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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至死不渝(23)

艾米:至死不渝(23)

「那就看他在公安局有沒有熟人了,如果有,他就能辦到護照,只要有了護照,我估計他簽證是沒問題的,聽說越是在國內受迫害的人,越好籤證 --- 」
「為什麼?」
「就怕等他媽媽一垮,他們又把 M 縣那事揪出來說 --- 」
她聽到這個「匯合」,想起那兩塊鴛鴦石,埋怨說:「你讓黃伯伯他們把石頭帶給我,把我嚇一跳 --- 老在揣摩你帶這個石頭給我的用意 --- 」
「但如果你不出國又怎麼把小付辦出去呢?她的精神世界不是建立在出國去與高明匯合這個夢想上的嗎?如果她老是出不了國,她的夢幻世界還能存在多久?你答應她的事,卻不辦到,那不是太 --- 說不過去了嗎?」
她怕他太累 ,又偽裝高潮。他還是那麼好哄,又被她拋磚引玉了。但她被他燃燒起來的火焰還沒熄滅,聚集在體內有點難受。她無聲地拉起他的手,委婉地引導他的手指進入她的身體。雖然是贗品,名聲沒有正品大,但用起來並不比正品差。就她的身體來說,她好像對贗品反應更靈敏,可能是因為贗品的運動不僅限於進進出出,而且能屈能伸,還可以向四面施加壓力,說明贗品流行的秘訣在於「模仿正品,超越正品」。
黃海更正說:「那就把我的話改成『只看見我愛的人,和他們同情關心的人,和他們同情關心的人同情關心的人 ---- 」他突然說,「我把你的奶回掉了 ,我再來把它吸出來吧 --- 」
「他們有沒有可能在背後 --- 去揭發?」
她也擔心起來,覺得那些人把姜阿姨的事告訴喬阿姨就是這麼個用心,就是要把喬阿姨整垮,然後他們可以把 M 縣那些人買通了,出具假證詞,把卓越徹底整倒,丟監獄里去,判個十年八年的。她問:「那 --- 怎麼辦?」
她也願意這樣想,而且覺得出國的事還遙遠得很,現在還沒開學,就把她忙得要命,等開學了,又要備課上課又要帶孩子,哪裡有時間複習考託福 GRE ?這些沒邊際的事,最好還是別唱得太早了,也別急得太早了,等到託福 GRE 考過了,再來考慮這些事都不算遲。
「但是你 --- 對『五花肉』那事不是 --- 挺上心的嗎?」
這話不知怎麼被傳了出去,結果她調動沒搞成,還成了桃色新聞的主角,好些人發現靖兒長得很像校長。
時間就在桃色和不桃色的日子里如箭如梭,平時她只能見縫插針抽時間看點書,但縫不多,針也插得稀稀拉拉,到了暑假才能密集性地插針,因為暑假她回「洞洞拐」父母那邊,白天姚媽媽幫忙帶孩子,晚上父母幫忙帶孩子,她可以集中精力啃幾天書。
他一遍愛撫那兩個寶貝,一邊對她說:「你知道是什麼讓我撿回這條命的?就是它們 ! 那時受傷的人很多,全靠熱心的市民幫忙往醫院送,用自行車馱的,用板車拉的,用門板抬的,背的抱的,都有。我算比較輕的了,就自己想辦法往醫院挪。那段路,是我一生中走過的最長一段路。最後那一截,我實在是挪不動了,渾身發冷,口發乾,頭髮暈,喘不過氣來,只想躺在地上休息一下。但我知道停下就是死路一條,而我不能死,如果我死了,你肯定會著急上火,把奶搞沒了 --- 那孩子吃什麼 --- 」
兩個人一陣唉聲嘆氣,黃海說:「也許我把事情想得太可怕了,現在的人覺悟應該比文革那陣高多了,對政治上的事看得比較穿了,沒多少人願意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何必呢?世界翻來翻去,靠整人得意一陣,過不了多久又被人整,不如呆一邊旁觀 --- 。我這次的事,就是一個例子,我們實驗室的人,誰都知道我那天肯定不是跟小付回家,但我們在政治學習上那樣講,也沒誰出來戳破我們的謊言 --- 」
她的高峰期還沒消退,積攢了大半年的潮水正一撥一撥地湧來。他還在攻城,她的下一撥潮水就又到了,緊緊一夾,把他堵在城外。
