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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後來 第三節

第二章 後來

第三節

「他同意的事兒我還不同意呢!」
「沒辦法。」鄒飛如實說,「就跟身體疼的時候,又沒有止疼片,只能扛著、忍著、耗著。」
「他說什麼了?」
此時鄒飛正撣著煙灰,聊到興起,和眾人乾杯,面前已經擺了三個空啤酒瓶。
「我可沒這麼說啊!」媽媽興奮地環顧著禮堂,感嘆道,「現在你們可比我們那時候好多了,我們上大學那會兒,哪有這條件,看電影還能坐這麼軟和的椅子!」
「我想不了那麼多,眼前是沒什麼問題。」
「沒說什麼,我和他聊了聊。」
「行,車來了,您趕緊上去吧,一會兒沒座了。」
但是佟玥媽媽並不認為這是鄒飛假客氣,況且還是在自己家,她毫不見外地坐下了:「既然你們都準備好了,我就跟你們一起吃吧。」說著拿起筷子,發自肺腑地感嘆道,「我閨女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吃她做的東西。」
「那男生走了?」佟玥媽媽見鄒飛不在了,竟然有些失望。
「這些事兒就不用您操心了。」佟玥覺得媽媽的這種關心已經是對自己自由和能力的挑戰和質疑。
「我怎麼聽不懂您說什麼呢?」
那天佟玥從敬老院出來,鄒飛在學校門口沒等到她,就是因為佟玥突然接到他爸爸的傳呼,讓她去找他,佟玥便沒回學校。
範文強終於和羅西說話:「看在劉媛把你甩了的分兒上,我原諒你了。」然後遞給羅西一個遊戲機手柄,「現在我允許你和我一起玩了。」
菜上來了,佟玥媽媽嫌桌上的煙灰缸礙事兒,就問鄒飛:「你不抽煙吧?」
「小夥子和我們家玥玥是一個班的?」佟玥媽媽給鄒飛夾了一塊魚。
「我媽就是話多。」佟玥先喝了一口。
「我知道了,您這是我爸給您留下的後遺症又犯了吧?」
十年後,當他們通過自己的努力擁有了一些美好的東西,並開始珍惜眼前的安定團結時,才發現當初的想法多麼可怕和無奈,同時也能理解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別國人民的願望和所作所為了。
這段時間,鄒飛一度把擺脫苦悶與無聊的希望寄託于第三次世界大戰和能把他們卷進去的局部戰爭之中,心情之急迫,每天開始看以前從不看的《新聞聯播》,希望天上掉餡餅一樣趕緊看到哪裡要開戰的消息。鄒飛想的是:哪怕別的國家打起來,他趁機先把課罷了再說,就像當初美國打越南的時候,不知道跟日本學生有什麼關係,他們卻鬧學潮。
佟玥媽媽這麼做,有她的苦衷。因為二十多年前,佟玥的爸爸和今天的鄒飛一樣,想法豐富,獨立,有一套自己的原則,而她那時候和現在的佟玥一樣,思想簡單,欣賞並願意跟隨著佟玥的爸爸,以為能從他那裡獲得美好的愛情和幸福的家庭。當時他們是文革后的第一批大學生,考上的是專科,在學校里談的戀愛,畢業第二天就結婚了,然後有了佟玥。但是沒想到,在佟玥兩歲的時候,他們離婚了,離婚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他覺得這種家庭生活和他為自己構建的那種生活不一樣,他更想過自己理想中的那種日子,於是不顧眾親友的勸說,毅然離開了家庭,一個人生活。
佟玥笑而不答。但是佟玥媽媽不理佟玥,只顧著往下問鄒飛:「那你放著專業不學,大學這幾年不荒廢了嗎?」
羅西正需要填補劉媛留下的空缺,欣然接受手柄,玩了起來。
