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部分 失去倫敦銀行-3

第三部分 失去倫敦銀行-3

「不,是要祝你取得巨大成功,」我答道,一股喜悅的暖意流遍全身,「祝我倆都取得巨大成功。」
「嗨,是我!」自動錄音提示上蘇西的話音結束后,我馬上說道,「蘇西,你不在家?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希望自己--」
「這真是個見鬼的--」他收住了口,隨即用平靜的口吻說道,「貝基,你可能沒想過,這樣一來人們會怎樣看我?特別是在見鬼的今天?」
「失去對局面的控制?」我害怕地重複著他的話。
「是……確實很可怕的。還有一大張照片--」
「我……其實,盧克……」他抬頭望著我,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我那天沒去古根海姆博物館。我……我是去購物了。」
他開始穿衣服,我默默無言。我腦子仍然浮現著《每日世界》那版面上的文字和照片。我想把報紙拿出來讓他看……但我又不想讓他看。我不想讓他讀到那些對我的污衊攻擊之詞。但我知道他也可能會從別人那裡看到這文章。
盧克認真看了看我,看到了我臉上的表情。
「你怎麼不接電話?」他急促地說道,隨即一把抓起話筒。「喂,是的,我是盧克?布萊登。」
那是一大塊文章,跨過摺疊中縫佔據著整個版面。我讀著這報上說的,心在怦怦直跳;我的頭一陣熱,一陣冷。這太惡毒了。這太……真是人身攻擊。我讀到一半,簡直受不了了。我合上報紙,獃獃地望著前方,覺得一陣暈眩,彷彿要嘔吐一般。
「不用了,謝謝,」我說道,又搖了搖手,「我明天再打電話給她。」
可能是葡萄酒起作用了,喝下肚的酒作用於大腦了,但我馬上就覺得自己又處在了在Barney店購物時的興奮狀態了。我不再是過去的貝基--我已脫胎換骨,是光芒四射的名人了。我偷偷看了一眼附近鏡子里自己的形象,心裏不由得一陣喜悅。我是說,看看我現在的形象!儀態典雅,打扮入時,端坐在紐約的高級餐館里,身上是價值上千美元的夜禮服,身邊是令人羡慕、前途無量的男友--明天還要去美國電視台試鏡!
一陣沉默后,我聽見媽在電話那一端的呼氣聲有點急促。「我是有點……沒還清欠款。」
「那你就贏了。」盧克說道,「你就大贏特贏了。」
我說話聲越來越輕。我能覺得自己的心在劇烈地跳,耳膜脹鼓鼓的。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怎樣拯救自己。
我們在餐館里盡情玩了好幾個小時,隨著爵士樂跳舞,吃雞蛋果冰糕,除了工作,天南地北的什麼都聊。我倆回到酒店時,還在不時放聲歡笑,一路跌跌撞撞,盧克的手熟悉地伸在我衣服里。
「有……那麼一點。但我是說,不是像這報上說的那樣……我的意思是,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傳票……」
我聽著也忍不住破涕為笑了。
「媽……」我閉上眼睛,幾乎說不出話來,「也並不全是謊話。他們……他們也並沒全捏造。」
「嗨,是貝基嗎?恐怕肯特得推遲你的試鏡了。她在重新作出安排後會打電話給你的。」
他的嗓音微微顫抖著,我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看見他的手緊緊握著酒杯。說實話,我從未見過盧克這般樣子。他通常是鎮定自若,充滿了自信。
