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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至死不渝(5) -1

艾米:至死不渝(5) -1

她覺得卓越如果真的跟姚小萍說的那樣,為了她能留在他身邊就不擇手段的話,她說不定真會愛上他。一個人,如果不愛到稀奇古怪的程度,還真不能算愛。比如嚴謹吧,你根本沒辦法解釋他對姚小萍的感情,各方面都不相配,但正因為那樣,你就知道他真的在愛姚小萍了。而姚小萍呢,你可以找到很多解釋,比如嚴謹年輕沒結過婚,爸爸可以幫姚小萍辦留校,等等。有了這些解釋,姚小萍就不是真正愛嚴謹了。
石燕想,只要姚小萍對留在 D 市教中學不反感,那她也就可以安心留校了。她也不想回「洞洞拐」那邊去,只是怕以後內疚才大義凜然地拒絕留校的,如果姚小萍留在了 D 市,哪怕不在師院,也算給了她的良心一個下台的階梯。她興奮地說:「對呀,對呀,他媽媽是 D 市教委的頭,要把你安插|進 D 市的中學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她不知為什麼想起姚小萍嘲弄那些愛佔小便宜的人的說法:連挑大糞的從旁走過都要沾一指頭。不過她覺得把黃海比作大糞很不恰當,把她自己比作|愛佔小便宜的人也不恰當,但不知為什麼,這個比喻就老在那裡轉悠,趕都趕不走。
「開除你--黨籍?」
「其實我還真想到新疆去呢,可以考驗一下嚴謹--」
姚小萍按下正題不表,很客氣地寒喧說:「卓老師在寫什麼大作?」
她打定了這個主意,心情就比較平靜了,只盼望快點下課,好把自己的這個決定告訴姚小萍,免得課長夢多,萬一姚小萍在課堂上就急成心肌梗塞了,那她這個決定就沒什麼意義了,那就等於正準備為救同志自我犧牲的時候,發現同志已經被敵人殺了,那就麻煩了,因為組織上可能不知道或者不相信你是願意捨己救人的,同志死了是個事實,而你還活著也是個事實,反正你有口難辯,比犧牲了還麻煩。
「那我們--現在到哪裡去找他?」
「數學系的那個趙士光--」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現在有點象那種「拖油瓶」女人,而卓越就像一個愛上了寡婦的男人,接受這個寡婦,就得連她拖的「油瓶」也接受,這還真有點考驗人呢。
下午姚小萍去系裡談話回來,雖然臉色仍然很難看,但沒上午那麼難看。石燕還以為消息沒那麼壞呢,結果一問才知道更糟糕,系裡說有人反映了姚小萍跟嚴謹的事,系裡準備全面展開調查,希望她自己能佔個主動,把事情都交代出來,爭取從輕處理。
「去哪裡?」
姚小萍像看個神經病一樣地看著她:「為什麼?」
黃海會怎麼評價卓越,她不看回信也能猜出,但是黃海會怎麼評價姚小萍,她倒真的有點關心。她現在有點惶惑,覺得姚小萍對她的生活和想法有太大的影響,但她不知道要怎麼對待她跟姚小萍之間的友誼,好像到了既擺不脫也發展不下去的地步。
黃海說:別忘了,是姚小萍出面請卓越幫你忙的,而姚之所以跑去跟卓越面對面地干那麼一場,也是在姚聽說了你為了她決定不留校之後,也許她更多地是為你才那麼做的,即便她只有一半是為你,也沒有什麼值得譴責的。她在不損人的前提下利一下自己,甚至是在利人的前提下利一下自己,沒什麼不好的。
石燕和姚小萍剛從卓越屋裡出來,就聽見身後「砰」地一響,門關上了,肯定是用腳踢的,而且肯定是拼老命踢的,不然不會那麼響。石燕被那「砰」的一聲嚇了一跳,立即覺得心裏好難受,象被人一腳踢在心窩,又象被人打了一耳光。
姚小萍探究地問:「如果他在乎呢?如果他為了把你留下就連我也留下了呢?你嫁不嫁他?」
這幾句話真的把石燕震驚了,別看黃海平時不哼不哈,在她面前唯唯諾諾,他還真的很了解她呢。她覺得這幾句話,卓越肯定說不出來,因為他認識她的時候,她就在師院讀書,他並不了解她的過去,更不知道高考失利對她造成的傷害,很可能覺得她就是讀師院的料,只有黃海這個跟她一起讀過書的人才真正知道她的才華和理想。
「當然是去約會啦,你這麼關心有沒有口臭,肯定是跟哪個男生有約啦,那就快去吧,管他是桌越還是凳越,先越過去再說吧--」
看了黃海的信,思前想後,也寫了一封長信,把這段時間畢業分配的事都寫了進去,包括姚小萍和卓越之間的戰術較量,都描寫了一番,寄了出去。
石燕連忙申辯:「別怪我頭上啊,我根本不認識趙士光--」
卓越很大度地一笑:「那是你的想法。既然我答應幫她,就肯定有把握幫成,跟你留在哪裡沒關係--如果你覺得我要靠把你擠走才能幫她的話,那你就把我看低了--」
黃海的這個說法倒是令她心中的包消了不少,至少以後姚小萍問起,她也有個比較充足的理由可以交代。她也不知道自己這算怎麼回事,好像承認了黃海是她男朋友一樣,不然的話,她怎麼會在乎黃海究竟喜歡不喜歡她呢?或者女孩就是這樣,對生命中的每一個男孩,不管喜歡不喜歡的,也不管今後會不會走到一起的,都不放過,都要證明了別人是愛自己的才罷休。
姚小萍的臉皮果然厚,不僅不覺得難堪,反而沾沾自喜地問:「我的計謀高明不高明?」
石燕看得出來卓越很生氣,好像手都有點抖一樣,但從臉上就什麼也看不出來。她怕得要命,不是怕卓越把那個什麼趙士光殺了,而是怕卓越跳起來打姚小萍一頓。真打起來,肯定該姚小萍吃虧。
她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不是也包括他以前的女朋友,很可能是包括的,不然就不用說「你們女孩子」了。她知道他為什麼發這通感慨,因為他剛好就是沒有「一張臉」。但因為自己沒有「一張臉」,就否定那些有「一張臉」的人,似乎也太小心眼了吧?
