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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至死不渝(12)

艾米:至死不渝(12)

她回到家,看見卓越在看電視,不由得心裏一沉。現在她摸到一點規律了,如果他在不是新聞聯播的時間看電視,那一般都是因為他心裏有事,幹不了活,坐在那裡混時間,掩蓋自己的焦慮。她儘力顯得沒事人一樣,跟他打招呼:「到底是摩托快一些啊 --- 」
她把姚小萍的話轉述了一通,他建議說:「也許卓 --- 老師能想點辦法?」
石燕覺得那事跟「紅寶書」沒什麼關係,因為那次她並沒看見姚小萍查閱「紅寶書」,但她不得不承認是那次偶遇弄出了兩段姻緣。人生真是太奇妙了,姻緣真是太不可預測了,她永遠都沒想到就那次樓道偶遇就決定了她的一生。
「我什麼時候占誰的便宜了?莫說是十塊錢,一百塊錢我都不會眨個眼睛 --- 」
姚嚴兩人走了之後,石卓二人還尷尬了好一陣,最後才各自洗澡,上床睡覺。睡了一會,卓越伸了條胳膊過來,把她攬到懷裡,這事就算了結了。
她也覺得他不象是一個在乎十塊錢的人,可以說完全沒必要幹這種事,如果是成千上萬塊錢,做個案,背個名,還值得。十塊錢 ! 現在誰還把十塊錢當回事?這不成了「洞洞拐」那邊說的「一個雞蛋吃不飽,一個名義背到老」嗎?到時候別人說卓越是個愛佔小便宜的人,佔了多少錢?十塊錢 ! 真是說出來就臉紅。
她等那個小田走了才撕開信封,看見是一封寫在 D 市市委信紙上的長信,把她嚇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驚動了市委大人。她看到稱呼是「石燕小姐」,而不是「石燕同志」,感覺很奇怪,難道現在連市委都用「小姐」代替「同志」了?她翻到最後一張看了看落款,見是「一個與你同病相憐的人:胡麗英」,心裏才放鬆了一點,至少不是組織上寫來的。
「我一向都對你有信心。」
不知道那個電話如果繼續打下去,會是個什麼結果,但事實是沒有繼續打下去,因為有個開會的人從會場溜出來打電話,搓著手站旁邊等,石燕沒辦法,只好匆匆結束了跟黃海的通話,把電話讓給那個人,自己跑到外面去轉了一會才回來。
「我沒有逼過你 --- 」
她可以理解嚴謹為什麼顯得這麼財大氣粗,因為三十塊錢差不多是嚴謹半個月的工資了,拿半個月的工資出來為姚買串項鏈,在嚴謹來說,的確值得吹吹,但這跟她心目中的價格相差太遠了,她簡直不能相信:「這項鏈才三十塊錢一串?」
「我哪裡是明知他有問題不告訴你?我這不也剛 --- 發現的嗎?再說,也不一定就是這樣,很可能他買的時候就是五塊一串。不管怎麼說,他肯定不是一個在乎十塊錢的人,對吧?」
他好像也沒聽說過這種事,難以置信地問:「還有這樣的事?」
她故作欣喜地說:「恭喜啊,什麼時候請我吃喜糖?」
那次花樣翻新沒出問題,兩個人膽子都大了,幾乎每次做|愛都嘗試一種新姿勢,不過真正成功的並不多,有些姿勢看上去新奇,但效果跟常規姿勢沒多大區別,甚至更差,還特別費勁,所以搞到最後,還就是那種背入式起過一點作用,但很快也就不起作用了。
但黃海只是聽,沒插嘴,等她羅哩羅嗦地重複了幾遍「真沒見過這麼沒愛心的人」,並終於結束抱怨之後,他才說:「別生氣了吧,等他把會開完了,會去跑這事的。他路子廣,肯定能想到辦法,再說你也不知道學校究竟是個什麼政策,說不定回去一打聽,什麼事都沒有呢,別把孩子氣壞了 --- 」
兩個人聊了一會出國的事,她開玩笑地問:「你現在怎麼樣?」
「他在別的方面都是很聰明很出色的,但是他在這件事上肯定是很傻的,今後肯定會因為這件事栽跟斗 --- 」
他呵呵一笑:「我早就跟你說了,我是不把女人當我整個世界的,為了吃個嫩草,就拿自己的事業前途來冒險?我沒那麼傻,也沒那麼多情 --- 」
「我們都是有事業心的人 --- 」
她追著嚴謹問:「那店主開價是多少?」
那天石燕就在姚小萍那裡吃飯,正吃著,卓越找來了,一來就叫石燕跟他回去。
「就是她想出國我才準備 --- 」
姚小萍堅決不收:「你看,你看,說好了不為這事生氣的,你還是在生氣,這叫我怎麼做人?說實話,我是不喜歡他的為人,但是既然你們已經結婚了,我就不願意再在中間說什麼挑撥離間的話了。你說,我這段時間說過他的壞話嗎?」
她不太相信地問:「那你的意思是說我不用把這封信當回事?」
「我沒罵你,你本來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女人 --- 」
「你沒撒過謊?你對黃海說,鋼廠在抓他,那不是撒謊?」
難怪那個革命家每次出門都要把家門鑰匙扔掉呢,就是為了那種義無反顧的感覺,只有帶著那樣的感覺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革命中去,別說是敵人來了不怕,根本就是故意往敵人群里沖,衝進去,戰死了,免得呆會回去沒鑰匙開門。
「以後呢?」
她問:「你看見我那串有個指甲剪的鑰匙沒有?」
「去哪裡玩?」
「不是拿指甲剪,是那上面有我辦公室文件櫃的鑰匙,我一直放在鑰匙鏈上的,前天我剪指甲時覺得太重,就下下來了,後來就忘了上回去,我現在急著開文件櫃,不然也不會跑回來了 --- 」
她心裏沒來由地一陣高興,好像他出國是為了跟她統一步伐一樣。她問:「你 --- 女朋友 --- 想不想出國?」
「那你是在說你導師很多情很傻了?那你怎麼還跟他這麼緊?」
「我也沒撒過謊 --- 」
「怕你學壞了 --- 」