他臉色十分難看,我心裏一團糟--今天早上我這是第一次開始感到淚水湧進了眼眶。
「沒什麼的!」蘇西說道,「沒什麼!那麼,你去過洛克菲勒中心了?一定很壯觀吧!或是著名的紐約施瓦茨玩具商店?還有……」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隨即梅甘嘆了口氣。
「您要回電號碼嗎?」值班服務員問道,他伸手遞給我一張字條。
電話鈴響了,盧克停住不說了。稍一等待后,他拿起了聽筒。
我把一切搞砸了
「好吧,貝克斯,但要記住,」蘇西急忙說道,「幾乎沒人會去讀《每日世界》的。你看,還是說三個人的。這種報紙,隔天就被用作包炸土豆條的廢紙了。人人都知道上面儘是謊言……」
我打電話給服務台,告訴他們如有電話打給我的,只接HLBC電視台的,其他的一概不要轉進來。我隨即洗了個澡,在浴缸里倒了一整瓶爽膚浴露,在散發著玫瑰、天竺葵和錦葵植物混合芬香的一大缸水裡浸泡read.99csw•com了半個小時。我起身擦乾身子,同時用影碟機播放音樂電視,在屋裡隨著羅比?威廉姆斯羅比?威廉姆斯(Robbie Williams):美國當今活躍在歌壇上的歌手。--譯註的歌聲走著舞步。我穿上在Barney店裡買的那套令人側目相看的套裝,儘管身體不時還有點顫抖,但已基本鎮定下來了。我能試好鏡的。我能做到的。
這天晚上玩得真痛快,可說是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我換上了Vera Wang牌的夜禮服,盧克穿了一件很時髦的服裝,我倆去了一家很氣派的餐館,那兒有龍蝦吃,有老式的爵士樂隊演奏,就像是電影中的情景一般。盧克要了義大利葡萄酒,我倆舉杯相互祝賀。盧克放鬆了許多,對我講了些他的計劃。事實上,那天晚上他對我講了許多心裡話,而這是他以前未曾有過的。
「我明白了,」梅甘說道,「貝基,請您稍等……」
「我去看看她是否有空吧。」
「看到什麼?」
「沒有,夫人。」
「《每日世界》,」蘇西說道,「我……我以為你那兒什麼英國報紙都有。」
「那又怎樣?沒有絕對的壞事。貝基,你得振作起來!不要怕。蘇西對我們說,你今天有個試鏡。是嗎?」
我慢慢地攤開那張報紙,把它遞給盧克。他小心地接過報紙--他瞥了報紙一眼,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是……沒說什麼好話,」我說道,用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這話說的還有點難聽的。」
盧克一言不發--在那令人難熬的時刻,我心裏直擔心盧克會說他沒空。可突然間,他轉過身來--謝天謝地,我看見他臉上掠過一絲笑意。
「我得去開會了,」他說道,「過會兒見面再說吧。」他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轉過身來,臉上突然露出困惑的神情。「但我還是不明白。那天你沒去古根海姆博物館--那你又是從哪兒弄來送給我的那本書的?」
「星期三下午!」他用手拍著報紙說道。「天啊,你是去了古根海姆博物館的呀。把那參觀券存根找出來,我們可以證明你那天是去了博物館,要求撤銷--」
「是在博物館商店裡買的,」我小聲說道,「那店在百老匯大街。盧克,我真的很抱歉……我……」
我放下話筒,感覺好多了。媽說得對,我自己得振作起來,把試鏡的事做好,盡量讓人覺得滿意。剛才盧克也可能是有點反應過激了,也許回來時情緒會好些。
