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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至死不渝(14)

艾米:至死不渝(14)

說到黃海,石燕就很黯然,感覺真象是命運跟她開了一個大玩笑,她跟黃海接觸得好好的,半路上殺出這麼一個卓越來,攪散了她跟黃海,而她跟卓越發展這麼一段感情,好像就是專門為了把黃海推到那個瘋女人懷裡去一樣。她沮喪地說:「算了,也別怪他了,他現在自己也很慘 --- 」
石燕趕快替黃海辯護:「他肯定不是賭氣,他不是這麼淺薄的人,他是同情那個女的,因為那個女的以前的男朋友一出國就拋棄了她,她就有點 --- 瘋了。黃海是想把她辦出國去 --- 」
他爭辯說:「那不同的嘛,這幾天你沒在跟前,我 --- 沒受刺|激,根本都不會想那個事,也就沒東西需要 --- 放出來,但是那些天,你每天都在我身邊晃 --- 但是又 --- 不能幫我放出來 --- 我有什麼辦法?」
連生孩子都要開發票了,這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難怪卓越幹什麼都要開發票呢。不過,聽到這些細節,她放心了一點,呼嚕了一句:「我是覺得這裏不像生孩子的地方 --- 」
「我不稀罕你找的這份工作。」她看著他那個地方,幸災樂禍地說,「你也別操心給我臉了,還是趕快去找你那個姜阿姨吧,當心把自己憋死了。」
她搖搖頭:「奇怪得很,卓越跟你的說法一樣,叫我就把這事當作姜阿姨在幫我們做家務 --- 但這不是做家務,而且也不是因為我懷孕,他們這樣做已經很久了,從卓越很小的時候起就是這樣了 --- 」
她譏諷說:「你不是有一點不了解女性,你是完全不了解女性。按你的理論,我現在可以隨便找個人來幫我,對吧?那我現在就去找一個,這個樓里肯定還有人沒走,至少門房老頭還沒走 --- 你就當他 --- 幫你 --- 做公務的吧 --- 」
姚小萍說:「我不相信,世界上哪裡有這樣的人?為了把一個瘋子辦出國去,就跟她談戀愛?瘋子出得了國嗎?人家美國又不是中國的瘋人院,會讓一個瘋子到那裡去?我覺得他在撒謊,要麼就是因為要面子,你結婚了,他也編造一個女朋友出來;要麼就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 」
她剛從樓里出來,就看見卓越已經來了,叉站在他的摩托上,手裡拿著個報紙類的東西在看。他似乎狠狠打扮了一下,穿著一件黑色的皮茄克,黑色的長褲,黑色的皮鞋,一身黑,只有衣領是白的,頭髮似乎也修整過了,肯定吹了一下的,很飛揚的感覺。
姚小萍改口說:「不過我也覺得現在最好別去招惹黃海,主要是怕你那個卓越吃醋。如果你是因為他和那個姜阿姨的事跟他離婚,可能他還不會把你往死里整,畢竟這事是他不對。但如果他知道你跟黃海有什麼,那還得了?不把你們兩個整死,他肯定是睡不著覺的。」
他推著她往辦公室的一個長椅子那裡走,就是那種幾根長木條做成的椅子,如果赤|裸著睡上面,背上肯定會留下斑馬紋的那種。那個長椅子是供來訪者等候用的,很簡陋,但很長,可以同時坐四、五個人。他把她放倒在那個椅子上,她感到頭硌得疼,她想抗議,而他已經在解她的皮帶了。她抓住皮帶不讓他解,低聲責問道:「你幹什麼呀?跟你說了,會給人看見的,你怎麼不聽呢?」
她忍不住了,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姚小萍說得自己哈哈大笑,笑完又擔心:「這壇煤氣用完了怎麼辦?他還會不會幫我們搞?」
她知道「想方設法」是想的什麼方,設的什麼法,現在她可能比大多數過來人都更「過來」,她什麼不知道?她反駁說:「我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妻子懷了孕,做丈夫的不好好照顧妻子,還要逼著自己的妻子伺候他們,不伺候就要去外面尋花問柳,男人還叫不叫人?」
「我覺得也不可能有一腿,徐娘全老了,哪裡還有風韻?那就是有一嘴了。」
這麼一本破書,居然要賣十塊錢,還沒發票,讓人疑心劉醫生是在做黑市生意。不過卓越沒心疼錢,當寶書一般買了下來。
「你公公?就是你 --- 丈夫的 --- 爸爸?」
「你做那事的時候,想過要臉沒有?」
有了這個黃本本,石燕心上的一個大石頭放下了,這就是出生指標,這下她的孩子有了出生權了。前段時間,她總像偷了人家東西一樣,理不直,氣不壯,說話辦事都躲躲閃閃的,不敢吐,不敢嘔,不敢多上廁所,連走路都是弓腰駝背,生怕別人看出自己懷孕了。現在拿到指標了,可以揚眉吐氣了。真是奇怪得很,剛拿到指標,就覺得肚子沉了許多,好像不仰著點走路就掌握不了平衡似的。
「說是這麼說,但你心裏還是有個譜的,都說女人心裏有桿秤,自己幾斤幾兩,稱得比誰都准。你經歷了這一切,潛意識裡就把自己的價格降下來了,也就不會那麼在乎他那張臉了 --- 」
她不回答,他一邊攪動一邊說:「其實追求生理上的快|感,對男女來說都一樣,只不過你們女的臉皮薄,不願意承認罷了,你看你現在多享受,這才是真實的你,平時總戴著個貞女的面具 --- 」
他接著說:「這叫釜底抽薪,懂不懂?你現在體會到我每次的感覺了吧?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那是 --- 純生理的,是完全不帶感情的,但我沒有撒謊,就是那麼回事。現在你體會到了,你就會相信了。到了你現在這個地步,如果我停下不管你了,那你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現在不管你對我有沒有感情,你都會求著我幫你做完 --- 」