他想了一下,說:「也行,不過你別在外面呆太久 --- 」
這好像跟娶那個「五花肉」的主意如出一轍,看來他想以身殉職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忍不住說:「你 --- 怎麼能把自己的愛情當兒戲?」
「你問了生育指標的事沒有?」
事後他也沒問她看見沒看見那本黃色雜誌,好像他根本不知道有那麼一本雜誌而且已經失蹤了一樣。後來她還搜查過幾回,但再也沒發現那種不堪入目的東西了。
「燒了。」
她從樓道偶遇又想到偶遇后的那些事,想起那時黃海為了弄清卓越是不是故意支開他,竟然冒險跑到傳染病院去核實,那時黃海就說是卓越在搞鬼,而她不相信,結果後來卓越自己親口承認了。她聽見卓越承認的那當刻,並沒覺得這事壞到哪裡去,只當作卓越愛她的一種表現,但現在卻觸目驚心地擺在那裡,彷彿在嘲笑她的傻一樣。
「但是如果你現在搬回來,那不等於是跟他分居嗎?那你就成了他的頭號敵人了。你看那個胡麗英,不就是這樣得罪他的嗎?」
「正在準備 --- 」
「那你有沒有出國的打算?」
她很羡慕那種價錢不符合自己的要求,就寧可餓死也不買來吃的人,但她做不到,她有條件的時候,會挑揀一下,但真到了只此一家的時候,她還是要吃的,捨不得餓死的,價錢不合理就不合理吧,總比沒有好,總比餓死好。
他放了手中的筷子,沉下臉,說:「老話說,雷公不打吃飯的人,你要指控我,等我把飯吃完不行嗎?沒見過這麼不懂事的女人。」
她決定只打一個電話,打到實驗室去,只撥一次號,打不通就算了。現在是周末,他應該不在實驗室,不在最好,那她也算對自己有個交待了,因為她打過電話的。她有點迷信地想:如果今天他接了電話,那就是天意,但她不知道這個天意說明什麼問題,也不想搞懂,反正天意就是凡人搞不懂的東西,不然也不叫天意了。
於是胡勾引了溫某某,很順利地就把溫搞下了台,但卓越卻不https://read.99csw.com講信用,雖然跟胡分了手,但仍然讓 D 市晚報記者寫了誣衊胡的文章,讓她在 D 市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她父母也因此氣病,不認她這個女兒,認識她的人都罵她淫|婦,不跟她來往,致使她身心遭受重大創傷。
她開玩笑說:「姚,又不是出客,上我家還戴這麼貴重的項鏈?別掉進湯鍋里煮掉了 --- 」
「但是你躲這裏也沒用啊,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這樣吧,你先給他打個電話,就說我今天請你過來玩的,吃完飯就回去 --- 」
黃海沉默了一陣,說:「她以前有個男朋友,出了國就 --- 跟她吹了,她為這事有點 --- 鬱結在心 --- 精神上有點 --- 受刺|激 --- 好幾年了連班都不能上,最近才開始上點班,你叫她怎麼自己考?」
「可是他 --- 不是有情人嗎?」
也就是說,卓越這個人做事,要麼動機不好,要麼手段不好,要麼動機手段都不好,似乎沒哪件事是動機手段都好的。調虎離山那件事,是手段不好;辦她留校這件事,是動機不好。
她一個人坐在那間小書房裡,夕陽從窗子那裡照進來一個光柱,她能看見光柱里有細小的塵土在上下翻飛,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場景給她一種又悠遠又靜謐的感覺,好像她是從遠古走來的一個人,她那個時代的人就剩她一個了,這個時代的人她都不認識,他們也不知道她的存在,都在外面什麼陽光燦爛的地方喧囂著,忙碌著,她不懂他們的喧囂和忙碌,他們也不懂她的沉靜和懶散。
嚴謹問:「哪個項鏈?買了送人的那些?那怎麼能跟這串比?十串才頂這一串 -- 」
「我說的是先打個電話,等我同意你再去,而不是先斬後奏 --- 」
他沒說什麼,只說:「早點回來。」
她不相信:「那別的男人怎麼沒這個問題?有楞楞,沒楞楞,別人不一樣可以 --- 」她說了這話,就知道說錯了話。
好像她的生命當中,過一段時間就會有這麼一個時刻,她會忘了現在的時代和生活,彷彿一個從遠古走來的人,有著一顆蒼老的心,看不懂這個喧鬧的世界,不明白人們為什麼那麼你爭我奪,鬧鬧嚷嚷,也不明白為什麼世間的男男女女要為感情的事情傷神,只覺得一切都沒必要,什麼都不必做,生活的真諦就是就讓時間從指縫間慢慢淌過。
她一聽就知道是黃海,腦子裡又蹦出「天意」兩個字,一陣慌亂之中,竟回答說「天意」。兩邊都懵了,好一陣沉默,最後那邊先發言:「石燕兒?改了名字了?調皮鬼,想看看我聽不聽得出來是你?」
「那你不等於是在跟別的女人 --- 干那事嗎?」
他笑了起來:「我還能怎麼學壞?什麼事我不知道?」
但有時她又把這個想法驅散了,黃海找了女朋友應該不算禍吧?她不是從來就沒愛過他嗎?那就不會有另一個禍跟著發生,但誰知道呢?說不定有兩個禍在等著她?
夕陽西下之後,屋子裡變得很暗,但還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她沒去開燈,也不知道開關在哪裡,就那麼坐在暗地裡,一動不動。
嚴謹已經在看電視了,聽見問話,唱歌一般地敷衍說:「是的,是的,我都是兜腳一刀砍的 --- 」
她估計從今以後她跟卓越之間就比較好相處了,這就是獨家經營的好處,僅此一家,別無分店,貨色好不好,都是這個價,賣貨的人賣得痛快,買貨的人也買得痛快,就算貨物跟價錢不相符,你也沒什麼可心疼可抱怨的:不是我不會討價還價,是實在沒法討價還價,就這麼一家,怎麼著?難道你還能不買了不成?