「什麼多少錢?」中年女性一頭霧水。
鄒飛本想說不是,但是怕佟玥媽媽已經聽出了他的聲音,再否認不好,便說:「對。」
佟玥覺得媽媽又可笑又可恨,不再跟她爭論,這並不意味著對她屈服了。青春期的孩子,無論男女,越是家長不讓乾的,越想干,這是一種天然的對抗。所以,在佟玥和鄒飛戀愛的道路上,佟玥的媽媽其實正起著積極的作用。
出了校門,兩人往車站走,走著走著,媽媽突然站住了,盯著路邊的飯館看。佟玥順著媽媽的目光看過去,飯館的玻璃窗里,鄒飛正叼著煙,跟羅西老謝範文強等人眉飛色舞地聊著天。
「那您也給我算算,我下學期的四級能過不?」
「別貧,我是好好跟你說這事兒呢!」
「知道為什麼和他光說話了嗎?」
佟玥聞聲從廚房跑出來,很意外:「媽,你怎麼回來了?」
這次,一聽羅西和劉媛分手了,林萌也立即和高年級男生分了手,並克服了內心的怯懦,向羅西展開攻勢,經常借跟隨團委檢查宿舍衛生之機,來男生宿舍看看羅西在幹什麼,並幫羅西收拾一下床鋪。雖然沒有對羅西表白,但她的一舉一動都被大家看在眼裡,她也樂意別人議論她和羅西,盼著流言能真的將她和羅西撮合到一起。
「為什麼?」
「你不想試著,看看自己能不能把專業學好嗎?」
「因為我不想read•99csw.com拉你之外別人的手。」林萌把羅西的手攥得更緊了,「以後你也不許拉別人的手了!」
「您怎麼總能想那麼多啊!」佟玥批評道。
「他什麼時候還來?」
電影結束,出了禮堂,媽媽讓佟玥回宿舍早點兒休息,她坐車回家,佟玥卻要陪她去車站等車,雖然不願意聽媽媽嘮叨,但這種時刻,佟玥還是願意陪在媽媽身邊。
「好啊!」
「他同意嗎?」
幸好這時候門鈴響了,送啤酒的來了。佟玥踢了鄒飛一腳,把鄒飛支去開門。
「忘了正好吃飯。」佟玥給媽媽夾了菜,用菜堵她的嘴,「您吃完趕緊上班去吧,病人們還等著您去救死扶傷呢!」
對各年級的學生而言,生活內容不過就是學習、戀愛、玩、找工作,僅此而已。
「聊什麼了?」
寒假結束,大二的下學期開始了,羅西又在床上做俯卧撐和仰卧起坐了,大家知道他失戀了。
「你怎麼總向著他說話啊?」媽媽很不滿,「他不說他不抽煙嗎,手上夾的那是什麼?」
「這就是他要寫的作業?」媽媽似乎因為及時替佟玥發現了真相而頗有成就感。
「討厭!」佟玥一笑,對鄒飛所說的事兒心知肚明。
「聊什麼?」
媽媽這麼一說,佟玥不好意思再替鄒飛遮掩了,便叫上他,一起去吃飯。
那時候總覺得日子過得慢,不知何時才能到盡頭。而十年後,當他們臨近三十歲的時候,則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轉眼自己就要而立了,突然感覺這一生很快就要結束了似的。以前的人生像坐慢車,現在則是坐上了高鐵。旅途中的磨難少了,但風景也失去了很多。
對自己第一次親手做出來的飯菜最好的稱讚,就是狼吞虎咽把它們吃掉。倆人剛要動筷子,鄒飛想喝啤酒,冰箱里沒有了,佟玥打了電話讓樓下的小賣部送點兒來,又想起廚房裡還燉著湯,又去放調料,這時門鈴響了,佟玥在廚房佔著手,讓鄒飛去開門:「可能是送啤酒的。」
後來聽說羅西把劉媛往宿舍裡帶了,林萌知道大勢已去,只恨自己當初要面子,失去了作為羅西初戀的大好時機。這時候,一個高年級男生開始追求林萌,林萌當即答應了,一是為給自己挽回點兒面子——讓別人看看,自己是有人追的;二是她想刺|激一下羅西,讓他能重視自己。可是羅西不但沒重視她,還祝福了她,讓她更加對不能將羅西據為己有耿耿於懷。
「也不算白學吧,我就沒怎麼學。」鄒飛吃著菜,覺得難以應付了,便把佟玥加進話題,「佟玥知道,是吧?」