姚小萍慷慨地說:「既然你這麼堅定,那我支持你。我一向就不喜歡卓越,但看在你的份上,自從你們在一起了,我就不便說什麼了。現在既然你準備跟他離婚了,那我就說說也無妨了,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不管你們今後和好不和好,你都不能告訴他是我說的,不然我肯定死慘了。」
「這個我想到了 --- 」
那天下午,石燕完全沒心思上班,好在她上班也沒什麼事干,即便有事干也是不需要動腦筋的事,所以她有大把的時間想自己的心思。那天她心裏都是孩子的事,她以前沒怎麼敢多想這事,怕物極必反,樂極生悲,想多了,把指標給想跑了。現在拿到指標了,已經有個黃本本在握了,感覺上就像是給孩子上了戶口一樣,膽子一大,思想就像一匹野馬,狂奔起來。
她不知道姚小萍有什麼本事不放過姓卓的,但她也不想追問,就滿足於理論上有這樣一個願意為她報仇伸冤的好朋友。
「憑證在校醫院,我們明天一起去醫院吧,一定得兩個人一起去,不然拿不到指標 --- 」
今天他這麼一打扮,把她晃得頭一暈,還好他沒帶墨鏡,不然的話,簡直就像電影明星了。她停下腳步,站在那裡看他,發現過路的人都在看他,像看電影明星一樣,令她想起那次在火車站,他穿著海藍色的襯衣,扎在淺色的長褲里,戴著墨鏡,鶴立雞群地那麼一站,也是引得過路人注目觀望。
她推脫說:「你別管這些事了吧,我去哪個醫院生還沒定 --- 」
她也知道這一點,但她想橫了,哪怕是身敗名裂,也要跟卓越離婚,不能受他要挾,被他鉗制。她氣哼哼地說:「對他這種人,怕是沒有用的,你越怕,他越猖狂。反正他恨上了的人,他都是往死里整的,你怕也好,不怕也好,沒什麼區別。胡麗英那時存著僥倖心理,幫他去陷害姓溫的,結果如何呢?他並沒有為這事就不整胡麗英。所以我想明白了,跟他這種人,就只能來硬的 --- 」
他幾步跨上來抱住她:「呵呵,現在誰還有心思去吃飯?吃這不好嗎?好久沒吃了,都快憋死了 --- 」
但現在她的想法全變了,她熱切希望生個女孩,如果是個男孩的話,很難擔保孩子不踏卓越的代,誰知道他會把什麼遺傳給孩子?雖然他那事姜阿姨要負很大責任,但最初引起那事的,不還是卓越自己嗎?如果換個老實點的孩子,膽子小點的孩子,即便「知事早」,也不會跑去偷看姜阿姨洗澡上廁所,那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既然他就是這麼個苗子,那即便他沒遇到姜阿姨,說不定也遇上了一個蒜阿姨。或者更遭,姜啊蒜的都沒遇上,於是天天在外面打游擊,逮住誰是誰,結果成了強|奸犯。
她見他這樣說,就不怕他了,不就是個不收留嗎?我根本就沒想過請你收留。她硬氣地說:「這個你放心,我不會來求你的。」
姚小萍很吃驚:「你都準備離婚了,還要這個孩子?」
https://read.99csw.com卓越不好意思再逗留,起身向她們倆告辭,她沒理他,姚小萍把他送到樓梯口,她聽見姚小萍在叫他有空過來玩,而他滿口答應:「會來的,會來的。」
「也不是 L 鎮,我以前的老家還不在 L 鎮,在深山老林里,很窮,很閉塞。我跟你說,凡是又窮又閉塞的地方,肯定是又落後又愚昧的,愚昧的方式可能不同,但愚昧就是一定的。我出生的那個地方,那就真叫窮 --- 你完全想象不出來,女人都不算人的,跟牲口差不多,因為她們反正是要嫁到別處去的 --- 家裡人能用用就 --- 先用用 --- 也算不虧本。我是後來我爹死了,我媽改嫁的時候才搬到 L 鎮去的,我媽嫁了個 --- 駝背 --- 丑得不行 --- 但把我們全家弄到 L 鎮去了 --- 算是我媽用自己的身體為我們 --- 謀了一點福利 --- 」
她嚇了一跳:「你 ---- 這是什麼意思?」
她恨恨地想,如果卓越把我害到那一步,我這一生都不會放過他。
她差點說出:「你慶賀個什麼?」經他一提醒,才想起他是孩子的爸爸,照說也有權慶賀,但她不想跟他一起慶賀,恨不得把他那一半基因挑出來還給他,因為她擔心他的那些德性會遺傳給她的孩子。她不耐煩地推脫說:「我只請了半天假,還得趕回去上班 --- 」
「那也比 --- 跟自己家的姐妹女兒 --- 要好吧?」
石燕沒想到卓越會來這一手,頓時僵在那裡,腦子裡儘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犯了錯誤不要緊,只要能改正,就是好同志」之類的 --- 玩意。
「沒錯。你愛人不懂,你回去給她講講 --- 」
他得意地說:「差一點就來了吧?我看得出來,也感覺得到 --- 」
她也不知道,其實她不想用卓越的煤氣,她想徹底跟他一刀兩斷,什麼牽扯都沒有,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管她怎麼儘力撇清,她今生都不可能跟他斷那麼清了,因為肚子里的孩子總有一半基因是他的,他要看孩子她也不能一腳把他踢出去。既然是斷不清了,也就不必在一壇煤氣上做文章了。
她邁著鴨子步走出醫院,卓越建議說:「我們找個地方吃頓飯,慶賀一下吧。」
這真是比天方夜譚還天方夜譚了,她聽得目瞪口呆:「這 --- 這 --- 還不是亂|倫?你們 J 縣是這樣的?」
卓越自己也上過大學,那時候應該是沒法跟姜阿姨做那事的了,但他不也活下來了嗎?難道他在 K 市找了別的什麼阿姨?如果他經常性地找,天長日久地找,難道不會被學校發現,被他的同學發現?也許他就是因為被 K 大那邊的人發現了,才避到 D 市來的?