姚小萍很快就問了嚴謹,而且馬上就打了電話回來:「嚴謹被我一詐就詐出來了,的確是五塊錢一串,他怕我罵他,就開了三塊的發票。對不起啊,我被他騙了,還連累你跟卓越鬧這麼一場。你知道不知道卓越去了哪裡?我去對他賠禮道歉,把他找回來 --- 」
「你剛好搞錯了,他夫人的精神病是有家族史的,鄭教授照顧了她很多年,最後實在太影響教學科研了,才送去精神病院 --- 。鄭教授對患精神病的夫人不離不棄,一向都是被樹為心靈美的典範的 --- 」
她想了想,說:「我覺得我沒做什麼讓他把我當敵人的事 --- 」
「鄉巴佬 ! 外國男人都看那種雜誌的,連女的都看,看看催情嘛。你想不想看?想看我再去搞本來 --- 」
她申辯說:「我不是給你打電話嗎?」
姚小萍息事寧人說:「算了,這事沒追查的必要,三塊五塊,都是有可能的,不要為這事影響了你們夫妻的感情 --- 」
當她心裏隱隱約約覺得黃海還在愛她的時候,她就以為只要她什麼時候拋開卓越,黃海就會張開雙臂迎接她,她就看不見卓越身上的好處,光看見卓越身上的壞處,老愛不自覺地拿黃海好的地方去比卓越壞的地方,但等到往回退的時候,她又拿卓越好的地方去比黃海壞的地方,於是就進退皆可,眼光就比較挑剔,態度就比較強硬,有種「行就行,不行拉倒」的架勢。
她嘆了口氣,說:「還不知道生不生得成呢,聽說還得學校給指標才能生 --- 我沒到二十五歲,說不定學校根本不讓我生 --- 」
然後她聽見了與會者說話的聲音,知道他們開完會了,但卓越還沒回到書房來,大概在跟別人說話,因為她聽到外面很多人交談的聲音。她尖起耳朵,捕捉卓越的聲音,還真讓她給捉住了,她聽不清他究竟在說什麼,但可以辨別出那是他的聲音。她的心突然有一種安定而充實的感覺,好像終於有一個人走進了她那遠古時代一樣。她知道他不是她那遠古時代的人,但他是她唯一的伴侶,她相依為命的伴侶。
她撥號的時候有點激動,不知道是不是被「天意」兩個字搞的。電話響了兩聲,就有人接了,是個男聲:「喂,找哪位?」
她沒想到他會從她懷孕聯想到他自己頭上去,她從來沒這麼聯想過,但他一說,她的心就沉重起來,真的,萬一遇到一個庸醫,把孩子哪裡弄傷了,弄殘了,那不是毀了孩子一輩子?想想黃海這一輩子過的生活,她現在簡直有點怕生孩子了,責任太重大了,一不小心就害了一個人的一生。她不知道說什麼好,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你別怪你媽媽,那時的醫療條件不好 --- 」
她有點被說懵了:「那怎麼會?他出了五塊錢,還故意往少報?」
她猜得到這封信是說卓越壞話的,只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壞話。她急切地想看信,但又怕同事看見,便帶著信跑到廁所里,蹲在那裡看。
她一眼就看見姚小萍戴著一串跟她一模一樣的珍珠項鏈,但她知道這不是她那串,因為嚴謹從青島回來就把那串拿來還給她了,這肯定是嚴謹比著她那串為姚小萍買的禮物。她一方面羡慕姚小萍有嚴謹這麼個指哪打哪的馴服工具,一方面又覺得經人指點才知道送禮的男人有點缺乏情趣。
有次她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到處搜尋,找到了那本雜誌,是本黃色雜誌,她從來沒見過這麼黃的東西,什麼都有,都是赤|裸裸的,男人女人的那玩意都是毫無遮攔地顯示在她面前,把她嚇得趕快點火燒了。
「那你怎麼解釋你買的是三塊錢一串的,開的發票卻是五塊錢一串的?」
「你 !! 知道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羞恥二字?」
「想就好 --- 」他讓她「哭」了幾次,然後拉她下床,讓她手撐在床上撅起屁股。她想起那個雜誌上有這麼一個姿勢,他一定是從那裡學來的,她很反感這個姿勢,不肯就範,但他解釋說,「這樣不會壓著https://read•99csw.com你的肚子 --- 」
她小聲說:「我還是有點相信的,因為她說的 --- 好像挺真的 --- 」
她砰地關了門,鎖上,看這個混蛋今天怎麼進門。她抖了一陣,等平靜點了,就給姚小萍打電話,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下。
「那你傾向於相信她說的話,還是不相信?」
她很不高興:「那按你說的,男人每夜都得找個黃花閨女了?再怎麼黃花,一次之後不就不黃花了嗎?」
她拖延說:「你騎摩托先走吧,我把自行車騎回來,免得明天要過來拿 --- 」
「那你今後老了,是不是也要去找個嫩草吃?」
「不知道 --- 」
後面翻來覆去就是這句話,只不過每次都將「你」字著重強調一下,彷彿是在扔一顆帶有方向標的手雷,你扔過來,我就把指針調向你,再扔過去。最後就只聽見「你」「你」變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響,其它位元組都是一帶而過,使她想起她的一個政治老師,講課就是這麼個板,每句話都是第一個字聲音挺高的,越往後聲音越低,到最後幾個字,就像吞肚子里去了一樣。
她聽了很高興,但假仁假義地說:「瞎說,別人哪裡丑了?女研究生,長到那個程度就很不簡單了 --- 」
「既然是他自己掏錢,那他為什麼不照實開呢?」
兩周后的那個周末,卓越又要到 E 市去,而她已經不想再去了,因為 E 市那邊既沒炸彈,也沒美人,她跟去沒什麼意義,很無聊,她也不能成天打電話,更怕坐車把孩子顛傷了。於是她叫卓越一個人去,她就留家裡。
那天,她正在辦公室看 《參考消息》 打發時光,小田拿著封信走到她跟前,殷勤地說:「我去郵件室拿東西,順便幫你帶過來的 --- 」
她連忙致謝,然後接過信看了一下,筆跡一點也不熟悉。她覺得很奇怪,誰會往這裏寫信?她只把這個地址告訴了她家裡人,但這封信明顯不是她父母或弟弟的筆跡,那還能是誰?
