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子小姐也會彈琵琶嗎？」

濟時送去的衣食接濟等也基本停止，僅剩的老女僕也離開了她的家。

「她的父親是皇親國戚，還擔任過太宰府的副長官等職務。回到京城后，到第四個年頭，在小姐年滿十八歲時。不幸病故了。」

「那麼，人會變成鬼嗎？」

「當然可以。你準備怎麼做？」

博雅又說：「這也就是我要拜託你的事。無論發生什麼，我都無法逃避。」

「還有什麼？」

「源博雅大人現在帶來的東西，不知你猜不猜得出來？」晴明說。

「我聽說，男人移情別戀和新歡交往，或者女子紅杏出牆跟別的男人定交，都不是一般的罪過。」

「還有一個辦法。」晴明說。

於是，就這樣一直放在手邊。到了跟綾子交往時，一天晚上，他拿起飛天彈了一次，當時綾子就對飛天十分中意。

「我不知道。不過，德子怎麼能變成鬼，還取走了綾子的首級，我至今還是難以置信。」

「你的身影就會被看到，說不定會危機四伏。」

這句話提醒了博雅，他睜開眼睛，打開一直抱著的包裹，拿出裏面的琵琶。

濟時啞口無言。

「是的。如果濟時大人一旦發出聲音，法術就破了。」

「你小心為上。」晴明說，「但如果過於膽怯，咒就會更加強烈地加諸其身……」

「你的意思是——」

「……」

「你還有印象嗎？」

綾子發生了什麼樣的不幸，大概已經傳到濟時的耳邊了吧。

過了一會兒，濟時又說：「是的，綾子只要有了看中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要弄到手，否則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她一直求我把它送給她。」

「那，接下來怎麼做？」

「不知道。」

藤源濟時一副氣血盡失的表情，坐在博雅和晴明對面。

「不必做任何準備。希望濟時大人今晚就一個人在這裏等德子小姐。」

「不知道？」

濟時點了點頭，一副決絕的表晴，企望著晴明，說：「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hｔtｐs://rｅａｄ.９9ｃsw•ｃｏm。那時，我有一個心儀的女人，此前。一直給她寫信或是送信物，可卻總收不到滿意的迴音。她的府上位於堀川小路附近的五條一帶，小姐就住在那裡。名叫德子。」

「光這樣說還不行。」

「見到濟時大人，我會詢問許多事情。特別是關於頭頂鐵圈的女子，那時或許會有很多事你不想聽到。濟時大人那裡預備著別的房間，你可以迴避的。」

「我跟德子小姐相交甚歡時，德子小姐興之所至，時常會彈起這把琵琶。它式樣非常漂亮，音質也好，所以我印象非常深。」

「用稻秸？」

「……」

「原來是沒落貴族。」

「那要看聽過濟時大人的表白后，德子小姐的心態。」

父母在世時與她家素有來往的人們，就慢慢地疏遠了，連僕人也接二連三地走了，府中越來越冷落。

「晴明啊，感謝你的關心，與其後來無休無止地牽挂，東躲西藏地不敢面對，倒不如一開始就全部聽到為好。」

「沒關係。」

在到達濟時家之前，晴明問博雅：「博雅，你準備好了嗎？」

「是嗎。」

「出聲？」

「這三年來，我一直在照應他。」

只有三個人在場，其他人都奉命迴避了。

「既然是我提起這事，而且事態急轉直下，先過了今晚再說吧。」

「因為是琵琶中的極品，小偷偷去會不會把它高價賣掉？或者是被僕人們悄悄拿走？畢竟精美的樂器連鬼也會喜歡的，或許是鬼怪偷去也未可知呀，我就這樣哄她。」

「什麼事？」

「什麼謊？」

「綾子小姐說過她想要飛天嗎？」

「……」

「我說琵琶給人偷走了。」

「什麼辦法？」

「你對德子小姐怎麼交代？」

「……」

「我已經非常清楚，昨天晚上綾子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哦。」

「是的。」

「就在她父親去世的那一年，由於傷心過度，也隨之去世了。」

「你還要向https://read.99csw.com德子小姐說出『我至今還慕戀著你啊』。」

「我一個人？」

「有。」

「就是剛才我所說的，還有一個辦法——」

「那我就都告訴您吧。」

「老實說吧，有些想法。比如『對不起』、『可憐』之類，還是有的。說到還愛著她，實在難以啟齒。如今，我對德子是害怕得不得了。只要想起德子把綾子的頭扭了下來，就無比恐怖。雖然原本是我主動追求她，可事到如今，愛慕的心確實蕩然無存了。」

