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蛋蛋姑娘果斷地搖搖頭。

「那……也許是這類原因吧。」

「他已經走了。」

第二天，查爾斯爵士懇求薩特思韋特先生說，如果他當天要進城裡去，就請諒解他。

蛋蛋用一種咄咄逼人的目光看著他。

「他硬要走嗎？」

「我當然是認真的。」

「也許，也許，但求你別這樣說。我可以讓你相信，你這是徒勞無益的。」

查爾斯爵士度過了當配角的夜晚，他的自我主義開始尋求報復的機會。這就是他在各式各樣的演出中經常扮演自我克制的偉大人物，如《放棄他人的妻子》和《別了，親愛的姑娘》等等。

「那些母狗，」蛋蛋姑娘說，「她們就是些母狗！」

「我猜想他…唔……認為這樣最好。」

他突然同情起鴉巢屋主人的遭遇來。查爾斯·卡特賴特這個歡天喜地、衣冠楚楚的男人，不知使多少女人動心。現在到了五十二歲的年紀，自己卻墜入愛河。而且，正如他自己認識到的那樣，這種關係註定要導致令人失望的結果。年輕人總要找年輕人。

「我是多麼傻啊。太太們碰到這樣的事，就會比我處理得好得多。她們都是些正人君子，卻知道怎樣耍花招，都是些讓人害臊的以守為攻的伎倆。我卻一錯再錯。實際上我想到的是，他需要有人鼓勵。他似乎……呃，他似乎需要一點幫助。」她猛然轉向薩特思韋特，「告訴我，昨天晚上他看見我跟奧利弗接吻的那場戲嗎？」

「到哪兒？」薩特思韋特先生問道。

他自然無話可說。顯然，這兒的氣氛已經不止是英雄崇拜……

他可憐她，在她要開口時，他不斷搜尋著各種安慰的語言。這使他自己也吃了一驚。

「女孩子不會公開表露自己的情感。」薩特思韋特先生想道，「蛋蛋卻大肆炫耀她對查爾斯爵士的感情。如果這種感情真ｒeａd.９９ｃsw•ｃｏm的意味著什麼，那她就不會這樣做了。小曼德斯就是這樣的人。」

查爾斯·卡特賴特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既傷感又喜悅的表情，這是他自己釀成的結果。

她皺起了眉頭。

蛋蛋笑了起來。

儘管有語言上的區別，蛋蛋姑娘與阿斯托拉特的百合少女彷彿有很多共同之處。然後，薩特思韋特光生感到，蛋蛋的方式比伊萊恩的方式更為實際。而且，她不會讓一顆破碎的心死去。

薩特思韋特先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蛋蛋姑娘問道。

當薩特思韋特先生意識到那是什麼樣的角色時，他自己大吃了一驚。查爾斯爵士在扮演一個配角，充當奧利弗·曼德斯的配角。

反正不是退役海軍軍官，不是國際偵探，都不是。他扮演的是鮮為人知的全新的角色。

「所以他就開路了。我想我過去太直率了……男人厭惡被別人追逐。是不是這樣？畢竟媽媽是對的……你很難想像，當她談到男人時那樣子有多甜蜜，總是用第三人稱，多麼優雅和禮貌。她說『一個男人討厭被人追逐，而姑娘應當讓男人領跑』。你不認為『領跑』是兩個新穎的字眼嗎？聽起來與實際上的意思正好相反。事實上，這就是查爾斯所做的——領跑。他從我身邊跑開，他害怕了。倒霉的是，我不能追隨他。假若我追隨他，我想他會弄只小船劃到非洲的荒漠地帶，或者別的什麼地方。」

