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啊，她懷著如此強烈的崇敬和他接觸，自然會想到這種感覺變成了愛。而且正是因為愛著他，才作出那麼多犧牲來博得他的歡心，不是嗎？」

「好像是？警察先生您不是在調查嗎？」

上次發生那起正當防衛案的時候，加賀和太田來這家店進行過筆錄。案件發生幾小時前風間利之就是在這家店監視高柳舞團動向的。

「對了，那個自殺的兇手每天都到這裏來噢。」

「是的，說得好聽點就是身上的魔法被解除了。」

「不過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哦。」中野妙子說，「所以為了克服這一點，唯一的出路就是鍛煉，發育到成年人的體態后，就必須再從頭打一次基礎。之前以年輕時候的體態做過的練習，運用到成人的身體上來完成技術動作。只有這麼做，大家才能夠成為職業舞者。靖子當然也清楚這點，所以她比別人加倍努力訓練，最後理所當然練出了成果。只要如此持續下去，肯定是能成為一流的舞者的。」

「待會兒有人要來，你坐到她來好了。」

「你們為什麼不阻止她節食呢？」加賀問。

加賀回答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

「啊，我會全記下來的。」

原來是擔心我自己找不到對象啊……

「嗯，嘿，好像那個舞團最近案件不斷。」

另外一通是父親打來的。

「因為一時她成為了大家議論的話題啊，事實上之後她也一帆風順地憑藉實力在國內的各種比賽里輕鬆獲獎，那時儘管我們團的高柳亞希子已經被譽為是將來的女一號的人才，和她相比水平也在伯仲之間。入團之後她的紮實穩健也普遍得到認可，所以拿到了很好的角色。但是，大約在20歲左右的時候，她舞蹈的精彩程度就慢慢喪失了。」

「我們當然想阻止，可惜她不聽。她一定怕要是就此休手的話，肯定更要遭到尾田唾棄了。她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動彈不了了。」

而有關靖子殺害尾田的動機，中野妙子表示完全沒有線索。即便讓靖子如此煎熬的起因是尾田，那也是她自願的所以因為能接受才對。加賀想想確實也是，然而問到靖子和尾田之間有沒有超越師生的關係的時候，妙子給出了和紺野幾人不一樣的觀點。

未緒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不過，依然魔法在身的人也有哦，說著，她看了看身邊的未緒。未緒意識到是在說自己之後，一言不發，表情略微有點不自然。

靖子自殺之後一直想找妙子談談，因為一開始就是她告訴加賀有幾個舞者受尾田影響而開始過度節食的。而靖子是這些節食者里的典範，他非常想聽聽妙子對靖子自殺案件的看法。

「我想先讓你誇我，不過想想還是饒你一回吧，剛說到洛桑的比賽是吧？」

「其實今天叫你來就是想讓你跟我說說關於森井靖子這個女人的事情，她是怎麼樣一個舞蹈演員，對她而言芭蕾有著九-九-藏-書什麼樣的地位，尾田的存在又讓她發生了哪些變化呢——差不多就是這些。」

車往富士見台開去，不久，未緒開口了：

「可能胃很小吧。」加賀說。

說到這裏服務生端來了白葡萄酒，挨個兒給他們倒上。等他離開后，「要回答這個問題，還不得不從靖子的偉績開始說起呢。」

「不用了，我已經在其他地方訂了位置。」

加賀回到自己公寓后，看到錄音電話里有幾條留言，一通是警校時期的朋友打來的，好久不見想要跟他較量一場，說的是劍道比賽。在現在的警署里還沒有人能打得比加賀好。

如果確有此事的話——多半是——那麼靖子殺害尾田的動機還是理解成怨恨比較合理，本來靖子就是本著對尾田的崇敬之情進行體形重塑的，一旦這種崇敬之情轉變成了憎恨的話，應該就不會繼續節食下去了。

我輕易就能找到呢，他自言自語。

「那個洛桑賽，據說每年都舉辦哦，而且好像每年的這些舞者們都成材了。然而回顧起到目前為止的成績發現，在洛桑賽上得獎的這些孩子從此成為著名舞者的例子，可能你不信，只有可憐的幾個，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未緒目光轉向窗外，嘴裏輕聲說，對不起。