他們已經有很久都沒做|愛了,從「洞洞拐」回來不久,他們的做|愛就已經開始出現技術故障,經常是摩擦很長時間,磨得石燕完全乾涸了,痛得她齜牙咧嘴了,卓越才能完事。再後來就根本不能用「正規」方法達到目的了。
「我聽我媽說的,我媽是聽她單位的趙叔叔說的。我聽說辦得很風光 --- 」
「嘴有吸力 --- 」
「為什麼不會?嚴謹開多少錢的發票,都是他自己掏錢,開三塊還是五塊,難道有什麼區別嗎?」
「那個姓溫的是教委的頭嗎?」
「慌什麼?你婚禮都辦了,還沒請我吃喜糖呢 --- 」
「還沒有,不過你不用擔心,我肯定會給你搞到指標的 --- 」她那很久沒有被撫摸的乳|房似乎特別敏感,她很快就激動起來,開始哼哼嘰嘰。
姚小萍最愛講的一個例子就是那次幫她找黃海的時候,因為沒工作證,招待所的人不肯告訴黃海的下落,姚想起了住在附近的一個親戚,於是她們去了那裡,又於是就遇到了卓越和嚴謹,弄出了兩段姻緣,所以姚小萍每次拿出「紅寶書」的時候,都會拍拍那本子,說:「誰知道這裏面還有多少段姻緣?」
「可是我看不出你這到底是個什麼事業 --- 」
一路上,他們的談話都非常融洽,他很興奮地講他們會議的事,她很聚精會神地聽,不斷點頭,嘴裏發出點小聲響,表示聽得很認真,很有反應,雖然她一點都沒聽進去。最後卓越的話題似乎都窮盡了,她還主動提了一個問題,當然不能跟他談話的層次相比,是很庸俗的那種:「怎麼你讀書的時候沒跟你那小師妹 --- 談戀愛?」
「不在。」
「那你這個大弟子還不提醒他一下?」
「不是的,是我們一個實驗室的 --- 」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背水一戰,無路可退的感覺,沒有猶豫,沒有彷徨,方向感很強,但卻不在乎目的地,就是往前,往前,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都勇往直前,因為沒有退路。
「啊?精神病院?他夫人是不是被丈夫的尋花問柳氣瘋的?」
「完全有可能,等我去問問嚴謹,詐他一下,保證他就說實話了。」
但她一個人呆家裡也沒意思,於是就把姚小萍叫來玩。姚小萍很開心,跟嚴謹兩個人買了很多菜,到她家的煤氣灶上來煮。
她氣得渾身發抖,也想跟剛才那樣把手雷扔回去,罵他一句:「真是家門不幸 ! 有你這種男人,真是臉沒臉 --- 」但她今天已經吃過了,所以不能照抄照搬他這句話,而且他已經衝下樓去,罵了他也聽不見,反而被隔壁出來觀望的人聽見,撿了便宜。
「那你覺得他是把我當朋友還是當敵人的?」
「你聽誰說的?姚小萍?」
姚小萍大大咧咧地說:「買了就是戴的,像你那樣買了不戴,有什麼用?等於沒買 --- 」
「你也這樣認為?」
姚小萍不樂意了:「我說那項鏈最少值幾百塊,不是為了讓你高興高興嗎?如果我說那項鏈才三十塊,你不把卓越看白了?你看我對另外那幾串,猜得多准,說三塊就三塊 ---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嚴,是不是?」
他摸到她那個地方,驚嘆說:「好多的水啊,而且又粘又稠 --- 不會是把 --- 孩子弄怎麼樣了吧?你肚子痛不痛?」
「我揭發他幹什麼?關我什麼事?」她試探著問,「我覺得你們開會也沒幹什麼大不了的事,怎麼你們都還從四面八方跑那麼遠去聚會?」
姚小萍說:「也可能他那買的時候就是五塊,說不定是我們嚴謹會砍價,砍到三塊的,是吧,嚴?你是不是按我教你的,兜腳一刀砍的?」
「我的愛情本來就是兒戲 --- 」
她安下心來過日子,以為她的「禍不單行」怪圈已經被突破了,哪知道很快就又來了一個禍。
果然,他不高興了:「那我怎麼知道?說不定別的女人一直都有那些楞楞呢?不管怎麼說,你有楞楞的時候我是可以射|精的 --- 說明不是我的問題 --- 」
她氣昏了,回敬道:「你連十塊錢的便宜都要佔,你知道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羞恥二字?」
等卓越從 E 市回來后,剛坐下吃飯,她就迫不及待地問起這事來:「你那次給姚小萍買的珍珠項鏈,到底是多少錢一串?」
「他照實開,那還不挨罵?他從來不會侃什麼價,根本不是干這行的料。他砍不下價來,又怕姚小萍罵,他不謊報價錢還能怎麼樣?只能說你們這些母老虎太兇惡,把好好的男人都逼得撒謊了 --- 」
「呆家裡幹嘛?」
「品質有問題你又想怎麼樣?為這事把他休了?別生氣了吧,我可不想為這事搞得你們夫妻不和,更不想為這事影響你的孩子 --- 。你別去問他這事了吧,問不清楚的,反而影響你們夫妻感情,何必呢?你這就答應我這句,不然的話,我心理上包袱太重了 --- 」
很快,她的「禍不單行」論就得到了證實。
她以一個過來人的口氣問:「有沒有女朋友?要不要我幫你留心一下?」
「應該沒問題吧?」
她在等待姚小萍拿「紅寶書」的那一點時間里,心裏已經「打?還是不打?」了好幾次了,一時覺得應該給黃海打個電話,謝謝他一下,一時又覺得不該給黃海打電話,免得惹出麻煩來。
「教育改革不是大事業嗎?教育不搞好,人的素質不搞上去,經濟再怎麼發達也沒用,越發達,人們的精神生活越貧乏,越發達,貪污腐化越多 --- 」
「隨便哪裡 --- 」
她基本猜出了這段姻緣的來龍去脈:「所以你就來救她,把她辦出國去?她既然對以前那個男朋友這麼念念不忘,那等你把她辦出去了https://read.99csw.com,還不 --- 飛掉了?」
「如果你回去問卓越,我負責他說得也好像挺真的。」
「你憑什麼說我買的是三塊的,開的是五塊的?難道不可能是嚴謹買的是五塊的,開的是三塊的發票?」
她搖搖頭,哼哼說:「我好想 --- 」
「你做不做那種事都逃不脫他的報復,他如果真想報復你,難道不會編造一些謊言把你搞臭嗎?我看你還是先穩住他,看情況再作打算。」
「剛開始幾次還是差不多的,慢慢地就撐開了,那些楞楞就沒有了 --- 」
「 你周末怎麼 --- 沒呆家裡?」
他撇了撇嘴:「這種事是別人能提醒的嗎?這就像父母阻攔子女的婚姻一樣,越阻攔越糟糕 --- 」
「那你以為多少?」
「現在當然不是,已經被搞下去了嘛。但是當時是不是正好在跟他媽媽競爭那個位置呢?他把姓溫的搞下台,不就把他媽媽陞官路上的障礙剷除了嗎?」
她安安心心地坐那裡等他,如果是一天以前,她可能會因為他散會了還不趕快回來找她而生氣,但現在她不會了。她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彷彿以前她有小半隻腳一直懸空著,沒有落地,走也能走,行也能行,就算跑幾步都沒問題,但就是有種不踏實的懸空感,彷彿那小半隻腳時刻準備搞獨立一樣。
她氣哼哼地說:「幾塊錢是小事,但這不反映出這個人的品質有問題嗎?」
她邊說邊找,終於在冰箱頂上找到了鑰匙,她匆匆返回辦公室,但心裏一直很奇怪卓越藏在書報堆下面的到底是什麼,一本雜誌為什麼會讓他那麼慌慌張張的?