「我怎麼幫?」
「可我 --- 怎麼知道你是那個意思呢?我以為你說你 --- 不想再保留這塊石頭了 --- 那不就是 --- 你不想跟我匯合了嗎?」
「我們?我們永遠都是我們,不論我們在哪裡,跟誰在一起,我們的心都是在一起的 --- 我相信出國之後一切都會有轉機的 --- 就怕我出不了國 --- 」
哪知黃海的簽證被拒了,而她卻一簽就過,使她想起以前讀中學時的一件事,有次運動會上,一個陪跑的人一直跟在中間跑著,到了最後衝刺階段,突然一下加大馬力,跑到了最前面,把整個運動會上的人都驚呆了,那個人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她的感覺就跟那個陪跑的人有點像,前面一直都是前後不著邊的瞎跑,不知道怎麼突九*九*藏*書然一下,就跑到別人前面去了,把本來屬於別人的榮譽給搶跑了。
「我?我出國還不知道是哪天哪月的事,還不知道出不出得去,就算我出得了國,恐怕也來不及了 --- 」
「是挺上心,但在我眼裡,『五花肉』就是『五花肉』,她不是國家,也不是民族,她只是一個 --- 可憐的女人。我以為自己能幫到她,所以我想查清那件事,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又怎麼知道 D 市煤礦工人的生活那麼糟糕呢?我不到 D 市來又怎麼知道『五花肉』的悲慘故事呢?既然知道了,那當然是能幫忙就儘力幫忙了,因為她是我愛的人愛的人 --- 」
很奇怪的是,她平時複習託福聽力總是聽不清,聽清了也記不住,但這次考試她卻記住了好些個對話,有段短文幾乎全部記下來了。她下來跟黃海對照,把黃海佩服得一塌糊塗,叫她就把自己記得的東西寫下來,印成複習材料,肯定可以賣錢。
「不是那個意義上的愛,是更廣泛意義上的愛。你那時不是也很想幫她的嗎?」
他不好意思地問:「我是不是 ---- 像個 ---- 老頭子?」
複習了兩個暑假之後,她在黃海的鼓動下報了那年下半年的託福 GRE 考試,黃海也報了那次的考試。她聽別人說託福 GRE 考試的計分都有點像排名次一樣,不光看你能得多少分,還要看其它考生能得多少分。如果跟你一起考的人碰巧都很強,那你的最後得分就相應要低一些;如果總體水平都低,你的最後分數就相應高一些。既然黃海也報名參加同一次考試,她就完全把自己當陪跑了,因為她覺得她沒複習好,是黃海老在那裡鼓動她,還把報名費都寄來了,她才報的名,沒做很大指望,權當是練兵,也算是去為黃海襯個底,確保黃海至少不是那次考試的最後一名。
「小付?」他不解,「她怎麼啦?」
他有點黯然地說:「我哪裡敢 --- 直接寫在信里?我們兩個 --- 都不是自由身 --- 我們這事在父母眼裡就是 --- 不道德的行為 --- 搞不好信和石頭都被我爹媽沒收了,或者被你爹媽沒收了,那就糟糕了。對不起,我想得不周到,讓你 --- 誤會了 --- 」
「看他能不能進 E 大的體育系,如果不能的話 --- 那也只好進附中了 --- 」
她不知道他這一走,又要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心裏有點發梗。他好像察覺了什麼,突然說:「我調到 D 市來吧 --- 」
他聲明說:「我沒說不報啊,但是報答的方式不是只有 --- 以身相許一種嘛,而且也沒誰稀罕我以身相許。他們當時說的『沒有任何附加條件』,主要是規範我的。小付她 --- 有她的世界 --- 她可能還活在 --- 從前那個世界里 --- 可能她的世界從她的男朋友高明出國那天起就凍結了 --- 關閉了 --- 而她沒來得及從裏面走出來 ---- 可能她本身就不願走出來 --- 」
「你能 --- 吸出來?」
他哽咽著說:「辭不掉啊 --- 我也想辭掉 --- 但是問題沒弄清楚 --- 你走掉他們會說你畏罪潛逃 --- 中國是他們的天下 --- 我走到哪裡 --- 他們想整我都可以找到辦法 --- 」
