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媽媽起來了嗎？要和你媽媽去說聲再見嗎？」

「這次沒招待好你，下一次一定還要來玩。」

我邊吃飯邊抱怨：「你有沒有搞錯呀？春節，股市都不開！」

外面的山風呼呼地吹著，就像是要把人心都掏空，那些事、那些人無處不在……

「你先打電話，打完了我和你慢慢說。」

他淡淡地說：「紐約和倫敦都在正常工作，我們的很多客戶也都在正常工作。」

我看到濤子在滅火，鬆開捂著耳朵的手，不解地嚷嚷：「酒還沒喝完，你們怎麼不喝了？」

「我們家勵成脾氣不好，但心是很好的，有時候你稍微讓他一下，他心裏其實就知道自己錯了。」

車開出去后，我留戀地望著逐漸縮小的農家院落，沒好氣地問：「究竟又是你哪個超級客戶的什麼破事？」

一路風馳電掣地趕回北京，已經是晚上了。我拖著行李要出飛機場，陸勵成卻說：「現在Helen在你家的保安處，你給保安打電話，讓他帶她去你家，把你的護照取出來。」

我回頭看向九-九-藏-書他，指著自己心臟說：「就像人的心，這裏看著好好的，實際上已經碎裂了。」

陸勵成向山洞外走去，一會兒之後，他掛斷電話，回頭對濤子說：「把篝火滅了，我們下山。」

他唱山歌，我唱流行歌，兩人土洋混雜，把酒當水一樣灌下去。

我也是真醉了，趴在他背上，閉著眼睛說：「嗯，明天再來玩。」

陸勵成從我的羽絨服衣袋裡拿出電話，替我接聽，「是，是她。蘇蔓喝醉了，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

我只能老老實實地聽他們說話，剛開始還能跟上他們的思路，聽到濤子給陸勵成講他的畢業計劃，徵詢意見。他打算抓住國家現在對大學畢業生自主創業的優惠政策，註冊一個品牌，專門做盆花，初期資金他打算自己拿一部分，在村裡公開融資一部分。後來他們的話語逐漸細碎模糊，我只看到兩個投在山壁上的身影在篝火中跳躍。

機場的大廳內，來來往往的人都看向跪在地上的臉色蒼白的我和陸勵成，他卻絲毫未九*九*藏*書關心，只是用肩膀擋住了他們探究我的視線。

迷迷糊糊中，聽到林憶蓮的歌聲。

「野地里風吹得凶，無視於人的痛苦，彷彿要把一切要全掏空……」我剛開始還傻傻地跟著音樂聲哼唱，「等一次心念轉動，等一次情潮翻湧，隔世與你相逢，誰能夠無動於衷，如那世世不變的蒼穹……」忽然反應過來這是我的手機在響。我緊緊地捂住耳朵，我不要接聽！我不要聽宋翊的事情！

「他若讓你受了委屈，你來和我說，我幫你罵他。」

我更用力地堵住耳朵，我聽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我本來聽得很不好意思，但看到陸勵成翻譯時的臉色，差點兒笑倒，趾高氣揚地看著他，對他媽媽說：「我會的。」

「蘇阿姨，你的電話。」

陸勵成蹲下來，緊緊地抓住我的肩膀，「發生了車禍，你父母現在在醫院，仍在昏迷中。你不能亂，你若亂了，他們還能依靠誰？」

他凝視著我說：「我們去越南河內。」

我趕緊穿衣服，咚咚咚跑下樓，陸勵成的嫂子已九九藏書經準備好早飯。我洗漱完畢，和陸勵成、濤子三個人一起吃了頓豐盛的早餐。

他媽媽拽著我的手和我說話，還特意把陸勵成叫過來，她說一句，陸勵成翻譯一句。

「什麼？！」我瞪著他，「為什麼？」

「凌晨四點多，快點兒起來吃早飯，下午的飛機回北京。」

我打完電話后說：「現在你說吧！我們究竟要飛哪裡？」

我獃獃地盯了他三秒鐘，立即發瘋般地打開手袋找手機，手卻一直在抖，手袋掉到地上，東西散落了一地，我跪在地上撿手機，手機卻滑得拿都拿不住。

「以後還有機會，這次就算了。」

一句話堵死了我所有的抱怨，只能埋頭吃飯。

都上車了，他媽媽還走到窗戶邊叮囑我「一定要再來」，我只能一遍遍地點頭，「會的，會的。」

我跑回篝火旁和濤子喝酒，濤子一首歌、一筒酒，要我也一首歌、一筒酒，否則什麼都別想吃，什麼都別想喝。其實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用他的方式讓我快樂。

等吃完早餐，陸勵成看著我說：「大件的行李ｒeａd•99ｃｓｗ•ｃoｍ我已經收拾好了，你把隨身的物品收拾一下。」

一壇酒還沒喝完，我已經醉趴在地上，把陸勵成當枕頭靠。濤子和陸勵成仍喝著酒、聊著天。陸勵成說話的時候，時不時低頭看一眼，隨著我的姿勢調整一下自己的姿勢。我的手總是不老實地想去動篝火里的紅薯，我一動，火星就亂濺，他阻止了幾次沒成功，索性直接握住了我的手。

陸勵成說：「我的超級客戶難道就不是你的超級客戶？爭取在旅途中再好好休息一下，到了北京，你會沒時間睡覺。」

高粱酒的後勁兒上來，我覺得身上有些燥熱，走出了山洞，外面的風竟然很大，吹得人搖搖欲墜。一天繁星，觸手可及，難怪李白會生出「手可摘星辰」的想法。我向著天空伸出雙手，可惜仍然摘不到。

陸勵成在我身後說：「不要再往懸崖邊走了，有的石頭看著牢固，實際上已經被風雨侵蝕得鬆動了。」

裝好東西，下樓來，濤子已經把車開到院子中，陸勵成的媽媽和哥哥竟然都起來了。我實在不好意思，只能對他媽https://read.99csw.com媽一遍遍地說：「再見！謝謝！」

他的胳膊充滿了力量，我的心稍稍安穩下來。

宿醉仍未解，我也的確覺得頭仍有些暈，遂閉上眼睛，開始打盹兒，嘴裏卻小聲嘟囔：「我過完年就辭職，你的超級客戶就不是我的超級客戶了。」

「為什麼？難道我們要飛紐約、倫敦？」

他不說話，只一雙眼睛比蒼穹上的寒星還亮。

陸勵成彎著腰把我背起來，柔聲說：「我們都困了，先回去睡覺，明天再來玩。」

我的身子抖著，只知道點頭，「我不能亂，不能亂！」眼淚無聲無息地涌了出來，我仰頭看著他，「他們絕對不會有事，對嗎？」

「我有急事要回北京處理，你若不想走，那我就自己回去。」說完他轉身就出去了。

他抱住了我，「不會有事！」

似睡似醒間，我並不確切地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陸勵成似乎一直在打電話。後來他終於不打電話了，就坐在我床邊，一直看著我。天還全黑著時，他叫醒了我，我閉著眼睛，不耐煩地說：「你難得早起一天，起來就發神經，這才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