鄒飛用電腦放著音樂,兩人洗菜擇菜,一通忙活兒,兩張CD放完后,一袋袋的原材料變成了一盤盤菜肴。如果不追求色香味,做飯不是一件太難的事兒。
媽媽還是不放心,臨上車前又說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讓我操心,就聽我的話,我不會害你的。」
「貧吧你就,反正我的話你得放在心上,這事兒過幾天咱倆得好好談談。」
「您怎麼知道的,學過算命?」
「那你惆悵的時候怎麼辦?」佟玥媽媽很關心鄒飛此種情況下的反應。
一個人返回學校的路上,佟玥在想:是不是媽媽到了更年期了,容易胡思亂想,而且做事也開始偏執起來了,為什麼很小的一件事兒,就能引出她這麼多想法呢?
「幹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干這行。」
「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爸讓您落下病了!」佟玥又拿過吹風機,去了自己屋吹頭髮。
「所以你們有什麼可惆悵的,好好學習,學到本事,將來找個好工作就完了。」
「什麼問題阿姨,我給忘了。」鄒飛不是假忘,剛才的問題太多了,記不過來。
看書是鄒飛打發無聊的最佳方式。首先,省錢。書可以從圖書館借,只要看完了還回去,便能保證將此種對抗無聊的方式持續到畢業。其次,在消磨時間的同時,能讓空虛的心靈稍稍充實一下,這點比喝酒靠譜,酒後人會更空虛。
「我回家。」中年女性是佟玥的媽媽。
「我覺得上大學不一定是為了學什麼,最需要的是人性的成長,但人性怎麼才能成長?會因為學了概率論和微積分從而就有人性了嗎?而如果不及格就依然沒人性?我覺得不會吧!
「每天食堂都有賣的。」佟玥覺得媽媽多此一舉。
這天佟玥媽媽突然出現在佟玥的宿舍樓下。佟玥下午上完課,和同學說說笑笑往宿舍走,走到樓下,聽到一聲「閨女」,也沒理會,繼續走,突然覺得這聲音熟悉,扭頭一看,她媽媽正坐在樓前花園的石凳上向她招手。
「我沒特意去覺得,反正沒覺得不適合。」
「你別打岔,我倆聊得好好的。」佟玥媽媽此時覺得自己的女兒是多餘的。
佟玥媽媽一聽跟自己女兒來往九_九_藏_書的男生竟然是一個需要參加補考的人,不免更加不放心:「那些課你是學不好,還是不想學好?」
「晚上有空嗎?」
「阿姨我得回去寫作業了,明天一早就得交。」鄒飛說。
「說話。」
女孩兒在初戀的時候,會很堅定,相信自己比相信別人更多,其實相信的不是自己,而是相信美好——與其說相信美好,不如說期盼著美好。
「有氣魄!」
「你別傻乎乎的,什麼事兒都隨著他。」
「這就是那三門功課嗎?」媽媽說道,「你還是不要和他交往下去了,否則將來受傷害的肯定是你,如果你不好意思說,我現在就去和他說。」
「您到底是來看電影的,還是來教育人的?」
「那這個專業不是白學了嗎?」
他倆翻著菜譜,把喜歡吃的菜需要的原料和配料抄在一張紙上,然後去菜市場採購,買一樣,劃一樣,當紙上的名錄都被劃掉后,兩人滿載而歸,回家照著菜譜,幹了起來。
「你想吃什麼我就帶你去吃什麼。」媽媽說,「把鄒飛也叫上。」
看著林萌無比堅定的表情,羅西不禁對未來無比擔憂起來。
「他幹嗎那麼著急走?」媽媽試探著女兒。
這次羅西找的女朋友是大學本班的女生,叫林萌。林萌從入學那天起,就對羅西有了好感,羅西身上的活力令她著迷,可是她卻不敢向羅西敞開心扉,她不屬於美貌型的,在這方面有些自卑,或者說她本身是個要強的人,處處都要強,唯獨這方面沒有要強的資本,怕遭羅西拒絕,所以三緘其口,阻止了要強未遂可能的發生。
