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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燭光搖曳話當年

第二十四章 燭光搖曳話當年

這個問題似乎不太通順,因為既已確信是他殺了他的哥哥,那麼還問什麼「就算沒殺,得位可正?」
至於南宋史學大家李燾和他的《續資治通鑒長編》,這可真夠神奇的。宋人南渡,國破家亡,無數的史書經典都在異族的鐵蹄戰火之下散佚失蹤了,而他居然能以私人之力,把整個北宋史料重整如新,並且無限加細,篇幅弄得比《明實錄》、《清實錄》之類最詳最細的日記式史料都長,實在是讓人無限地佩服。但是他的可信程度,不說其他,只在宋太祖之死這一關鍵事件中最敏感的當事人語言留存方面,就有著極大的爭議——他把原話給改了。
第四路:齊延琛、穆彥璋率部出石州(今山西離石);
一言以蔽之,因為當時根本就沒有任何人知道有這個「金匱之盟」的存在!
這時,時間進入了9月末,契丹人終於做出了反應。契丹皇帝耶律景(歷史證明,他和他的臣子堪稱明君能臣,是同時期的亞洲大陸上最強有力的政治班底)派出了南院宰相耶律沙,冀王塔爾率重兵前來援救北漢。
但是我有疑問。一,如果沒法殺人,那麼怎能隨便就敲掉別人的大門牙?是趙匡胤天生神武,手法與眾不同?還是那些大臣的門牙特別的脆弱,不堪一擊?按我的理解,能敲掉別人門牙的東西,就足以要一個人的命了。你信不信一根針都能殺人?
第三路:孫晏宣、安守忠率軍出遼州(今山西代縣);
還有什麼疑問嗎?想一想當時趙普是什麼處境,他被死敵盧多遜已經壓制了七八年了,這期間不僅他度日如年,連他的兒子都要成為政治迫害的犧牲品了,隨時都可能家破人亡,他為什麼就不早點使出這招撒手鐧呢?
時間很快到了公元976年的8月份,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命令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党進為河東道行營馬步軍督部署;宣徽北院使潘美為都監;虎捷右廂都指揮使楊光義為都虞侯,驍將郭進為河東忻、代等州行營馬步軍都臨,分兵五路開始了第三次北伐,會攻北漢:
但是契丹已經不比從前,它已經和宋朝互通使臣,互祝正旦,經常地禮尚往來了。劉繼恩只能乞盼新繼位沒幾年的契丹皇帝耶律賢能認清形勢,別被趙匡胤的偽和平假象騙倒,看在多年的「叔侄」情分上,能再拉他一把。
哈姆雷特說,天空中沒有哪只小鳥會無緣無故地掉下來。一切都要從程德玄的奇特副業著手,這個開封府里的一般小吏有著人所不及的特長,他深通醫藥,並因此成為趙光義的心腹。再結合一下他在當天夜裡的具體表現,就完全可以得出,此人在公元976年10月20日夜裡出現,絕對不是什麼偶然的事件——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所以,縱然是趙光義殺兄奪位,這也並不能就此把他定在恥辱狀上。請比較,雖然他殺兄的手段還不能確定,但是總好過李世民在光天化日之下公開殺了大哥和三弟吧?而天可汗可以永享英明,那麼趙光義為什麼就不能得到人們的原諒呢?
甚至人類有史以來,發出的最多的歡呼聲,都送給了那些不擇手段,攝取皇位的人。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趙匡胤。他從七歲的小孩子柴宗訓的手裡搶到皇位時,難道人人都心悅誠服嗎?不見得吧,如果他之後不是雄才大略,給我們民族帶來了統一和穩定,我們會把他當做什麼呢?
文瑩說,宋太祖死的當夜,其二弟趙光義是在皇宮裡的,並且和他哥哥同桌飲酒,在場只他們兩人,再無第三者;
首先,把第一個問題再細分。即,一、沒殺,可有證據?二、殺了,用的什麼辦法?