「也可能……可能他們不會看到這報紙。」
一些事?她是在說什麼事?她在說--
「對呀,振作起來!來吧,放鬆一下,玩上幾個小時不會有害處的。我們換換衣服,去個玩的地方,跳跳舞,喝杯雞尾酒。」我在他的頸背上輕輕吻了一下,「我說,既然來紐約了,為什麼不去外面玩玩,快樂一下?」
「是真的嗎?」他終於問道,「這文章里說的是真的嗎?」
「沒有,」盧克說道,他抬起了臉望著我,「但我還有其他文件要準備。明天有個重要會議,所有的投資者都要來。我得好好準備一下。」
「請你,」盧克補充說道,「不要把電話接進我們房間里來, 除非我們讓你接進來。」
「嗯,我是想問一下,我今天試鏡是在幾點。」我說道。在說這話時我覺得自己底氣也足了些。誰會去關心《每日世界》的那種垃圾文章?我是要在美國電視上露面的。我會成為一個大名人的。
我抬頭望見他的目光,只覺得臉頰上一陣潮|紅。
「你聽著,」 我極力用平靜的口吻說道,「我確實需要直接與肯特談談。這事很重要。你能否去找找她?只要一會兒就行了。」
「嗨,貝基。你好吧?」
我感到一陣恐懼襲來。把床上的鴨絨被子緊緊裹在身上。
「哦,天哪,」蘇西終於說道,「貝克斯,你還沒看到?」
「但是……這試鏡就是為這系列片安排的呀!那部新的系列片《今日消費者》!」我深深吸了口氣,儘力不要顯出著急的神情。「你是否知道她會在什麼時候重新作出安排嗎?」
「我出去了一次,」我困惑地說道,「回來后就上床睡了。蘇西,究竟出什麼--」
哦,天哪,我不能就這麼坐著,什麼也不說。我閉上眼睛-九九藏書-又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開口說道:「盧克,報上有塊文章談到了我。」
「你有欠債?」
我放下話筒,想了想。嗯--那好吧,就由我打去問他們吧。我是說,我得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試鏡,是吧?肯特對我說過只要我有事,隨時可以打電話找她的。她還要我根本不要擔心什麼。
災難開始了
「他們倒並不可怕。他們只是保守得很,老派的投資者--心裏忐忑不安。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使他們整天惶惶不安。」 他吐了口長氣,「我得讓他們放下心來。我得把事情辦下去。」
「嗨,邁克爾。呀。你也看到了。是的,我知道。時機上是太不巧了。好吧,過會兒見。」他放下聽筒,伸手拿起他的公文包。他沒看我一眼。
「好的,謝謝。」
他們還沒打電話過來告訴我讓我幾點過去試鏡,因此我拿起話筒打給了服務台。
「我……我沒想……」我低聲說道。
「噢,」肯特顯得很用心地說道,「說實話,貝基,這不出了一些事嗎,我們得再想想。對吧?因此,等我們多少定下心來時,再談這試鏡的事。」
電話里的提示聲問我是否要繼續聽下一條留言--我猶豫著。但蘇西的聲音顯得焦急萬分--我有點內疚地記起了她昨晚就打來過電話。我撥了蘇西的電話號,但令我驚奇的是,電話接通後轉到了錄音留言上。
「好的,」值班服務員微笑著說道,「晚安,先生。晚安,夫人。」
「貝基,在這個城市裡,每個人都會看見每件事的,」盧克說道,「那是他們的職責所在。那是--」
「聽我說,」盧克轉過身來說道,「你知道這城市裡的人該開始怎樣看待我了嗎?這兒有人開始認為--因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認為我開始失去對局面的控制了。」