「嗆,總吸粉筆末兒。你為什麼總坐後面?」
幸虧鄒飛早走了會兒,佟玥媽媽一輩子沒遲到早退過,這天竟然提前回家了。
「你特喜歡他嗎?」
佟玥的爸爸現在一個人生活,乾的是搶救濕地的工作,完全是民間自發性質的,沒人發工資,當有企業贊助的時候,才能獲得一些酬勞。當年佟玥媽媽就是因為這事兒和他離的婚,但他喜歡這件事情,已經堅持了二十年。那天就是他拿到一筆酬勞,叫佟玥過去,給她生活費。這些年,在佟玥的生活費上,他一直是錢多的時候就多給,錢少的時候就少給,佟玥理解爸爸,所以即使多給她也不多拿,她的生活光靠媽媽也過得挺好。但當爸爸給她錢的時候,她也不完全拒絕,她知道幫助爸爸完成他作為父親的責任,他會高興。
「我沒和他拉過手。」
「我今天休息,在家沒事兒干,就來看看你。」媽媽遞上一個塑料飯盒,「我給你煮了點兒雞蛋。」
每次林萌上課都坐前排,一次看見羅西坐在最後一排,她便在羅西身旁放下書包。
「那你們在一起的這半年裡都幹什麼?」
鄒飛想說「那我待會兒再打過來」,然後就掛電話,沒想到佟玥媽媽沒給他掛電話的機會,緊接著她說:「這幾天沒來找佟玥玩啊?」
佟玥從衛生間出來,梳著頭,往沙發上一坐,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電視上正放著體育新聞。
佟玥和鄒飛無奈地相視一笑,趕緊吃飯。
「你早上可以多睡會兒,剝兩個雞蛋吃就不用去食堂了。」媽媽說,「一會兒我再帶你去超市買幾袋牛奶。」
「不抽。」鄒飛隨手把桌上的煙灰缸撤掉。
「幹嗎?」
「因為我看見你的了。」
佟玥媽媽因為女兒背著她帶男生來家裡做飯很生氣,她本想說「我怎麼不能回來」,但說出來的是:「我回來拿點兒東西。」
「不想,萬一真能學好,以後我幹上這個,那是我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
鄒飛接待了送啤酒的,把他送走,重新坐到桌前,剛坐下,就聽見佟玥媽媽說:「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那時候,他們除了苦悶,一無所有。
「想不到我閨女還有治病的效果。」不知道佟玥的媽媽是在誇讚自己的女兒還是在調侃。
「嗯。」佟玥的回答言簡意賅,不想和媽媽圍繞這個話題進行討論。
「我知道他回宿舍不是寫作業去的。」佟玥不以為然,對這種場景並不陌生。
「還是說話。」
「您怎麼一來就阻止人家上課啊!」
「可是上大學就是為了學到某個專業的基礎知識,然後日後從事這個行業,如果你不這樣,那跟高中畢業了直接去工作有什麼區別?」
「因為你的被子總不疊。」
打牌、踢球也是一種不錯的方式,但需要人配合,不可能隨時進行。有些人選擇參加社團活動,開始鄒飛也參加攝影社團的活動,跟著大家一起外出照相或集體關在一間小黑屋裡看照片幻燈,但社團里有很多自以為是的人,這很讓鄒飛看不慣,再跟著社團活動下去,鄒飛就快因為他們而失去對攝影的喜愛了,於是停止了參加社團的活動。
這種對愛情的義無反九_九_藏_書顧和心無旁騖,或許女人一輩子只有一次。
鄒飛這麼一說,佟玥媽媽不好意思再賴著不走,趕緊盛了口飯,吃完走了,臨出門前說:「你倆好好玩,吃完把碗放那兒吧,我回來刷。」
「你打電話問問他,不行別讓他上了,反正晚上也是選修課。」媽媽自作主張道。
「我特喜歡您!」
「什麼影響?」
「你是我女兒,我當然了解你,即使你有你自己的秘密也沒關係,但是我能肯定他將來不會給你穩定的婚姻的。」