至少他們在當夜三鼓時罷宴,各自睡覺,趙匡胤還活生生地出現在世人面前,在大雪中對弟弟說——好做!好做!之後,他才回到殿里「鼻息如雷」,直到五鼓時分「悄無聲息」地死去。
王繼恩回答——「晉王至矣。」
十五年裡,趙匡胤不過才「數幸其府」而已。可是趙匡胤居然在一個月的時間里,去了三弟趙光美家三次。這是個極其敏感的政治符號,相信所有視力正常的宋朝官員們,都會理解這是什麼意思——大宋皇帝趙匡胤已經積極明顯地向其三弟示好。
當然,也有史學家把「好做!」解釋為「你做的好事!」並且直接聯想到趙光義在酒桌上搗鬼,給他哥哥下了毒,之後他連連躲避他哥哥,是因為趙匡胤已經發覺了不對,要親自動手除掉趙光義。甚至他們說,在燭光搖動中,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那是趙光義在躲,還是趙匡胤在踉踉蹌蹌地舉步進逼。所以這直接證明了趙光義親自出手謀殺了他哥哥。
綜上所述,趙光義殺兄,已可定案。千古之謎,就算沒有真憑實據,就算趙光義事發當夜沒有和他哥哥獨處飲酒,他都脫不了最大的主使者的干係!
一句話,所謂的「金匱之盟」不過是個小小的政治把戲,它不過是趙普和趙光義之間的一個小小的交易——你讓我重新上台,我讓你平安過渡。
第五路:郭進率軍出代州(今山西代縣)。
五路齊發,直指太原。這一次,是宋朝以百戰之精兵,趁新平江南之威勢,要一戰成功,徹底攻陷北漢,滅此朝食。北漢的劉繼恩沒有別的辦法,除了集結少得可憐的部隊直接進城防守之外,只有馬上向契丹求援。
趙匡胤在一個月里連續三次到三弟趙光美的家裡去。
好了,不管怎樣,以上就是能查到了關於趙匡胤之死的各種史書資料,不管它怎樣繁雜,或者可不可信,我們都盡量把它細化,再簡化,濃縮成如下幾個問題。相信只要能夠如實回答,那麼真相雖不中,亦不遠矣。
但是《馬韶傳》里說,第二天趙光義上殿之時,竟然受趙匡胤遺詔而登基了,真的是「大吉之辰」!於是馬韶被放了出來,拜為司天監主簿。
這時王繼恩急了,他向裏面叫了一聲——再耽擱,就要白給別人了!
就算把趙光義挖出來,給他上大刑,他都不見得說真話,而他說出來的話,我們也不會信。
回答一,世間尚存的趙光義有作案嫌疑的資料,只能從文瑩和尚及司馬光的兩篇私人筆記中搜尋了。其中以文瑩的《續湘山野錄》中的記載比較露骨,因為據他記載,死者生前最後一個在場者正是趙光義。趙光義有作案的時間、機會以及動機(誰讓他是最後的受益者)。可是無論怎樣細緻推敲,也找不出趙光義曾經對他哥哥做過什麼的真憑實據。
王繼恩來到開封府門前,卻突然發現府門前有人。一看,是開封府左押衙程德玄。王繼恩心裏有事,馬上問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程德玄回答——我正在信陵坊睡覺,突然聽見外面有人叫我,說是晉王召見。我急忙出去看,卻沒有人。等我睡下,外面又喊,這樣一共有三回。所以我害怕了,想是不是晉王生病了,所以我才趕來。
趙光義可以說他什麼都是被迫的,https://read.99csw.com一如他哥哥在陳橋兵變時的身不由己。但是別人給你什麼你就要什麼嗎?我給你口棺材你就躺進去?