姚小萍說:「我看你這個婚很難離掉,除非你準備像姓胡的那樣搞得身敗名裂 --- 」
「都怪你,那天要跑到你那個什麼親戚那裡去借工作證,不去那裡,我們怎麼會碰上 --- 那個混蛋?」
她一點也不懷念跟卓越一起的生活,有什麼可懷念的?他完全是拿她當不要錢的高級保姆,家務活都是她干,他什麼都不幹,都是吃現成的,衣服也不洗,都是她洗,雖然有洗衣機,但總要拿出去曬吧?這些事卓越都是不幫忙的,如果她說他,他就說「你不想做就不做,又沒誰強迫你,我最討厭那些任勞不能任怨的人了」。他一天到晚就是在那裡寫東西,也不陪她,隔三岔五的,她還得經歷那種可怕的「做|愛」過程,想想就噁心。
她哭笑不得:「我不會做那麼不要臉的事的,你也完全用不著做那種事,你這些天 --- 按照你自己說的 --- 你在改正 --- 你沒幹那事 --- 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她很生氣:「怎麼你也是這麼個論調呢?好像這事是我的錯一樣,我懷著孩子,怎麼跟他做?你那時懷孕不也沒跟你丈夫 --- 那個嗎?」
「我想跟他離婚。」她把她跟卓越就離婚問題進行的談話說了一下。
這兩件事,她的確是想到了,也就是說,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但因為沒有證據,也就沒下結論。現在她的感覺是這些都不重要,有了卓越跟姜阿姨的事在那裡墊底,這種佔小便宜告黑狀之類的事,真的只是小菜一碟,連胡麗英那件事都只能算中菜一盤,跟姜阿姨的事才是大菜一鍋。如果沒有姜阿姨這事,也許別的她還可以原諒,但有了姜阿姨這事,哪怕卓越在另外幾件事上沒錯,她也不能原諒他。
現在石燕就等著卓越來整她了,她連遺書都寫好了,把前前後後的事都如實寫上,最後說如果她不明不白地死了,那卓越就是罪魁禍首。
她覺得她的情況跟陳勝吳廣差不多,既然已經撞破了卓越和姜阿姨的醜事,還能指望卓越放過她?與其委曲求全地跟著他,容忍他跟姜阿姨的醜事,最終還是被他報復,不如揭竿而起,逃離他,省得日夜擔驚受怕,至少可以保證自己不受玷污,孩子不受影響。
「那難怪呢,你怎麼不跟他做呢?你不跟他做,他當然要去找別的出路了 --- 」
他跟過來,抱住她,在她耳邊說:「我不是在威脅你,而是在向你發誓。我說過我一生都不會背叛你的,我就一生不會背叛你。你可能覺得我已經背叛了你,但我 --- 那不是背叛 --- 我的意思是 --- 我以前 --- 覺得我 ---- 那不是背叛 --- 因為我並不是出於 --- 感情 --- 我也沒 ---- 跟她做 --- 夫妻的事 ---- 但是既然你覺得那是 --- 背叛 --- 那我就按你的 --- 想法 --- 所以請你相信我 ---- 我永遠都不會做 --- 那樣的事了的 --- 」
「那是不同的 --- 」
她簡直懷疑姚小萍那天看到什麼了,不然怎麼這麼肯定?她知道瞞不過姚小萍,便支支吾吾地說:「也不是有一腿 --- 」
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孩子的性別問題,她以前是很希望生個男孩的,因為她覺得男孩多半像爸爸,女孩多半像媽媽。也許她在女同胞中間只算一個「中上」,但卓越在男同胞中間完全可以算個「上」,不論是長相還是智力都是如此。如果能生兩個,那最好是一男一女,但既然只能生一個,那她就願意是個男孩了。
她看他那麼兇狠的樣子,心裏有點怕,怕把他氣極了,頭腦發熱,會傷害她跟孩子,她知道好漢是不吃眼前虧的,但她也不願輕易示弱,硬著頭皮說:「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 」
他放開她,跑過去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這話讓她很不開心:「我做姑娘的時候也沒心高氣傲,我現在也不自卑 --- 」
她心虛地四處望了一下,想看看別人是不是都在暗中嘲笑她。她感覺大家似乎都有點心照不宣的神情,特別是那個小田,肯定老早就從胡麗英那裡聽說了,看見她像個傻瓜一樣每天跟卓越在一起,肯定在心裏把她鄙視得一文錢不值。
「還不都是沒辦法了,誰願意那樣?大大方方娶個媳婦不好?但是很多人窮得叮噹響,一輩子都娶不起媳婦,換親都換不來 --- 所以我們那裡以前痴獃兒特別多,肯定都是跟自己的血親搞出來的孩子 --- 」
但他並沒拉開他的褲子拉鏈,而是坐在椅子上,把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用手在她那個地方指指點點:「其實你也憋壞了,隨便一摸就這麼多水 --- 」
姚小萍說:「唉,你這輩子算是完了,怎麼樣都逃不脫他的手板心了 --- 。只怪你 --- 被他看上了 --- 又有了孩子,就像我一樣,如果不是被那個混蛋看上,如果不是有了孩子,我也不會淪落到這一步,要不怎麼會有『紅顏薄命』的說法呢?」
如果生個女孩,就不會有卓越那樣的麻煩,女孩知事不知事,都不會有那種衝動,又怎麼會偷看保姆洗澡呢?她回想她這一生,好像從來沒有過想偷看男人洗澡的念頭,哪怕是私下裡都沒有過這種念頭。男人洗澡有什麼好看的?用「洞洞拐」那邊的話來說,男人身上油膩膩的,洗澡的水髒得可以肥一畝地。男人身上長著什麼,又不是不知道,還用得著冒犯法的風險去偷看?
姚小萍安慰說:「其實也沒什麼,你們結婚的事,根本沒人知道,離了婚也沒人知道,到時候你還可以冒充黃花閨女,我可以教你一個辦法 --- 」
姚小萍送走卓越,返回寢九-九-藏-書室,也不問她為什麼突然搬回來,只幫她收拾桌子擺東西,其間講些雜七拉八的事,好像她一直就是在這裏住的一樣。
「誰知道?」
那天姚小萍留卓越一起吃飯,嚴謹還跑去買了幾瓶啤酒,跟卓越兩個人喝得熱火朝天,不知就裡的人看見這四口子,還以為是兩對恩愛夫妻呢,哪知道一對是夫妻,但不恩愛,另一對挺恩愛,但不是夫妻。
「你也別忘了,連你這份工作都是我給你找來的,我叫你滾,你就得滾 ! 」
她喘著氣,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姚小萍斟酌了片刻,說:「你說到命上去了,我不大好說了,再說你就會覺得我這人沒人性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個人拖著個孩子,怎麼活得下去?而且你有了這個孩子,就永遠別想擺脫卓越了,他是孩子的父親,有權探望孩子,他職稱比你高,工資比你多,又有後台,搞不好孩子被他要去了,他就拿這個孩子來懲罰你一輩子 --- 」
