絕大多數是把這看作生路的一種,溫飽之外別無所求。再說用力參禪求解脫的,真能「心」出家,不再有俗世掛礙的究竟有多少?恐怕是稀如星鳳。禪師們也承認這種情況,如盤山寶積禪師說:「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學者勞形,如猿捉影。」(《五燈會元》卷三)湧泉景欣禪師說:「見解人多,行解人萬中無一個。」(同上書卷六)首山省念禪師轉述他老師風穴延沼的話說:「聰敏者多,見性者少。」(同上書卷十一)洞山曉聰禪師說:「說禪說道易,成佛成祖難。」(同上書卷十五)
一切無所謂,這read.99csw.com是外貌;骨子裡卻是有堅實的壁壘,因而任何外力才攻不破。這是心境的徹底安然,所以可以算作最高的禪悅。
10.2一種安樂
奇是不同於常。出家是不同於常。這不同,淺的,表現於身或外,如剃髮,住山林,著袈裟,不茹葷,過遠離異性的生活,等等都是。深的,藏於內,不直接可見,如守戒,因定發慧,以求解脫,等等都是。外內如此,是身心都出家的。
雪寒,宜為眾乞炭。」師亦奉命。能事罷,復造方丈,岩曰:「堂司闕人,今以煩汝。」師受之不樂,恨岩不去心地。坐后架,桶箍忽散,自架墮落,師忽然開悟,頓見岩用處。走搭伽梨(大袈裟),上寢堂,岩迎笑曰:「維那,且喜大事了畢!」(《五燈會元》卷十二)
對於佛家設想的安樂,可以有兩種看法:一來於不平等觀,黨同伐異,說求常樂我凈是避世,是消極的。一來於平等觀,承認人人有確定自己的人生態度的權利,說求禪悟是想徹底解決,雖然不容易,卻不失為一種高妙的理想。其實,就是我們常人,雖然在道的方面與佛門不能不有距離甚至大距離,對於禪悟和禪悟之後的感受,還是不能不感興趣甚至表敬佩之意的。先看看禪悟。如:
白楊法順禪師說:「染緣易就,道業難成。」(同上書卷二十)
這與上一節所談是同一種生活態度的兩面,上一節是取,這一節是舍。《論語·述而》篇記孔子的話說:「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這是有條件的舍,就是說,有時候可以不舍。禪林的舍是無條件的,即俗話說的看破紅塵,把世俗信為可欲的事物都扔掉。如:
禪悅和禪風的安樂,可以表現為多種樣式,以下分別舉例介紹。
(3)芙蓉道楷禪師——(宋徽宗政和)八年五月十四日,索筆書偈,付侍僧曰:「吾年七十六,世緣今已足。
(1)五台隱峰禪師——入五台,于金剛窟前將示滅,先問眾曰:「諸方遷化,坐去卧去,吾嘗見之,還有立化也無?」曰:「有。」師曰:「還有倒立者否?」曰:「未嘗見有。」師乃倒立而化,亭亭然其衣順體。時眾議舁就荼毗,屹然不動。遠近瞻睹,驚嘆無已。師有妹為尼,時亦在彼,乃拊而咄曰:「老兄,疇昔不循法律,死更熒惑於人!」於是以手推之,僨然而踣。(《五燈會元》卷三)
生不愛天堂,死不怕地獄。撒手橫身三界外,騰騰任運何拘束。」移時乃逝。(同上書卷十四)
參禪,開悟,得受用,心境常處於一種不為物擾、自由自在的狀態,這狀態經常表現於外,我們稱為禪悅。多人的禪悅表現於外,互相影響,甚至推波助瀾,成為風氣,我們稱為禪風。禪風由禪悅體現,因而同是一事,縮小說是禪悅,放大說是禪風。分開,有時不容易,也沒有必要,所以這裏合在一起說。
(1)益州西睦和尚——上堂,有俗士舉手曰:「和尚便是一頭驢。」師曰:「老僧被汝騎。」(《五燈會元》卷四)