就算不那麼暴烈,通過這次戰爭,也可以調動整個官場來為自己服務,把趙光義多年來當首都市長所培植起來的官場勢力下降到最低點……縱觀這一切,都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即趙匡胤還是在顧全著大局,他還是想著怎樣既平穩過渡,又能達到削弱趙光義,扶植自己兒子登台的目的。
先說事先就守在趙光義家門外的程德玄。這事可真的詭異,奇怪的地方並不是說,姓程的醫藥高手睡得好好的,門外有人叫他去見晉王,起來卻沒人,躺下就還叫,讓他心慌意亂,直到在大雪天里主動跑到主子家的大門外,就等著晉王生病,他好進去治……這都是純粹的劣等謊話,相信的人是地道的豬頭。
其他的,如那本由和尚所寫的《續湘山野錄》,根本就不值一駁。請問這位叫文瑩的釋家子弟到底是何方神聖?除非他是宋太祖皇帝身邊的人,並且還機緣巧合親歷其事,不然他有什麼發言權呢?更何況由他所記載的公元976年10月20日之夜所發生的事,完全是一個經典的、充滿了佛教趣味的神話傳說,如果我們真的要信,那麼就先集體皈依吧,佛曰由信生解,因解而行,因行成證……要是不信的話,那就一切別提了。
回到公元976年10月20日的那天晚上,記錄了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並按照什麼順序發生的文獻記錄實在是太多了。有宋代不世出的史學大家司馬光的個人筆記《涑水紀聞》;有當時的和尚釋文瑩所寫的《續湘山野錄》;還有南宋徐大焯的《燼餘錄》;南宋史學大家李燾的《續資治通鑒長編》;甚至還有《遼史》,就連契丹人都對趙匡胤的死有著自己的看法。
以上,就是著名的「燭光斧影」事件的最初出處。沒錯,就是由一個和尚說出來的,而且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表明,該和尚這麼說有什麼根據。下面請司馬光先生登場,他將為我們講一下「燭光斧影」之後發生的事情。不過請留意,這一僧一俗的各自記錄之間有一個最根本的分歧。
是的,但就得這樣問。試想,如果真是他殺的,那還談得到得位正不正嗎?他是個兇手,自然不正!所以要談得位正或不正,就只能先假設他沒殺人。
可是全地球的人都知道,打北漢就是動契丹,再怎麼樣,趙匡胤也不會輕視那些來去如風的契丹鐵騎吧?那麼他到底在打著什麼主意?
司馬光的一切紀聞有一個最大的前提——當晚趙光義根本沒有出現在皇宮裡過,晉王一直都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王府里。直到……有個叫王繼恩的太監來找他。
所以趙光義你還是不要再裝了,搶的就是搶的,何況那一點都不丟人,搶,畢竟也是一種相當複雜而且高難度的勞動付出,不是誰想做就都能做的。
也許在光義的心裏,他也是迫不得已,他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只是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深夜之後,他就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人了。心靈,隨著一次泯滅所有良知的叛逆而幻滅,在那一夜之後,在背叛了他最最親愛的大哥之後,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呢?
乾淨利落。
他真的那麼「懦弱」?
但是要強調,關於第二點,我沒有半點對趙光義不滿的情緒。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去偷去搶卻不必有半點愧疚心理的東西就是——皇位。
那麼也或許真的是巧合吧,程德玄當夜不管是出於怎樣的原因,真的是碰巧在趙光義家的大門外偶然地遇到了來送皇冠的王繼恩,才得參与其事的。至於他後來那麼的積極,也可以理解為富貴險中求,當場搏一把。誰都想立個功嘛。
但這畢竟無法證明,所以姑且繞過去吧,就當一個純粹的假設。
那麼再看問題二,殺了,用的什麼辦法?