「你沒兩邊拉拉扯扯么?你到現在還在偷偷摸摸跟他聯繫,一個女人,不守婦道,知道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羞恥二字?」
她覺得他說的話,從大道理上講是對的,但是好像沒什麼實際意義,到底怎樣才能提高人的素質?光靠教育就行嗎?她的小腦筋不愛想這些事,因為想也想不明白,還不如想點自己的事。她強詞奪理地想,如果每個人都把自己的事想清楚了,辦好了,國家也就辦好了。但她不想跟他爭論,知道他是個說不服的人,他有這些志向,總比只知道瞎玩要好,至於他能不能實現他的理想,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 」
「好,我不懂事,但是你懂事嗎?你幫人買個項鏈都要從中佔十塊錢的便宜,這就是你懂事的表現?我再不懂事,也不會佔人家這點便宜。」
他不屑地說:「我跟她談什麼戀愛?那麼丑 --- 」
「是要出國了嘛,有什麼說不得?遲早的事 --- 」
「燒了?那是我千辛萬苦搞來的。你燒了幹什麼?」
「人家嚴謹也去了嶗山,買回來的項鏈跟你買的一模一樣,但是只要三塊錢一串,而你說你買的那些是五塊錢一串。你賺這麼十塊錢,背一個愛佔小便宜的名聲,合算嗎?」
她承認姚小萍這段時間沒說過卓越的壞話,但是不說不等於卓越就沒這些缺點了。她抱怨說:「誰叫你不說了?我叫你不說了嗎?我一直都是希望你有話直說的。你明知他有這些問題,你不告訴我,那不是害了我嗎?」
他沉著臉說:「以後不回來的時候記得先打個電話給我 --- 」
等他走了,姚小萍說:「你還是趕快回去吧,免得把他搞煩了 --- 我覺得他現在還是對你挺上心的,如果你故意跟他鬧彆扭,說不定他就恨上你了 --- 」
卓越肯定不知道她在這一天里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可能根本忘了兩人今天有過齟齬,甚至連生育指標的事都忘了,兩人晚上跟與會者一起去一家餐館吃了飯,然後住在一家旅館里,到第二天下午才打道回府。
有次卓越在伺候石燕的時候顯得特別殷勤,她已經料到他一定會提出什麼她很難接受的姿勢了,因為這已經成了他的規律,他的投入產出都是成正比的,如果他特別殷勤,那就是說他想讓她試一個她特別不舒服,或者特別不能接受的姿勢。
「為什麼他會因為這件事栽跟斗?是怕他夫人發現了亂鬧嗎?」
她發現她以前跟卓越兩人之間總有些疙疙瘩瘩,就是因為沒把黃海這把鑰匙扔掉,又想衝鋒陷陣,又惦記著家裡,怕戰死之後鑰匙被人撿去,開了自己的大門,擄掠了自己的財寶。又因為留有退路,衝鋒起來就不那麼勇敢,衝著衝著,就瞻前顧後,患得患失,比來比去,看到底是衝上去合算,還是退回去合算。
她憤然說:「我根本不是在為那串項鏈生氣,他又沒說那串項鏈值幾百塊。我是在為你那幾串生氣,三塊就三塊,他為什麼非要說是五塊呢?賺你十塊錢,他就能長塊膘起來?真是莫名其妙 --- 」
「我覺得多半是嚴謹往下報了價,跟卓越說的一樣,嚴不會砍價,又聽我說卓越是三塊錢買的,可能就讓賣家開了個三塊錢,免得我罵他沒本事 --- 」
「我不怪我媽,但她自己內疚了一輩子 --- 」
現在她才理解了所謂「統一步伐」的重要性,步伐不統一,就會走得七扯八拉,大部隊都在往一個方向走,但有那麼一小撮沒有積極跟上,就拖了大部隊的後腿。現在就彷彿那小半隻腳終於找到了組織,跟大家統一步伐了一樣,兩隻腳都落地了,都朝著一個方向,那麼不管是踩在稀泥里,還是踩在玻璃上,都能走得步調一致,義無反顧。
「隨便幹嘛,」黃海遲疑了一陣,說,「不是說你 --- 懷孕了的嗎?怎麼沒呆家裡休息?」
他的兩眼從他那深深的眼窩裡射來兩道寒光:「原來你是為了這事?是不是上次在鄭教授家用電話勾搭上了?早就知道你對他沒死心,還說你沒逼我,不是你兩邊扯扯拉拉,我怎麼會去撒那個謊?」
「嘴就有楞楞了?」
她覺得他的聲音很平靜,既沒有驚喜的成分,也沒有抱怨的成分,象本家哥哥一樣親切,她一下就安定了,好像以前分班一樣,還沒分的時候,老在想著自己究竟會在哪個班,一旦發榜了,心裏就安定了下來了,因為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開玩笑說:「你周末還在實驗室賣命?沒出去玩?」
果然,他等她「哭」夠了之後,就又把她翻轉過來,但這次他說他想試試「另一個通道」,說著就把那東西往「另一個通道」那裡頂。這個她是抵死也不能同意的,雖然他事前彷彿講別人的事一樣,講過這樣一種姿勢,但她覺得這不叫一種「做|愛姿勢」,做|愛姿勢是指做|愛時雙方不同的身體|位置,不管雙方的身體怎麼擺著,靶子都是一個,如果連靶子都變了,那就根本不是做|愛了,還談什麼做|愛姿勢?