「你說了,他就聽了?他是個聽你的話的人?錯 ! 他這個人是很固執的,什麼事都愛由他來拿主意,你說你的,他肯定還在那裡辦他的。對他這種人,你跟他談你的想法是沒用的,只能像我一樣,想辦法牽著他的鼻子走--」
石燕連忙抓住機會說:「你別麻煩了,我已經不準備留校了,我那天就告訴你了的,可能你沒聽見--」
黃海在回信里一如既往地批判卓越「絕非善類」,https://read•99csw.com這差不多成了黃海的語言風格,每次談到卓越,黃海必定要說「絕非善類」,不管有沒有證據,也不管她講了多少,講了什麼,只要提到卓越,黃海就是這句話奉送。如果石燕問他為什麼這麼說,他又拿不出什麼證據來,只說是一種感覺。在這一點上,石燕覺得卓越反而還「善類」一些,因為卓越從來沒說過黃海「絕非善類」。
兩個人翹了課,往寢室走。走了一半,姚小萍說:「敢不敢跟我一起去找卓越?」
石燕解釋說:「話是那麼說,但是如果你沒留校,我留了校,我心裏總是有點內疚的--」
姚小萍警告說:「不過即便你不怕惹惱了卓越,我也覺得你沒什麼必要跟你這個姓黃的同學周旋,白費時間。他現在天高皇帝遠,什麼忙都幫不上,就會打電話,想拴住你,這種人--也是很自私的,又想馬兒跑得好,又想馬兒不吃草,什麼力都不出,好處都讓他賺盡,世界上哪有那麼好的事呢?」
「數學系的?」他認真想了一會,說,「不認識,怎麼啦?」
石燕又有點雲里霧裡的感覺了,但想到姚小萍剛剛說過的男人信不得的話,就反駁說:「別瞎說了,他哪裡會在乎我?」
卓越把沙發上的報紙雜誌什麼的移到一邊,讓她們倆在沙發上坐下,也抱個歉:「對不起啊,太亂了,這幾天趕稿子,家裡亂七八糟的--」
「她說系主任要找我談話--」
兩個人鬥了一會眼神,卓越淡淡地說:「既然你們早就商量好了,還跑來找我幹什麼呢?白白耽誤我寫稿子的時間。」
現在叫石燕來回答這麼嚴重的問題,完全是要她的命,她本來是打定主意如果姚小萍不能留校,她也堅決不留校的,但現在當著卓越的面被姚小萍這麼一問,事情的性質就變了,就不再是個留校不留校的問題了,而變成了一個站在誰一邊的問題。她看見姚卓二人都滿懷期望地看著她,她急得說不出話來。
石燕覺得卓越這幾句話好有份量,好有說服力,她好佩服他,順便覺得他這有點象側面示愛一樣,「既然我答應幫她」,在她聽來就像是「既然我愛她」一樣,心情莫名地興奮起來。
石燕不敢看他們兩個搞人盯人戰術了,所以不知道他們互盯的結果究竟是誰勝誰負,只聽卓越說:「我為什麼要在裏面拆你的橋?」
她感覺好多了,但仍然有點不爽不快的後遺症,就像小時候她頭上摔出包來,她媽媽給她抹豬油一樣,見效得很,豬油一抹,那包就眼看著下去了,只留下滿額頭的油膩,有點不爽。她想到一個問題:「那--有沒有可能他--本來是想把我們兩個留下來的,但是他--能力不夠--」
「到他寢室去找,先打個電話,如果不在的話,你就回寢室休息,我到嚴謹那裡去一下--」
「但是我已經說了--你不留我也不留的--」
「嚴謹他願意跟你去新疆嗎?」
「那他怎麼不幹脆到這裏來?如果真的是喜歡你的話,他可以要求分到師院來,還可以利用他名校生的身份為你謀點利益,比如向學校提出讓你留校。對了,你可以就用這個來考驗考驗他,看他願意不願意來 D 市,看你在他心目中究竟有多重--」
「想辦法?恐怕也就是閉著眼睛想想而已。他想出什麼辦法沒有?肯定是沒想出,不然早把你弄 F 市去了,你還用得著留校?」
石燕覺得姚小萍今天就已經是不客氣到頂點了,她想不出姚小萍還能怎樣更不客氣,除非是當場就把卓越殺了。她聽說趙士光並沒說是卓越叫他去告密的,感覺好多了,鬆一口氣,說:「我還以為趙士光說是卓--越告訴他的呢。」