我倆翻身倒在床上,他的嘴貼在我的嘴上,我的頭旋轉著,喝了酒,十分興奮。他脫掉自己的襯衫,我瞥見鏡子里自己的形象,望著自己醉意矇矓、躊躇滿志的樣子,聽見自己內心在說:永遠記住這一時刻。記住這一時刻,貝基,因為現在可說是人生最得意的時刻了。
「沒完呢,」盧克說道,他走到我跟前,眨著眼,微笑著望著我,「我要好好答謝你一番,盧布姆伍德小姐,你真有眼光,我們才會玩得這麼開心。你說得對。只工作不玩……」他輕輕地把Vera Wang牌夜禮服的肩帶從我肩上褪下,「聰明的孩子也會……」他的嘴唇貼在我肩頭,喃喃說道,「變笨……」
「我不相信這狗屁文章。」他說道,但聲音很小,我幾乎聽不見他所說的話。
報上有我一張照片。是張我沒見過的照片--那樣子並不怎樣好看。應該是我在什麼街上行走時被拍的。是在紐約的街上,我不禁一怔。照片上我正拎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還有一張盧克的照片,特地用圈圈了出來。還有一張蘇西的小照。報上的標題是……
「是誰打來的?」我問道,儘力讓自己的嗓音顯得平靜些。
「嗨,」我說道,「請替我查一下,看看今天上午是否有HLBC電視台給我來過電話。」
「住口,蘇西,」我打斷她的話,「我這就去拿報紙,過會兒再打電話給你。」
「但你是安排得很好的呀!」我驚恐地說道,「盧克,他們肯定會知道……他們肯定不會--」
「應該沒有吧。」服務台的小姐用悅耳的嗓音答道。
「貝基?親愛的?」
「這座城市,」他搖著頭說道,「是個很殘酷的地方。像……是在懸崖邊滑雪。只要一犯錯--那就完了。你就掉下去了。」
「是的。」我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去……」他獃滯地望著我--隨即又一聲不響地讀起報來。
她把電話轉入了等候狀態,聽筒里傳來了輕柔的樂曲聲,那是《徜徉在葡萄藤間》的樂曲聲。樂曲結束后是一段錄製的語音聲,感謝來電者至電HLBC公司……隨後樂曲聲又循環響起了……突然間,梅甘的聲音回到了電話線上。
「喂!」一個響亮的嗓音說道,「你是貝基?布盧姆伍德小姐嗎?」
電話鈴又響了,我仍然坐著沒動。在響了第八聲后,我才側過身,拿起話筒。
「這件衣服太漂亮了,」盧克說道,他的https://read.99csw.com雙手在我的夜禮服上摸索著,像在欣賞這衣服。「這衣服太寬大了些,應該這兒再小些……這兒再……」
「好的,」盧克說道,「很好。過會兒見。」他放下聽筒,在便箋簿上草草寫了些什麼。
「你準備得夠充分了!」我回答說,「你現在需要的是放鬆。要是你還是通宵達旦地工作,你會累垮的,弄得神經緊張,煩躁不安的。」我走到他身邊,從他手裡拿走酒杯,用雙手按摩著他的肩頭,「聽我的,盧克。你真的需要放鬆一個晚上了。我敢說邁克爾也會這樣說的,是吧?」
我有點醉意矇矓,飄飄然。我正在迎面向這個魅力無窮、令人目眩的世界走去。豪華轎車、鮮花掌聲;美容健身、名牌服飾;名片夾里塞滿了電視界頭腦人物的名片。我在他們中如魚得水,這是我施展才華的場所。我過去的生活已經變得十分遙遠,像是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黑點。媽、爸和蘇西……我在富勒姆街上凌亂的小屋……倫敦東區的平民,以比薩餅胡亂果腹……我是說,要面對現實。過去的那個人並不是真正的我,對吧?