她跟黃海都向同樣的學校遞交了申請,因為不是同一個專業,所以不怕造成內部競爭。可惜錄取的時候,他們沒能被同一所學校錄取,只能選了兩個離得最近的學校,中間隔著幾百英里。兩人都開始做黃梁美夢,以為馬上就可以在海外相聚,至少在各自的配偶出來探親之前,兩個人可以自由自在地度過一段難得的時光。
「可是嚴謹呢?他也調 --- 到 E 大附中去?」
後來石燕跟姚小萍講起辦出國的事,姚小萍說:「你真的是運氣啊,現在很多大學都制定了控制出國的政策,有的學校師更邪門,規定凡是家裡有人在海外滯留不歸的,一律不準參加託福 GRE 考試 --- 如果我們師院有這一條,我就別想出國了,因為我弟弟在國外 --- 」
「那不是因為你在 D 市嗎?」
「不知道,也許只有你能幫他 --- 」
「你調這裏來,她 --- 不難過?」
「想跟你們在一起 ---- 」
黃海說:「這怎麼是把別人的榮譽搶跑了呢?這說明你一直都被埋沒了,我們的高考制度沒有發現你這個真正的人才,被美國考試製度給發現了。一塊金子,被埋在 D 市這麼些年,現在終於得見天日,絕對沒理由放棄。」
「不像,我喜歡這樣 --- 」她的確喜歡他那種慢慢的輕輕的運動,很甜蜜,像在吟誦一首抒情詩歌,而太劇烈的撞擊,九-九-藏-書就像從大喇叭里喊口號一樣,震耳欲聾,幾下就把人搞麻木了,搞不好還留下永久性傷害。
她提議說:「如果你那邊連考試都報不上名,那等我辦好出國了,先把你辦出去吧。」
「你說得對,現在就看姓溫的什麼時候下台了,只要他一天不下台,卓老師可能就沒好日子過 --- 你說別人不知道你跟他的 --- 夫妻關係 --- 這個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 」
「別人不知道你跟他的夫妻關係,你就不會受到牽連,應該可以辦出國的事,等到辦成了,再利用你們的夫妻關係把他辦出國去 --- 」
她正在想著「身同路人」和「心同路人」的事,以為他在問卓越對他們未來的態度,便回答說:「他?他自己主動提出 --- 不再聯繫了 --- 為了孩子著想 --- 」
「是嗎?這也搞株連九族?」
他急得直叫「等等我 ! 等等我 ! 」
她發現他們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如果呆在國內,可能就永遠不能獲得自由身;但如果辦出國去,至少黃海得把小付帶上,她也不忍心丟下卓越在國內受苦,可能最終兩人都把自己的配偶帶出國去,還是恢復不了自由身,前途真是一片黑暗。兩個人唯有對著那對鴛鴦石,海誓山盟又海誓山盟,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時間和運氣之上。
「什麼樣的?」
「他願意,他說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就行 --- 教中學教大學不是一回事?」
「不過他也不是因為那事倒霉的,主要還是一些他 --- 個人的問題 --- 」
這個「鋸成兩半」的比喻,石燕還是頭次聽說,但她覺得很貼切,就是那麼一種感覺。這兩個被鋸開的一半,對他們來說,最難受的還不一定是鋸齒嚙咬身體的痛苦,而是不知道另一半究竟怎麼樣的痛苦。也許兩半在一起,生活中也有很多苦難,但因為能看見另一半,能聽見另一半,能觸摸到另一半,那些苦難就是外在的苦難,而不是兩人之間的苦難。當兩個人可以共同經受的時候,外在的苦難就減輕了一半。
她一直記著自己那個一箭雙鵰的計劃,就是要把卓越辦出國去,要跟黃海在國外匯合,她不知道這一箭能不能射下兩隻雕來,但她知道不辦出國去,那就肯定一雕也不雕,所以她總想早日考託福 GRE ,早點辦出國,但客觀情況又是那麼不允許,搞得她人無寧日,休息也休息得不安心,學習也學習得不安心,幹什麼都好像後面有鬼追著一樣,只想快快快 !