姚小萍拍拍手:「好,有骨氣 ! 不過骨氣值多少錢一斤?對卓越這種人,不利用也是白不利用,只要心裏知道防著他,利用他一下也沒什麼關係。我們可以先給他一個印像,讓他覺得只要他幫成了我們這個忙,你就會愛他。等到我們兩個人都在師院站穩腳跟了,再跟他翻臉不遲--」
這個正好戳在了石燕的痛處,她有點不耐煩地說:「我們的事,你不懂,我看我們還是別說了吧--」
姚小萍說:「你別聽她的,她是看見我留不成校了,怕我難過,所以也不肯留校了,這不是太小孩子氣了嗎?就算她不留,系裡也不會留我,改變不了什麼的--」
姚小萍趕快住了嘴,剛好門房老伯也在喊石燕接電話了,總算把這場談話結束在翻臉之前。
不知道姚小萍是被卓越的冷漠氣昏了,還是被他的話里的諷刺氣瘋了,總之是不管不顧地說:「我告訴你,做人要講點良心,你跟石燕的事,還是我在中間促成的,你不要過河拆橋,恩將仇報--」
「一箭雙鵰?」石燕看不出是誰的一箭雙鵰,感覺更象是卓越的一箭雙鵰,或者應該說「一腳雙嬌」,就那麼「砰」地一關,就把她們兩個關在了門外,也把勝利和自尊關在了門內,她倆什麼都沒剩下,只剩下被那扇門夾傷了的自尊心,還在灼痛她的胸腔。
「你現在留校不留校就捏在他手裡,如果他知道你還在跟那個黃海藕斷絲連,肯定會讓你留不成校--」
「但是理解不是--很重要嗎?」
最後黃海表了個態,說不管石燕分在哪裡,他都希望她不要放棄考研,因為這是為她的高考平反昭雪的唯一途徑,只有考上研究生了,才能徹底治愈她因高考不順而受的內傷。不然的話,無論她今後的物質生活多麼優越,也無論她的丈夫怎麼才華出眾,她都不會真正感到幸福。
石燕還沒來得及否認,姚小萍又說:「肯定是黃海,他在追你吧?你很猶豫吧?象塊雞肋,吃又沒啥吃的,扔又捨不得扔。不過你可要想好了,如果是準備跟卓越的,那就趁早把黃海斷掉,不然的話,讓卓越知道,有你的好果子吃。」
「找他幫忙,順便察言觀色,看是不是他在中間搗的鬼。」姚小萍鼓動說,「我把這個查清,對你也有好處啊,不然的話,你糊裡糊塗地跟了他,以後有你受的--」
「他是沒這樣說,但是傻瓜也能猜出來嘛。整個師院,就只這麼幾個人知道我跟嚴謹的事,除了卓越,還有誰會告訴姓趙的?難道我自己還跑去告訴他了?難道你還告九_九_藏_書訴他了?」
姚小萍笑著說:「我知道是關係網的問題,你也別擔心,他肯定會把我們兩個留下來的,只不過他被我要挾著這樣做,心裏肯定是不痛快,以後肯定會找個機會報復我。不過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先留下來再說。如果他以後報復我,我也有辦法報復他,誰叫他在背後搗鬼的呢?」
她想,我心情不好就是你惹出來的,難道你連這都看不出?但她沒這樣說,只很淡然地說:「我沒事,就是功課有點忙,如果你沒別的事的話,那我掛電話了。」
石燕被問得張口結舌,姚小萍大方地說:「是這樣的,我以為我留校的事,是你在裏面--拆橋,我就把這個猜測對她說了。我本來是瞎猜猜的,哪知道她當真了,也不肯留校了,因為她也有點相信是你在裏面拆橋了,而你拆我的橋肯定是為了她,對不對?所以她很內疚,堅決不肯留校了。你說這是不是有點迂腐?我勸她,她不信,所以我只好跑來找你,想把這事弄清楚,如果是你在中間拆橋,那--我跟她兩個人就都不留校了;如果不是你在裏面拆橋,你就好好勸勸她--」
「如果趙士光說了,我今天還會這樣客氣?」
她從樓上一直抖到樓下,出了卓越那棟樓了,她還在抖,還能聽見那「砰」的一聲。
姚小萍解釋說:「我這樣一說,他就不敢破壞我留校的事了,因為我留不成,你也不會留校,而他就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你看他氣得--只差給我一頓老拳了--」
