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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編輯的話

前言

編輯的話

這也是作者給帶燈、給櫻鎮、給世人的希望,這希望如魯迅在《葯》的結尾處給夏瑜的墳上安插的小花。
帶燈的精神世界一直是豐|滿鮮活的,沒有被農村的雞零狗碎填滿,她的孤芳自賞和不合時宜,都為她的精神世界做了充足鋪墊。她在現世中無法排解的情緒,在現實中無法表達的愛意,都被遠方的鄉人元天亮,點燃了。帶燈于元天亮,雖然以愛慕的姿態開始,但是她其實從來不求回報,為的只是為自己的精神世界找個家園。所以,無論元天亮是否回復,甚至是否存在,都無關緊要,緊要的是帶燈需要傾訴。而且,在這場清水靜流的愛戀中,帶燈煥發了超越於一個鄉鎮幹部可能擁有的豐富才情,她的意象靈動、詞句優美,是任何被俗世被規矩限定的人,無法到達的。
這不只是櫻鎮,也是整個中國。
帶燈的光,是螢光,是燭光,可以點亮自己,卻無力改變世界,只有聚在一起,才能溫暖黑暗的寒夜。這也是作者有意設計的隱喻,他讓帶燈通過自我的提升來擺脫俗世,這種燃燒已經不是點亮自己照亮別人的崇高,不是高大全式的救世主,是潔身自好,是自救。
帶燈的名字,螢火蟲,是九_九_藏_書作品里最顯性的隱喻。這點小光,是理想的光,是理想主義者精神中微弱的照亮。
2013年,是賈平凹進入文壇的第四十年,他用筆、用心寫作,共創作長篇小說十七部。尤其在2000年以後,他的長篇創作更是進入黃金時期,幾乎每兩三年就有一本長篇問世。每一部都有突破其實很難,但他恰恰做到了,每一部都不同,而且更優質。
還有一個是虱子的隱喻。整個櫻鎮,除了帶燈和竹子,所有的人身上都生虱子。「虱子「在文中無處不在,代表了固有的陳舊的沉淪的觀念。帶燈是個大專生,來自城市,渾身洋溢著文明的新鮮的氣息,與當地的人與環境形成了強大反差。最初時,帶燈在生活中最大的抗爭是不生虱子,她不僅自己常洗澡曬被子,還向鎮政府建議在全鎮範圍內開展滅虱的動員,發硫磺皂,發洗衣粉。然而,櫻鎮的人對身上的虱子已經司空見慣,不僅不想滅,而且會覺得帶燈很可笑。長此以往,帶燈對虱子的抵抗最終也功虧一簣,作品到尾聲時她被染上了虱子,甚至瘋了。
這個隱喻,其實是理想的破滅,是理想主義者的完結。
read.99csw.com先是作家在反映現實的創作理念上,完全超越了以往含蓄迂迴的方式,直面現實,全景呈現。如果用一句話概括《帶燈》的內容,就是反映了當下的中國基層社會。說起這本書,也許會有讀者想到另一位作家劉震雲的《我不是潘金蓮》。同是寫到基層上訪,《帶燈》與之又不同,格局更大,注目更深。因為《我不是潘金蓮》只寫了一個上訪事件,而《帶燈》卻呈現了整個基層中的各方各面,帶燈每天面對的,不僅有上訪,還有村民之間的糾紛,有婆媳間的矛盾,有農民在這個發展大潮下的不適應,等等。櫻鎮的世界、鄉民的生活是帶燈每天要面對的事物,是她在「綜合治理辦公室」的工作內容。
她行走在山林里,在幽谷的清風裡對著遠方的人說話:「我在山坡上已綠成風,我把空氣凈成了水,然而你再沒回來。在鎮街尋找你當年的足跡,使我竟然迷失了巷道,吸了一肚子你的氣息。」她說:「你已經是,是我牧羊路過的一棵大樹,雖然我抵達的是低矮的草地,可我的心在大樹上。我放牧著羔羊你放牧著我的幻想。」「我看見你坐在金字塔頂上,你更加閃亮,你幾時能回九-九-藏-書櫻鎮呢?閑暇時來野地看看向日葵,它拙樸的心裏也藏有太陽。」