曼德斯確實是一個英俊的小夥子。眼窩深陷，眼珠黑亮，動作瀟洒自如。

她突然放開薩特思韋特先生，從他身邊輕快地跳到前面。

「哦？如果他不什麼？」

「但你要去的不是沙漠的中心。」他想著，暗自笑了起來。

「啊！」她鬆開剛才抓住的手臂。她看起來像一個受到傷害的天真無邪的ｒｅａｄ•99cｓw.ｃom小女孩。

「那他為什麼要出走呢？……像這個樣子。」

薩特思韋特先生盯著她，驚訝得張開了嘴巴。蛋蛋拉住他的手臂，拚命地搖動。

「那是真的嗎？那確實是真的嗎？這個獃子！愚蠢的錯誤！啊……！」

「國外。在法國南方。」

「薩特思韋特，」他說，「我明天就永遠離開這兒了。」

查爾斯爵士以男人的果斷挺直肩頭，激動地握住薩特思韋特先生的手，把他拉到能幹的米爾雷小姐身邊。應付這種場合，米爾雷小姐似乎已有淮備，就像她應付別的場合一樣，臨陣不亂。對於查爾斯爵士一夜之間做出的決定，她並沒有表現出驚訝和緊張。薩特思韋特先生無法讓她說出真情。突然死亡的事件和突然改變的計劃也沒有使米爾雷小姐激動起來。她接受所發生的任何事實，並著手妥善地處理它。她打電話給房屋經紀人，給國外發電報，在打字機前忙碌地寫信。為了避開令人沮喪的場景，薩特思韋特先生漫步走向碼頭。當他毫無目的地走著的時候，有人從後面抓住他的胳膊。他一轉身與一個白臉的姑娘打了個照面。

薩特思韋特先生站了起來，打算跟隨他進入卧室。

「一切什麼？」薩特思韋特先生故意迴避她的問題。

蛋蛋不耐煩地把頭一甩。她這時心事重重，思緒萬端。

「這是惟一可做的事。」他一字一頓地強調道，「我要賣掉這個地方。誰也不知道這事對我的打擊有多大。」他的聲音低沉下來，放慢速度，充滿了感染力。

「他到了什麼地方？」

在薩特思韋特先生這個上了年紀的人看來，蛋蛋寧願選擇一個中年人而不要年輕人，確實令人難以置信。因為青春是一切天賦中最神奇的天賦。

蛋蛋環顧四周，她一把抓住薩特思韋特先生的肩膀，並盯著他的臉說：

九九藏書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里有一種膽大妄為的情緒。

當蛋蛋飯後打電話來要求讓奧利弗跟她一起來，並「有事求教」時，他更堅定了自己的觀點。

「希望你是對的。」查爾斯爵士說道。

薩特思韋特先生清了清喉嚨說：

薩特思韋特先生暗自思忖：「他可倒霉了。」

薩特思韋特先生總是神機妙算。但是，也許有一個因素他沒有考慮過，因為他並沒有意識到。那就是年齡這個因素在年輕人的觀念中已經增加了價值。

「連我也不知道。當時……」

蛋蛋姑娘不止一次熱情而滿懷信心地談話，試圖引起他的興趣，但是他卻不理不睬。

「這不是讓奧利弗有點難堪嗎？」

「你一定知道。」她叫道，「是她們當中的哪一個？是灰頭髮的那個嗎？到底是哪一個？」

其實並不需要用電筒。那是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他們相互道別。兩人定在石階上的腳步聲慢慢微弱了。不管有沒有月光，薩特思韋特先生都不願冒受風寒的危險。他回到了船艙大廳。而查爾斯爵士卻在室外的露台上多呆了一會兒。

「你認為我該寫封信給他吧？要寫也沒有什麼驚人之筆，都是些女孩子的嘮叨話……你知道，我是想要他心裏平靜一點，讓他能度過這段驚嚇的日子。」

「你能不能勸她別管這事，爵士？」他對查爾斯爵士說，「正是她度過的這種健康的田園生活，才使她如此精力充沛。你知道，蛋蛋，你過分熱情洋溢。你的興趣還帶有孩子氣——犯罪案件、轟動事件以及那些想入非非的故事。」

這顯然是退場的台詞。

「那個狗娘養的是誰？」蛋蛋情緒激昂地追問道。

「我不相信。不管怎麼說，她們對他卻大有興趣……」

「哦，爵士，這是真的。認為那位可親可敬的饒舌的老傢伙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別的原因致死，那才是九_九_藏_書咄咄怪事。」

