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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2 眉心的哀傷

Chapter02 眉心的哀傷

玲姐嘆了口氣道:「可是你這樣子,要好好休息的。俗話說的,傷筋動骨一百天。」連臻道:「其實那些手工活,也不用動腳的。況且我每天在家裡,都快悶死了。有些活做做,反倒也好的。」
外頭的雨好像下的極大,噼里啪啦地敲打著窗戶。雨點順著玻璃,不停地嘩嘩而下。
玲姐想想也有道理,便爽快地道:「成,這就包在我身上。等下我就去找負責包活的顧姐,給你弄些活過來。」連臻微笑著道謝:「謝謝你,玲姐。」。
最後X照出來,只是腳腕嚴重扭傷。醫生說要一定休息一段時間,最好三個星期不要動,以免照成習慣性骨折。這期間如果想要動的話,最好拿拐杖走路,但是受傷的腳最好不要著地。給她用彈性包帶包住了腳,又配了一些消炎化腫的葯和擦的藥酒。還交代了回家最好用冰敷一下。
葉英章看著緊閉著的門,垂下了手,無奈地道:「連臻,我知道你恨我。過去的事情,我怎麼解釋你也不可能會原諒我的。可是你現在這樣子,怎麼讓我放手不管呢!」
在飯店門口沉吟了許久,她最後推門而進。因是晚上九點多了,飯店裡頭人不多,有其他的服務生將她帶到了值班經理面前。那一身黑色制服的值班經理在匆匆忙忙中看了她一眼,一邊對著對講機的耳麥說著:「蔣總他們要走了,通知領班和服務生。」。
馬路上似結了冰,又硬又……光線暗淡不一,而她又處於恍惚狀態……忽然之間,只覺得腳一滑,整個人直直地朝下面摔去……身體可能是冷到已經僵硬了,她只聽到「砰「一聲悶響傳來,自己整個人已經著地了。
父親這兩年來一下子像是老了二十歲,兩鬢都是白頭髮了。見了她,一直怔怔不語,到了後來,語帶哽咽地吩咐道:「臻臻,以後不要再來看爸爸了。」
可是,就她,單單就她,什麼都沒有。很多時候,無論在她的小屋子裡還是在工作的地方,她總是覺得好像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站在漫無邊際的曠野之中,四周都是一片黑暗。無論她怎麼的喊,怎麼的叫,都沒有一個人回應她。
連臻不再多說,去休息室取過了自己的羽絨衣,毛巾,帽子和手套,轉身而出。
連臻深一腳淺一腳的抱著奶茶,到了咖啡店外。忽然止住了腳步。咖啡店的玻璃通透,因為旁晚時分,裡頭已經燈光通明了。
她在雜貨店裡買了好幾包醬瓜,醬菜,方便麵,還買了幾根火腿。家裡還有小米,這些應該夠她吃兩三個星期了。
他嘆了口氣道:「前面有一家醫院,我扶你去看看吧。」
連臻請她坐下來,倒了杯熱水:「這兩天已經好多了。」玲姐忙攔她道:「不用跟我客氣了,我坐坐就走。你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摔得這麼嚴重啊?」連臻苦笑道:「還不是自己不小心。」
連臻僵直了背脊,冷聲道:「我說了我不需要。你送來的我從來沒有吃過,以前不吃,以後也絕對不會吃!我就算餓死也不會吃你的東西!」
許牟坤緩緩地道:「找到了,記得來看爸爸最後一次,但一定記得對那個人說我是你遠方的親戚,看著可憐才來看我的。」連臻含在眼裡的淚,終於是滾落了下來。
連臻道:「嗯。謝謝店長。」掛了電話后,心裏湧起一陣溫暖。孟靜是知道她情況的,但是從不戴有色眼鏡來看她,還處處關心和照顧她。因為她,因為玲姐,讓她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是處處有好人的。
葉英章亦堅持,連臻又用力一甩。因太過用力了,她幾乎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這一來,葉英章站在一旁,倒不敢再扶她了。
連臻抱著枕頭。許久后,只聽門外一陣噴嚏聲傳了過來。她抱緊了枕頭,又沉默了許久。
「連臻,我確實騙了你很多……但是有一點,我從來沒有騙過你。那就是我喜歡你。」
他欠她的,這輩子也彌補不了。但是如果能彌補一點,就算是一點點,也是好的。