劉醫生跟卓越聊完了大天,發給他們一個小黃本本,上面有剛寫上的身高體重腰圍胸圍什麼的,還有孕期檢查的時間表,看來還得到這個 地方來好幾回,不過她不準備跟卓越一起來了,免得這個劉醫生心不在焉,給她檢查錯了。
其實她在說這話之前還沒完全堅定「來硬的」的決心,或者說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硬」到什麼地步,但說著說著,就彷彿思路理清了,意志堅定了。是的,這就是她的想法和決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淑女一言,八頭犍牛都拉不回。
「他這麼狡猾的人,肯定會把事情做得讓人抓不住辮子 --- 比如買通了醫院,讓你生孩子的時候出個醫療事故什麼的,你能把他怎麼樣?我就聽說過這種事,一個男的被女的甩了,他恨不過,就買通醫院,在那個女的盲腸炎開刀的時候把她的卵巢和子宮都一刀割了。你看看,那多慘啊,我聽說卵巢割了就變成男的了 --- 」
現在她跟姚小萍住,比她跟卓越一起住還舒服,因為姚小萍把做飯買菜的事都包了,姚小萍雖然是在附中工作,但比她還自由,不用坐班,上完課批完作業就可以回家。姚下班回來的路上正好要從菜市場過,就進去買菜,回到家就點火做飯,因為是煤氣,做起來很快。
他們的同居,也是他早就策劃好了的,他讓她跟姚小萍合住,而姚小萍有嚴謹這麼一個男朋友,肯定要在寢室幽會,卓越就可以用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搞到他家去住,在別人眼裡他們就跟夫妻一樣了,等到發現懷了孕,他馬上把結婚證搞來了,還積極地跟她回「洞洞拐」去舉行婚禮,讓那邊的人也知道他們是夫妻了。
她把遺書複印了好多份,裝在一個個信封里,信封上都寫好了收件人地址,有給自己的父母的,有給卓越的媽媽的,還有給學校領導,市公安局,市報社的,等等,這些遺書她都簽了字,蓋了自己的私章,但沒封口,全部交給姚小萍保管著。
姚小萍的思路顯然還是在這件事上的,所以她一說「他」,姚就知道在說誰:「他沒說什麼,就說鬧了點矛盾,你想回來住幾天,叫我幫忙照顧你 --- 」
她是越來越同謀了,而他也越來越心領神會了,安慰說:「放心,門拴上了的 --- 」
「能告, 怎麼不能告呢?肯定是那女的告狀才把這事傳出來的嘛,但是告了又怎麼樣呢?醫生頂多背個醫療事故的名,至於那個男,如果沒後台,那也就是坐個牢,如果有後台,恐怕牢都不用坐。但那女的不是一生都毀了嗎?」
她感到浪頭快到了,就像往常一樣,向他張開嘴,請求他來吻他。但他突然把手指抽了出來,她的身體頓時感到一種空虛,潮水還在那裡徒勞地左衝右突,使她有種焦灼的感覺,很想把他的手抓住放回那裡。她不解地睜開眼,見他正饒有興趣地望著她。她想問他為什麼,但她問不出口。
她一聽到這個「憋死」就有幾分不快,用手推他,說:「但是我肚子餓了,也別把孩子餓著了 --- 」
「你自己說的,說你懷身大肚的時候 --- 」
他接過她的手握著,卻不給她任何東西:「給你什麼?你以為是個證件?指標就是指標 --- 」
姚小萍沒作解釋,只勸解說:「如果只是有一嘴,你也犯不上生這麼大氣 --- 」
她瞪大眼睛:「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搬回南一舍來沒幾天,卓越就跑來告訴她,說拿到生育指標了。
她覺得小田的笑非常詭詐,肯定是在嘲笑她身在泥坑還不自知,她冷冷地說:「他不是在等我 --- 」
「還有上次畢業分配的事,的確是他在中間搞的鬼,他讓趙士光去我丈夫那裡告狀,好把我留系的事搞黃 --- 後來趙士光全都告訴我了 --- 」
她想了想,說:「我覺得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象是在撒謊。你說他要面子,跟一個瘋女人結婚就要回面子了?再說,他也不是一個撒謊的人 --- 」
她不吭聲,他又說:「我這個人輕易不許諾,但只要是我說了的,我一定會做到,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我都會做到,你可以走著瞧。」
「那後來你怎麼去了 J 縣?」
她裝模作樣地整理表格,他拿了張報紙看起來。過了一會,他說:「我今天去幾家醫院打聽了一下,還是覺得市一醫院的婦產科最好,不過聽說他們俏得很,要排隊,過兩天我去找找熟人 --- 」
但這些事也不是完全沒意義的,至少起了烘托作用,像一些臭肉塊,被姜阿姨這根鐵簽子一串,就都湊在一起,臭熏熏的,說明卓越不是個老實人,做人沒原則,一切從個人恩怨出發,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跟這種人在一起,即便不被他整死,也肯定把孩子帶壞了。
他詞窮了,放開她:「你要找人幫忙,你去找吧,算是一報還一報,但是只能用 --- 手 --- 不能用別的 --- 」
「那你以前怎麼說 --- 你不肯嫁你丈夫,你公公就利用職權整你,你們這不是一開頭 --- 就 --- 講好了的嗎?」
她把手抽出來:「那總得有個憑證吧?」
孩子的出生權要緊,她答應了。
不僅如此,她一向覺得做女人很辛苦,很吃虧,不說別的,每個月都要「倒霉」那麼幾天,就給女人平添無數麻煩,不光是人不舒服,還有好多的禁忌,這不能幹,那不能幹,生活上工作上都有很多不方便。女人還有個處|女膜在那裡壞事,她記得在那裡看到過,說人的身體里幾乎每個器官都是有用的,只有盲腸和處|女膜,對身體沒一點用處,搞不好還會壞事。她從她媽媽那一輩聽來的有關生孩子的事,似乎沒一個不說痛得要死的,個個都是雞喊鴨叫,發誓再也不生了,而男人就不用受這些苦。
她也徹底體會到了那種丟掉鑰匙去革命的豪放,這次不是在感情上丟掉一個依賴,而是真正的把生死置之度外。她不知道卓越會怎麼整她,但她把各種稀奇古怪的死法都設想過了,比如正騎著車,就被攔路拴的一根鋼繩絆倒了,摔死;或者正下著樓梯,幾級階梯就坍塌了,跌死;或者半夜被卓越摸進寢室里來,用浸透氯鈁的紗布捂住口鼻,悶死;或者生孩子的時候,被卓越買通的黑心醫生丟在手術台上,產死。
