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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離家出走的痛苦

四 離家出走的痛苦

"坐,坐。"
"啊……金槍魚一個……然後,再來一個。"
"做計程車司機,必須有特種駕照,只有二十一歲以上、取得普通駕照三年以上的人才能拿到。你拿駕照幾年了?"
"德永君,你對東京好熟悉呀。"
我把帶來的簡歷交給社長,他示意我坐下。
"佐賀的十元硬幣能用嗎?"
"咦?現在新婚旅行還有這樣的形式?"
我們費力地擠下車,卻不知道去立川的站台在哪裡。
但是……
"二十歲,真年輕。"
聊著聊著,姨父問道:
在那個時代,一說新婚旅行,就是參加吃穿住行全由旅行社包辦的旅行團,幾乎沒有私人的自由旅行。
"這樣啊,不過,能娶到一個漂亮的媳婦真不錯。是吧,昭廣?"
說實話,我從未去過壽司店,頂多吃過盒裝的壽司。不過,這總歸是私奔以來兩人第一次單獨在外面吃飯,感覺有點像只有我們倆的結婚典禮,因此想奢侈一把。
我們真是腦子一片混亂,感覺在佐賀用的方言在這裏根本行不通。
"這個嘛……"
因為深信東京的物價是佐賀的八倍,我想了一個能少花錢就解決問題的方法。
不一會兒,姨媽和姨父回到客廳。
"嗯,沒去過,估計沒問題。"
"這個,這是佐賀的十元硬幣,能給我換成東京的硬幣嗎?"
我們開始大發牢騷。
"兩年。"
總之,我們沒有明確的目的地,甚至不知道該去往哪個方向。
這時,阿律那種讓我喜歡的、不緊不慢的風格開始讓我上火了。我粗暴地說:
但我還是固執地認為,應該能找到做司機的地方,於是,和阿律一起去了好幾家計程車公司。結果,當然是白費功夫。
阿律表情認真地點點頭,舉起手招呼店員:
我們得意揚揚地坐上單軌電車,在濱松町下了車。
這次連姨媽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阿律完全贊成。
一頓飯竟然花了六千元,這也太貴了!因為當時公司女員工的月薪只有兩萬元左右。
"那,你們就住在家裡吧。"
但是,我和阿律火速逃離了姨媽家,留下了一張字條和五千元。字條上寫著:給您添麻煩了。錢不多,請給阿尚和京子買點什麼吧。
事態發展得異常順利,我們當晚就住在姨媽家裡。
"對不起嘛!多https://read.99csw.com少錢嘛?"
可是,日程沒有定好,真是很麻煩。
"肚子餓了。"
我生來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人如果過於自由,反而不知該做什麼。
我們終於放心了,拿起話筒,投進去十元硬幣。
我走到附近的香煙店,拿出十元硬幣,結結巴巴地問:
樓梯竟然還分上行下行,當時的鄉下人可無法想象。
"這根本不是山手線!"
"公共電話是這個樣子嗎?"我有些不安。
在山手線上盡情體驗了三個多小時后,我們在濱松站下了車。
我頓時僵住了,絞盡腦汁冥思苦想了一番,然後小聲對阿律說:
看上去表情並沒有特別的地方,只是一個勁兒地問:
當我們又想上樓梯時,又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現在想來,其他客人雖然並沒有笑,但肯定都不解地看著我們。
姨父供職于政府部門,姨媽在美軍基地做會計,兩人的單位離家都很近,中午可以回家。
"謝謝你嘛。"
起初我以為電話是找姨父的,但發覺兩人在小聲地說些什麼,還交替看著我和阿律。
可是,當時的處境不允許我們總是沉浸於"知道壽司店在哪裡"的滿足感中。
"嗯。"
"還沒……還沒定下來。"
"海膽一個,然後再來一個。"
"我也覺得是。"
我想先和姨媽家聯繫一下,於是在車站前找公共電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必須去找住處。
我讓阿律在外面等,自己去面試。
"啊?"
"嗯,所以很自由。"
我想,離家出走的事肯定已經露餡了。剛才的電話估計是媽媽打來的。但是,姨媽擔心我們知道真相後會立刻逃跑,才什麼都沒說。
我又去別的計程車公司面試,卻得到同樣的答覆。
社長語速飛快的東京話讓我十分緊張,不太清楚他說的是怎麼回事,好像是我手頭的駕照不行。
"啊?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聽說呀!"
那時我們對此深信不疑:在大都市東京,有一路叫山手線的電車,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沿同一條線路轉圈。
"啊?"
"大崎,大崎,下一站是大崎。本次列車的終點是大崎。"
"是的……不行嗎?"
"啊!"
我們吃盡了苦頭,終於抵達昭島時,已經過了七點。read.99csw.com
"喂,我是廣島的昭廣。"
但是,師傅們可不管正在思前想後的兩個傻瓜,聲音洪亮地問:
"專門來看我們,多不好意思。那現在你們在哪兒?"