玲姐瞪大了眼睛,道:「你不會是想接這些做吧!」連臻低下了頭,輕聲道:「玲姐,我也不瞞你。其實我的的情況你也能猜到---不寬裕。現在又把腳摔壞了,最少要三四個禮拜不能上班。你也知道,我就靠那點工資吃飯的……萬一店裡因為我這麼長時間不上班不要我的話,我真怕連房租也交不出來……」。
她思緒起伏,因擔心上班的事情,到底還是睡不著。索性起了,翹著腳,一跳一跳地去煮粥。地方小也還是有好處的,就兩三步的路,完全不用擔心走不了。
玻璃牆裡頭的許牟坤毅然地放九*九*藏*書下了電話,轉身離去。只有站著的獄警看到他眼裡的淚,緩緩地從眼角滾落了下來。
她晚上睡的並不好,前塵往事紛至沓來。又夢到了他手臂受傷,鮮血淋漓的鏡頭。她捂著胸口,「啊」的一聲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大約是上班時間的緣故,街上路人熙熙攘攘。她一步又一步,總算到了街角處的雜貨店。現在這個年頭,人人都有了手機,連公用電話都快成歷史遺迹了。這一條街也只有這家店還有一部公用電話。
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葉英章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好意思,連臻,我來晚了。」她一如既往地沉默。
她獃滯地望著那扇緊閉著的鐵門。這樣也好,這樣的話,他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玲姐道:「你一個人,也沒人照看。這怎麼成啊?」連臻淡笑道:「自己照顧自己也挺好的,還好不是手受傷。只是閑的無聊死了。」玲姐嘆了口氣道:「你這裏連個電視機也沒有,不無聊才怪呢!」
連臻忽然「咯咯咯」地大笑了起來,到後來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葉警官,你真是會開玩笑,還是現在的我還有什麼別的利用價值?」
葉英章正取過熱水壺,往杯子里注水。望著杯子里的緩緩升上的水位,好一會兒才道:「先吃藥吧。」說罷,將葯和水,遞給了她。
她沒有吭聲。好一會兒,她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
她吸著氣,試圖走幾步,除了疼還是疼。
後來……後來,終於是知道了。那個時候在裡頭就有做服裝的,她年紀輕,就被派到三樓做這些手工活。一來二去的,她也會了。那時候,對她來說,掙扎在無邊無際的絕望裡頭。可是看著手裡的花朵枝葉或者卡通人物漂漂亮亮地呈現在面前的時候,心底還是會湧上一絲喜悅的。那般美,讓她覺得人生還是有一點好的。
葉英章靜靜地道:「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接受,但是我有的是時間,我可以慢慢等……等你原諒我。等你接受我。」
玲姐說,因為這些手工珠珠太難綉了,所以這一件衣服綉好的話,有二十幾塊一件。托那裡的福,兩年多下來,她也算是個老手了。所以一天估計能綉兩三件的話,倒也不錯,至少夠她開銷了。
連臻摸著發漲的額頭,片刻才道:「我不用你管,我一個大活人,可以自己照顧自己。」葉英章緩緩地道:「你自己照顧自己,你看看你自己吃些什麼?你看你過的是什麼生活!」他的音調越來越高:「你以為我那天沒有看到嗎?榨菜,醬菜……還有什麼泡麵,香腸……這都是些什麼垃圾食品!」
連臻漠然地打斷了她爸爸的話,垂下了眼帘:「爸,不要再提他了。我已經把他忘記了。」許牟坤頓了頓之後,連連點頭:「對,對,對,把他忘記了。」
她以前的頭髮很長,又黑又順,就跟電視裡頭的洗髮水廣告裡頭的一模一樣。披在肩上,抱著小白,杏眼微眯,鼻子微皺,老是在笑。
玲姐辦事情風風火火的,旁晚時分又過來了一趟,取了一些衣服過來,說是要手工綉珠珠,將顧姐的話,要注意的事情說的仔仔細細。還說:「連臻,這些活繁瑣的很,如果你覺得吃不消就不要做了。這房子是姐自己的,姐也不等著你的房租開飯。」連臻點了點頭。玲姐還給她帶了一些餃子過來,說是她包的,讓她嘗嘗口味。