她看到加賀也顯出很吃驚的神色，妙子沿著加賀的目光回頭看了看未緒，

「一想這個問題頭就痛。」加賀說。

「這事兒有點困難。」他一臉苦笑，「還勞煩您提供了這麼有用的信息。」

「體態變得更為女性之後，舞也跳不好了？」

離約定的事件還有大約20分鐘，加賀走到靠窗的座位坐下后，向一旁端來水的服務生點了一杯皇家奶茶。服務生應了一聲后，問道，「上次那件事怎麼了？」

「中野小姐你呢？」

她指著加賀面前的座位問。

她徵求著未緒的同意，說道。未緒微微點頭。

得知這些事情后，加賀更加地確信了自己推理的正確性，果然謀殺柳生未遂是靖子的手段之一，這個案件發生后，紐約方面的搜查都集中到了兩年前。而對她來說兩年前的事情再怎麼查也無所謂。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加賀問。

加賀說完，妙子和未緒異口同聲：「服務員？」

「不過這種人很多的，就是不跳芭蕾吃東西也得要有節制呢，不過，自從那個導演死了之後，她一下子就變了個人。什麼三明治啊、肉末意大利麵啊，開始大吃特吃起來。這可不是巧合，就是那個案件發生之後的事情。」

我就不用了，未緒望著擺在桌下的手心，中指上帶著一個金戒指。

「我覺得，」她說，「靖子是為了贖罪而自殺的，所以我覺得不應該再繼續追查別人的秘密了……」

「最大的疑問啊。」妙子機械地重複了一遍，可能是對現在談論的話題不想發表意見吧，未緒一直盯著牆上掛著的壁燈。

好啊，加賀回read.99csw.com答。他的晚餐的確也需要在外面解決，不過碰到柳生他們就不太妙了。

我說吧，妙子用肘部敲了敲未緒，未緒這才抬起頭，問了聲，「沒關係嗎？」

妙子又想徵得未緒同意，不過未緒找不到合適回答，只是歪著頭。

加盒裝做記錄著什麼的樣子，瞄了一眼手錶。6點25分，還有5分鐘。翻開的筆記本上潦草的記錄著『六點半 咖啡店 中野』。加賀估摸著待會兒也要把服務生的話對中野妙子說一下。

「不會耽誤的，對吧？」妙子徵求著加賀的同意。

口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死板，錄下的信息也沒什麼內容。從警察崗位上退下來后，父親在老房子里一人獨居著，可能過於孤單，變得有點古怪。

聽后她的表情就好像吃了什麼變質的東西一樣，隨即把臉湊近了加賀。

「也就是說，森井靖子以前出色的舞姿也是她暫時的身段咯。」

沒聽說過，他回答。

「一般而言殺了人之後應該不會有食慾的吧，她竟然反過來了。果然那裡是怪人云集。」

「但她最後騙了自己，」妙子說，「其實在她的內心深處，對於模仿以前的對手亞希子肯定是有反抗的，而要是不這麼做又無法獲得尾田的讚賞，我覺得她經常會陷入這個兩難境地。她明明有著超凡的技術，卻漸漸地發揮不出來了，有的時候會突然犯下莫名其妙的錯誤。正是因為她騙了自己而舞蹈著，扭曲的心裏就會以這種形式出現。」

他把咖啡店裡的所聞對兩人說了，不過她們倆好像並沒顯得很吃驚的樣子，然後用催促的目光等著他說下文。

「嗯，話是不錯……我想喝紅茶了。」

「你好——」

「你好象對案件很在意。」

語氣似乎很歡快，「沒關係吧，我們一塊兒？」

「我是不知道尾田對她是什麼感覺，但靖子應該是愛著他的。」——餐后她喝著咖啡，直截了當地說。

「好像是。」

「那是為什麼呢？」加賀問。

「她從岩手進到我們學校是在踏上高中的時候，第一次看到她覺得很不起眼，說實話感覺就是個很普通的孩子。然而當她一開始訓練后，我們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都感嘆世上竟然有舞姿如此動人的少女！大智若愚啊，總之我們當時都深信她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演員。」

「他們經常來這家店嗎？」

拜託您了，加賀重複了一句。

未緒一邊留心著妙子，道了聲謝。

「我覺得是這樣，」未緒回答，「吃一點立刻就飽了。」

說著妙子站了起來。

加賀覺得這不可能，肯定是有某種關聯的。

計程車大約開了十分鐘，便來到了中野妙子介紹的飯店。那是一家義大利餐廳，它坐落於住宅區的正當中，遠看上去就像一幢白色的教堂。要是不掛招牌的話完全看不出那是家什麼店。走進飯店，妙子報了姓名，服務員便帶他們來到最靠牆的九_九_藏_書餐桌。