兩人把這顆「羞恥」手雷扔來扔去好些個回合,不分勝負,最後卓越率先退出戰場,不扔手雷了,扔了碗筷,摔門而去,臨走扔下一句:「真是家門不幸 ! 有你這種女人,臉沒臉,吃沒吃 ! 」
「什麼怎麼樣?我挺好的呀 --- 」
「你覺得是不是這個姓胡的在撒謊?」
「看了刺|激,我可以自力更生,就不用麻煩你 --- 」
「那有什麼關係,男人嘛,越老越愛吃嫩草 --- 」
「不用,我已經有了一個女朋友 --- 」
「他夫人住在精神病院里,從哪裡鬧起?」
她想,姚小萍的嘴也太快了,連懷孕的事都給她捅出去了,她潛意識裡覺得這事會讓黃海不高興,會更恨卓越。她好像做錯了什麼事一樣,不敢吭聲,等著他來給卓越潑大糞。但他這次沒潑,只說:「別吃太多,免得孩子養太大了不好生,得使產鉗夾。生的時候注意點,找家好點的醫院,別搞得像我一樣,撞在一個沒經驗的醫生手裡,搞成這樣 --- 」
她打完電話,回到樓上,膽戰心驚地對姚小萍https://read•99csw.com說:「我不想回去了,就搬回這裏來住吧,我覺得他一直懷疑我跟黃海有什麼,又不聽解釋,我怕他總有一天會 --- 」
最近這段時間他們連睡覺都是分得開開的,怕惹出事來,有時他就在客廳的沙發上睡,因為他是個夜貓子,每夜都是很晚才睡,大多數時間都是他剛睡下不久,她就該起床了。象今天這樣兩人同時這麼早睡下的情況,最近很少發生。她知道他今天是有那意思的了,由於她心裏有點內疚,也準備今天豁出去了,讓自己的嘴吃次虧,也許現在已經過了嘔吐的階段,不會嘔吐了,萬一嘔吐那也不怪她。
「但是我聽你的口氣,總象是在搞什麼 --- 大事業一樣 --- 」
嚴謹眼睛一翻:「我哪裡記得那麼多?反正我都是兜腳一刀砍的,不會吃虧的 --- 」
「誰知道他有情人?只有你我知道,難道你會去揭發他?」
「所以我不找女研究生做老婆 --- 」他聲明說,「你別吃她的醋了,給我都不會要的,她是我導師的情人 --- 」
「我說了我不會背叛你的 --- 還是用嘴吧 --- 」
如果這個女朋友是象上次那個一樣,她那小半隻腳還會懸在那裡,她還會想,說不定哪天黃海就被拋棄了,就又回到她身邊來了。但黃海這個女朋友是個 --- 怎麼說呢 --- 應該算是瘋瘋顛顛的人吧?黃海完全是出於救人的心理才跟這個女人攪在一起的,救人就要救到底,這種關係比什麼樣的愛情關係都牢固。除非這個女人哪天康復了,一腳把黃海蹬了,他們才有可能分手,不然的話,黃海肯定是「人在陣地在,瘋在黃海在」。
她覺得牙根有點發酸,情不自禁地挑刺說:「她想出國她自己怎麼不準備?要你準備?」
「他現在當然是把你當朋友的 --- 」
姚小萍再次拿起電話之前,石燕基本上已經否決了給黃海打電話的想法,但等她拿到黃海實驗室和寢室樓電話號碼的時候,她又改變主意了。她在那個小書房裡發了一陣呆,決定給黃海打個電話,人家幫忙買了書,現在又在幫忙搞出國考試的複習資料,如果她自己心裏沒冷病,真的是把他當一個普通朋友的,那為什麼不打個電話謝謝人家呢?