「我親愛的，你腦子裡儘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呃，查爾斯·卡特賴特對那些女人都毫無興趣。」

「我親愛的孩子，」薩特思韋特先生說，「我認為你還沒有意識到查爾斯爵士突然出走的原因。他是以為你傾心於奧利弗。他出走是要擺脫進一步的痛苦。」

「你不能這樣叫她們，親愛的。」

「你的意思是……為了我？」

演員做了一個滿不在乎的姿勢。

「就是這兒發生的一切。它使得查爾斯爵士要出走，使他想要賣掉整個鴉巢屋。」

「反正我要把他找回來。你就看我行不行。」

他一進屋便隨手把窗子銷上，然後大步走到牆邊一張桌子旁，給自己倒了一杯加蘇打的威士忌。

「我還想到了比這更難聽的。」

「親愛的朋友，不要縮短你的訪問時間，按原計劃你要呆到明天。我知道你要去塔維斯托克城的哈伯頓家。我們派車把你送到那兒。我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回頭，決不回頭。」

他仰后坐下，在陰影下觀察著正在爭論的蛋蛋和奧利弗兩個人。蛋蛋情緒激昂，奧利弗無精打采。

「這是真的。」

「那是在月光下。那時我們在小路上散步。我認為他還在露台上眺望。我想，如果他看見我和奧利弗……唔，我想，看見我們倆接吻會使他猛醒。因為，他確實喜歡我。我可以發誓，他是喜歡我的。」

「你是個懷疑論者，是吧，曼德斯？」

「到哪兒都行。那有什麼關係呢？」他稍為改變了聲調又補充說：「也許去蒙特卡洛。」然後，他又敏感地恢復了剛才低落的情緒，「到沙漠的中心去，到人流的中心去。那有什麼關係呢？人內心深處的核心是孤獨，是孤身一人。我從來都是一個……孤寂的靈魂。」

他似乎已同意讓姑娘帶他來這兒，作為對蛋蛋熱情邀請的回報。但他對一切總九九藏書採取一種懶洋洋的懷疑態度。

薩特思韋特先生瞥了他一眼。今晚查爾斯·卡特賴特要扮演什麼角色呢？

「那麼，你對奧利弗·曼德斯怎麼樣呢？」

「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這當中肯定有某個女人。他是喜歡我的……我知道他喜歡我。前兩天晚上，那個女人也一定看出了我們的事。因此她千方百計把他從我身邊弄走。我恨女人，全都是卑鄙的賤貨。你看見她穿的什麼衣服？是染綠頭髮那個吧？她們讓我嫉妒得咬牙切齒。穿那種衣服的女人會勾引男人的，你不能否認這一點。她很老，又丑得要死，真的，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在別的女人看來，她像一個穿戴古板的助理牧師的妻子。就是她吧？或者是那個灰頭髮的女人？她滑稽可笑。你能看出這一點。她是一堆性感的肉團。他叫她的愛稱『安』。不會是那個像棵枯萎的大白菜的女人吧？是漂亮的那一個，還是安吉拉？」

「不，不，不。你錯了。那都是你的想像。」

「什麼？」薩特思韋特驚訝地叫起來。

「根本不會。奧利弗認為，任何姑娘讓他親吻，都是一種榮幸。當然，這是他的虛榮心在作祟。但是，誰也不會當真。我想刺|激查爾斯。最近他變了，變得更加冷漠了。」

查爾斯爵士看起來比平常老了許多，又老又疲憊。

蛋蛋姑娘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

「赫米歐，」薩特思韋特先生說。「你對查爾斯爵士是認真的嗎？」

「減少損失……這是惟一出路……年輕人向著年輕人…他們相互吸引……我一走了之……」

他們離開時已經十一點鐘。查爾斯爵士與他們一起走到露台上，用電筒照著他們走下石階小路。

他對薩特思韋特先生點點頭，然後離開了屋子。

「那麼他會回來的，」她說，「他會回來的。如果他不……」

「我親愛的，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