「怎麼不坐第一排了?」
「噢,是阿姨啊!」鄒飛恍然大悟,「我還以為是送啤酒的。」
鄒飛還是不怎麼去上課,平時就待在宿舍或圖書館,看些攝影的書,實在待煩了,就拿著相機出去轉轉。
「那我說我特不喜歡您,就是正經的了?」
「因為我沒看別人的。」
「嗯,我下回寫完作業再陪您看電影吧,阿姨再見!」鄒飛和佟玥會心一視,走了。
玩著玩著,範文強突然說:「咱倆現在又是朋友了,而且是難友,朋友間不用太客氣,你幫我開的那個緩考證明,我就不謝你了。以後俯卧撐你想做多少個就做多少個,沒事兒,我不怕床晃。」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照起相來,或者在相機背後觀察這個世界的時候,鄒飛就會暫時忘記煩悶。對此,老謝的解釋是:每當按下快門的一瞬間,就是在排毒。
「也惆悵。」鄒飛吃著東西。
「和高年級男生拉手的感覺不好嗎?」羅西聽不出林萌的重點是在拉手上,還是在拉手的人是他上。
「您說的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得了,您趕緊回家睡覺去吧!」佟玥拉著媽媽往車站走。
「因為我視力好,把機會留給視力不好的同學。你為什麼總給我疊被子?」
佟玥衝著媽媽擺手再見,看著車開走,有一句話沒說出來:「不聽您的話我也不一定就被害啊!」
「反正他平時也不怎麼上,別我一來了,反而上課去了。」
「這是一回事兒吧,我要是能學好,也不至於故意不學好了。」
「出來聊聊。」
中年女性進了門,看著鄒飛,鄒飛也看著她:「多少錢?」
「甭說她了,我都怕您,非得跟X光似的,把人徹底看透,您這麼著看病行,看人就過了。」
「今天這電影他是不願意看,我也不願意看。」
「我沒跟你開玩笑,他真的不適合你。」
「吃什麼?」
佟玥媽媽走後,佟玥趴在貓眼兒後面確認她確實坐電梯下樓了,長出一口氣,鄒飛打開一聽啤酒,剛才光顧著回答問題了,都沒吃出來菜好不好吃。
「那他就是不願意跟咱倆看電影了?」
寒假里,鄒飛和佟玥媽媽見了面。那天是工作日,佟玥媽媽上班去了,佟玥叫鄒飛去她家玩,順便一起做頓飯。兩人自打談上戀愛,還沒一起做過飯,他們覺得兩人一起買點兒喜歡吃的東西,一起研究菜譜,一起下廚,再一起吃完一起刷碗,很美好。
「別人我一看見就討厭,他我不覺得。」
「晚上還有課嗎?」媽媽問。
「人家也有自己的家,幹嗎不能走?」
「你要老這麼想,他就更不敢來了。」
羅西躊躇滿志:「我也不想晃悠床,放心,我爭取早日不讓它晃。」
這時候禮堂的燈滅了,電影開始了,是一部大學生電影節展映的國產片,媽媽看得饒有興趣,佟玥覺得沒什麼意思,還是堅持陪著媽媽看完。
「啊,快開學了,我在學校複習呢,準備補考。」鄒飛如實說道。
「怎麼都沒怎麼著呢,先想著分手了,您這想法首先就有問題。」佟玥把吹風機接上電,吹起頭髮,不想再聽媽媽嘮叨。
「不是,我是學汽車製造的。」鄒飛也給佟玥媽媽夾了一個蝦。
同樣,尚清華玩命學習、範文強玩命打遊戲、羅西玩命做俯卧撐,都是在排毒。
佟玥對鄒飛哪天交作業了如指掌,知道這是他的借口,便幫他開脫:「讓他回去吧,他們系的作業多。」
佟玥一直認為,如果媽媽只因為爸爸熱衷做這件事情而和他離婚,那完全沒必要。媽媽作為妻子,在這件事情上應該支持爸爸,而她卻選擇了離婚,說不定背後還有他們二人不願意透露的隱情。所以,她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個潛心追求自己事業的男人會落得妻離子散的下場。