她也算過來人了,也品嘗過性|愛高潮的滋味,從身體的感受來講,那的確是一種別的感受都無法代替的快|感,有人用掏耳朵來比喻那種感受,還有人用撓痒痒來比喻那種感受,但她覺得都不是,沒有什麼感受跟那種感受是一樣的。但她也沒覺得那感覺就值得人們為之冒險犯法,做|愛對她來說,還比不上心心相印的關懷和愛護,如果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在乎她,關心她,愛她,她一定會感到悲傷,但如果僅僅是沒有人給她帶來快|感,她到不覺得有多可怕。
她忍不住了,問:「這個地方 --- 怎麼生孩子?」
她心裏一酸,看來以後就只能沾姚小萍的光了,人家的男朋友就這麼貼心貼肝,而她的呢?真不知道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會遭這樣的報應。
以前很仰望他的時候,她對他做的這一切都很感動,覺得他這麼出色的人,能這樣愛她,真是不簡單。現在知道他的底細了,就發現他這樣做只是因為她好哄,既然別人都知道他的底細,哄不住,那他只好來哄她了。
她不解:「為什麼?」
他似乎已經掌握了她秘密通道的各個開關,知道什麼樣的動作,什麼樣的力度,什麼樣的https://read•99csw•com頻率可以達到什麼樣的效果。很快,她就感覺到快|感的浪頭正在一點一點逼近那個部位,那裡的肌肉有種想收縮的慾望,但她知道還沒到火候,還差一點,如果她現在就讓那裡的肌肉收縮,快|感就會跑掉。她現在得屏住氣,不去想那個地方,等那個浪頭自己衝到那裡,那裡的肌肉會自動開始收縮,那時如果她加一把力,就會把那個浪頭推得很高很高,分成前後兩路向身體的各處蔓延,一股潮水從尾椎骨那裡升起,沿著脊椎往上涌,另一股潮水從她的隱秘處升起,沿著她的秘密通道往裡流,那種感覺是能深入到骨頭裡面去的,沒有哪一種感覺能跟那相比。
「那就下班后再去?」他不等她再次推脫,就接著說,「一起吃頓飯吧,看在孩子的份上 --- 」
她好奇地問:「你以前不是 --- 最反對黃海的嗎?怎麼現在又這麼積極地要把我們湊攏了?」
不管是哪種結果,都不是她所希望的,她堅決制止說:「你別去問黃海,少在他面前丟我的人 --- 少在裏面瞎攪和 --- 」
「為什麼不同?就因為你是男人,我是女人?」
「也是的,骨子裡不老實的男人,你怎麼樣對他,他都是不老實 --- 。那你準備怎麼辦?老躲在這裏?」
卓越又補充說:「劉醫生說了,臨產的時候,可以在學校車隊叫兩次車,送一次,接一次,都是免費的,生產的費用是先自己墊上,再把發票拿回來報銷 --- 」
說是「玩意」,而不是「話語」,更不是「思想」,是因為她此刻腦子很糊塗,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清晰的思維,連組詞成句的能力都沒有,只是一些感覺,可能感覺都算不上,只是潛意識,可能潛意識都算不上,只是一種 --- 玩意,但那是個能決定感情傾向的「玩意」,比如此時她就沒痛斥卓越一頓,然後逃掉,可能在感情上已經將他當成一個「善莫大焉」的好同志了。
「可能是那個姜阿姨 --- 把農村那一套帶到城市裡來了,不過姜阿姨也可能是一片好心,看你現在懷著孩子不方便,就從中幫個忙,反正在她看來,這事跟幫你們做飯沒什麼區別 --- 」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為我的事,反正他 --- 找了個精神方面有問題的女朋友 --- 」
她有點反感地想,其實他還是知道她喜歡他撫摸哪裡的,但他自己對那裡沒興趣,所以他一般不觸及那裡,只在需要討好她的時候,才勉為其難地摸一摸,有點像那些愛做表面工作的幹部,輕易不到貧困地區去,但如果能吸引幾個記者,討好幾個領導,塑造自己的光輝形像,還是會咬著牙,到貧困地區去走一走的。等記者們一走,他老人家就打道回府,再也不去貧困地區了,用個粗俗的比喻,就是「連拉尿都不朝那個方向拉」了。
她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被人算計了,不知道那次樓道偶遇是不是卓越一手策劃的,應該不是,因為卓越不知道他們那時會去那裡,不可能先知先覺地設計好了。但是從他撒謊說鋼廠在抓黃海起,他就是有計劃有步驟的要把她搞到手了。後來他故意很久不理她,又追到火車上去,跟到她家裡去,一步一步地逼著她獻手,獻口,到最後的獻身,連孩子都是他使計讓她懷上的,他自己也承認了。
一句話,卓越講究的是殺人不見血,不見血的目的是洗脫自己的干係,以便逍遙法外。最可恨的就是這種人,最可怕的也是這種人。
她想,你威脅我?我怕你?她昂然道:「你不用威脅我,我早就知道你是一個記恨心很強的人,你不會放過我的,所以我已經把遺書都寫好了。你想幹什麼,你看著辦吧。」說著,她就站了起來,往門外走。
劉醫生還把孕期應該注意的事項交待了一遍,主要是有關夫妻之間的事,比如平時採取什麼避孕方法呀,生產後打算採取什麼避孕方法呀,體外射|精不保險呀,避孕套如何帶才有效啊,等等,還逼著他們買了劉醫生自己編印的一個小冊子,是關於夫妻性生活和避孕的,印刷質量很差,一摸就到處是黑墨,有一幅圖好像被誰的汗手摸過,圖上那男人的性器成了長長的一道黑墨,像三隻腳站在地上。
他走了進來,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說:「還有多久?我等你。」
小田好奇地看了她幾眼,消失不見了,過了一會,又跑回來,氣喘吁吁的:「他是在等你,我問了他的 --- 」
她懶得跟他多說,他總是有很多大道理的,而且他的大道理都是對別人的。她憤憤地想,你這麼為孩子著想,為什麼不為了孩子忍忍你那包膿,而要跟姜阿姨做出那些醜事來?你那時為孩子著想了嗎?
她不好意思地說:「就這段時間沒有 --- 」
她把這麼可怕的結局都想到了,還敢跟卓越對著干,讓她有種勝利感:怎麼樣?我就不怕你,看你拿我怎麼辦 ! 可能這就是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說不上勇敢,只是被迫,就像陳勝吳廣一樣,已經晚了,拚命趕到目的地也是死,造反也是死,說不定造反還可以為自己謀條活路,何樂而不造呢?