「他們兩個是一個學校畢業的,一起分到師院來的,趙士光認識卓越,卓越還能不認識趙士光?」
姚小萍「撲哧」一笑:「石,你的這個說法太好笑了,連我現在這麼壞的心情都忍不住要笑。你怕什麼發『國難財』?如果你不留,名額就給了李樹他們了,你以為你不留,系裡就把我留下了?」
她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生氣踢門的卓越了,因為他是因為她不肯留校才生的氣,那分明就是愛她的表示,氣生得越大,就越說明他愛得深。如果這次他真的把她們兩個留校的事都辦成了,那就說明他真的很喜歡她,不然他就不會忍著心裏的厭惡,把姚小萍也留在學校了。
剛好那時開始上下一節課了,石燕沒機會問姚小萍是怎麼回事,不過問不問她都能猜到,肯定是系裡通知姚小萍不能留校了。她的心情很亂,總感覺自己對不起姚小萍,因為她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相信這事是卓越在裏面搗了鬼,而卓越搗鬼都是為了她。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她也堅決不留校了,那樣的話,就能證明她沒有想到要發姚小萍的「國難財」。
黃海很知趣地掛了電話,但很快就寫了封信來,寫得很長,說了很多,都是些安慰的話,還講了一些大道理,叫她別為分配的事擔心,不管分在哪裡,總是能考出去的,他留在 A 大,就是為了便於幫她打聽考研的信息,搞考研的資料,等等。
「他會想辦法的,最壞的結果就是把我留在 D 市教中學,那也比回我那縣中好--」
這話把石燕激將得很不舒服,彷彿是卓越親自在威脅她一樣,她反駁說:「卓越是我的什麼人?憑什麼他知道了就不給我好果子吃?
姚小萍湊上來,煞有介事地聞了一陣,聞得石燕怪不好意思的。但姚小萍考察過後搖搖頭,說:「沒有啊,你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是不是跟卓越--有約會?」
姚小萍一針見血地說:「因為我懷疑是你告訴他,要他去向我丈夫告密的--」
這好像真的是個考驗他的辦法,平時他都是那麼高深莫測的,弄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說不喜她歡吧,有時又好像很喜歡;說喜歡吧,大多數時間又好像不喜歡。這次好了,把他放到風口浪尖去考驗一下,讓他不得不把真面目顯露出來。
卓越好像愁怕她不暈倒似的,反問道:「我跟石燕有什麼事?」
那幾天,石燕腦海里都是姚小萍牽著卓越鼻子走的畫面,姚小萍在前,面也朝前,反回手擰著卓越的鼻子,而卓越呢,因為比姚小萍高不少,只好屈尊俯就地弓著腰跟在姚小萍後面。姚小萍牽著卓越的鼻子到處走,姚小萍往東,卓越就往東;姚小萍往西,卓越就往西。很奇特的畫面,很沒道理的畫面,但縈繞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恐怕一輩子都會留在那裡了。
石燕的火氣更大了,她最恨這種仗勢欺人的傢伙,她也最討厭別人把她當那種為了留校就可以出賣自己愛情的人。她忿忿地說:「我留校的事捏在他手裡?你別替他吹了,我從來沒求他為我辦留校的事。就算的確是捏在他手裡,我也不怕他,大不了就是不留校了,他還能把我怎麼樣?」
姚小萍威脅說:「你跟石燕有什麼事,你自己心裏清楚,你別以為你那點心思誰看不出來,你跟我耍花招,還嫌嫩了點。這事我遲早會弄清楚的,除非你去把趙士光殺了。但是殺了也沒用,一殺就正好證明你心裏有鬼了。」
石燕的腦子裡嗡地一響,差點暈倒。姚小萍怎麼可以這樣說?如果卓越聽了這話,以為是她對姚小萍說過什麼,那她怎麼下台?不是要被他笑話死了嗎?