濟時沉默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

「難以啟齒，是嗎？」

「如果我說不會變成鬼，你會安心嗎？」

「嗯，嗯。」

濟時彷彿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暗中慕戀的人是誰，小姐談起過嗎？」

「我沒有說過。可只要聽到外人的傳言，我跟綾子相好的事她肯定會有所耳聞。因為德子小姐曾命僕人四處搜集坊間關於我的傳言。」

「她不知道。頂多是略微有所覺察吧。」

晴明沉默了一陣子。他望了望博雅，又把視線轉向濟時：「辦法，倒是還有一個。」

濟時說出那個名字時，博雅重重地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

他用哀求的眼神望著晴明，一會兒，他的視線又轉向自己後邊，接著，又轉向庭院……好像他以為厲鬼眼下就會從背後、從庭院里撲過來，把他一口吞下似的。

「是的。如果來的話，是在丑時。」

「跟德子說什麼？」

濟時臉上陰雲密布。

「什麼事？」

「什麼？」

「畢竟是濟時大人自己種下的苦果，你好好忍耐一下吧。」

「有，有印象。」

「明白了。」晴明點點頭。

「晴明大人，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看到琵琶，濟時十分詫異：「哦……」

「三年前開始。」

「什麼辦法？」濟時直起了身子。

「那它怎麼轉到了綾子小姐那裡？」

「當時，德子小姐府上有一位老女僕，經過她的穿針引線，我終於得以跟小姐會面，定情了hｔｔｐｓ://rｅａd•９９ｃｓw•cｏｍ。」

「此前，您不是一直照應真發成村大人嗎？」

「是的。」

濟時用力咽下口中的唾沫，說道：「這原來是德子小姐的琵琶。」

「那德子小姐知道綾子小姐的事嗎？」

「實在太可憐了。」

「為此，必須準備一些東西，你能把頭髮剪下一點嗎？」

「我暫時不會告訴你的。關於這把琵琶，德子小姐可是一清二楚啊。」

「晴明大人——」濟時的語調鄭重其事。

「竟然會發生這種蠢事啊。」

在濟時家門前，兩人走下了牛車。

「可以過去嗎？」

「由於沒有生孩子，自從五年前，我自然就去得稀少了，這兩年來，基本上不再交往。」

「無論是誰？」

「那麼，還有別的辦法嗎？」

「我會設法把濟時大人的身影隱藏起來，讓人看不見。」

「變成鬼？」

「……」

「是的。」

博雅就坐在晴明旁邊，他紋絲不動，一言不發，好像正在忍耐著一把鋒利的刀子插在胸口的痛苦似的。

「會來嗎，到我家來？」

「濟時大人把琵琶送給綾子，德子小姐並沒有被蒙在鼓裡。」

「當德子小姐來到時，你就把剛才所說的話，毫無隱瞞地告訴小姐，而且必須誠心向她道歉。」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她是不可能向他人袒露全部內心的。反過來說，人們也不可能完全窺知她的內心。」