我放下聽筒,手仍在微微顫抖。這些人,究竟說了我些什麼?我快步走到門邊,把門口堆放著的一大疊報紙抓在手裡,扔到床上。我從報紙堆里翻出《每日世界》,急切地一頁一頁翻找著。一頁又一頁……但什麼也沒發現。我又回到首頁,更加仔細地一頁頁翻找著,版面角落和邊緣的小塊文章也不放過--但仍然沒有關於我的一個詞。我倚靠在床端枕頭上,心裏不禁好笑起來。蘇西怎麼搞的,她究竟在--
盧克木然地望著我,隨後微微點了點頭,轉過身去,伸手擰開門上的把手鎖。
「你得查看一下電話留言了,」他說著輕輕吻了吻我,然後去衛生間淋浴了。我慢慢喝了幾口茶,拿起床邊的電話聽筒,按了一下星號鍵。
「好的,」我說道,盡量讓自己的嗓音顯得不再緊張,「我會記得的。不用擔心,蘇西。那些討厭的小事不會難倒我的!」
他讀完報后,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前方。
「我想也是的,」我哽咽著說道,「但盧克今天有個重要會議,而那些投資者都會看到這文章。」
「我真是很抱歉,」我哽咽著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上報……」
「貝基!」電話里傳來了媽媽的聲音,十分親切,充滿了信任。「親愛的!你不必難過!是那些狗屁記者在惡意攻擊你。真是一派胡言。又是硬說某某講了什麼。可憐的蘇西給我們打了電話,她很苦惱。你知道,她還招待了那位姑娘,給了她三塊巧克力夾心餅乾和一塊奇巧巧克力糖,卻換來了這樣的惡報。全都是謊言!我是說,那姑娘假裝是市政府稅務部門的。真該把他們抓起來!」
「我知道,」我顫顫抖抖地說道,「這太可怕了。他們一定在跟蹤我,在窺視我的一舉一動,對我搞間諜行動……」我期待著他會說點什麼,但他仍然只是凝視著前方。「盧克,你沒什麼要說的嗎?你是否知道--」
「嗨!」我說道,我儘力使自己的嗓音輕鬆些,「我很好哇。我只是想知道今天是怎麼了。試鏡的事出了什麼問題?」
「我也說不準,」梅甘仍然用她那悅耳的嗓音說道,「肯特現在很忙,目前手頭上正在趕《今日消費者》的系列片。」
「無可奉告。」我說道,隨即用顫抖的手把話筒擱回到座機上。電話馬上又響了起來,我拿起話筒。
「不,」蘇西像是在搶著回答,「不。我是說……有很小的那麼一點。但不值得看。我根本不會把它當回事。事實上--把《每日世界》報扔了就完了。扔……進廢紙簍里,連翻都不要翻開。」
「那是我聽說的話。」盧克深深吸了口氣,「這幾天里我一直在使出渾身招數,要讓那些人相信他們這種想法是錯的,我依然牢牢控制著局面;我一直很當心媒體。可現在……」他用手猛抽了一下那張報紙,我往後退縮了一下。
「你說得對,」他說道,「好吧。我們出去玩玩。」
「無可奉告,好吧?」我喊叫道,「無可奉告!無--」
「你會贏的,」我信心十足地說道。「你明天會讓他們全都對你刮目相看。」
「見鬼--這是我?」他匆匆瞥了我一眼,我咽了咽口水https://read•99csw.com,沒敢說什麼。他飛快地讀著那篇文章,我在一旁緊張地看著他。
我們乘電梯上樓,對著電梯鏡子里自己的形象傻笑。回到房間后,我覺得自己真是醉了。我唯一感到寬慰的是盧克看上去也完全喝醉了。
「肯特現在正在開會,」梅甘愉悅地說道,「你是否要留言給肯特?」
「盧克!」我拚命說道,「不是那種瑣事。你看……讀讀看。」
「我媽?」我說道,更感到莫名其妙了,「蘇西,你慢慢說。你在說些什麼呀?」
「那要是不犯錯呢?」
「貝基,那你是否知道呢?」他打斷我的話說道。他轉過身,面對著我,看見他臉上這表情,真讓我覺得面頰上淌下來的是血。「你是否知道,這對我來說,該有多麼糟嗎?」
「是什麼壞消息,對嗎?」我有點害怕地問道,「是不是我的腿從屏幕上看起來太肥了,還是什麼的?」
我從拎包里拿出她的名片,仔細地撥了她的電話號碼。
「您有23條留言,」電話的錄音語音說道--我不由得驚訝得睜大眼睛。23條?