一切的跡象都表明,一場規模空前的血戰已經無可避免。這是處於巔峰狀態下的宋朝軍隊直接面臨剛剛從遼穆宗的昏庸統治下復甦的契丹軍團的挑戰,如果兩軍真的正面交鋒,鹿死誰手,殊為難料,但是結局一定是驚人的,它很可能直接改變歷史的進程。
道士回答——在今年10月20日的夜裡,如果天氣晴好,你還可以再多活十二年。如果陰,「則當速措置」。也就是說,如果陰天,趙匡胤就將必死。說完此人就再次消失了。
趙光義的家地勢很高,沒有水源,他哥哥遣工匠做大輪,「激金水注第中」,並且「數臨視,促成其役。」趙光義在皇宮裡喝醉了酒,沒法騎馬,他哥哥親自扶著他下殿階,看到他的侍衛「執鐙以出」,就賜那人以官職衣帶及器帛,以勉勵更盡職心。史書更記載,趙光義曾經重病,昏迷到連人都不認識了,趙匡胤急忙趕去,親自為他灼艾治療。當時趙光義在昏迷中仍然覺得疼痛,他哥哥的反應是取過點燃的艾絨在自己身上同樣的部位熏灼,來感應疼痛的程度……就這樣,從辰時一直治療到酉時,直到趙光義出汗蘇醒過來,趙匡胤才回宮。
這時歷史上唯一的正解就出現了,《遼史》,契丹人半點都沒含糊,直接說——「趙炅自立!」
再看文瑩和尚的紀錄,《續湘山野錄》寫道——當宋太祖與太宗兩位皇帝還是平民的時候,和一個道士相識在關河,該道士姓名無定,常用的一個叫「混沌」,一個叫「真無」。眾所周知,那時趙匡胤兄弟都極窮,而這個道士只要伸手探囊,隨時都能拿出金子來。他曾經準確地預測出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日期,所以趙匡胤對他非常的迷信。可惜的是,趙匡胤當上皇帝,此人就不見了。直到他臨死的那一年,這人才突然出現,趙匡胤大喜,直接問他——我一直找你,想問一件事。我還能再活多久?
但是非常遺憾,我們就是要往歪里想。現在返回頭去看第一個可能——他的皇位是搶來的。
那麼說,此事就真的年深日久,埋沒無聞,徹底的人死兩不知了嗎?不,歷史會證明,沒有人能真正的一手遮天,歷史的真相,就像一棵參天大樹的年輪,只要你會閱讀,你就會發現在千年的印跡之中,哪一年發過大水,哪一年特別的乾旱,又或者哪一年遭了山火蟲災,在樹的年輪里一切都有記載,只要你會閱讀……真相,雖然隱秘,但總還是有的。
回到主題,那麼說這樣就可以證實趙光義的確是殺了他的哥哥了?而且是用毒藥?很遺憾,這樣的證據,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古代,趙光義都會輕蔑地瞥我們一眼,然後冷笑著說出三個字——「莫須有。」
手法有二:
趙匡胤回到了開封,這時不管他本人的心情怎樣,也不管他本人想要做什麼,他都被一股空前熾烈的民族熱情給包圍了。回望歷史,自從上個世紀,即8世紀唐王九*九*藏*書朝的安史之亂開始,漢民族就開始了沉淪,徹底失去了安定平和的好日子,並且從那時起,異族不斷入侵,割據不斷形成,整個漢文化開始了空前的衰落……至今已經整整二百二十二年了!
這樣做的用意何在?難道是趙匡胤祭祖歸來,突然心血來潮,覺得長兄如父,要給從小就缺乏父愛的三弟以深沉地、熾熱地、不求回報的父愛嗎?
所以通篇連貫理解,只把把「好做!」解釋為「好好去做!」即從始至終,趙光義都是清白的,甚至之所以接過治理龐大帝國的重任,都是他哥哥強加給他的,才讓他後半生勞累不堪,既傷且病,最後飲恨而終。
漫天大雪之中,趙光義沒言語,他身邊的程德玄說出了八個字——「便應直前,何待之有!」於是三個人直接進入了萬歲殿。殿里守著趙匡胤屍體的宋皇后聽到王繼恩回來了,她問——「德芳來耶?」
趙匡胤牢牢記著這些話,到了這一夜,他獨自登上皇宮裡的太清閣四面遙望,只見天晴氣朗,星斗明燦,他剛剛有些高興,卻不料突然間陰霾四起,天地陡變,只是片刻之間,大雪夾著冰雹從天而降……趙匡胤移仗下閣,急傳宮鑰開端門,召來自己的弟弟開封府尹趙光義。兩人進入寢宮,把所有的太監宮女以及侍衛人等都斥退,開始喝酒。
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宋朝國內傳來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重回當年,數萬的宋朝將士在一瞬間都僵硬了,他們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這消息會是真的嗎?!
那要在趙光義當了五年皇帝之後,才由急於在政治上復出的前宰相趙普突然提出來!