「這個我也想到了 --- 」
她相信卓越肯定做得出來:「他肯定會用孩子來懲罰我的,他威脅過我,說如果我傷害了他的孩子 --- 就要我的命 --- 」
「你在這裏住得這麼舒服,就樂不思蜀了,那不等於斷了卓越的一點想頭了嗎?他本來是指望你在這裏住兩天住不下去,自動跑回他那裡去的。這下好了,卓越要把一肚子氣出在我身上了,我也找個時間把遺書寫好吧 --- 」
他的語調很央告,眼神也很乞求,又是為了孩子,她心一軟,就答應了。
他一手放在她脖子下,把她的頭勾上來,吻住她正準備說話的嘴,另一隻手摸摸索索地打開了她的皮帶扣,鬆開了她的褲子拉鏈,從她腰上把手伸進她褲子里。他的手有點冰,她哆嗦起來,但很快就被他按住了要害部位,冷擺子變成了熱擺子。
他呵斥道:「那個老傢伙,你別去丟我的人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 」
她每天早上去上班的時候就做個不能回來的準備,等到每天下午又安全回來了,就感覺佔了生活一個便宜,白撿了一天。她也不關心 D 市晚報上有沒有登載誹謗她的文章,如果有誹謗,總會傳到她耳朵里來的,沒傳來就當它沒有,如果傳來了,那她就不客氣,把他的醜事整個捅出去。
現在她跟姚小萍的關係更上了一層樓,不知道是同病相憐還是志同道合,反正是心有靈犀,心心相印,她完全理解了姚小萍的處境,姚小萍也完全理解了她的處境,或者說姚小萍一直都理解她的處境,但她是到了現在才完全理解姚小萍的處境的。
她不聲不響地退回到樓里,希望他等久了,不耐煩了,自己會走掉。但她剛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小田就跑來告訴她:「喂,下班了,你怎麼還不走?小卓在外面等你呢 --- 」
「沒有。我也沒問他,問了他也不會說真話。不過你們鬧矛盾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你從來沒搬出來過,所以我猜這次 --- 是 --- 有點不同尋常了 --- 肯定是因為他媽媽家那個 --- 保姆的事吧?」
「沒事,都下班了,誰會看見?」
「難道沒人能管 --- 管得住他的嗎?」
吃完面,卓越好像還沒有告辭的意思,坐那裡跟姚小萍聊大天。石燕也不理他,起身去收拾床鋪。收了一會,她對姚小萍說:「我看幾個水瓶都是滿的,我可不可以用兩瓶洗 --- 腳?明天早上我再打來還你 --- 今天好累 --- 我洗洗睡覺了 --- 」
她感嘆說:「事情就是這麼怪,結婚前什麼都沒發現,一結婚什麼都發現了。也許結婚前也不是沒發現,其實發現還是發現了的,只是沒證據。剛剛一結婚,什麼證據都出來了,所有的罪過都得到了證明。你說是不是真有個上帝或者什麼神靈?不然怎麼會安排得這麼巧呢?」
他越這樣,她就越不怕,冷嘲熱諷地說:「別忘了,這是我的辦公室,你有什麼資格叫我滾?」
劉醫生沒理她,似乎很不屑這種愚蠢的問題。卓越幫忙解釋說:「生孩子不是在這裏,這裏只建立檔案,做些檢查,最後生孩子是到市裡的醫院去生。是吧,劉醫生?」
她回答說:「噢,知道了,謝謝你。你先走吧,我 --- 還有點事 --- 」
這是她的「軟肋」,她身上的火炬,最容易點著的地方,每次他撫摸她的乳|房,總是九九藏書讓她興奮莫名,比他直接進攻下面還令她動情。但他平時很少光顧她這一塊,大概是覺得她的乳|房不夠大,提不起他的興趣。他除了最開始的幾次以外,其它情況下都是把她的胸當雞肋的 ---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她也不好意思叫他去撫摸她的乳|房,因為她覺得如果他不喜歡那個地方,她叫他摸也沒意思,他肯定是敷衍了事地摸兩下了事,那她反而沒感覺了。
她差點發作,但他很快將一個手指伸了進去,她「啊」了一聲,就不吭氣了,專心對付體內那種又脹又酸的感覺,羞慚地發現自己其實很貪這一口。他的手指在裏面活動,邊動邊問:「想不想?想不想?你也一樣想吧?還要講狠,躲在外面不回來,你看你的身體多老實,想了就是想了,不撒謊 --- 」
但她從來沒設想過刀砍斧劈的那種死法,不是因為那種死法不浪漫,而是因為她覺得卓越的壞不是暴徒式的壞,而是毒蛇式的壞,都是陰著整人。比如說對姚小萍吧,他不是直接到系裡去告狀,而是拐彎抹角地讓那個趙士光去姚的丈夫那裡告狀;再比如對胡麗英吧,他不是直接打罵胡一頓,而是讓別人到報紙上去誹謗胡。
第二天,石燕專門請了半天假,跟卓越到校醫院去拿「憑證」。她還是上次就業體檢的時候來過校醫院的,印象不是很好。今天來到婦產科,印象更糟糕,哪裡像個婦產科?雖然她不知道婦產科應該是什麼樣的,但總要有些儀器、有些病床、有幾個白大褂們晃來晃去吧?
「這不明擺著的嗎?還用問?當然是我的公公看上了我,把我弄到他學校教書去了嘛 --- 」
他被她噎住了,噎了好一陣,才指著她,恨恨地說:「你不要逼人太甚,我已經認錯了,我也改正了,我已經把身價放到了塵土裡,低到了不能再低的地方,你還要怎麼樣?你面子也要足了,威風也耍盡了,你不要得寸進尺,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一個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我們怎麼不算紅顏呢?不算紅顏的話,這兩個混蛋怎麼會看上我們?」
「不是抬,而是 --- 學校的規定,你也得去醫院做些檢查,你去了就知道了 --- 」
她又打個寒噤:「那 --- 那不能告 --- 告他們嗎?」
「醫院一定要找個好點的,對大人小孩都有好處,這些事你別賭氣,也別逞強,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都應該從大局出發,為孩子著想 --- 」
可能是腦子已經麻木了,石燕現在聽到這些也不覺得有什麼義憤填膺的感覺了,處在姚小萍那個境地,不利用自己的身體也就沒什麼可利用的。她問:「那你們 --- 以前那個深山老林的人 --- 就興 ---- 那種事的?」
她傻站在那裡,怔怔地說:「你不是說 --- 去吃飯的嗎?」
她恨他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但她無力呵斥他,只張開嘴,讓他來吻她,好堵住他的嘴。他吻了下來,她很配合地把舌頭伸給他,讓他吮吸。他又加進去一個指頭,脹得她放開他的嘴,「啊」地長喚一聲。他得意地說:「很舒服吧?想不想我把你送上天?」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也許大家都知道卓越是個什麼樣的人,就她不知道。知道的人都不理睬他,他只好來騙她這個不知底細的人,根本不是愛上了她什麼,而是看中了她好騙。你看他說的,「你胸也不高,屁股也不大」,而且他說話總是一口一個「你們女人」如何如何,既然他這麼瞧不起女人,瞧不起她,他還要來追求她,那肯定就是因為他做賊心虛,知道自己找不到什麼更好的人了。