「那德子小姐那邊呢？」

「綾子小姐沒有問。」

「看不見你的只有德子小姐，對我們來說，你的身影是隨時都能看見的。」晴明說。

「事在人為吧。」

「是，是嗎。」

「有一個弟弟，聽說花了大把的錢，把他送入了大學。據說這個弟弟氣宇不凡，非等閑之輩。不幸的是，在一年夏天，她弟弟染上流行病去世了。」

「那是十二年前的夏天吧。」

「綾子小姐知道這把琵琶是德子小姐的心愛之物嗎？」

「變賣家產，勉強換成錢幣，就這樣孤苦伶仃地維持著日常生活。」

確實read.99csw.com。竟然發生那樣的事情，太出人意料了。濟時的視線游移不定。

「如果這樣就行，我會說的。」

「誠如您所言，它確實曾為綾子小姐所有，在此之前，它又是誰的心愛之物呢？」

「做些什麼才好呢？」

晴明把實忠從綾子家人那裡聽來的故事，尤其是綾子把琵琶摔壞的那件事，轉述給濟時。

「原來是這麼回事呀。」

「是啊。」

「我懂了。」

「這件事我不想讓德子知道，讓她太傷心了。我不會去告訴德子，你自己能去跟德子小姐說嗎？」

「你告訴她這是別人預留在這裏的，你不就可以不送給她嗎？」

「是的，這會暴露我的羞恥……不過，還是說吧。」

「這一次的宮廷相撲大會上，濟時大人確實照應過海恆世大人呀。」

好像下定決心坦誠相告似的，濟時有所覺悟。

「是的。」

「濟時大人——」

「如此一來，又會怎麼樣呢？」

「在陰影里，無論誰都懷著鬼胎。」

「她母親呢？」

「剛才我讓實忠找來了稻秸。可以用它試試。」

「是誰憎恨濟時大人，你有印象嗎？」

博雅好像急於打斷晴明的話頭似的。

「以前確實如此。不過，由於綾子偏愛海恆世，所以我自然而然……」

「這麼說，這個辦法行不通嘍。」

就這樣，他撒了個彌天大謊，把舊相好十分珍愛的寶物，瞞天過海地送給了新相識的妙齡女子。

「這話從我的口中說出來是有點奇怪，可是我想知道，因為做過這種無德的事，人就會變成鬼嗎？」

「是的，她希望能把它放在身邊。」

晴明點點頭，端正了坐姿，望著濟時說：「濟時大人，我還有一事請教。」

「不是不能撒謊嗎？」

「跟綾子小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濟時的聲音戰戰兢兢的。

「是的。」

「發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哪怕在點頭，濟時的視線還是游移不定。

「救、救救我吧！晴明大人——」

「辦不到嗎？」

「當然不能直言送九_九_藏_書給了綾子，我當時非常自私地撒了一個謊。」

「不過，我要先提醒你一件事。」晴明又說。

濟時說著，表情十分痛苦，像正吞咽著苦果似的。

「我對這把琵琶也是愛不釋手。前幾年，在清涼殿舉行歌會時，要彈奏琵琶，我就從德子那裡把飛天借了過來。」

「哪裡。綾子彈琵琶的技藝並不怎麼樣，她是因為飛天的精美而動心了。」

現在。博雅膝蓋上抱著用布包好的琵琶，認真傾聽著晴明和濟時的談話。

「如果能救我的性命，我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可是，我的心，現在已經離德子很遠了……」

「我真幹了一件蠢事呀！」濟時沙啞著聲音說。

「慶幸的是，現在離丑時還有一段時間，你能否告訴我，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晴明問。

「你是說連德子的心中都會懷有鬼胎嗎？」

「哦。」

「內心中連本人都無法揣摸清楚的陰影，也是常有的啊。」

「當無計可施時，當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時，人極可能被迫變成鬼。」

「昨晚到綾子小姐那裡的凶煞，今晚會趕到濟時大人這裏來吧。」

「看那情形，小姐當時好像有暗中渴慕的心上人。但自從我們相會後，就一心撲在我身上，日漸情深。」

「有這麼回事嗎？」

「是的，我告訴她，我是從物主那裡重金買來的。」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絕對不能出聲。」

「讓人看不見我的身影？」濟時不可思議地低聲問。

「是的。」濟時點點頭。

晴明點了點頭，又接著說：「變成鬼，並非出於人的意志，不是說有所期望就會變成鬼，也不是說只要心中不想就不會變成鬼的。」

「德子小姐難道沒有兄弟姐妹嗎？」

「這就是飛天啊。應該是綾子所有的，怎麼出現在這裏？」

「沒有。關於那個人，小姐隻字未提。」濟時說。

晴明轉換了話題。

「什麼事？」

「是的。」

「必須是發自肺腑的言語吧？這麼一來，我的命就得救了嗎？」

「這樣你就給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