(2)亡名古宿——昔有老宿畜一童子,並不知軌則,有一行腳僧到,乃教童子禮儀。晚間見老宿外歸,遂去問訊。老宿怪訝,遂問童子曰:「阿誰教你?」童曰:「堂中某上座。」老宿喚其僧來,問:「上座傍家行腳,是甚麼心行?這童子養來二三年了,幸自可憐生,誰教上座教壞伊?快束裝起去。」黃昏雨淋淋地;被趁出。(九九藏書同上書卷六)
「學者恆沙無一悟,過在尋他舌頭路。欲得忘形泯蹤跡,努力殷勤空里步。」乃命剃髮,澡身披衣,聲鍾辭眾,儼然坐化。時大眾號慟,移晷不止。師忽開目謂眾曰:「出家人心不附物,是真修行。勞生惜死,哀悲何益!」復令主事辦愚痴齋。眾猶慕戀不已,延七日,食具方備。師亦隨眾齋畢,乃曰:「僧家無事,大率臨行之際,勿須喧動。」遂歸丈室,端坐長征。(同上書卷十三)
10.2.4奇言異行
禪悟的要求是超過這種謹小慎微、怕狼怕虎的心理狀態,因為悟了,世俗的知見和情慾已經沒有,就可以如柳下惠的坐懷而不亂,或用禪林的話形容,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這種隨緣而不為物擾的自由無礙的境界,可以隨時隨地表現為各種形態,也許應該算作最高的禪悅。隨便舉一些例:
兩首七絕寫的都是禪境的安樂,比世外桃源更加世外,因為不只無爭奪,簡直連置身於內的心也沒有了。
這是「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一類。但顏回守的是儒道,以上幾位堅守的是禪境,多有世外味。這也是一種禪悅,慣於世間熱鬧的人是不大能夠體會的。
(2)雪峰義存禪師——(后)梁開平戊辰三月示疾,閩帥命醫,師曰:「吾非疾也。」竟不服藥。遺偈付法。五月二日,朝游藍田,暮歸澡身,中夜入滅。(同上書卷七)
這記的也許經過修潤,但至少我們要承認,心不為死擾,是佛家努力企求的一個境界,依理,禪悟后情慾已滅,應該能夠獲得這個境界。如果是這樣,這種彌留之際的坦坦然,就很值得一般人深思了。
公安派文人袁宏道《孤山》一文說:「孤山處士妻梅子鶴,是世間第一種便宜人。我輩只為有了妻子,便惹許多閑事,撇之不得,傍之可厭,如衣敗絮行荊棘中,步步牽挂。」這說的還是最普通的世俗生活,只是娶妻生子,沒有涉及利祿。其實,人生一世,無論怎樣謙退,總會或多或少地碰到利祿,這就不能不爭奪,小則勾心鬥角,大則明槍暗劍。結果是患得患失,也就不能躲開苦或煩惱。禪悟當然要斷這類苦或煩惱,辦法是走另一條路,不同於世俗的一條路。如:
(唐憲宗)元和中,白居易侍郎出守茲郡,因入山謁師,問曰:「禪師住處甚危險。」師曰:「太守危險尤甚。」白曰:「弟子位鎮江山,何險之有?」師曰:「薪火相交,識性不停,得非險乎?」(《五燈會元》卷二)
10.2.5自由無礙
安樂,或化簡說樂,在人生的路程中碰頭碰腦,雖重大而並不希奇,可是無論是理論上還是實際上,都會牽涉到許多不容易解決的問題。樂有沒有終極價值?這是理論方面的大問題,求得圓滿的解答很難,而且,由實用方面看,遠水不解近渴。近渴也許沒有什麼理論價值,可是因為最實際,最迫切,所以人們反而更加關心。一般是不問天而順天,想盡辦法避苦就樂。視避苦就樂為生活之道,古今中外的人,幾乎可以說都屬於一派。分派是來於:一,看什麼為樂;二,用什麼辦法求得。這裏化繁為簡,只說兩派。