「萬一拉了呢?」
「除了說話呢?」
飯吃得差不多了,佟玥媽媽看了一眼表說:「走吧,看電影去。」
「我等你的時候在校園裡溜達了一圈,看見海報說禮堂晚上放電影,我買了三張票。」佟玥媽媽說,「我難得進一次校園,打算再回味一下大學時光。
「什麼意思?」
沒過幾天,鄒飛又和佟玥媽媽對上話了。那天佟玥正在洗澡,鄒飛打電話找她,結果是佟玥媽媽接的。
「那你還是先抓緊寫作業九_九_藏_書吧,電影什麼時候看都行。」佟玥媽媽說。
「以後不許你再和他來往,不許再讓他來咱們家。」媽媽跟進佟玥的屋裡。
老謝說人這一生,有兩件事情是一刻也不能停的,一個是呼吸,一個是排毒。排毒體現在方方面面,只是方式因人而異,每天的拉撒是排毒,出汗是排毒,嘮叨是排毒,打架、罵人是排毒,畫畫兒、照相、碼字是排毒,感冒、腳氣是排毒。所以,當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不要阻止它們,否則體內的毒素會越積越多,直至爆發,而保持日常的這些排毒方式,能讓身體和心情處於比較平穩的狀態。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是回來取東西,而不是計算好了故意從單位回來撞個正著,佟玥媽媽真的回屋去取東西。趁這工夫,鄒飛和佟玥趕緊商量:「怎麼辦?」
「我不談戀愛,可能話也該慢慢少了。」
「十一點就熄燈了,現在寫都來不及了,明天三門課都要交作業。」鄒飛說得一本正經,其實明天就馬政經和體育課,沒作業可交。
「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我們上學那會兒,學校要是放電影,全校師生都跟過節似的,早早地就去佔座了,你們是太不珍惜眼前了。」佟玥媽媽站起身準備走了。
鄒飛開了門,門外站著一個中年女性,鄒飛打開門,真以為是送啤酒的:「夠速度的!」把中年女性讓進屋。
「別老提你爸,看電影!」
「什麼都聊。」
佟玥覺得自己快二十歲了,能夠而且應該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了。媽媽的心情她能理解,但戀愛這種事情,應該怎麼辦,當事人最清楚,她不覺得媽媽說的那些擔憂是個問題,她不想讓自己的戀愛摻入太多其他因素,只想單純享受這種美好的感覺。
「什麼電影?」佟玥一愣。
「可是你們都大二了,作業還那麼多啊!」
「反正電影還沒開始呢,咱倆聊聊天,我發現你自打談上戀愛,就不愛和我交流了。」
而這時候女孩的媽媽們還想讓已經成人的女兒依然順從自己,那就是難為自己了。
「他可能有課吧。」佟玥不願意讓媽媽摻和她和鄒飛的事兒。
「將來畢業了能幹什麼啊?」
已經是大學里的第四個學期了。食堂的飯菜還是那個味兒,上課也還是那麼回事兒,除了苦悶增加,生活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喜歡他哪兒?」
佟玥媽媽取了東西,出了屋,準備走,看著桌上的飯菜,由衷地說了一句:「兩人還挺能幹!」
佟玥陪著媽媽進了學校禮堂,坐下后媽媽問道:「你說他是真寫作業去了,還是不願意陪我看電影啊?」
「沒事兒,自然點兒就行了。」佟玥並不為媽媽突然回來而尷尬。
「那總不能還跟你們那會兒似的,還自己搬板凳吧!」
「你覺得鄒飛對你有什麼影響嗎?」
「我這不都為了你嘛!」媽媽語重心長道。