考完之後,她一直在後悔不該參加這次考試,靠她一個人的力量,能把黃海頂多高?現在留下了一個恥辱的記號,以後無論她考多好,學校都不會把她當回事了。
姚媽媽很能幹,也很盡心,但白天帶一天孩子,也累得無法,眼巴巴地盼著她晚上能接過手去。只要她一回家,姚媽媽就寧可做飯,也不想再帶孩子。她自己周末也帶過整天,知道那個勞動強度,所以很體諒姚媽媽,每天中午和晚上一回到家就把孩子接過去。
「其實卓越的事也不是 --- 群眾揭發的,像嚴謹他們 --- 都是很維護他的 --- 」
她白天在學校跟那幫調皮搗蛋的學生們鬥智斗勇一整天,回到家又要帶孩子,也是累得夠嗆,到了晚上,就一心盼著孩子早點睡覺。等孩子睡了,她有時也把外語單詞什麼的拿出來,想背幾個,但只要一翻開書,上下眼皮就打架,強撐著也沒用,只好作罷。但睡夢裡都不得安生,滿眼是英語單詞飛來飛去,大多數是拼錯了的英語單詞,有時白天好不容易記了幾個單詞,到了睡夢裡卻全被改成錯的了。
「可能別人比較相信 --- 小付吧?她那樣的情況,說的話應該是 --- 真實可信的 --- 」
「現在 A 大對出國卡得很嚴,聽說考託福 GRE 什麼的,申請都要拿到校長會議上去審批,以前是各院系就可以審批,說明現在收緊了,我能不能報上名都還成問題。估計師院那邊也有類似規定,所以你很幸運,及時從師院調出來了 --- 」
「我也說不清,就像是一個人被鋸成了兩半一樣,一半總是在牽挂另一半,即使知道另一半沒事,活得好好的,但還是牽挂,一定要親眼看見了,親手摸到了,才能放下心來 --- 」
「也有可能,不過到目前為止我還沒遇上麻煩 --- 」
兩人沉默了一陣,黃海問:「卓老師 --- 他怎麼樣?」
她也很傷感:「他的確不是一個動手能力很強的人,以前裝卸個煤氣灶什麼的,都搞得滿身油污,手也搞傷了,現在去干那活,心情又不好 ---- 肯定是度日如年。姚小萍說他弄得滿手滿臉都是黑乎乎的 --- 」
「你快開門呀 ! 」
「那是老皇曆了,現在科學技術日新月異 --- 」read.99csw.com
「姓溫的倒台可能也就是沒人再繼續迫害卓老師了,但徹底平反 --- 我的感覺是 --- 很難 --- 這不象以前反右文革什麼的 --- 在黨眼裡 ---- 那都只是個 ---- 適度不適度的問題 --- 現在這個問題 --- 」
她不答話,只緊緊吻住他。他練了一陣「單舌獨指」神功,終於把她送上高峰,她鬆開他的嘴,呻|吟著,綳直了雙腿。他彷彿被她激發,爆發了獅虎神威,說聲:「我來了。」一翻身佔據了有利地形,直襲軍事要地。
她覺得姚小萍的擔心有道理,但如果她有那個能力卻不把卓越辦出去,她又覺得於心不忍:「我就是覺得他呆在國內 --- 挺可憐的 --- 」
她想到這個前景,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不由得問:「我們兩個人這樣 --- 你把小付辦出去 --- 我把卓越辦出去 --- 那我們自己呢?」
她想到過調回「洞洞拐」那邊去,那樣的話,晚上就有好幾個人幫忙帶孩子,興許可以讓她有時間複習應考。她厚著臉皮跟校長提了一下調動的事,校長沒把三年合同搬出來,只抱怨說:「我最討厭知恩不報的人了,你別忘了我當初是在什麼情況下收留你的,沒有我,就沒有你的孩子 ! 」
「你太謙虛了,你其實是很 --- 關心國家民族的,不然你怎麼會到 D 市煤礦來搞社會調查?」
「把他辦出國去?」
「也許我可以幫你。」她把黃海的計劃說了一下,但沒提黃海的名字。
「就是啊,他們覺得這樣可以迫使那些滯留海外的人回國 --- 」
「有可能,但那些知道我和小付平時關係如何,特別是平時我們住哪裡的人,肯定都不會相信。」
「除非姓溫的倒台 --- 」