一派是常人的,率性,仍舊貫,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零碎解決,還常常不管後果。酒狂就是個好例,只圖短時的飄飄然,竟把浪費、傷身、為親者痛等置於腦後而不顧。許多正當事同樣會引來苦惱。其中最突出的是成年後https://read.99csw.com的成家立業,找異性未必一帆風順,是苦,風順了,生兒育女,經濟問題,教養問題,也未必事事如意,還會帶來多種煩惱。怎麼辦?昔日是認命,忍,今日是努力克服,萬不得已就得過且過。由這類苦或煩惱間生出另一派,佛家。他們不願意拖泥帶水地解決,而想把苦或煩惱一掃光。辦法呢?他們由心理學下手,分析苦或煩惱,知道那是來於求而不得。那麼,徹底的滅苦之道自然只能是無所求,具體說是滅「欲」,以及為欲|火上澆油的「情」。欲,情,與生俱來,想滅,不是順天,是逆天,自然很難。這裏且不管難不難,只說他們確是有「大雄」精神,真就去干。干分作兩個方面:一是講道理,從各個方面說明萬法皆空,俗世認為的可欲之物並不可欲。一是身體力行,就是真移住山林,過淡泊寧靜的生活,以求出世間。這樣的理想能夠實現嗎?實事求是,我們似乎不能不承認兩種情況:一是很難,所以,專就南宗禪說,平實教導之不足,才急得說機鋒,用棒喝。另一是有些人確是有所得,因為,由多種表現可以看出來,他們的生活大異於世俗,像是不再有常人那樣的情慾和煩惱。
(1)丹霞天然禪師——本習儒業,將入長安應舉,方宿于逆旅……偶禪者問曰:「仁者何往?」曰:「選官去。」禪者曰:「選官何如選佛?」曰:「選佛當往何所?」禪者曰:「今江西馬大師出世,是選佛之場,仁者可往。」遂直造江西。(《五燈會元》卷五)
出家修行,要守戒律。戒律,前面說過,多而且細,在其拘束下生活,當然就談不到自由。這是企圖斷了世間這條線,以便能夠甘心出世間;或者說,企圖斷了世間的知見和情慾,以便不因物擾而受苦。這種努力是艱苦的,正如常人見到的規矩出家人的舉止所顯示,都是貌嚴肅而心在沉思。這種心理狀態中也有樂的成分嗎?像是很少,因為那至多還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時期,要嚴防走回頭路,顧不上。
《莊子·德充符》引孔子的話說:「死生亦大矣。」王羲之作《蘭亭集序》把這句話重複一遍,後面還加上一句:「豈不痛哉!」這裏說的是死生,其實是重在說死。人是生物,有生必有死,這是理。但理常常不能勝情,上壽百年,到彌留之際仍然不免於憾憾,是想活下去,這是情。這種情,用佛家的話說是生死事大,使無量數的人,輕則感到空幻,重則感到刺心。以見於經傳的人物為例,陸機是被殺的,到刑場還想再聞華亭鶴唳;曹操是善終的,最後還囑咐分香賣履:總之都是捨不得。捨不得而終於不得不舍,也就終於不得不接受苦;何況這苦還是最終的,不會再有樂來補償。入世的人,高到聖賢,也知道心安理得之不易,這不易,在對付生死事大問題的時候表現得更為突出。怎麼處理?就一般人說,是逆來順受,不管。自然,這樣也可以度過去,而且通常也許是無言地度過去。但問題仍在,是人人可以想到的,因為到彌留之際,自己也未必能坦然,心安理得。就是在這個問題上,常人的生活之道和禪有了大分別,因為禪境里已經沒有這類執著。看下面的例:
(3)洞山良價禪師——師將圓寂……師乃問僧:「離此殼漏子,向甚麼處與吾相見?」僧無對。師示頌曰:
「本鬍子這回方是徹頭也。」(同上書卷二十)
(2)鎮州普化和尚read.99csw.com——唐咸通初,將示滅,乃入市謂人曰:「乞我一個直裰!」人或與披襖,或與布裘,皆不受,振鐸而去。臨濟(義玄)令人送與一棺,師笑曰:
歸自郡城,師趨丈室,足才越閫,未及吐詞,妙喜曰:
「臨濟廝幾饒舌。」便受之,乃辭眾曰:「普化明日去東門死也。」郡人相率送出城,師厲聲曰:「今日葬不合青烏。」乃曰:「明日南門遷化。」人亦隨之,又曰:「明日出西門方吉。」人出漸稀。出已還返,人意稍怠。第四日,自擎棺出北門外,振鐸入棺而逝。(同上書卷四)
悟了,得禪悅的受用,是得了道。這雖然是少數,但我們總當承認有此一境,情況留到下面說。等而下之,人數增多,是希求悟而沒有悟,可以算作望道而未之見。再等而下之,人數也許更多,只是尋求生路,不望道,少數甚至敗道,那就是有禪之名而無禪之實了。這一章談禪悅和禪風,當然是指那些得了道的,雖然這得的實況(質),以及程度深淺(量),想說得既清楚又確實是難於做到的。
(1)鳥窠道林禪師——后見秦望山有長松,枝葉繁茂,盤屈如蓋,遂棲止其上,故時人謂之鳥窠禪師。復有鵲巢于其側,自然馴狎,人亦目為鵲巢和尚。……
(4)芙蓉道楷禪師——(宋微宗)大觀初,開封尹李孝壽奏師道行卓冠叢林,宜有褒顯,即賜紫方袍,號定照禪師。內臣持敕命至,師謝恩竟,乃陳己志:「出家時嘗有重誓,不為利名,專誠學道,用資九族,苟渝願心,當棄身命。父母以此聽許。今若不守本志,竊冒寵光,則佛法親盟背矣。」於是修表具辭。復降旨京尹,堅俾受之。師確守不回,以拒命坐罪。奉旨下棘寺,與從輕。寺吏聞有司,欲徒淄州。有司曰有疾,與免刑。及吏問之,師曰:「無疾。」曰:「何有灸瘢邪?」師曰:「昔者疾,今日愈。」吏令思之,師曰:「已悉厚意,但妄非所安。」乃恬然就刑而行。(同上)
(2)薦福悟本禪師——由是益銳志,以狗子無佛性話,舉無字而提撕。一夕將三鼓,倚殿柱昏寐間,不覺「無」字出口吻,忽爾頓悟。后三日,妙喜(徑山宗杲)
(2)瑞鹿遇安禪師——(宋太宗)至道元年春,將示寂,有嗣子蘊仁侍立,師乃說偈示之:「不是嶺頭攜得事,豈從雞足付將來。自古聖賢皆若此,非吾今日為君裁。」付囑已,澡身易衣,安坐,令舁棺至室。良久,自入棺。經三日,門人啟棺,睹師右脅吉祥而卧。四眾哀慟,師乃再起,升堂說法,訶責垂誡:「此度更啟吾棺者,非吾之子。」言訖,復入棺長往。(同上書卷十)
舍,也許比取更不易,因為是可有而無,或已有而無,會引來更深的煩惱。江南李主就是個好例,到吟誦「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的時候,心情會是怎樣呢?禪林的得道者看清了這一點,所以總是看世間的利祿如浮雲。這種無所戀慕的心理狀態會產生另一種滿足,是禪悅。
(4)寶藏本禪師——上堂:「清明已過十余日,華雨闌珊方寸深。春色惱人眠不得,黃鸝飛過綠楊陰。」遂大笑,下座。(同上書卷十九)
(1)雲峰文悅禪師——未幾,(大)愚(守芝)移翠岩,師納疏罷,復過翠岩求指示,岩曰:「佛法未到爛卻;
(4)蓬萊圓禪師——師有偈曰:「新縫紙被烘來暖,一覺安眠到五更。聞得上方鐘鼓動,又添一日在浮生。」(同上書卷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