半晌,許牟坤道:「臻臻,以後找一個好一點的男人,有份正當的職業,也不需要太有錢,也不一定要長的好看,只要真的對你好,真心疼你,能過小日子就行了。答應爸爸,找這麼一個男的,然後好好過日子。啊!」
許牟坤恨恨地道:「想不到葉英章這小子這麼狠心,當初他答應我的,只要我坦白一切,他會保你沒事的。誰知道……」若是早些年,他不把這小子的皮給活活剝了。
喝了一碗粥后,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八點了,她取過了羽絨外套穿上,拿了角落裡的長傘,打開了門。門口處赫然堆著一個超市的塑料袋,大大滿滿的一袋。
許牟坤隔著玻璃望著她,板著臉嚴肅地道:「臻臻,聽爸爸一句,以後不要再來看爸爸了。就當我死了。你以後就是來,我也不見你。」
他第一次見她,她不是抱著小白,是抱著兩本書……不,確切的說,那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在M市的公安局會議室。大大的房間裡頭,黑呼呼的一片,只有幻燈片在閃爍……她的照片雜在一堆凶神惡煞一樣的人物當中,不由地讓大家的眼前一亮……
孟靜還欲言又止地說:「連臻……-這九_九_藏_書幾天人手實在不夠,你看能不能你再辛苦點……盡量每天堅持到最後。」連臻知道店裡的情況,點了點頭:「嗯,我知道。我會的。」
連臻將杯子里的水喝盡,取過了擱在一旁的衣服,低頭開始繡起來。
連臻沒有說話。葉英章站著不動,從他的角度,只看得見她清麗的側臉和倔強蒼白的臉色。
「葉英章,你真的不用這樣子對我的。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你覺得我們之間可以當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成為朋友嗎?不可能的,對不對!」
杯子就擱在她觸手可及的桌邊,熱氣裊裊。連臻怔怔望著,呆了好半晌,才伸手去拿杯子,觸手已溫。和著藥片,一仰頭,吞了下去。
小馬和小吳都一再地勸過他:「這隻是個任務……你不過按命令執行而已……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麼做的。你做的並沒有錯。」或許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覺得一切不過如此而已。如果今日易地而處,他或許也會這麼開解別人。或許道義上他的確沒有……但是,在私人感情上……
許牟坤的聲音嚴厲地從電話線那頭傳來:「記住了嗎?」連臻閉著眼點了點頭,淚水簌簌而下:「爸,我知道。我知道了……爸。」她知道父親不是說說而已,他不願意連累自己,他真的不會再見自己了。
她一手拿著塑料袋,一手撐著雨傘,翹著腳一蹦一跳地走著。還沒有到樓下,就看到葉英章匆匆地朝她走來,一把奪過了她手裡的袋子,怒氣沖沖地道:「你怎麼能下樓呢?」
忽然她停了下來,攔住了一個護士:「能幫我找張輪椅嗎?」他明白她的意思,跟護士去取了張推椅子,扶著她坐下后,這才推著她去照X光。
她抱著暖暖的奶茶,愣了數秒,然後推門而入。
她並不是為了交通費。當然她也沒有那麼傻,該拿的不要拿。她每天這麼的來上班,只是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一處地方要她的,有一個地方讓她覺得不那麼的茫然孤單。況且,她的確需要這份工作。如果失業了,那她真的只有去喝西北風的份了。
她早不是那個不經世事的許連臻了,從他們躲閃的眼神裡頭也知道是沒有希望的。日子一天意天的過去。她摸了摸兜里的僅剩的一百多塊錢,疲累地停駐在了街邊。街燈如星,照亮了某個飯店的招聘服務員的廣告。
她以前的房間,什麼都是她最喜歡粉色。乾淨的地板,玫紅的花朵牆紙,白色的公主床,粉|嫩的窗帘……跟這個地方,天差地別。
有人朝她跑了過來,扶起了她,語氣焦急:「連臻,你沒事吧?疼不疼?」還是這個怨魂不散的葉英章。他到底有完沒完。她就算摔死在這裏,也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他現在每天這麼空跟著她,不用去做卧底了嗎?。