「應該還是有區別的吧!」鄒飛剛跟範文強等同樣回校準備補考的人喝完酒,有點兒興奮,本來想找佟玥聊會兒天,清醒的時候,他不願意或者說不屑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和別人講,他知道講了別人也理解不了,但是喝多后,不知道哪根兒弦錯了,他覺得別人是能理解他的了,於是就愛和人交流自己的想法了。這次他不僅跟佟玥的媽媽說了很多,還忘記了這個傾聽者的身份。
「別跟我貧,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理解,你媽這也是關心你。」鄒飛喝了一口啤酒說,「你媽幾點下班啊,我得趕在她下班前把飯吃完了,把和你要辦的事兒辦了,然後消失。」
「難受,但是我一看見佟玥就不難受了。」鄒飛覺得有必要結束這個話題了。
「非得什麼事兒都不幹陪著您把電影看完了您才高興是吧?」
「不知道。」佟玥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有些意外。
「你是鄒飛吧?」佟玥媽媽上來就說。
媽媽奪過吹風機,關掉:「我是怕你日後出問題。」
「他怕我什麼啊?」
「看完了再寫還來得及嗎?票都買好了。」佟玥媽媽還想看電影也三人集體活動。
「我是過來人,看到的東西比你多,我覺得他不適合你。」
「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都是廢話,這些話也就我跟你說。」
當晚聊完,林萌終於如願以償和羅西拉上了手。
可電視上看到的卻是國泰民安,一片祥和,於是鄒飛便更加苦悶。
佟玥走過去:「您怎麼來了?」
果然沒過多久,床真的不晃悠了,羅西又不用做俯卧撐了。
「因為話多?」
「不知道?那你就和他談戀愛了?」媽媽對這個回答更有些意外。
「佟玥洗澡呢。」佟玥媽媽解釋了為什麼接電話的是她。
半年前,身體的孤單讓羅西和劉媛走到了一起,當身體不孤獨了,對心靈交流的要求就高了,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兩人九*九*藏*書在這方面沒什麼可交流的。劉媛喜歡港台流行音樂,羅西最次也得聽Beyond;劉媛喜歡看演唱會,羅西喜歡看球;而且羅西沒覺得自己喜歡劉媛,只有那事兒的時候才能想起她,那事兒完了,羅西就跟沒有劉媛這人似的。劉媛對羅西同樣如此,寒假里她去學車,每天跟車較完勁,回了家倒頭就睡,直到拿到駕照,才想起有日子沒聯繫羅西了,而且自己學車,羅西竟然都沒來看過她一次,等她終於接到羅西電話的時候,羅西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過來吧,我家沒人。」這時劉媛好好思考了她和羅西的關係,她發現自己對羅西的感覺並不是喜歡,如果羅西身上有她喜歡的地方,也不至於兩人高中的時候話都沒說過幾句。她承認自己和羅西的關係只是一種臨時互助,如果半年前高中聚會的時候,坐在她身旁的是另一個男生,沒準兒就取代了羅西,但最終也會是這種結果。劉媛對愛情依然有渴望,於是就跟羅西和平分手,分頭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
「為什麼只看見我的了?」
「為什麼只疊我的?」
「啤酒啊?」鄒飛這時候才注意到,她的手裡是空的,站在屋裡像在檢查著什麼,於是問道,「您有什麼事兒嗎?」