她雖然不可能像小付一樣,活在一個沒有「外人」的內心世界里,但她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她擔心地說:「但是你調到這裏來 --- 是不是就 --- 不那麼容易出國了呢?」
「其實我覺得她活得很幸福,很充實,每分每秒都有一個人供她挂念,供她回憶,供她希望憧憬 --- 。我們覺得她可憐,是從外人的角度來說的,是因為她的那個世界不是我們這個現實的世界。但哪個世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覺得幸福就好。在她的世界里,她愛過,也被愛過,她還在愛,也還在被愛,她的那份愛情從來就沒有中斷過,以後也永遠不會中斷,那不是很幸福的事嗎?人只要自己覺得自己幸福,那就是幸福,常人受到外界影響,一定要別人承認他幸福才覺得幸福,但小付有她自己的世界,不受外人影響,外人就沒必要一定要喚醒她,把外界的觀點灌輸給他們 ---- 」
她把卓越的情況說了一下,講到喬阿姨的現狀,兩人都沉默了。最後他感慨說:「我真的很難想像他在 --- 印刷廠幹活的情景 --- 倒不是說那活有多麼 --- 低下 --- 而是這種 --- 懲罰方式 --- 本身帶有的 --- 侮辱意義 --- 」
「他現在 --- 處境不大好吧?」
她就這樣誤打誤撞地來到了美國。到了美國連東南西北都沒搞清楚,她就開始打聽辦探親的事。打聽的結果,是她的兒子和卓越可以探親,而黃海的確是八杆子都打不著。
「調到這裏來了,跟你在一起了,還管什麼出國不出國?」
「用意?用意不就是『海枯石爛,至死不渝』嗎?」
她覺得從師院調到 E 大去好像有點天方夜譚,從 E 大調師院倒還有點可能。但姚小萍似乎很樂觀:「我正在跟 E 大附中聯繫,他們對我很感興趣 --- 」
「但是我跟鋼廠子弟中學有三年合同 --- 」
他是個好學生,悟性挺高,學得很快,很快就知道她哪塊該擦,哪塊該壓,哪塊該又擦又壓。她情不自禁地哼嘰扭動,而他則驚異於自己迅速練就的一指神功:「這樣 --- 也行?那怎麼還有為 --- 陽萎離婚的人?」
她叫他:「你快進來呀 ! 」
「但我以為那石頭是應該一人帶一塊的,你把你那塊帶給我,又不寫幾句話說明一下,搞得我胡思亂想 --- 」
她屏住呼吸,抵擋著潮水的襲來,裡應外合引導他入了城,他剛動了幾下,她的下一撥潮水又到了。她愉快地呻|吟著,上面緊緊抱住他,下面緊緊咬住他。他停下,堅挺在那裡感受她的極樂,開心地說:「好啊,原來你以前是在騙我 ! 」
考試成績出來之後,她驚訝地發現她跟黃海都考得不錯,高居魁首,身下壓著一大幫人,她的託福成績比黃海還高, GRE 跟黃海基本持平,真把她搞糊塗了,如果說託福 GRE 好考吧,又有那麼多人考在她後面;如果說託福 GRE 不好考吧,又九-九-藏-書被她一下考過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根筋轉對了,只能說運氣太好了。
「為什麼你出不了?」
「真可憐 --- 」
「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出國?」
好不容易把孩子給哄睡著了,石燕趕緊去沖個澡,上床睡覺。她鑽到黃海懷裡,兩人不顧天熱,緊緊摟在一起。他感慨道:「終於匯合了 --- 」
兩場考試下來,她把自己徹底考暈了,差點摸不到出考場的路,恍惚之中聽有人說自己沒考好,所以沒寫名字和考號,那樣就不會留下恥辱的記錄,因為一個人前前後後的託福 GRE 成績都是一古腦寄到你報名的學校去的。她好生後悔,早知道是這樣,她也不該寫名字和考號的,但她傻乎乎地都寫上了,這不留下恥辱的記錄了?美國學校又不知道她是來陪跑的,這可怎麼辦?