猶記得剛出獄的時候,身邊就當初皮夾里的五百多塊錢。好在玲姐幫忙,把她們家這個搭建的小樓租給了她,甚至看出了她的窘迫,一開始只收了她200元的房租,連一分押金也沒要她。
她熱了小米粥,就著醬菜喝了一碗后。整理了他留在門口的飯菜,打包成垃圾。取過了抹布,將小房間仔仔細細的打理了一遍,直到屋內纖塵不染。
連臻忽地想起一事,問道:「玲姐,你上次說過這一帶很多退休的老人在家裡幫一些廠里做些手工零活,是不是?」
連臻把手放到了玻璃上,蓋著爸爸的手。隔了厚厚的玻璃,似乎還能感受父親的溫度。和小時候一樣,那麼的讓人妥帖安心。連臻的眼睛酸楚無比,似乎馬上要落下淚來了。她深深地吸著氣,用力點了點頭。
陳記奶茶是出了名的好喝,只是離的比較遠,這麼大雪的天,估計一來一回起碼要走半個小時。
她抬眼望著他。被她漠然的目光一掃,葉英章只覺得心頭一抽,怒氣再也發不出來了,伸手想攙扶她。連臻的手臂一掙扎,甩開了他的。
小米粥「咕嚕咕嚕」地在冒熱氣,她抱著小枕頭,怔怔地望著。白煙細細地冒出來,熏的人身上似乎都熱熱的 。
最後,她還是上了他的車子,去了最近的一家醫院。掛了號,醫生只瞄了一眼,就給他們開了張單子,讓他們去照X光線。
葉英章默不作聲的彎腰放下了手裡打包好的飯菜,又站了起來:「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補償。可是我只是想補償你。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連臻微抬頭了:「好啊,大家想吃什麼?」李麗麗沉吟一下,似笑非笑的道:「就奶茶和蛋糕吧。奶茶我要陳記的,蛋糕就對面的吧,要熱呼呼的,新鮮出爐九_九_藏_書的那種。」
連臻心下很是感激,連連道謝。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玲姐是不知道的,她這兩年在那裡頭做的都是這些活。
他盯著自己戴著手套的手,以前的連臻是被他這雙手親手毀去的嗎?
屋子裡小小的,開了暖氣,一下子就暖和了起來。她倒了一杯熱開水,喝下之後,開始動手整理一些衣物。又到探視父親的日子了。她難得申請一天休息,孟店長馬上就同意了。
她冷冷地甩開他的手。自己將掙扎著慢慢爬起來。可是腳腕和膝蓋處現在已經緩了過來,痛意已經越來越明顯地傳了過來。
其他人再不濟,也有父母兄弟。最少,也還有朋友吧。可是,唯獨她,現在什麼也沒有了。有時候覺得那麼的累,那麼的倦,想找個人說說話,卻也沒有。
照X光在另外一幢樓里。葉英章攙扶著她,慢慢走著。她頭髮上有淡淡的洗髮水味道,隱隱約約的香。他聞得久了,好像覺得像是玫瑰,也好像不是。
許連臻站在門口,抬頭望著灰濛一片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才抬步跨了進去。
她從他手上扯過袋子,再不看他一眼,徑直撐著傘走著。葉英章獃獃地看著她,最後跟了上去。
小時候,她最討厭生病了,因為討厭吃藥,也討厭打針。那個時候,父親總是抱著她,早早買了水果罐頭或者糖果話梅之類的,哄半天騙半天,才能哄她吃下藥去。
所以,他只有自己知道,這輩子永遠忘不了那個彎著眼睛朝他而笑的女子……
扶她站好了拍攝的姿勢,醫生道:「你出去吧。」他搖了搖頭:「我陪她。」連臻抬頭,淡淡地道:「不用了。」葉英章堅持地對醫生道:「我陪她!」
他的心突然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難受的發悶。
葉英章還是每天上班,下班的準時出現。她有時候真的覺得奇怪了。他跟著她幹嘛?她早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雪,斷斷續續地一連下了幾天。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地一片。連臻每日照常乘公交車上班,為了怕遲到,特地早起,每天提前一個小時上班。
許牟坤摸著玻璃,將女兒的相貌牢牢的在這一刻銘記住:「小臻,你還年輕,這一輩子還很長很長。爸爸不想連累你……一個走私大販的女兒怎麼找的好男朋友,更何況……更何況你還……」