我被寄養在阿嬤家時,明子姨媽還沒有結婚,也住在佐賀;而且,結婚後夫婦倆也會在盂蘭盆節或過年時回佐賀的阿嬤家。所以,明子姨媽和我的關係比較親密。
"然後,鮭魚子一個,再來一個。"
"結婚典禮辦了嗎?"
店內的鄉巴佬只有我和阿律。我感覺其他人都是時髦又純粹的東京人。而且,我還一直在擔心會不會太貴。不過,當我喝著端上來的茶,看到了掛在牆上的菜單后,終於放下心來。
等人都走光后,我們又開始費勁地往上爬。
"哎呀,好久沒見面了,有事嗎?"
"啊?"
結果,十分鐘、十五分鐘過去了,我們依然困在原地,折騰得筋疲力盡。
"嗯。"
"東京的物價是佐賀的八倍。就算你拿著七十萬,頂多相當於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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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城市沒有高層建築,因此,光從車窗看著大都市的風景便足以讓我們欣喜不已。
再看看自己腳下。
"今天也住這兒行嗎?"
從壽司店出來后,我吸取剛才失敗的教訓,覺得不能再和律子商量,於是自己決定了要去的地方。
還有點題外話。來東京之前,阿律就斷言:
"你去哪兒我都會跟著。德永君,不是你說的要來東京嗎?"
沒有學校,沒有工作,沒有約定,自由度百分百。
阿律遞給了他一萬元,找回了四千元。
然後,我們出了壽司店。
"是的。"
"一共六千元。"
"這種時候,用普通話怎麼說?"
另外,在蔬菜店打工時有一些積蓄,加上賣尼桑的錢,共有七十萬元。拿著這麼一大筆錢,我膽子大了起來。
但是,只聽到店員對我們說了聲"歡迎光臨",我就緊張得不知所措了。
"咱們就去那裡吃壽司吧。"
第二天早晨,姨媽夫婦臨上班時說:
我們小聲商量,重點要特價品。
"嗯?啊,謝謝您。"
"往右邊走,有一家壽司店。"
另外,店內擦得鋥亮的桌子和站在櫃檯前、一看就像有數十年經驗的壽司師傅,都給我們施加了壓力。
我們足足轉了三圈,因為九-九-藏-書沒有其他事情可干,而且覺得這樣十分好玩。
"剛來過。"
"我感覺'一個'是普通話,但說'兩個'的方言,對方能聽明白嗎?"
不知她從哪裡聽來八倍這個數字,不過,這有些誇張,實際上沒有那麼離譜。
我們把旅行箱放到樓梯邊上,等著人們散去。
"這麼說來,你只有普通駕照吧?"
"聽說有山手線,咱們坐嗎?"
工作沒定下來,只好回到昭島的姨媽家。
"去哪兒?"我說。
"在昭島。"
接電話的姨媽剛說了兩句,就招呼姨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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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廣!胡說什麼呢,哪有這樣的新婚旅行呀!"
"阿律,'兩個',用普通話怎麼說?"
我們一唱一和地說著,然後相視而笑。
"嗯。東京的人真多!"
"午休時我們會回家,你們一定要待在家裡。"
"嗯,你叫德永昭廣?"
到底該去哪兒呢?
"明天打算去哪兒?"
坐山手線就能到新宿,這一段沒有任何問題,但新宿車站讓我們大吃一驚。
"我也不清楚。"
當然是找工作。
"哦。好吧,再見。"
用了將近四十分鐘,終於確定了目標,剛要上樓梯,可是…… 似乎有電車到站了,咚咚咚咚,人群如潮水般涌下樓梯。我們逆著人流拚命想往上走,可兩個人還拖著一個旅行箱,行動起來很困難。
姨媽和姨父都哈哈大笑起來,但是……我們並不是在新婚旅行。因為是離家出走,兩年三年都可以,而這些話我卻無法說出口。
"這個……再長點也可以。"
"哪兒都行。"阿律說。
我有些慌了,又開始信口胡說:
沒想到夫妻間不可缺少的吵架竟然很快就降臨了。
"我們選擇了自由安排行程。"
結果阿律卻說:
"什麼?!"
第二天吃早飯時,我若無其事地問:
沒想到阿律竟然說:
"去右邊,還是左邊?"
"雖然是特價,還那麼貴。看來東京的物價的確很高。"
商量好了,下一步就是問車站工作人員怎麼去昭島。
普通話!
"哇,你在東京有親戚呀?"
但是,這次似乎又是對面的站台來車了,接著又是咚咚咚咚。
"好像不是特價,而是時價吧?"
"啊?"