「沒有，很適合你噢。」加賀趕忙說道，「非常可愛，充滿了魅力，珊瑚耳環也很美。」

「洛桑芭蕾競賽您聽到過嗎？」

「所以也不用擔心會胖，真是讓世上的女人都嫉妒啊，還能穿這麼醒目的連衣裙呢。」

「她白天來吃午餐的時候絕對不點食物，只會點飲料。」

「這樣穿，很奇怪嗎？」

服務生似乎記得加賀的面孔。

「誰要來，女朋友？」她說著坐了下來。

「嗯，可以這麼說。」

「嗯……」

是這樣嗎？加賀想不通。

「我猜也是。」

「我知道了，」他說，「淺岡小姐也一塊兒來好了。」

「我請她一塊來的。」

今天午後在涉谷警署加賀聯繫了妙子，跟她約在「Net Bar」碰頭，說是有話要談。

未緒的表情似乎有點不安。

走出酒店后，妙子立刻攔了一輛計程車，本以為是她自己坐，其實不然，她對加賀說送未緒回去吧。

「你就不能誇一下我嗎？」妙子板起了臉。

看到加賀一時半會兒答不上來，未緒的表情略帶了歉意，說，「老師您要見的人就是這位嗎，這樣的話我還是回去吧，耽誤了你們可不好。」

被加賀一催促，服務生拿著托盤，跟櫃檯里的男生點了單。然後又走了回來，可能因為是沒別的客人，所以很空閑吧。

她右手一圈圈繞著自己的長發說。

「是的，現在想想真是有點奇怪呢。」

「這話我從高柳靜子老師那裡也聽說過。」未緒補充。

「沒關係。」加賀點著頭說，其實他也想不到可以拒絕和未緒共餐的理由，「你們要喝點什麼呢？」

「當然各方面原因都有，最大的原因就是體型上的變化，女孩子尤其如此。因為在洛桑賽上比賽的時候，她們都只有16到17歲左右，還沒完全發育到成年女性的身材。體操比賽也是這樣，如果身材小巧自然就輕盈，難度有點高的動作都能出色完成。然而當身體變為成年人後，就沒法做到這樣了。身體各部位都開始凸出，皮下脂肪也開始變厚，漸漸不能按自己的思路來跳舞了。可是這是自己真實的身體啊，作為一個舞者如果要生存下去，就不得不與自己這個發育成熟的身體做抗衡。在洛桑得獎的時候，她們是以自己暫時的身段站在舞台上的。」

「應該是，真同情你。」

「喂，聽說兇手就在那個舞團里，之前報紙上看到的。」

他招呼打到一半，突然發現了淺岡未緒跟在她身後走了進來，她穿著艷粉色、分外凸顯出她腰部曲線的連衣裙。耳環是珊瑚形的。

「總之先請坐下吧。」加賀讓兩人入座，未緒坐下後頭還是低著。加賀瞥到吧台前的服務生正用帶著敵意的目光看著這邊。

她說的是靖子，她自殺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天了。

「這孩子她不肯吃啊。」妙子用叉子指著她說。「之前提到過，她也沒有在減肥，平時就這樣，對吧？https://read.99csw.com」

加賀邊聽著，伸手拿起酒杯。服務生開始擺上冷盤，妙子拿起一個蝦放進嘴裏，「真好吃，這個蝦，未緒也吃點啊。」

石神井警方也是為了找到它們之間的聯繫而拼盡了全力，加賀很理解他們的心情，再過幾天，葉琉子的拘留期限就要滿了，已經不能繼續延長了，但對於她的處置現在警方也是極為棘手，一來和尾田案件的關係未查明，二來犯罪動機也十分不明朗。

「您吃得真豐富。」加賀對妙子說。

「您實在是太漂亮了。」加賀露出為難的神色，「因為太美了都沒法用言語來形容，不過拜託您能不能先繼續剛才的話題，正說到芭蕾競賽的事。」

「她沒堅持下去嗎？」

「這樣啊……說的也是。」

「在搜查森井靖子房間的時候，我深刻的體會到了她對於尾田的崇敬之心，以及靖子至今為止想討得他歡心而作出的努力。然而我們現在面臨最大的疑問就是：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原因使得她對如此崇拜的偶像萌生了殺意呢？」

這話值得深思啊，加賀認為。

「我喜歡吃，雖然一直被尾田挖苦。」

妙子聳聳肩，做了個鬼臉，把身體湊近未緒說，「未緒，聽到沒有？他提的問題可真是難啊，加賀先生的提問一向如此啊。」

說著加賀打開筆記本，服務生這才滿意地站了起來。

「我現在想喝幾杯再回去。」

「因為這種事可不常見，而且我覺得那些做作的演員們真噁心。」

「和靖子相反，亞希子則是一步一個腳印地穩步邁向芭蕾女一號的。」妙子再次開口，「之前我說過，她出了擁有出眾的舞技，也有著極為接近尾田理想的體型。但即便如此我覺得靖子沒必要對此過於介意，即使自己的身材和尾田理念中的有多麼相悖，她只要順著她自己堅信的道路走下去就好，這樣的話尾田肯定也不得不認可。但她沒那麼做，她和其他眾多的演員一樣開始節食，試圖要向亞希子的身材靠攏。」