《帶燈》從一個女鄉鎮幹部的視角透視當下的中國社會,通過帶燈與遠方人的通信展示基層幹部的精神和情感世界。小說以真實的人與事為創作基礎,具有很強的現實性和可讀性。這部小說突破了作者以往的創作經驗,給文壇帶來又一次驚喜。《帶燈》是可以傳世的文學畫卷,它以生活的細處定格了眾生的苦難,以幻化的筆墨勾勒了人間和彼岸。(作者孔令燕系《帶燈》一書責任編輯)
《帶燈》與以往作品比較,又呈現出更多不同的特質:
「或許或許,我突然想,我的命運就是佛桌邊燃燒的紅蠟,火焰向上,淚流向下。」《帶燈》即將付型時,賈平凹來信做最後一稿的改動,反覆強調一定要將這句話加上。因為這是概括《帶燈》這本書、這個人、這一生,最切實到位的語句。櫻鎮的帶燈,如蠟焰般微弱,溫暖,無力,悲情。
這些信是作品的靈魂,是小說輕靈向上的緣起,它們讓小說具有了凄美憂傷的色彩,是《帶燈》比作家其他作品更加細膩靈秀的根本所在。
螢的光,只有聚成螢火蟲陣,才真的成了光。小說結尾,九_九_藏_書莽山上出現了螢火蟲陣,「……這些螢火蟲,一隻一隻並不那麼光明,但成千的成萬的十幾萬幾十萬的螢火蟲在一起,場面十分壯觀,甚至令人震撼。像是無數的鐵匠鋪里打鐵淬出火花,但沒火花刺眼,似霧似雪,似撒鉑金片,模模糊糊,又燦燦爛爛,如是身在銀河裡。」
作品的另一個特質,用作者自己的話,這是一部充滿隱喻的作品。
在這樣的全景呈現中,作品還以文學的方式反思了「發展」的矛盾現實,這也是整個中國所面對的現實:不發展就是落後和貧窮,發展就是破壞和失去。櫻鎮早年的書記元老海,為了保護櫻鎮的山水,以命抗爭高速公路從鎮上通過,雖然讓這個地方山清水秀了許多年,卻也貧困怨載了好多年。如今,「發展」像空氣一樣滲透到大江南北,各處都是急火火要發展要發財的人,櫻鎮自然也被裹脅了,大礦區、大工廠打開了閉塞清靜的老街,帶來了機會錢財,也帶來了矽肺病和環境污染。
帶燈從一出場,就浮現著與眾不同的超然脫俗,她有豐富的內心和豐沛的情感,她更願意在鄉間的山風樹谷中尋找安寧。她每天面對最讓人無法擺脫的雜亂,內心卻不斷地向上飛升。帶燈在現實九_九_藏_書中無處可逃的時候,就把精神理想寄託放在了遠方的情感想象之中,遠方的鄉人元天亮成了她在濁世中尋找解脫的精神避難所。她不斷地給他寫信,向他訴說。精神世界的純凈和現世生活的蕪雜造成帶燈的分裂,她的痛苦是無法救贖的,她既無法擺脫現實,又沒有能力得到解脫。她註定要燃燒了自己來祭奠理想。
再一個,是結構上與以往作品的不同,《帶燈》由兩條敘述線索來完成,一條是帶燈的現實生活,她所在的鎮政府,她所面臨對付的鄉村事務,另一條是帶燈寫給元天亮的信,是她的精神世界,就像點題句說的「火焰向上」的地方。
「帶燈」是秦嶺山區櫻鎮的一名鄉鎮幹部,她原名叫「螢」,即螢火蟲,像帶著一盞燈在黑夜中巡行。這個名字也顯示了帶燈的命運,拚命地燃燒和照亮,卻命里註定地微弱無力,終歸塵土。帶燈是鎮綜合治理辦公室的主任,她容貌美麗、孤芳自賞卻又有那麼一點兒不合時宜,主要負責處理鄉村所有的糾紛和上訪事件,每天面對的都是農民的雞毛蒜皮和糾纏麻煩。農村的瑣事讓人心煩又讓人同情,帶燈在矛盾中完成著自己鄉鎮幹部的職責,她既不願意傷害百姓,又要維持基層社會的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