這下更麻煩了。
明子姨媽似乎十分驚訝,但還是和姨父一起到車九九藏書站來接我們。
太棒了,東京!
"那,咱們就去右邊吧。"
"您來點什麼?"
香煙店的大嬸放聲大笑,她告訴我:
"這個嘛……你要不要先干一年汽車修理?這樣能清楚地了解汽車構造,待遇也不錯。一年後拿到特種駕照,就可以開車了。"
"阿律,那邊似乎可以上去。"
走了一會兒,我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太厲害了。"
雖然只是知道東京某個車站有什麼,但這已讓我們覺得自己成了城市人,感到無比自豪。
正好,在前面不遠處出現了壽司店的招牌。
"咦?真的。"
"是比較突然……所以,現在正在旅行結婚,想去您那兒拜訪……"
要說為什麼選擇濱松站,因為我們唯一知道的車站就是這裏。雖說知道,也不過是三個小時之前剛知道的。
"嗯。"
"來過濱松站。"
但是,等一下,還有一個問題。
"我不是說哪邊都行嘛。"阿律滿不在乎地說。
僅僅決定要向右走,就花了這麼長時間,甚至還要爭吵。看來,完全的自由還真讓人頭痛哪!
"是嗎?有一周左右?"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的辦法!但師傅總算明白了我們的意思,把捏好的金槍魚壽司分別放到我和阿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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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我結婚了……"
樓梯上印著朝下的箭頭。
"那今天打算住在哪兒?"
"哇,又來了,在這兒先等會兒吧。"
我很不服氣。駕照嘛,全日本應該是一樣的。我甚至還無禮地認為:那人肯定在撒謊。怪不得都說東京是個可怕的地方。
姨媽感覺十分意外,但還是拿出啤酒款待我們。
工作人員告訴我,去昭島要先坐車到新宿,然後換乘去立川的特快車,再換乘青梅線,第四站就是。
當時我們異常緊張,結果把時價誤看成特價,而且,一旦認定,便不管看多少遍,死活就認為是特價。
等孩子們都去上學、姨媽和姨父上班后,我們馬上開始行動。
離家出走真是居無定所,雖然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那天,依然在和睦溫馨的氣氛下吃完了晚飯。正當我們和孩子們玩遊戲、看電視時,電話響了。
"啊,讓我考慮一下吧。"
對鄉下人來說,山手線是東京的一個象徵。
"十元硬幣呀,佐賀的和東京的都一樣。"
儘管沒https://read.99csw.com有標明價格,既然寫著特價,肯定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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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我手頭的資格,便只有駕照。東京既然有那麼多人,我覺得做計程車司機應該不錯。於是,翻看了報紙上的廣告后,我們徑直去了招司機的計程車公司。
"阿律,這樣很難上去,先稍微等一會兒。"
很幸運,電話挺好找,可總覺得形狀和佐賀的紅色電話不一樣。
明子姨媽是媽媽的小妹妹。我沒有去過姨媽在昭島的家,但知道地址和電話號碼。
後來,我無意中向四周一看,才發現在樓梯稍偏一點的地方,分出了一條相對較窄的通道。
阿律竟然出人意料地彬彬有禮地說:
"謝謝您的光臨。"
"哪邊都行。"
而我們卻聽到了這樣的車載廣播:
站台上人山人海,到處都是人、人、人。
還在上小學的表弟阿尚和表妹京子,看見大哥哥大姐姐來了,高興得又蹦又跳。
不過,總算能在這裏住一段日子,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沒,還沒有……"
"去昭島的明子姨媽家吧。"
我們稍稍放心后,按最初商量的那樣,主要點特價品。
在日常生活中竟然存在普通話!
我們只好又咕嚕咕嚕地拖著旅行箱,踏上了漫無目的的旅途。
雖說哪兒都行,可畢竟身處完全陌生的地方,所以才會同阿律商量。
兩個孩子什麼都不明白,依然天真無邪地纏著阿律。
"兩個月也可以……一年也可以……"
"你竟然說哪邊都行,啊?這可是你自己的事。"
"你說呀,到底是右邊還是左邊?"
一出店門,我們就你一言我一語地抱怨開了,但冷靜后仔細一想,牆上寫的似乎不是"特價",而是"時價"。
而我,完全被阿律那坦然自若的態度折服了。
她這麼一說,我倒不好再抱怨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我嗓門洪亮地說:
店員看上去似乎有些詫異,但還是微笑著為我們拿來賬單。
該結賬了,這次換阿律開口問道:
"經常聽別人說'所以嘛'、'去哪去哪了嘛',是不是最後應該加上一個'嘛'字?"
"昭廣,你是新婚旅行吧?旅行社沒有規定路程?"
樓梯上印著朝上的箭頭。
"我也來過。"
我們又重新坐了一次,這次確實開始轉圈了。原來山手線有多輛電車,有的車會在中途駛入車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