「哪裡是什麼大作,就是《全國高等教育》要的一篇稿子,還有一個國家級會議要的一篇稿子,剛好有本書也催得很緊,幾件事都搞到一起了,就有點--分身無術--。你們今天找我有什麼事?」
「他在 F 市那邊也幫我想了很多辦法的--」
石燕也沒心情上課了,或者說她覺得現在她應該沒心情上課,不然的話,對姚小萍就會是個傷害,於是附和說:「我也沒心情上課了,我們走吧。」
「你丈夫就聽趙士光說了幾句,就相信了?趙士光他--有沒有什麼證據?」
石燕看見卓越也望著她,好像在等她出來證實姚小萍說得對不對一樣。她不敢看他,用蚊子般的細小聲音有氣無力地說:「我是那樣說了的--」然後她稍稍抬起頭來,瞄了他一眼,趕快把視線投向別處,說,「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說我不想留校了--」
有一次她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差點把黃海問倒了。黃海想了半天才說:「他沒說我『非善類』,那是因為他知道我是善類--」
石燕被問得惶惶的,也開始揣摩起卓越為什麼沒點音信。九-九-藏-書但她揣摩不出來,或者說她揣摩出了一個理由,但是她不願意相信。
姚小萍撇撇嘴,反問道:「你說他們還能談什麼?肯定是談不能留我的事啦--」
「哼,開除我黨籍算個什麼?我不稀罕那個黨籍,開除了還可以少交幾個黨費,我就怕他們把我發配到新疆去了--」
她聽到「搗鬼」二字,想起來一個問題:「那個趙士光是怎麼回事?」
石燕吃了一驚,這個姚小萍怎麼能這樣?明明她自己說要來找卓越的,怎麼一下就這麼大言不慚地把這事推到她頭上了呢?當她是啞巴不會申辯?她正想申辯,就聽卓越說:「真對不起,這段時間太忙,我--還沒去找那幾個人呢。不過你別急,我把這弄完了就去找--」
「趙士光是我們那裡的人,在師院數學系教書,這次就是他去向我丈夫告的密。哼,這個姓卓的太狠毒了,可能他沒想到我還能活著來查他,他大概以為我丈夫一聽就會把我打死掉的,真是小看了我的魅力了,只要我丈夫見到了我,他的拳頭還舉得起來?」
黃海對姚小萍的評價就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她原以為黃海肯定會狠狠批判姚小萍,叫她別跟姚來往的,但黃海對姚小萍卻很寬宏大量,說姚小萍能靠自己的力量奮鬥到這一步,很不簡單,還說姚小萍其實也沒做什麼喪盡天良的事。
一句話說得黃海只剩下感嘆:「哎,你們女孩子啊 ! 真不知道怎麼說你們才好,就只看見一張臉--」
有天上午剛上完一節課,系秘書就找到教室來了,把姚小萍叫到外面去說了幾句話,只是眨個眼的功夫,姚小萍返回教室來的時候,臉色就變得很難看,不知道為什麼,石燕的心裏冒出一個形容來:「象是剛去了一趟地獄一樣」,雖然她也沒看見過剛去了一趟地獄的人是什麼臉色,但她就覺得這話貼切。
「你瞎說什麼呀 ! 我這段時間見都沒見他--」
這個說法似乎把局面挽回了很多,石燕的氣消了不少,彷彿跟姚小萍一人手裡提了一隻雕一樣,有滿載而歸的感覺。回想剛才的情景,似乎真是這樣。卓越一直都還算克制的,不管姚小萍怎麼咄咄逼人,他都沒發作。就是到了最後,聽說她不留校了,才發那麼大脾氣。這樣看來,卓越那一腳不是驅逐艦,而是排氣艇,他是在發她不留校的脾氣,那不是說明他捨不得她走嗎?
「一箭雙鵰的計謀啊。」
她這樣想的時候,心裏就有一種悲壯的感覺,而且她體會到所謂「悲壯」,其實是旁觀者「悲」,當事人「壯」,因為她心裏一點悲的感覺都沒有,全都是壯,有種得到解脫的放鬆感。
「我怎麼不難過呢?但我是為我不能留系難過,又不是為你留系難過,你怕個什麼?算了,我沒心情上課了,回寢室去吧,談話還要到下午呢。這麼早通知我,是怕我沒時間去尋死啊?他們把我搞煩了,我一繩子掛到他們樑上去--」
石燕擔心地問:「他們會怎麼--處理你?不讓你留系了?」
姚小萍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安慰說:「我這也是為你好啊,我這一試,不就能試出他對你的心思了嗎?如果他為了把我搞走,就不管你留校不留校,那不是說明他不在乎你嗎?反過來說,如果他為了留你,只好把我也留下,那不是說明他很在乎你嗎?現在看出來我的一箭雙鵰沒有?」
「現在不留系算個什麼?現在我擔心的是更嚴重的事--」
她在寫給父母的信里曾談到過姚小萍的事,她跟父母之間比較隨便,什麼話都敢講,她父母一般都能理解。但那次雖然還沒到姚卓火拚的地步,她父母也看出問題來了,警告她別跟姚小萍這樣的人來往,說結交這樣的人沒好處,就算姚小萍不在背後踩你幾腳,也會讓你沾染上市儈氣,特別是這種腳踏兩隻船的做法,怎麼講都是沒道理的,對人對己都不公平,對孩子就更不公平。
石燕又緊張起來,好像不是卓越在受考驗,而是她在受考驗一樣,慌忙推卸責任說:「你也不能這麼說,這不光是個--感情深到什麼地步的問題--主要還是--關係網的問題--」