當又一陣敲門聲傳來的時候,她才敢肯定確實是在敲她的門。葉英章的聲音傳來過來:「連臻,我買了點水果,餅乾,你餓了就吃一點。」
一連數天的大雪,店裡好幾個人都請了假。孟靜不好意思地對連臻道:「辛苦你了。這麼大冷的天,我向公司給你申請大雪的交通補助費。要是實在沒公車,你就打車吧。情況特殊,我給你報銷。
葉英章,何必呢!大家早就沒有一丁半點的關係了。不如放過彼此吧,也給她一條生路。
葉英章似乎並不以為意,聽她這話,只說道:「連臻,我來給你送吃的。」
連臻沒有接。葉英章也一直維持著遞給她的動作,似根本沒有聽見她方才所說的話。他明白她真的是厭惡他到了極點。好半晌,他才道:「那我走了。你休息吧,記得吃藥。我明天給你送吃的過來。」連臻搖了搖頭道:「不用,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
她第一反應就是甩上門。可是他手臂一擋,門怎麼也關不上了。她冷冷地抬頭,道:「葉警官,我想人類總歸是聽得懂人話的。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不來糾纏我?」
何燕然一把塞到她口袋裡,急急轉身而出:「我要去看店了……還有……」她的聲音小了下來:「連臻,你……你小心麗麗姐。」
葉英章道:「我剛剛下班的時候不小心和別人的車子擦了擦,去了交警大隊的事故中心處理了一下。剛剛打的過來的。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魚,還有骨頭煲,你吃點好嗎?」
那醫生笑了出來:「到底是小青年啊,恩愛。」兩人明顯都是一怔。
連臻第二天的時候,綉珠子的進度已經比第一天已經明顯提高了不少。她自己亦沉浸在自己的手工綉中。門口響起了敲門聲的時候,她看了時間,以為是玲姐過來取衣服先幫她去交掉一批。跳著去開門,一下子楞住了,竟然還是葉英章。他還真是不死心啊。
她吸著氣:「不……」她緩緩閉上了眼睛:「爸爸……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她,葉英章根本無法接近爸爸。如果不是她,爸爸不可能這般輕易的相信了葉英章。
她明白父親的意思,更何況她還坐過牢,有過前科。
可是,等下下樓可是件麻煩事。她九*九*藏*書不由地嘆了口氣。左右環顧了一下,最後將視線落在了角落裡的長柄傘上。不由地眼光一亮,不錯,這個可以當拐杖用一下。
何燕然等人心裏多少知道是因為最近連臻銷售業績越來越好的關係,讓李麗麗嫉妒了。但李麗麗素來在她們面前張狂慣了,她們也不敢替連臻出頭,怕最後倒霉的是自己。今天正好孟店長休息,否則她一定不會同意連臻請客的。
他第一次牽她手的時候,她緊張的手心都是汗……那天回到家,她痴痴地望著自己的手,連澡也不捨得洗……心裏那般的雀躍歡喜,好像有無數無數的蝴蝶在裡頭展翅飛舞……
連臻的唇抿成了一條線,冷漠地道:「葉英章,你以為你這麼做,就可以補償我嗎?我告訴你,你在做夢!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也不需要你的補償。請你離開,離我遠遠的!」
何燕然找了個空擋,將錢偷偷地塞到連臻的手中:「這裏還有芳華和李淑的。」連臻只是推著不要。何燕然道:「你拿著。你進來這麼久,我都還沒有請你吃過東西呢!」連臻搖頭:「大家都是同事,何必見外呢。」
連臻站在門口,抬頭望天,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才抬步跨了進去。
葉英章頹廢地站著,想要扶她。又被她甩開了……如此的重複,再重複。
工作倒也不累,但總還是難免會碰到一些奇怪的人。後來,她找到服裝店員的工作后便辭了職。
李麗麗閑閑地看著昨晚逛街時候才做好的美甲,淡淡地道:「你們不都想喝陳記嗎?不想喝的話,剛剛怎麼不說?」
三年前的她,哪一天不是賴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然後急急忙忙地下樓吃早餐,去上課。現在,不照樣適應的好好的。