她剛要打開話匣子，吧台的男人叫了聲「小雪」。服務生便起身去端皇家奶茶，順便對那個男人說她要回答警察問題，要是有客人先幫她招待一下，然後走了回來。把紅茶放在加賀面前，自己也坐了下來。

「我們也不是喜歡這麼做，」加賀回答，「要是不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話，你們就永遠無法從這個案件中解放出來，而且也沒法拯救齊藤葉琉子。」

加賀完全不懂義大利餐，所以就點了寫在菜單上最上面的『推薦套餐』。妙子顯得很老練的樣子，從冷盤到甜點認真地逐個兒點了下來，其中兩個是未緒點的。

主菜依次端上了桌，對話停了一會兒。未緒開始一根一根吃起麵條來，加賀覺得，等她吃完天也要亮了。

加賀向妙子道了謝，讓未緒先進去，自己也緊跟著坐入車內。

「什麼地方奇怪呢？」加賀催她往下說。

「那就請您從那時開始講起ｒｅad.9９csｗ.cｏm好了。」加賀說，「慢慢說，時間還多得很呢。」

皇家奶茶喝完后，中野妙子出現了。她身穿墊肩的夾克衫，氣宇軒昂地向加賀走來。

「來哦，每天都來，我坐這兒行嗎？」

她會說出尾田名字，是因為為加賀著想，便於他轉換話題，加賀就接受了她的好意。

「不查清動機的話還是不行嗎？」

加賀想，這是理所當然的，她這麼注意日常飲食，要是在外面吃了什麼不就前功盡棄了嘛。

「聽到兇器在靖子房間里被發現的時候，我更確定了這種想法。」妙子看看加賀，「一般的話肯定馬上把這種東西扔了，但她因為愛著尾田，捨不得把它丟棄。兇器也是一種紀念品啊。」

「我相信如果是你肯定能答上來的。」

「是一批學芭蕾的10幾歲少年的競賽，要是在比賽上得獎的話，就可以得到去海外芭蕾學校留學的機會，聽說還可以拿到獎學金哦。當然這是全世界範圍內接受報名的，所以可以留到最後比勝負的就只有那麼十幾個人。」

妙子稍稍想了想，問道：

「這樣的話能一塊兒吃個便飯么？」她這麼回答道，「今天晚上反正我打算出去吃飯，要是在那個酒吧的話，很可能碰到柳生他們。」

說完，頭搖個不停，「她一直堅持到了現在哦，你要我形容她是怎樣的一個舞者的話，我只能說她是一個可憐的舞者。」

只是——加賀不得不承認，這樣就產生了一個很大的疑問，這個案件和風間利之的關係又何在呢？或者索性和風間一案毫無關聯？只是碰巧在同一個時期同一個舞團里緊接著發生了而已？

說到這裏，妙子一聲嘆息，吃了一口菜，加賀緊接著也吃了一口。未緒放下麵條，開始吃起蒸魚來。

有關靖子四年前去美國一事的調查進展得也不太順利，據紐約傳來的報告所說，查明當時接待靖子和亞希子的人就費了不少功夫。她們只有滯留了短短半年，而且現在和當時的成員也發生了一些變化。聽說連那時教她們的動作指導約翰·托馬斯也轉到了其他舞團工作。

「她堅持了。」妙子拿著酒杯搖了搖頭，「不過卻有些歧途了，是亞希子的存在誤導了她。」

「相親的事我幫你回絕了，你姑姑好像很擔心你能不能自己找到對象，我雖然也不怎麼相信，但還是對她說『既然本人都這麼說了，應該能找到吧』；另外還有朋友兒子的那起交通事故，雖然有一點爭執，終於還是解決了。請勿擔心，再見。」

嗯？加賀又問了一下，回答，「是啊，怎麼了？」

「我知道了。」

「你不記下來嗎？」

她說，菜的味道還不差吧，說完抿了口酒。

加賀覺得，反正也不必擔心她會逃跑，保留處分后把她釋放出來也未嘗不可。

「白天嗎？」

「是你討厭的芭蕾舞團的人噢。」

「剛才那個咖啡店的服務員對我說了些很有意思的話噢。」

「這樣啊，這話可以作為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