說完上述這番話,鄒飛覺得應該喝口啤酒作為話說透了的標誌,因為以往談到這些話題的時候,總是有啤酒相伴,可是當他發現手邊沒有酒只有電話聽筒的時候,才想起電話那頭是佟玥的媽媽,於是趕緊補了一句:「不好意思阿姨,我說多了,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先掛了。」說完不給佟玥媽媽插話的縫隙,趕緊掛了電話。
「剛才鄒飛來過電話。」佟玥媽媽把臉扭向佟玥。
「您都不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憑什麼說他不適合我?」
「沒有啊!」
「不抽煙好,我們單位的男同事說不抽就惆悵,哪兒那麼多事情可惆悵的,你不惆悵吧?」佟玥媽媽問鄒飛。
「適合將來結婚過日子嗎?」
「那你放下書包,跟我去吃飯。」
「您說的都是至理名言,但是您得容我理解理解、消化消化吧。」
「就是將來他會和你分手的,即使你們結了婚,他也會和你離婚的。」
「這孩子心不穩。」
「那你不難受啊?」佟玥媽媽問道。
如果已經是大四了,忍忍就算了,這才大二,苦悶的生活才開始不到一半,所以只能盼著出點事兒,哪怕是悲劇,來改變現狀。
「反正你自己得多個心眼兒,將來萬一你倆分手了,別你什麼都沒剩下,女人要學會獨立。」
「別催,讓阿姨踏踏實實吃口飯,那麼多病人等著阿姨妙手回春呢,上班多辛苦啊!」鄒飛說完發現自己挺適合敲鑼邊的。
「今兒怎麼關注起體育來了?」佟玥以為媽媽在看電視。
「要不您吃完再走吧?」鄒飛客氣道,真實用意是:「您拿了東西就走吧,別跟我倆小孩一起吃了。」
「有!以前都是你比我話多。」
「你覺得你們倆適合嗎?」
「所以我有腳氣,也不上藥。」老謝堅信如果腳氣治好了,毒就出不來了。
「和你拉手的感覺真好!」林萌無比幸福。
「媽,您別老問了,趕緊吃飯!」佟玥覺得有必要停止這個話題了。
「我也是第一次吃。」鄒飛隨口說了一句,說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句話。
所謂的少年不諳世事,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兒,因為不曾經歷世事,寧願相信自己的幻想,也不相信大人們從千瘡百孔的生活中總結概括出的人生經驗。
「小時候,我看見一個胖子或者一個傻子,會起鬨,笑話他,但現在我不會了,反而會同情他們,看到現在的小孩嘲笑他人的缺陷,我也會不好受,這些跟學了什麼知識似乎沒多大關係,而是一種天然的變化。現階段,我不認為知識學了越多越是好的成長結果,當然多會點兒東西總比什麼都不會強,不過後來我發現,很多操蛋的事情是那些擁有很多知識的人干出來的。我這麼說不是為了證明有了知識就會幹操蛋的事兒,而是有了知識並不能讓人不幹操蛋的事兒,並不能讓人學好,所以,對於想學好的人來說,知識並不是充分條件。」
「我再替你把把關。」
「學校放的破電影沒什麼好看的。」
「沒有。」話說出口佟玥有些後悔,應該說有,這樣就能擺脫媽媽的糾纏了。
當得知羅西和高中女同學好了后,林萌異常痛苦,每日偷偷以淚洗面,然後帶著失戀的傷痛去教室看書,考到了全班前五名,而且積极參加校團委和系黨支部組織的各種活動,活動結束后,依然陷入對羅西的深深思念中,大家都說她是一個偉大的女性。
佟玥媽媽還想多了解一下鄒飛,電話里已經是忙音了,便放下電話,兩眼出神地盯著電視,替佟玥憂慮起來,陷入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