車子晃悠晃悠地到達了她要下的這一站。是很偏僻的郊外,監獄的四周都極為空曠,這個也不例外,延綿不絕的都是稻田。
隱約聽到有人在敲她的門,她才回神過來。隨後又覺得不可能,這麼晚了,怎麼會有人找她呢。在這一帶,她除玲姐和房東,幾乎不認識其他人。
她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只是笑,深深淺淺地笑,眉角眼梢都彎彎的:「爸,看我給你帶了兩件羽絨服,一長一短的,都是你以前最喜歡的顏色……還有,這裡有一點錢……」
才將坐下來,喝口水。門口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她以為是葉英章又來了,索性不作聲。那人又敲了幾下,揚著聲大著嗓門喊道:「連臻,連臻,你在不在?」是玲姐的聲音。
當年兩人是談過一段時間的清純戀愛,但那也是假的而已。他不過是在演戲。只有她那麼傻,那個時候會為他的一句話整夜不眠,為他的一個笑心會狂跳半天。
那張照片是偷|拍的,她披著一頭黑髮,望著遠處,正璀璨而笑……會議室里有明顯的吸氣聲……坐在他身邊的小吳,偷偷地跟他對視了一眼,用嘴型對他說:「想不到,這姓許的王八蛋還真會生。女兒竟然這麼清純漂亮,可以去選港姐了,而且屬於保證當選那種……」他想笑,可又要顧忌在座的各位領導,強忍著,臨危正襟地端坐著。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直直都看著他,目光如死水,沒有一絲波動。葉英章第一次知道,她的眼神居然也可以如此的銳利如刀。從來那個連臻,從來不會如此的。那個如五月陽光般明媚鮮柔的連臻真的已經消失在過往了嗎?
又重複了一邊后,才抬頭看了連臻:「有經驗嗎?」連臻搖了搖頭。那經理模樣的人道:「明天來上班吧。」又轉頭對剛剛帶她來的那個服務生道:「明天給大廳的劉經理說一下,先安排在他手下吧。」
可到頭來,卻發現一切都不過是她的幻覺而已。現在想來,不只是傻,簡直連蠢字也無法形容。
她只看了一眼,彎腰將袋子移開了些,這才緩緩地跨了過去。因右腳完全不能使力,到樓下的時候,她幾乎已經要出汗了。
連臻緩緩地在床上坐了下來,放開了他的手,平和冷淡地抬頭道:「今天謝謝你了。已經很晚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打擾你了。」如此明白的逐客令,想來不是耳朵有問題的話,都應該聽得懂。
衣服的牌子倒是個好牌子,她以前也曾經買過。那個時候倒不知道,原來一件衣服居然要那麼多的工序,連珠子繡起來也這般的麻煩。。
連臻送走了一位挑剔的客人,正要歇口氣。只見李麗麗直直地過來,笑盈盈地道:「連臻,今天你的銷售額不錯,要請客哦!」
然後她就開始了找工作的日子,雖然她沒有大學文憑,但是她的英語通過在裡頭的學習,九九藏書已經考過八級了。一開始,總是不甘心去做什麼服務員,洗菜工的。總想找稍微好一點的工作。三天一下來,處於高不成,低不就的狀態,她就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奢侈了。好一點的辦公室工作,就算是最普通的文員,打雜兼泡茶那種,招聘人員一問她為什麼沒有讀完大學,為什麼會有空白的兩年多時間,便帶著客氣的笑,委婉道:「這樣吧,許小姐,你回去等我們通知吧。」
有一對情侶坐在臨街的玻璃幕牆前,女的俏皮可愛,男的高大陽光。不知道正在說些什麼,那女孩子伸過了手,握住了男的,嘟著嘴巴,輕搖臻首,楚楚的模樣,煞是動人。
葉英章也不再說話,嘆了口氣,轉身而出。
想來也是她命好,遇到了玲姐這個貴人。當初這間小屋子,要不是玲姐看她可憐,估計一千元也租不下來。住進來到如今,她更是幫這幫那的。
可是這麼晚的天,這麼大的雪,這塊地方簡直連個人影也沒有。
打開了燈,取過手錶,顯示的是早晨五點十二分。標準的起床時間。她幾不可聞都嘆了口氣,人是習慣性的動物,什麼都可以適應。
幸虧孟靜姐送了她不少衣服,所以她才有餘錢給父親買衣物用品。她在裡頭待過,知道錢的重要性。所以把身邊所有的錢都給父親帶了過來。
她現在過的什麼生活!她笑了出來。這一切還不是拜他所賜嗎!