姚小萍突然問:「那你認識不認識趙士光?」
姚小萍和石燕都懼怕的那一天終於到來了。
石燕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要拒絕,就投了贊成票。兩個人先跑回寢室樓打電話,一下就找到了卓越,而且說她們可以現在就過去,還說如果不是她們有兩個人的話,他就開車過來接她們了。
「因為我--我--不想發你的『國難財』--」
她經歷了這次畢業分配,對姚小萍的那些「市儈」理論和做法,也沒有十分抵觸,因為她自己也在到處找路子,她父母也在到處找路子,她認識的人都在到處找路子,比姚小萍也好不到哪裡去。也許所有的人都比姚小萍好不到哪裡去,那些看上去不「市儈」的人,要麼是因為生活比較順利,不用這麼「市儈」;要麼就是骨子裡其實很「市儈」,只不過掩藏得比較好而已。
她想了一陣,也沒想出答案,就反問姚小萍:「那你說我該不該嫁?」
「怎麼會呢?他那天生那麼大氣--」
「沒什麼事,就是不太放心你,覺得你好像--心情不好一樣--」
卓越冷冷地說:「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兩個女生稍事打扮,就到卓越的住處去找他。石燕一進門,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因為卓越的客廳里到處都是雜誌報紙什麼的,完全是她那「一管毛筆」式的經典場景。
「什麼--計謀?」
她從那之後就不敢跟父母講這些了,因為她潛意識裡知道她父母批評姚小萍的話,也可以用在她身上,她只不過是沒把自己的內心活動全都告訴父母,如果告訴了,她父母肯定也會批評她,叫她別周旋于黃海和卓越之間。
「他生氣不還是因為你不肯留校嗎?我還以為他一定會心急如焚地來找你,好說服你留校呢。我那次等於是幫你們把窗戶紙捅破了,你們怎麼還沒--接上關係?」
「他能有什麼證據?但是我丈夫是個傻瓜嘛,聽什麼就信什麼。問題是趙士光有張嘴,我也有張嘴呀,難道我的嘴就只用來吃飯的?卓越也是個蠢蛋,找人告密都不知道找個聰明點的。還有啊,你看卓越明明認識趙士光,他剛才卻否認這一點,這不表明他心裏有read.99csw.com鬼嗎?」
姚小萍指指石燕說:「她想問問你幫她辦的那個留校的事怎麼樣了--」
石燕儘力想象卓越「下死力」整她的情景,但一時也想不出什麼來,而且想起她已經對卓越說過不想留校的了,他哪裡還會幫她們辦留校的事?她說:「我覺得他應該不會給我們幫忙了,因為我已經對他說了我不想留校的了--」
「別傻了,男人在那種興頭上說的話,有幾句能信的?你用去新疆來考驗他,只有該你自己倒霉的,他到時候說不去就不去了,只剩下你一個人不得不去。算了吧,我沒那麼傻。人生在世,還是靠自己,別對男人作什麼指望,也可以少心碎幾回。」
「那就看你的了,我在這些事情上是不給人提建議的,不然的話,以後你們吵起架來,都怪在我頭上。不過看他這麼狠毒,我真的不忍心勸你嫁他。這種人很可怕的,他喜歡你的時候,可以為你做很多事,包括壞事,但如果他不喜歡你了,或者說你不喜歡他,背叛了他,他肯定是下死力整你--」
石燕覺得這句話算得上格言,正在考慮如何用來指導自己的行動,就聽姚小萍說:「我們兩個打個賭好不好?就賭我們留校的事,我賭卓越肯定會想辦法讓我留下來,因為他捨不得讓你走掉--」
姚小萍也很興奮:「對呀,現在就看他對你感情深到什麼地步了--」
石燕看見卓越的眼睛又炯炯有神起來,搞得她有點害怕,因為姚小萍這麼不管不顧地把什麼都說出來了,還把她也牽連了進去,她不知道這事會搞成什麼樣,搞不好卓越會喝令她們兩個「滾出去」,那就丟盡了人了。
這個也正是石燕的猜測,於是她急急地表態說:「姚,你放心,如果你不能留系裡,我也絕對不會留系裡--」
但是石燕心裏的那個包倒是又被吹脹了,鼓在那裡很不舒服,在電話上講分配的事又不方便,也不敢真的考驗黃海,所以她只跟黃海講了幾句話就找個借口掛掉了。但她剛上樓,門房老伯就又在叫她接電話,她跑去一聽,還是黃海,她有點不耐煩地問:「又是什麼事?」
石燕一驚:「他認識趙士光?那他剛才不承認--就真的是有鬼了--但你怎麼知道卓越認識趙士光?」
「因為石想留在系裡嘛--」
這幾句給石燕的感覺是有點含沙射影,說得好聽些,就是放之四海而皆準,因為這幾句好像也適用於她的情況,說不定也適用於黃海的情況。
姚小萍假仁假義地抱歉說:「唉呀,真對不起,不知道你正忙著--」
她開始以為是自己嘴裏有什麼不好的氣味,把電話搞臭了,覺得很難堪,怕後面打電話的人在心裏罵她,總是想方設法把電話擦擦乾淨,回到寢室也趕緊漱口刷牙。後來乾脆防患於未然,估計有黃海電話來的時候,就仔細漱口刷牙一次,但她很擔心被好事者發現破綻,把她的漱口刷牙跟接電話聯繫起來,以為她有毛病。
石燕悶頭想:你為了自己留校,就把我拿出來當槍使,你還好意思說 !