他在她的要害部位撫摸了一會,發現她沒再抵抗,便抽出放在她脖子下的那條手臂,兩手齊心合力把她的褲子往下拉,邊拉邊說:「褲子別穿得太緊了,當心把孩子憋壞了 ---- 」
姚小萍有時一邊做飯一邊開玩笑:「石,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恩將仇報?用著卓越的煤氣,還支持你跟他離婚。我遲早要遭報應 ---- 」
所以她無法理解卓越為什麼要跟姜阿姨做那種事,在她看來,只能是他意志薄弱,存著嚴重的僥倖心理,只要沒人發現就放縱自己一下。所有知法犯法的人都是存著僥倖心理:我做得這麼隱蔽,怎麼會有人發現呢?只要沒人發現,做做又有什麼大不了的?等到被人發現了,抓住了,他們也不會檢討自己,反而恨那發現他們的人。
她嘲笑說:「一個指標還得兩個人去抬?」
她驚呆了,憤怒地說:「無聊 ! 」
姚小萍安撫性地說:「你別想太複雜了,我的意思是我公公為他兒子看上了我 --- 」
「謝謝你,」她伸出手,「拿來給我吧。」
石燕說:「所以說這事根本不能怪懷孕的女人 --- 」
「其實嚴謹買的那些珍珠項鏈,的確是三塊錢一串的,但我怕這事影響你們的夫妻關係,就讓他撒了個謊,說是五塊錢一串 --- 」
她大吃一驚:「什麼保姆的事?你 --- 聽誰說 --- 了什麼?」
「我還要聽誰說?我自己沒眼睛?那天我就覺得不對頭,結果還真不出我之所料 --- 是不是卓越跟那個什麼阿姨來著?汪阿姨?姜阿姨?是不是他跟那個阿姨 --- 有一腿?」
卓越附在她耳邊說話,弄得她的臉痒痒的,他的兩條長胳膊把她連人帶臂膀一起摟在懷裡,像把她五花大綁了一樣,令她動彈不得。他身上的皮衣散發出一股皮革特有的味道,而他的人散發著一股男人特有的氣息,混合成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氣味,令她眩暈,腿有點抖,頭重腳輕,好像站不住一樣,無力地靠在他身上。
他懊喪地看著她,說:「可能我真的有點不了解你們女性,你們到了這個 ---- 地步 --- 也不覺得 --- 非 --- 達到高潮不可的嗎?也許我還沒把你弄到那個地步?」
「不光是肚子餓了吧?那裡也應該餓了吧?」他說著,手鑽進她衣服下面,但她把棉毛衫扎在褲子裏面,那是她的老習慣,比較保暖。他找來找去找不到衣服的開口處,只好隔著棉毛衫摸她的乳|房。
這話讓她更不開心,看來在姚小萍眼裡,她已經是降了價的人了,以前是黃海配不上她,而現在就成了她配不上黃海了,真是豈有此理 ! 她反駁說:「我不認為我現在就掉了價了,我以前也不認為黃海就配不上我,這世界上也不是只有這麼兩個男人,我也不是非嫁人不可 --- 」
「我不是說 J 縣,我以前不是 J 縣的人 --- 」
「他怎麼啦?是不是為你的事 --- 」
「啊?有這種事?他條件再差也不至於找個瘋子嘛 ! 他幹嘛這麼慌?」姚小萍分析說,「他肯定是想跟你賭氣,你結了婚,他也結個婚給你看 --- 這也太不成熟了 --- 不是害了幾方嗎?」
她覺得這太兒戲了,她跟卓越的問題絕對不是一壇煤氣的問題。
她謙虛說:「我們算什麼紅顏?」
「那就更麻煩了,你也不能把孩子做掉了,不然的話,他真的可能會要你的命 --- 」
她從來沒想過做掉孩子,所以還沒覺得這也是個危險,但姚小萍這樣一提,也令她打了個寒噤:「他會不會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再要我的命?」
她無法體會男人衝動起來究竟有多難熬,是不是不釋放就要爆炸?應該是不會的吧,不然的話,這世界上不知道該有多少人早就爆炸了。如果男孩都是中學左右「開知識」的,那離他們結婚的那一天還遠得很,也沒見幾個爆炸的嘛?
「那應該怪黃海,不是為了找他,我們怎麼會去我那個親戚那裡?」
姚小萍說:「哼,我們就用這個來考驗他,如果他一直幫我們搞煤氣,你就跟他和好,不然的話 --- 」
他順勢吻在她脖子上,兩手交叉在她胸前,不老實地活動起來,雖然隔著毛衣和外衣,她也能感受到他手的熱度和力度,只覺血液迅速奔涌,她動用殘存的一點理智,低聲說:「你幹什麼呀,當心被人看見 --- 」
石燕完全想不出怎麼還會有和好的可能,便乾脆地說:「我不會告訴他的 --- 」
「肯定不是個個 男人都這樣,只怪我們兩個運氣不好,遇到這種畜牲 --- 我沒說你卓越是畜牲啊,我說的是我家那個畜牲 --- 我就是那樣遷就他,伺候他,他還是在外面尋花問柳 --- 」
嚴謹像按時上崗的哨兵,每到下午五點左右就過來了,幫忙打開水打熱水,石九-九-藏-書燕什麼都不用做,有時幫忙擇擇菜而已。晚飯都是三個人一起吃,吃完之後姚小萍打發嚴謹去洗碗,收拾停當了,姚就跟嚴謹出去散步,散到哪裡去,做了什麼,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姚小萍只要出去散步,都是很晚才回來。
「是一開頭就講好了的,但是我從來就沒喜歡過我的丈夫,我只想利用他到縣中去教書 --- 」
她雖然不喜歡他這個「憋」字,但因為是在說孩子的事,她還是順從地「嗯」了一聲。他把她的褲子褪到膝蓋那裡,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滑稽,「飢不擇食」,「急不可耐」,「野合」,「苟合」,「偷情」等一系列壞字眼全跑到她腦子裡來了。她使勁閉上眼睛,怕看到他拉開褲子拉鏈,讓那東西露出來的情景。他不管是衣冠楚楚,還是全身赤|裸,她都是愛看的,覺得有種貫穿一氣的美。但他拉開拉鏈,露出那個東西的樣子,就把他搞得不倫不類,很難看,很滑稽,讓她想起那天他被「捉姦」時的醜陋。
「哎,那就怪姜阿姨了,既然卓越那時還小,當然不知好歹。只能說姜阿姨太愚昧了,好心的愚人,害了你們家卓越。不過現在你這麼鬧了一下,他們肯定不敢了 --- 」姚小萍好奇地問,「是不是你因為懷孕不肯跟他 --- 那個?」
有時姚小萍又說:「我把你在這裏的生活搞這麼舒服,等於是在給自己挖墳坑 --- 」
她打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身後傳來他砸破什麼的聲音。
她冷冷地說:「我想,但我不會想到連臉都不要的地步。我還以為你真的知錯了,原來你只不過是想方設法替自己辯護。你以為你了解女性,其實你並不了解。你就等著我來求你吧 --- 」她說著站起身,整理衣褲。