石燕衝動地問:「你 -- 有沒有 --- 黃海的電話號碼?」
她有點受騙的感覺,因為她一直以為那項鏈最少得幾百塊錢。她後來沒問過卓越,他也沒提過,剛開始是沒機會問他,後來就成了一家人了,也用不著付錢了,所以就沒問。不過她想起卓越從來沒說那項鏈值幾百塊,算不上他騙她,是姚小萍搞錯了。她半開玩笑地說:「這都怪姚,說那項鏈最少值幾百塊,害得我為三十塊錢就嫁了 --- 」
「但是我不會像胡麗英那麼傻,去幫他做那種事 --- 」
現在黃海這把鑰匙已經徹底地丟掉了,再不用指望打敗了仗就逃回大本營去了,不管她跟卓越的關係怎麼發展,黃海都已成過眼煙雲,從她生活里永遠地飄散了,因為他已經有了一個女朋友。
她很不解,問:「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正規方法也不行了?以前不是很好的嗎?」
石燕那天下班后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跑到姚小萍那裡去了,因為她看了胡麗英的信,肯定會忍不住質問卓越,但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很可能會搞得跟上次那樣,她以審人開始,以被審告終,這次肯定不能指望胡麗英象姚小萍那樣出來調停戰爭。
「但是等我看出來的那一天,是不是就太晚了呢?比如你已經被抓去了 --- 」
她現在覺得卓越有很多事都是可以一分為二看待的,關鍵看你把他當什麼人。如果你把他當好人,那些事都可以解釋成好事;如果你把他當壞人,那些事都可以解釋成壞事。他撒謊說鋼廠要抓黃海,以此調虎離山,把黃海趕走,可以說這是他愛她的表現,也可以說這是卑鄙的做法;他為她安排留校的事,可以說這是為她前途著想,也可以說是為他自己的婚姻著想。
「你總有一天會看出來的 --- 」
她對姚小萍的「紅寶書」非常熟悉,是個巴掌大的一個紅塑膠皮的小本子,幾毛錢一個的那種,但姚一直當個寶貝放在小坤包里,出門總帶著,人在包在,包在書在,上面都是朋友熟人的電話號碼、家庭地址、工作單位什麼的,姚說這是積穀防饑,未雨綢繆,說不定哪天就派上大用場了。
「誰知道?可能是撒謊,也可能是真話,還可能是半真半假 --- 」
他安慰她說:「不會的,我們又不是搞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怎麼會被抓去呢?我們不過是在一起討論中國的教育改革,這又不違反法律條文,誰會抓我?」
懷了孩子之後,她就藉機不做|愛了,那次跟姚小萍談話,她得知姚小萍的丈夫在姚懷孕期間也是不跟姚做|愛的,她就更覺得懷孕期間不做|愛是天經地義的了。卓越也沒來纏著她做|愛,她雖然有點擔心他有外遇,但他除了上課和去 E 市,其它時間都是呆在家裡,所以她覺得應該沒外遇的機會。
石燕以前看見別人吵架的時候,這麼「你」來「你」去地重複著同一句話,是非常瞧不起的,難道就不能吵出點花樣來嗎?沒有創新意識 ! 但等到她身臨其境的時候,才發現在這種時刻就得堅持同一個話題,誰創新就顯得誰輸了,這就像扔一個拉了弦的手雷一樣,你除了把那冒煙的手雷抓起來扔向對方以外,再無別的方法,如果你還在想著掏一顆新的手雷出來,那就該你炸死。
姚小萍嘆了口氣,說:「哎,只怪我不該提這事的,不提,一文事都沒有。現在已經提了,你也把這事跟他挑明了,後悔也來不及了。這樣吧,等他回來,你就只當這事沒發生的。說不清楚的事,何必拿出來說呢?說到最後都是傷害夫妻關係,你又懷著孩子 --- 」
姚小萍得意地說:「當然啦,連發票都是一模一樣的 --- 不信我拿給你看 --- 」姚小萍說著就從錢包里掏出那張發票,如果不是因為價錢不一樣,日期是最近的,她簡直以為就是上次卓越開回來的那一張了。
胡麗英最後奉勸石燕看清卓越的真面目,不要上他的當,以免落得自己這樣的下場。
她催他去搞生育指標,說再不搞肚子就顯形了。他說已經找了路子了,在等回信,百分之九十五沒問題,萬一剛好撞到那百分之五了,他還有別的路子。
那次以她口舌服務告終,他也再沒提過那麼荒唐的要求。他們又回到從前無性的狀態,因為所有姿勢都試遍了,黔驢技窮了。
她勉強答應不去問卓越,但她從自己錢包里掏出十塊錢,一定要塞給姚小萍:「姚,我先替他把這十塊錢退你吧。跟著這樣的人,真是丟不盡的臉 --- 」
「我不敢回去 --- 」
「我有,你想給他打電話?那我上樓去拿我的紅寶書,你過十分鐘再給我打電話。」
胡麗英果然是來說卓越壞話的,胡麗英先是把自己跟卓越認識的過程簡介了一下,是經人介紹認識的,但認識后是卓越追求她的,追得很緊,而胡被他的外表和才華迷惑了,於是兩個人建立了戀愛關係。
「你說到底是嚴謹往下報了價,還是那個混蛋往上報了價?」
「我也不知道 --- 」她一聽到卓越的名字就來氣,不由自主地把卓越抱怨了一通,感覺黃海應該喜歡聽她抱怨,也肯定會站在她一邊倒卓,現在只要是倒卓的,她都覺得是自己人。
她心一沉,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沉,既然她都已經嫁了,難道還指望他終生不娶?老實說,她還沒那麼自私,想一個人霸幾個人的愛情,她只不過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快就找到女朋友了。她振作一下,問:「是你同學?read.99csw.com
她一聲不吭地盯著那張發票生悶氣,姚小萍見勢不妙,馬上把發票放回錢包,勸解說:「別為這事生氣,說實話,我也沒想把這些告訴你的,是看你說我不知道那串項鏈的價錢才說說的 --- 。不過坦率地說,我當時的確不知道那串項鏈的價錢,以為最少得幾百塊,但你不能把你嫁人的事賴到我頭上,難道你是被他一串項鏈買活的嗎?」
她現在回想卓越今天的表現,就不那麼生氣了,人家在開會么,叫出來又不能現場打聽到生育指標的消息,還耽誤了人家開會,生點氣也是應該的。還有很多很多事,都不算什麼,都是可以原諒可以理解的,關鍵是你不原諒他又怎麼樣呢?難道你把他吃了?難道你把他離了?
回來后,她本來還想接著打電話的,但沒人接了,可能黃海回去吃飯了。她也不想再打了,因為沒什麼話說了。
「我相信不相信都沒用的,關鍵是你相信不相信 --- 」
她後來就竭力不沾他,免得把他弄起興來,該她的嘴倒霉。他也還算講道理,一般不來沾她,實在想做了,他也會先為她服務一陣,讓她盡興。
「你 !!! 知道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羞恥二字?」
過了個把小時,姚小萍和嚴謹陪著卓越回來了,說是在後門外的小餐館找到的,卓越正在那裡吃飯,他們把事情原委都告訴了他,等他吃完就把他押回來了。姚小萍把卓越交給了石燕,說:「好了,我引發的戰爭,我已經調停了,給我個面子,再別為這事吵了,要怪就怪我吧 --- 」
她把胡麗英的信給姚小萍看了,但姚沒什麼特別的反應,說:「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分了手的情人,離了婚的夫妻,不說對方壞話的是沒有的。他們彼此罵得越凶越好,說明他們的確是恩斷義絕了 --- 」
完事之後,他們躺下睡覺,他問:「你把我的雜誌扔哪去了?」
其實她還是很想跟他做|愛的,如果不是每次都搞得那麼痛苦的話,她對做|愛並沒反感。但她懷孕之後,喉頭特別敏感,不要說伸那麼深,就是在舌頭上壓壓,她都可以吐老遠。用手又不起作用,常常是她的手搞酸了,他的那玩意也快搞脫皮了,還達不到最後的效果。她知道這輩子只能該她的嘴吃苦了,除非她跟他離婚。但是為了這事離婚,好像也太荒唐了,怎麼說得出口?