莫曉婷看著許連臻的背影,朝李麗麗道:「麗麗姐,你不是剛說了要喝對面的卡布奇諾嗎?怎麼又讓她去買奶茶啊!」
因有一件原樣的衣服,所以連臻便照著樣衣,一針一線的穿著各色的珠子繡起來。繡的半天,她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幾口休息一下。。
她有時候在車子裡頭,獃獃地隔著車窗望著一個又一個的路人,一輛又一輛的車子。這些個路人和這麼多的車輛,無論在這城市有沒有房子,有沒有家,總歸是有人在某處等著他(她)的。所以他們無論趕多遠的路,多寒冷的天氣,心底深處還是溫暖的。
她掙扎著總算靠自己站了起來,右腳腕鑽心的疼。壞了,估計是扭傷了。她伸手,想攔一輛計程車。
可這一切,都是他親手毀去的。到目前為止,他對她父親所做的一切從來都沒有後悔過。但是,他對她一直都是內疚的……雖然他一直告訴自己,這是任務,這是他應該做的……可是總是逃不過自己內心的愧疚……
連臻嘆了口氣,她當然知道李麗麗在為難她。可是她能如何呢,唯有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熬一天算一天吧。
是的,哪怕是一點點,只要他能補償她的,也是好的。
葉英章扶著她進了屋子。空間很小,一眼就可以望盡。只放了一個床,一個桌子。桌上還放了一個小煤氣灶,一個熱水壺,一個杯子。簡陋之極。
她的腳一用力就痛的抽氣。關他什麼事?就算她死了,也與他無關。
只是今天還早了些,她還可以窩一下。只是等下無論如何要下樓,給孟靜店長打個電話,跟她請假。醫生說要三個星期,唉,三個星期不上班,店裡會不會不要她呀!
連臻不由地冷聲而笑道:「我吃什麼輪得到你葉警官管嗎?」葉英章臉上僵硬,被這句話一堵,卻說不出一個字。許久之後,葉英章放下了東西,轉身下樓。
他緩緩地蹲下了身子,無力又無奈地道:「連臻,無論你再這麼恨我,你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打通了孟靜的電話,說明了情況。孟靜連連點頭說好,還特地叮囑道:「連臻,這個扭傷的事情可大可小,你要好好養傷。否則造成習慣性扭傷就麻煩了,以後可是要吃苦頭的。」又說:「店裡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你這種情況應該屬於工傷的。我回頭跟總公司申請能不能按工傷處理。記住了啊,要好好休息。」
連臻抿著嘴望著他,半天,只吐了幾個字:「葉英章,你在做夢!」
等的人都要僵掉了,還是沒有車子。偶爾有一兩個路人,都是神色匆匆。
她心裏酸澀之極,可臉上還是在笑,撒著嬌道:「爸……你說什麼傻話呢?」許牟坤雖然頹廢了,可那氣勢隱隱還在:「你聽爸爸的話。知道嗎?以後在外面,別人問你爸媽什麼的,你就說都已經死了很多年了。知道嗎?」
她忙應聲道:「玲姐,我在的。」跳著過去拉開了門。玲姐帶著厚厚的帽子和圍巾,穿了一件大紅的長款羽絨服。圓圓的臉上關切的很,拉著她的手,盯著她綁成粽子一樣的腳,眉目間是一覽無遺的擔憂:「我剛去雜貨店買點東西,聽老闆說你腳扭了,還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