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說過光兩人來危險的嗎？」

那一天也一整天蕩漾著秋日氣息。我按平日時間下班，回到宿舍。不料雙胞胎不見了。我鞋也沒脫就歪在床上，獃獃地吸煙。我試圖思考很多很多事，但腦袋裡一個都不成形。我嘆口氣，在床上坐起，久久盯視對面白色的牆壁，我不知做什麼好。我對自己說不能永遠盯視牆壁，但還是不成。畢業論文指導教授確實會說：行文不錯，論點明確，但沒有主題。我就是這樣。時隔好久剩下自己一人，弄不清該如何把握自身。

「撐壞了。」

「不要往沙坑裡扔垃圾喲！」我說。

兩人對視搖頭：「怎ｒeaｄ.99ｃsｗ.ｃｏｍ麼都辦不好。」

「談一下配電盤吧。」我說，「心裏總好像放不下。」

「見過患敗血症的貓？」

我們慢慢花時間吃個精光。盤子里只剩下馬哈魚的白刺，鉛筆那麼長的大條水芹也只剩一個硬頭。兩人馬上洗碗，煮咖啡。

「以後注意。」另一個說，「此外還受過傷？」

我喟然嘆息：「不願意它死去。」

「沒有。」我說。

我左手拿咖啡杯，右手夾煙，沉思片刻。「怎麼辦好呢，你們看？」

我們走下扶梯，在長滿芒草的草地上弓身坐下，眺望鮮明亮麗的火燒雲。的確漂亮得很。

螺絲https://read.99csw.com錐、舊信、收據、掏耳勺？

兩人點點頭。

「明白了。」一個說。

馬哈魚的香味兒甚是撩人情懷，有如夏日的山陰|道一般。

「心情能理解。」一個說，「可你負擔就太重了。」

兩人點點頭。

我們並排躺在涼絲絲的草上，耳聽芒草穗隨風搖曳的沙沙聲。

「對不起。」兩人道。

說得實在輕鬆之至，就像在說今冬雪少別去滑雪了。我於是作罷，轉而喝咖啡。

「當然不會有人給餅乾盒割破手。不過么，還是不要往沙坑裡扔什麼。沙坑是聖潔的。」

「為什麼快死了呢？」

「吸的東西太多了吧，肯九九藏書定。」

莫名其妙。多少年來我都是一個人生活，不是過得蠻好嘛！卻又想不起如何好法。二十四年——這並非短得可以轉眼忘掉的歲月。感覺上就好像正找東西時忘了找什麼一樣。到底在找什麼呢？

「回到土裡。」

我穿上網球鞋，把運動衫纏在脖子上，走出宿舍，翻過髙爾夫球場鐵絲網。我向前走去。走過徐緩的斜坡，走過十二號球區，走過休憩用的涼亭，走過樹林。夕暉透過西邊一大片樹林的空隙，灑在草坪上。在靠近十號球區的呈啞鈴形狀的沙坑裡，我發現了料想是雙胞胎扔下的咖啡奶油餅乾的空盒。我拾起團了團揣進衣袋，https://read.99csw.com倒退著把三人留在沙地上的腳印抹平，然後走上小河上的小木橋，在山岡上坡那裡瞧見了雙胞胎。兩人並排坐在山岡另一側斜坡上的露天自動扶梯的中間，玩西式雙六棋。

同一天的周而復始。若不在哪裡留下摺痕，說不定會產生錯覺。

我放棄思考，拿起枕邊的康德著作時，書里掉出一個紙條，雙胞胎的，寫道去高爾夫球場玩耍。我擔心起來。我對她們說過不跟我一塊兒不要進球場。對不了解情況的人來說，傍晚的球場危險，不知什麼時候會有球飛來。

「過去，在沙坑裡受過一次傷，念小學的時候。」我伸出左手食指給兩人看，上面有約七厘米九*九*藏*書長的白線樣的細痕。「有人把打裂的破汽水瓶埋在沙子里。」

天完全黑下來后我們才回宿舍吃飯。我在浴室泡著澡喝完一瓶啤酒的時候，三條馬哈魚燒好了。魚旁放了罐頭蘆筍和大條水芹。

「首先是左眼，足球比賽時給球碰傷了，現在視網膜都有問題。其次是鼻樑，也是足球搞的，腦袋頂球時撞在對方牙齒上。下唇也縫了七針：騎自行車摔的，躲卡車沒躲好。還有，牙齒也給人打斷了……。」

「那還用說！」我露出渾身傷痕給兩人看。簡直成了傷痕樣品集。

「全身整個變硬，石頭一樣硬，一點一點變硬的。最後心臟停止跳動。」

「晚霞太漂亮了么！」一個辯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