她被他吸得春潮泛濫,伸手去探索他,發現他還是不那麼硬,但她濕得厲害,所以沒費多大勁就把他安排進了她的城。他的人弱弱的,動作緩緩的,不時停下喘氣。她很心疼他,怕他累了,想提出不做了,但又怕他想做,從卓越的例子來看,男人應該是最恨中途被打斷的,一旦起了那個心,哪怕做完就會死也要做到底。
他笑了笑說:「你憑什麼辦我出去?我們不是夫妻,總不能辦同學探親吧 --- 」
開學之後,石燕就徹底明白拖著一個孩子、乾著一份教書工作、還想考託福 GRE 意味著什麼了 --- 那就意味著白日做夢,而且是餓著肚子做山珍海味的夢。
「但是現在不同了嘛,她這次幫了你這麼大的忙,為你做證,她爸爸又 --- 把你從醫院接到他家養傷 --- 沒有他們 --- 你今天可能就不會在這裏了 --- 這樣的恩情你能不報?」
她覺得他說得有理,是她自己太緊張他,忘了鴛鴦石傳說的這一部分,但她強詞奪理,嬌嗔說:「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做這麼 --- 傻的事?幹嘛不把那兩句話直接寫在信里呢?石頭上是有,但是你再寫一遍,難道我還會嫌多麼?」
「沒問題,從準備託福 GRE 考試,到真的辦成出國,也許真得要這麼久 --- 」
「你說『五花肉』是我愛的人?」
黃海曾幫她向無數個學校發信要報名資料,她已經連續兩年收到大量海外來信了, D 市的郵遞員一般不送信到家,只送到單位,所以她在學校很有名氣,老師學生都知道她有很多海外關係,很富的那種,都是大包大包地寄東西給她,聽說一封信的郵資就夠一個中國人吃一個月,而鼓囊囊的信封裏面裝了多少美元,那只有天知道。
報名要單位證明,她對校長撒謊說這是考核教師的一種考試,大城市早就興這玩意了,一個學校越多的老師有這個證書,說明這個學校水平越高。校長只打聽了一下她是不是想讓學校為她出報名費,她趕快說「不是」。校長不再多問,給她開了證明,大概覺得既然有人吃了飯無事干要拿考試混時間,那就讓她去考吧,反正學校除了一張破紙,什麼都沒花銷。
姚小萍安慰她說:「你別為他擔心了,等過了這一段,他可以調動個工作,或者辭職了跑到別處去做個體戶 --- 不會永遠受那個姓溫的欺負的 --- 」
「她為什麼難過?我們一開始就講好了的,就是把她辦出國去,沒別的附加條件 --- 」
「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這麼想?那石頭是鴛鴦石,就是說它們已經匯合了,再怎麼樣都不會分離了,哪怕它們被分開到天涯海角,它們都是一對鴛鴦石。一日鴛鴦石,終生鴛鴦石,整個傳說,我最喜歡這一點 --- 」
「這真是太 --- 過分了 --- 那你 --- 還想不想辦出國?」
她覺得如果辦卓越出國就是為了這,那她寧願不辦,誰說她孤家寡人?她不是還有兒子嗎?有了兒子,她永遠都不會孤家寡人了。她把自己的意思說了,姚小萍又改了主意:「如果你不想跟卓越在一起的話,那你辦他出國幹什麼?一旦你把他辦出去了,你就別想擺脫他了。現在他自己提出斷絕關係,這麼好的機會你不抓住,想等到辦出國之後再來斷絕關係,那不是 --- 與虎謀皮?」
「是很想幫她,因為她太 -- 可憐了 --- 」
「但你不是說你 --- 那種很難 --- 整容嗎?」
「不用說明呀,石頭上不是寫著 --- 我的心裡話嗎?」
他驕傲地說:「上次不是我吸出來的嗎?」
她聽他的口氣,好像她已經出國了一樣,不僅好奇地問:「但是他這樣的情況,國內又怎麼會 --- 放他走呢?」
她把她的感覺告訴他,他很喜歡她的比喻,從那以後,凡是他輕抽淺送的時候,就說是在「吟詩」,大刀闊斧之前就宣布一聲「大喇叭來了」。
「那 --- 小付呢九_九_藏_書?」
「那我們想辦法出國去吧,他們管不到國外 --- 」
「我現在也不特別想了,主要是嚴謹,他一個學體育的,出國能幹什麼?如果出去之後他混得不好,靠我一個人支撐,那也是很辛苦的。我們想調到 E 大去,離開 D 市,這樣 --- 麻煩比較少 --- 」