「您好!」我說道,「我是麗貝卡?布盧姆伍德。我能與肯特說話嗎?」
「祝你,貝基,取得巨大成功。」
「是傑帝斯萊德公司的一位秘書,」他放下筆說道,「改變了開會的地點。」
「我在一個小時后就得去參加個會,要說服一家固執保守的紐約投資銀行,讓他們相信我在公司業務和私人生活各個方面都安排得很好。可他們現在卻看到了這東西。我真變成了傻子!」
「我得去準備了,媽。我以後再打電話給你們……謝謝了。」
電話鈴響了第四遍,盧克從衛生間里大步走出來,他只穿著一件毛巾浴衣,頭髮往後光滑地梳著。
「好哇。你得在臉上露出笑容。舒舒服服洗個澡,喝杯好茶,放上三塊方糖。再喝點白蘭地,你爸說的。要是再有記者打電話給你,叫他滾得遠點。」
「哦,貝基,」他說道,「不至於那樣可怕吧。好了,讓我看看。究竟說了什麼?」他伸出手,但我仍然沒動。
起先,我並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只是感到兩眼迷迷糊糊的,隱約看見盧克在遞給我一杯茶。
電話鈴聲突然尖叫,我驚跳起來。短暫停頓后又尖叫起來,我恐怖地望著電話。我無法接聽電話,我無法與任何人交談,連與蘇西也無法交談。
「沒,沒!」我結巴地說道,「至少……不……不都是真的。有些地方……」
「貝克斯!」蘇西的聲音突然竄進了我的耳朵里,「哦,天哪,貝克斯,你去哪兒了?」
「貝克斯,聽到留言請馬上給我回電。很緊急。再見。」
我感到一陣寒意,渾身哆嗦。我做了什麼?我把一切搞砸了。那篇文章里刻薄的詞語不斷跳進我的腦海里,讓我感到噁心。毫無責任心的貝基……是個虛偽的人……他們說得對,他們全都是對的。
「貝克斯,我沒說過那些話!」她急切地打斷我的話說道,語氣仍然顯得很憂慮,「你得相信我!我從沒說過那樣的話。那都是他們編造的。我對你媽也講了,我沒想--」
「不會搞錯吧?他們沒留言什麼的?」
「他們聽上去很可怕的。」我說道,盧克的臉上掠過一絲笑容。
門在他身後關上了,我在床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獃獃地望著前方。我還是難以相信真的發生了眼前這一切。才幾個小時前我們還在喝義大利葡萄酒,頻頻舉杯相互祝願。我當時穿著漂亮的夜禮服,我倆踏著科爾?波特科爾?波特(Cole Porter):美國20世紀初逐漸出名的作曲家,於1964年10月去世。--譯註的曲子翩翩起舞,我心中難抑喜悅之情。可現在……
電話那頭沒吭聲。
「今晚,」房門關上后我說道,「玩得真是太盡興了。太爽快了。」
「貝基,我叫菲奧納?塔格特,是《每日先驅報》的記者。很高興終於找到你了!貝基,我們很希望對你寫篇分兩期刊登的報道,談談你的……那小小的麻煩,你同意我們這麼說吧?」
「盧克,我想今晚你應該放鬆一下。今晚你沒有約會,是嗎?」
「我不想談這事。」我喃喃地說道。
「您是布盧姆伍德小姐吧?」大堂值班的服務員在我們走過登記台時問道,「您有條留言,讓您九九藏書給倫敦的一位叫蘇西?克萊斯?斯圖爾特的小姐打個電話。留言說無論您多晚回來,務必要轉告您,看來事情很急。」
「媽!」聽到媽的聲音,我忍不住哭了起來,「哦,媽,真是對不起,」我哽咽著說道,「太可怕了。一切都亂成一團糟。我真不知道……我真沒想到……」
「你們這邊有什麼記者來糾纏嗎?」我驚慌地問道。
「喂?」
「好哇,」盧克心不在焉地說道,他在打領帶,「我一直在想,你也應該在報上露露面的。是什麼報?」
這時我看到了報紙最中間的那一張連頁。那是張單獨折在一起的報紙,靜靜地躺在床邊,一定是我急切地翻拿報紙時掉出來的。慢慢地,我伸手拿起這張折在一起的報紙,隨後打開。那一瞬間彷彿是有人在我軟腹部猛擊了一拳!