小田又消失了,這回沒再跑回來,但卓越很快就上來了,站在她辦公室外,敲了敲開著的門。
她裝做剛知道的樣子,抬起頭,抱歉說:「對不起,今天不能跟你去吃飯,我還有點事沒弄完,等著要的 --- 」
劉醫生一邊用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跟卓越講話上,一邊用百分之十的注意力為石燕做了一些很應付差事的檢查,量量身高體重啊,查查血壓呀,誰都會幹的那種,最專業的檢查就是讓她躺到床上,在她肚子上摸了幾把,花的時間比她扭扭捏捏解褲帶的時間還短。
「誰說的?」
他威脅說:「我給你機會你不用,到時候可別後悔,等你來求我收留你的那一天,我是不會動菩薩心腸的 --- 」
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把他推開,但她的雙臂軟得沒有一點勁,她的身體彷彿是久旱的農田遇到了一場春雨一樣,每個毛孔都張開了,準備接受一場透徹的滋潤。
她越想越煩,決定今天不去赴宴了,免得繼續丟那個丑。五點還差一刻的時候,她就跟著一些溜號的人往樓房外面走,想趁卓越到來之前溜掉。她平時是不敢這樣溜號的,雖然不少人都是提前十五到二十分鐘下班,但她是新來的,有點不敢放肆。今天也顧不上了,溜了就溜了吧,免得被卓越撞上,死纏著她去上餐館。
她沒好氣地說:「那就算是我的錯吧,但我改正了,我搬出來了,不在你面前晃來晃去了,你還要我怎麼樣呢?」
姚小萍嗔怪地說:「怎麼說這麼見外的話? 那兩個水瓶本來就是你的,你儘管用,也不用打了還我,以後打水的事就包在嚴謹身上了,他每天下午都會過來幫我們打水的 --- 」
他好像猜出了她的心思一樣,放下報紙,望著她,很誠懇地說:「燕兒,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孩子,我是個意志薄弱的人,放縱了自己的 --- 慾望,但是我並不是個 --- 下流的人,我知道錯了,也在改正,你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以前我們那裡 --- 這種事普通得很 --- 那些家裡窮的 --- 兒子娶不起媳婦的 --- 他們的媽呀姐妹呀 --- 就這樣幫他們的 --- 有的死了老婆的 --- 他們的女兒也這樣幫他們 --- 不算什麼 --- 總比亂|倫好 --- 」
姚小萍一面安慰她,說也許事情不會發展到那個地步,一面又拍胸說:「如果你真的遭遇不測,我肯定不會放過姓卓的 --- 」
「他說沒說是什麼矛盾?」
「那你們 L 鎮是這樣的?」
「我拖著一個孩子還冒充黃花閨女?」
也許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恩愛與夫妻,常常是二者不可得兼。
她沒理他,但心裏發誓:你再說一句,我就走掉。
這件黑皮衣,她只在掛衣櫃里看見過,但從來沒見他穿過,好像還有很多衣服都沒見他穿過,可能是因為他們幾乎沒約會過,一上來就同居了,每天她去上班的時候,他都還在睡覺,等到她下班回來,他早就上完課回家了,她看見的他,都是穿得很家居的,天熱的時候就是一條短褲,背心都懶得穿,天涼了,就穿著棉毛衫棉毛褲,沒有個形狀。
她發現自己這麼快就糊裡糊塗成了他的同謀,沒反對他的進攻,只擔心被人看見,實在很令她瞧不起自己,她掙脫著說:「放開我 --- 」
他咆哮道:「你這個給臉不要的賤女人,滾 ! 」
「要不要我幫你去試探他一下?就告訴他你快離婚了,如果他聽說了你快離婚的消息,還堅持說他有女朋友,那就真的是有女朋友了。如果他那個女朋友只是個幌子,那他聽說你快離婚了,肯定就會改口說他沒女朋友了 --- 」
姚小萍苦笑一下:「我是一片好心,怕你們兩個人錯過了,既然你覺得我是在瞎攪和,那我就不管你們的閑事了 --- 」
「也不光我們那裡,」姚小萍不以為然地說,「太窮了嘛,娶不起媳婦,又有那個生理要求,那怎麼辦?什麼花樣都有,跟畜牲乾的都有,只要是母的,那些人都可以上 --- 」
「那是懷孕晚期嘛,我前面不照樣跟他做嗎?到了晚期,我怕他在外面尋花問柳,我都想方設法幫他出火的 --- 」
她覺得這樣做好像不地道一樣,如果黃海並不愛她,那他肯定會瞧不起她:如果你喜歡我,早八百年幹什麼去了?等到跟卓越過不下去了,你才想到我頭上來,我又不是撿破爛的,你一邊玩去吧。如果黃海真的是喜歡她的,那他聽說她快離婚了,肯定會把那個瘋女人丟了,那不等於逼死那個瘋女人嗎?
但師院的這個婦產科,小得局促,迎門就是一個磅秤,像「洞洞拐」那邊農民用來稱豬的那種,旁邊是一個很簡陋的量身高的玩意,比根竹竿子高明不了多少,有張鋪著白墊單的床,看上去臟不拉嘰的。整個婦產科就看見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自稱劉醫生,但給人感覺連護士都不如,完全是姜阿姨那個級別的,就差穿一雙白膠底黑布鞋了。
她也很吃驚:「難道可以不要這個孩子?這不是一條命嗎?」
她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想起「洞洞拐」那邊以前也看到過很多痴獃兒,但那都是那裡農民的小孩,「洞洞拐」的工人裏面有痴獃兒的還是不多的。她那時以為是鄉下農民人傻,所以生的痴獃兒就多。現在想來,應該也是近親通婚的結果了。想到這些,她覺得可以理解鄉下那些人了,但她不能理解卓越,不能原諒卓越,她憤然說:「鄉下人是因為窮,但卓越呢?他也窮得娶不起媳婦嗎?」
有那麼一刻,她差點走上前去,讓他把她攬進懷裡。但她沒法忘記親眼看見的那一幕,眼前這個英俊瀟洒的男人一下變成了那個狼狽不堪地往褲子里塞那玩意的醜陋形像,她不由自主地往他那個地方望了一眼,當然是在褲子里藏得好好的,但她仍然覺得自己看見了那個軟縮的傢伙。
「我一點也不無聊,不過是在說一個事實,一個你不願意看到的事實。你敢說你現在不想一步衝上那個高峰嗎?」
「此一時,彼一時嘛。那時是既不了解黃海,又不了解卓越,覺得他們一個外在不美,一個內在不美,所以我是兩個都不贊成。但現在不同了嘛,可以說是既了解了黃海,又了解了卓越,那我就贊成黃海了。以前我是覺得黃海配不上你,但你現在也不是從前那個你了,你結過婚,有過孩子,難道你還能像以前做姑娘的時候那麼心高氣傲?」
遇到卓越之前她活了二十幾年,從來沒有過性|愛,更別說高潮了,她不也活得挺好的嗎?高潮這事,你要比作人蔘燕窩都行,吃了大補,益壽延年,但人的一生中如果沒有吃過人蔘燕窩,不也活得好好的嗎?卓越說女人品嘗三次高潮就會上癮,她已經品嘗了不止三次了,她怎麼沒上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