「這事還小嗎?你可能把我當英雄當熱血青年了,但我不是,我是個目光狹窄的人,看不到國家民族那麼高遠的地方,我不知道國家具體是在那裡,民族具體又在哪裡,每個黨每個派甚至每個個人都說自己代表國家,代表民族,但他們之間你爭我奪,勢不兩立,那究竟哪黨哪派代表的才是真正的國家和民族呢?所以我乾脆不去看那麼遠,看也是看不見的,我只看見我愛的人,和他們愛的人,和他們愛的人愛的人,我的目力有限,最多看到三層遠 --- 」
沒想到剛過了幾天,就聽到卓越受傷的消息,他的手被什麼機器軋傷了,丟了一個手指頭,還有另兩個受了傷。她得到消息就跑去看他,見他手上纏著白紗布,臉色也很蒼白,神情很沮喪,看到她來了,他伸出那隻完好的手來抱孩子,孩子居然乖巧地沒哭。他就一隻手抱著孩子,用另一條臂膀扶住,看著孩子流淚。
「不知道這事有沒有出頭的一天 --- 」
他熱淚盈眶地看著她,難以置信:「你 --- 願意這樣 --- 幫我?」見她點頭肯定,他動情地說,「燕兒,不管你能不能幫到我,就你這句話,就可以支撐我 --- 活下去了 --- 我 --- 一輩子都不會 --- 忘記你對我的好 --- 」
他自知理虧,辯解說:「反正是搞自費留學,在哪裡不都一樣嗎?都是憑考試 --- 」
「他願意?」
她撒嬌說:「就是你,害我的奶都回掉了,我要你賠 --- 」她把胸朝他挺一挺,他一手握住一個,她癱軟在他懷裡。
她給黃海打電話,黃海安慰她說:「你一心一意辦靖兒和卓老師吧,不用操心我,我很快就會辦出來的,上次拒簽肯定是因為我長得太難看,美國人覺得有礙觀瞻,等我去整個容,肯定能簽到 --- 」
姚小萍說:「對,我也覺得你應該把卓越辦出去。你想啊,到時候黃海帶著他的老婆,如果到了那裡推銷不出去,還不該他自己擔待著?而他老婆一看勢頭不對,從前的情人不是那回事了,她沒別的人靠了,再加上黃海說不定在國外整個容,變成了英俊少年,那他老婆還會放他走?到時候你一個人看著別人兩口子親熱甜蜜,自己一個孤家寡人 --- 」
石燕心一軟,鼻子發酸,眼淚溢了出來,走上去對他說:「你 --- 辭職不幹了吧 --- 」
她想到她父母的態度,不寒而慄,簡直不敢想象以後把黃海帶回家去的情景,她也不敢想象跟著黃海上他家去的情景,便建議說:「你還是呆在 F 市吧,那裡是大城市,買書啊,輔導啊,都比較容易,出國把握大一些。等出了國,把小付也辦出去了,我們再 --- 想辦法。你現在調這裏來,目標太大了,來了也不一定比現在這樣方便,還不如我們都來辦出國的事,以後到外國去相聚 --- 」
第二天,他們請人來幫忙把空調安裝上,靖兒不哭不鬧了,穿著一件肚|兜一樣的「蛤蟆衫」,像個小青蛙一樣仰躺在床上,蹬手瞪腳地跟黃海玩「抵架」。她很欣慰地發現小孩子其實不知道什麼血緣不血緣,有奶便是娘,誰對他好他就親誰。她坐在那裡看他們倆玩,有種熟悉親切的感覺,好像已經這樣過了很多年了,一直就是這樣的,完全忘了黃海是昨天才來的,但她心痛地想起他明天就要走了。
她覺得不可思議:「就 --- 這麼點事 --- 支撐著你?」
他想了一會,說:「你說得有道理,我也知道這是唯一的出路,但就是想跟你們娘倆在一起 --- 天天在一起 ---- 每分每秒在一起 -- 。以前聽我父母講他們兩地分居的痛苦,總是不理解,後來長大了又覺得只是那方面的痛苦,現在才知道兩地分居是 --- 什麼樣的痛苦 --- 」
她很替姚小萍高興,但也有點擔心姚媽媽會跟著女兒到 E 市去,那她就得另找保姆帶孩子了。她試探著把想幫卓越辦出國的事說了一下,沒想到得到了姚小萍的堅決支持,雖然支持的理由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怎麼利用?」
「不是一個整體」,也許這才是最令人痛苦的因素,當她跟卓越在一起的時候,雖然人是在一起的,但感覺還是兩半,而且是無法聽見對方,無法看見對方,無法觸摸對方的兩半。她不知道哪種痛苦更痛,到底是人在一起,心卻形同路人,還是心在一起,身卻遙遙分離,反正她是兩樣都品嘗過了,看來至少一樣還要繼續品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