果然,他摟了她一會,就開始挑逗她,邊摸邊問:「現在可以不可以做?」
嚴謹驕傲地說:「我叫她戴的,掉進湯里煮掉了我再買,為了姚我不在乎這三十塊錢 --- 」
一句話嚇得石燕馬上動身回家,她可不想成為卓越的敵人,讓他把她弄到報紙上去醜化,說不定還有更惡毒的計謀。她現在完全是伴君如伴虎的感覺,好像時刻都有被他當敵人來整的可能。
「但是卓越的確這樣說過,他說他媽媽不會吹牛拍馬,升不了官,還說『如果不是我幫她,她連這個位置都保不住』 --- ,這不就說明是他讓胡麗英勾引那個姓溫的,好幫他媽媽陞官嗎?」
她壓低嗓子問:「那她現在在不在實驗室?」
她想,完了,黃海肯定聽說了卓教授、石助理和出國的事了。她生怕他拿出國的事來取笑她,急忙申辯說:「那個什麼出國的事,是我爸媽想出來的,我從來沒對他們說過我要出國了,沒影的事,我怎麼會亂吹?是他們怕別人說我們結婚太急 --- 」
「這怎麼能跟以前比?以前你是黃花閨女,那裡是緊的,裏面有搓衣板一樣的楞楞,磨在上面很刺|激,現在你就是那麼平平展展的一個筒筒了 --- 難怪男人都喜歡黃花閨女呢 --- 」
石燕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你導師的情人?你導師多大了,她才多大?」
E 市之行后,石燕一直都有點不安,老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因為在她一生中,福氣雙至的事沒遇到過,但禍不單行似乎是必然的,雖然都是小災小禍,但絕對不是福,而且一來就是一串,所以這次她也覺得還會有個什麼禍在等著她,很可能卓越也會突然告訴她,說他愛上了別的什麼人,而她一下失去了兩個男人,那才叫禍不單行。
他不解:「你現在跑回來,就為了拿個指甲剪?」
她剛才說完話,還在後悔,知道應該等他吃完飯再提這事的,但他這麼先發制人地一罵,她就煩了,爭辯說:「你吃飯就不能說話了嗎?我看你吃著飯也沒影響你罵我嘛 --- 」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了他的秘密,有次她回家拿個東西,中途從上班地方跑了回來,她走進卧室的時候,發現卓越正慌慌張張地把一本雜誌樣的東西塞到一堆書報下面去,床上很亂,好像剛從床上下來一樣。他見她望床,就解釋說:「看書看久了,頭有點疼,上床躺了會 --- 」
她見姚小萍都這麼緊張,心裏越發害怕了,趕快跑到樓下去給卓越打了個電話,說她今天被姚小萍抓來吃飯了,叫他自己從冰箱拿些飯菜熱一下吃。
「以後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也要看你自己了,如果你沒做什麼讓他把你當敵人的事,他也不會無緣無故把你當敵人 --- 」
這次她就不是有一點受騙的感覺了,是完完全全受騙的感覺。她追問道:「難道你也是在嶗山買的?在同一個店子里買的?」
她沒辦法了,只好依了他,總比用嘴強。也許那個姿勢很刺|激他,他一邊氣喘吁吁地運動,一邊誇獎說:「這個樣子我就又能感到你的楞楞了 --- 」
也是在卓越的要求下,他們發生了性關係,胡很快就發現了卓越「生理上的問題」,於是提出分手,但卓越以「發動新聞界搞臭你」相威脅,迫使她繼續跟他保持戀愛關係。後來卓越提出一個條件,說如果胡能滿足條件就同意跟胡和平友好分手,這個條件就是讓胡去勾引她的上司溫某某,拉溫下水,把溫搞下台。卓越保證說只要她願意幫這個忙,他就給她自由,跟她分手,他不會對外界說一個字。
「沒做就好,」姚小萍警告說,「他這個人關鍵是不能摸倒毛,典型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今天這麼一跑,他肯定要不高興了,還是趕快回去吧 --- 」
「飛掉怕什麼?本來就只是為了把她辦出去 --- 」
「你知道還看那種雜誌幹什麼?」
「你要怎麼當回事?難道為這事跟卓越分手?」
她沒折了,總不能揭穿他的遮羞布,直接說他有問題吧?那叫他還活不活?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你沒問題,就該你擔待,有問題的那個,總是打死也不承認,而且該受到照顧的。她說:「那你去找個有楞楞的吧,我沒辦法了 --- 」
「我怎麼記得?怎麼啦?」
她氣得張口結舌:「你 --- 你 --- 你說話要講點事實,我那時 --- 還剛認識你,我怎麼 --- 兩邊拉拉扯扯了?」
這幾句話聽著還舒服,如果黃海真的來批判卓越,說不定她又不高興了,但是如果黃海責怪她不該在卓越開會時去打攪他,她肯定要把電話摔了,再不理他了。從這件事里她得出一個結論:別人兩口子的事,不管哪方對你訴苦,最高明的辦法就是不站立場,別各打五十板,更別打一方,摸一方,別人不是來請你當法官的,而是來借你耳朵的。
「我不看。」
「你不看,我不勉強,但是你別再燒我的雜誌了 --- 」
「嗯,這倒有點可能,」姚小萍分析說,「我還是那句話,卓越這個人肯定是有他陰險毒辣的一面的,關鍵就看他是把你當敵人還是當朋友了。如果是當朋友的,那可能他對你挺好的,甚至可以為你兩肋插刀;但如果他是把你當敵人的,那你就慘了,他做事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可能你被他整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 」
「你對我這麼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