「他說他願意--」
「他能力再不夠,也夠把你留下來--」
「她想留系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說了這句話,就像解下了被人拴在腰間的定時炸彈一樣,心也安了,膽子也大了,完全品出了破罐子破摔的豪情與自由,兩隻眼睛也不躲避誰了,就在另外兩人臉上梭過來梭過去,饒有興味地看他們兩個的表情。她看見姚小萍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而卓越的表情則很難說,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可以說就是沒表情。
對於她留校的事,黃海是這樣說的:現在你留校不留校,已經不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了,因為姚小萍的留校問題也跟你的夾纏在一起了,這並不是姚小萍造成的,而是卓越造成的。他為了你能留在系裡,就設法搞黃姚小萍留校的事,這是很卑鄙齷鹺的。姚小萍奮起反抗,一是她性格使然,面對這種情況,必定會背水一戰,另外也可能是怕影響了你留校的事,所以你現在做決定時已經不能不考慮姚小萍的利益了。
卓越的眼睛一直炯炯有神地盯著姚小萍,好像要看穿她的五臟六肺一樣。姚小萍大概是仗著自己胸前厚實,也不怕卓越的炯炯有神,象個無賴一樣反盯著他,彷彿在說:「我就撒謊了,怎麼樣?我不怕你看穿,你看穿了也沒用。」
石燕愣住了,這個倒是屬實,怎麼她剛才就沒想到這一點呢?好像如果姚小萍不留系,她就天經地義會留系一樣,完全忘了還有李樹那小子在覬覦這個位置呢(她不知道這兩字讀什麼音,但她知道這個詞的意思,而且覺得這個詞是唯一的,沒別的詞可以代替)。她問姚小萍:「那--你不難過?」
石燕沒答話,心想你倒說得輕巧,反正又不是你出賣愛情。不過她知道跟姚小萍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姚小萍也不怕出賣愛情,更不怕你指責她出賣愛情。她覺得活到姚小萍這個地步了,人生就少了很多痛苦,因為她有個很深的體會,人活得痛苦都是因為太在乎別人說什麼了。一定要把臉皮練到城牆厚了,人才能過得無憂無慮。
「我知道你不認識,嚴謹也不認識姓趙的,那就只有卓越了。姓趙的也是太傻了,以為我丈夫會相信他,而不相信我。天下哪有這麼傻的丈夫?就算他白天有這麼傻,晚上上了床也傻不起來了。我對我丈夫撒個嬌,我丈夫馬上就把告密的人供出來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石燕跟黃海之間的聯繫就從寫信變成了打電話,這個頭當然是黃海開的,電話也都是黃海打過來的,但寫信是怎麼停了的,就有點不太清楚了,可能是因為剛打過電話,該說的都說了,就沒什麼可寫的了;也可能是因為剛打了電話,如果又寫封信,好像顯得太熱情了,所以就不寫了。
「 F 市跟這裏不一樣,他一個外地人,能有什麼辦法?」
「我還以為你們從那以後就天天見面了呢--」
卓越也一樣,如果他循規蹈矩,遵守政策和法律,讓她該分哪裡就分哪裡,那就顯不出他對她的特殊感情了。但他為了她開後門,拉關係,請人吃飯,灌人喝酒,就顯得他對她是有那麼一點感情的了,甚至可以說不是「一點」,而是「一團」,不然他一個研究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肯定不會做這種庸俗的勾當。
「是https://read.99csw.com他向我丈夫告的密,說我在這裡有--相好的--」
她有點好笑:「那至少說明他看問題比較客觀吧--」
「噢,是等電話?哈,我也有過這種經歷,就是講得太久,把電話都講臭了。別擔心了,誰都一樣,口水噴多了,電話當然會臭。」姚小萍好奇地問,「你等誰的電話?是你那個--名校男朋友--黃海?」
石燕真的服了姚小萍,居然能跟一個男人談這些,還用這麼粗俗的「相好的」,就用個「情人」也比這個強嘛,難怪卓越說姚小萍庸俗,是有點庸俗。她低著個頭,紅著個臉,彷彿是她背叛了丈夫一樣,一心只希望他們不要再說這些了。但她聽卓越很平靜地說:「我看不出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
石燕想,難怪姚小萍還站在那裡沒倒下去,原來是談話還沒進行。她小心翼翼地問:「你覺得--系裡會找你談什麼?」
卓越插嘴問:「內疚什麼?」
「我沒說理解不重要,問題是他能在一件事上理解你,也不等於他就能在任何方面都理解你。一旦涉及到自己,人就糊塗了,理解力就消失了。所以我以前說過的那些一點都沒變:他因為臉部的缺陷會在這方面特別敏感自尊,你在外面要聽那麼多風言風語,回到家也別想在他面前可以發泄。除非是你能完全忽視他的臉,不然的話,我勸你別嫁他。他遲早會因為你不喜歡他的那張臉而生氣的,但是他那張臉--你叫人如何才能喜歡得起來呢?」