「哦,天哪,」我說道,又用手揉著眼睛。「她又是打電話來管我在買衣服上花了多少錢。『是多少錢?哦,貝克斯,你不應該這麼』……」
我抬起頭,看見盧克正啪的一聲合上公文包。
《每日世界》
「你在試鏡中也會讓他們全都對你刮目相看的。」盧克說道,這時侍者正走到我們餐桌邊,端來了我們第一道菜--是盆海鮮佳肴,烹飪得像是件雕刻作品一般,真讓人讚嘆不已。侍者為我們倒上酒,盧克舉起酒杯祝願。
「他一直在對我說,要我振作起來。」盧克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道。
「今天早上有個傢伙來過,想問什麼的,」媽不屑一顧地說道,「你爸拿起樹枝剪刀把他趕跑了。」
讀完后,我只覺得暈乎乎的。簡直難以相信會有這種事。這報紙已經印刷出售了幾百萬份,要阻止是不可能的事。那是在英國印刷的,我突然意識到,那已經是好幾個小時前的事了。我父母肯定已經讀到了。我認識的人也肯定已經讀到了。我無能為力,無計可施。
可能全是要給我工作要約的!我第一反應是這麼想的。可能是好萊塢的什麼人打來的!天啊,一定是的!我在激動中急忙按下了收聽鍵,收聽第一條留言。不是什麼工作要約--是蘇西打來的,她的嗓音顯得很焦慮。
但我馬上又顫顫抖抖地翻開了那張報紙。我得看明白這報上究竟說了些什麼。我得讀完每一行可怕、令人感到羞辱萬般的文字。
「什麼?」我說道,一邊茫然地望著鏡子中自己已化過妝的臉。「推遲?那……是為什麼?你知道什麼時候會重新安排嗎?」
「您好!」電話那端一個悅耳的聲音說道,「這兒是肯特?加蘭的辦公室,我是她的助理梅甘,我能為您做些什麼嗎?」
隨後是一分醉意伴著幾分陶醉,迷迷糊糊,隨心漂游。我記得的最後一個鏡頭是盧克吻了吻我的眼瞼,要我舒舒服服地入睡,告訴我他愛我。這是那夜我記得的最後情景。
天啊,我真愛我爸媽。要是我告訴他們說我殺了人,他們很快就能找出理由來,證明我的所作所為完全是合理的,而受害人是咎由自取。
「我確實不敢說。眼下她的工作日程排得滿滿的……隨後她會休假兩周……」
「那麼說,你否認有這種事?」
「是的。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是你的髮型做得不好?」盧克逗著我說道,他伸手拿起自己的上衣穿上。「貝基,沒有一條上報的消息會是百分之百完美無缺的。總會讓人感到有些地方講得不好,不管是你的髮型,還是你說的什麼話……」
在這之後,像是猛烈的撞車,災難開始了。
「嗯,」媽在停頓了一陣后說道--我能聽得出她在努力鼓起勁來安慰我,「這個,又算什麼呢?即使沒還清欠款,這又關他們什麼事?」她稍稍停頓之後又接著說起來,我聽得見電話那頭背景聲中的講話聲。「就是嘛!你爸說了,要是美國的經濟可以在負債上萬億后仍然正常運行,那你也能行。看看建造倫敦的那個千禧年半圓形大屋頂得花多少錢,你爸說的。」
輕柔的樂曲聲又響了起來--隨後是肯特的聲音出現在了電話上。
「是有的呀,」我說道,一邊用手掌輕輕搓著乾燥的臉頰,「現在還沒拿進來,在門外的地上吧。有什麼……什麼關於我的消息?」
哦,天哪。我真說不出口來。我真無法說這報上說了些什麼。這真是……真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