黃海說他的長途電話都是從一個朋友的朋友的辦公室打出來的,所以一般都是晚上人家下班之後才打,大概那時辦公室沒別人,比較安靜。也許因為是公家的電話,不用自己花錢,黃海一打就是好長時間,每次都是講到石燕感覺電話有點臭臭的味了,才找個借口掛斷。
姚小萍沒有先開口的意思,石燕只好來打破這個窘況。她問:「剛才王秘書她--」
但她從自身的經歷出發,也比較能體會姚小萍的處境,誰願意腳踏兩隻船呢?還不都是沒辦法嗎?如果兩隻船明顯的一隻好一隻破,那誰還用得著冒那個掉水裡去的危險,踩在兩隻船上呢?肯定都是因為兩隻船都不夠好,但又都不夠破,所以才拿不定主意究竟該棄掉哪只船。
後來她有點忍不住了,悄悄地問姚小萍:「姚,你覺得我--有沒有口臭?」
姚小萍這個惹禍的精倒象個沒事人一樣,似乎卓越那一「砰」全都砰給了石燕似的,甚至把那一「砰」當作了勝利的鞭炮聲。石燕完全不能理解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厚臉皮。
「那趙士光有沒有說是---誰--告訴他你跟嚴謹的事的呢?」
姚小萍提示說:「你剛才到這兒來之前不是說了的嗎?你說如果我不能留校,你也堅決不留校的--」
「啊?還會把你發配到新疆去?」
她從來沒吃過這種關門羹,平時去別人家,她都是儘力討人家高興,沒心情、沒把握討別人高興的時候,就寧願不去別人家,所以不管是親戚朋友,還是老師同學,都很歡迎她,每次告辭,別人都是挽留了又挽留,送了又送,還要邀請下次再來玩。哪裡象今天?完全象是被人趕走的。
至於姚小萍的腳踏兩隻船,黃海說:「感情的事,是很難說清的,人不到那一步,可能永遠都不能理解別人的心情,我們只能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遇到這樣的情景。我們也不能因為姚小萍說了她不在乎嚴謹,我們就真的認為她不在乎嚴謹,也許是因為太在乎,所以連自己也得欺騙。不然的話,不在乎就不在乎,其實用不著掛在口裡的。真到了不在乎的那一天,恐怕連提都不記得提了。」
「怎麼沒有關係呢?系裡只有這麼一個名額,留我不留她,留她不留我--」
這話沒把姚小萍問啞,但把石燕的頭都問炸了,他這不等於否定了他對她有意思了嗎?她感覺就像她向他求愛被他拒了一樣,血一下涌到頭上去了,臉兒漲得紅紅的,眼淚也快出來了。她想站出來聲明一下,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聲明,因為那兩個人正虎視眈眈地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空氣中火藥味很濃,她生怕她一開口,這屋子就會爆炸。
後來她跟姚小萍講起這事,滿以為姚小萍這回要轉變對黃海的態度,說他兩句好話的,哪知姚小萍耳朵根子一點也不軟,得了黃海的表揚也不改變立場:「黃海能在高考的問題上理解你,我一點也不懷疑,而且這種理解也不難,我沒跟你一起讀高中,我也能理解你。但是能理解--又怎麼樣呢?只能拿來做個知己,做丈夫還是--不合格。他的臉不會因為他理解你就變得美妙起來--」
她不由得想到那些為國捐軀的烈士,那些為掩護同志而犧牲自己的地下黨員們,可能就跟她現在的心情差不多,捐軀也好,壯烈也好,也許並不是為了事業,也不是為了他人,而是為了自己,因為如果你不捐軀、不壯烈,今後的日子也不好過,別說黨和人民會拿你當叛徒或者怕死鬼,就算他們不,你自己心裏也會內疚一輩子,還不如壯烈了算了。
她想拉姚小萍走,但姚小萍已經站起了身,說:「石,我們走,肯定是他在裏面搗鬼。」然後對卓越說,「你的小算盤別打太精了,算計別人也別太狠了,不然--沒好結果的。你就記住一條:我留不了校,石燕也不會留校--。石,你說是不是?」
姚小萍催促說:「好了,經過我鑒定了,沒口臭,快去吧 ! 」
石燕也興奮起來,象看到了正宗言情片一樣:「那好啊,你乾脆就去新疆,也可以考驗他一下--」
「趙士光?哪個趙士光?」
石燕一愣:「找他幹什麼?」
「慌什麼?樓下的門房老伯還沒來叫呢--」
好不容易盼到了下課,石燕連忙跑到姚小萍身邊去,做好了當姚小萍的出氣筒,兼為師院當替罪羊的準備。但姚小萍很平靜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上課期間就已經把心拿出來當柴燒了,現在只剩下死灰。
這個理由好像不充足,一個學校畢業的,互相不認識的多著呢。卓越比較出名,趙士光認識他不稀奇,但趙士光可能不那麼出名,那卓越就很有可能不認識他了。但她現在不想為這事跟姚小萍爭論,因為她也不知道卓越究竟認識不認識趙士光。只能這麼說,如果卓越真認識趙士光,那他現在否認這一點就很可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