要談這個問題,首先就得要請宋朝的太宗皇帝恕罪則個了,只能先假定他就是當天夜裡殺了趙匡胤的兇手。那麼趙光義就一定會反問——我是怎麼殺的啊,能不能給個手法先?
討論第三個可能性。
而且一旦成功之後,光義被分權,從此老實,安心做人;而光美畢竟根基浮淺,我會吸取當初讓光義尾大不掉的教訓,把握好分寸。甚至他都不會像得勢的趙普那樣,想象一下,當初如果扶趙普壓光義,由趙普獨攬大權,那樣的日子就很好過嗎?
多簡單,就算一切完全像在趙光義死後二十二年才出生的司馬光所說的一樣,在一個最關鍵的地方都沒法自圓其說——宋皇后當時要叫的人是「德芳」,無論如何不是「德芳」他二叔!
但是李燾這位堪稱名副其實的史學大家就是這樣改動了趙匡胤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句話。一字之變,變化萬千,稍後我們再分析四字變六字的內在奧妙。
下面看毒酒。
出征北漢,相信很多人都在想,趙匡胤為什麼要這麼的急呢?按照他以往的行動規律,每次滅掉一個割據大國之後,他都會用兩到三年的時間來消化它,把當地的矛盾都解決,並改善那裡的國計民生,比如說用減稅、免稅之類的手段來把那片土地徹底大宋化。那麼為什麼在平滅南唐這樣的超級大國之後,趙匡胤僅隔半年就決定出兵北漢呢?
分析到這裏,公元976年10月20日那個夜晚里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基本上已經可以定性。那兩個問題已經有了答案——一,趙光義殺了他的哥哥;二,趙光義得位不正。
我們要追究,只能從曾經發生的那些有記載的事情里來分析,事情從趙匡胤一步步地謙讓,想方設法地讓朝政的變化,權力的再分配變得平和些開始,所以他難免地從開封退讓到了洛陽,再從洛陽遷就回到了開封,可是變化卻沒有停止,他一直在努力,而且事實證明,他越來越接近成功——因為他至少還真正地掌握著當時的國政大權!
這裏要特別指出,據《宋史·程德玄傳》記載,此人善醫,深通藥性。
他要藉助另一場大的勝利,來繼續提升自己的威望,使之達到一個輝煌的,時人不可企及的頂點,然後無論自己再做出什麼事,都能壓制整個官場。比如說廢掉晉王,或許乾脆殺了趙光義。
世人分析「燭光斧影」,總是會想到,趙光義為什麼會在窗欞燭光的映襯下時不時地離席躲避,像是在推辭著什麼。那麼,也就是說,他的哥哥在強迫著他什麼。強迫他什麼呢?這在後面酒局結束之後,趙匡胤送他出殿,在漫天大雪中公開對他所說的——「好做!好做!」中得到解答。
殺德昭、殺德芳、殺光美……進而懷疑天下所有人,還有什麼難度嗎?
然後宋皇后就看見了晉王趙光義。她的反應是「愕然」,之後她馬上喊(遽呼)官家,說——「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
看《續湘山野錄》,裏面提到趙匡胤送走趙光義之後,回殿內解帶就寢,之後「鼻息如雷」,而其死後屍體的顏色又「玉色瑩然如出湯沐」,這樣的體色變化以及聲音異常,都是中毒的表現,而且這種毒還非同一般。
可為什麼沒這樣呢?
第一路:郝崇信、王政忠率一部出汾州(今山西汾陽);
恩義種種,難以盡數,至少可以說,趙匡胤對兒子都沒有對光義好。史書記載,直到他死,長子德昭都沒有封王,次子德芳更加僅僅是一州的防禦史……光義,光義,如此恩重如山的哥哥,你竟然也能忍心下手。這不是篡位,這是忤逆,這不是在爭權力,而是喪盡了天良!
趙匡胤死了,在宋朝的官方歷史中,關於他的死,只留下了一句話——「癸丑夕,帝崩于萬歲殿,年五十。」即公元976年10月20日,夜,皇帝陛下死在了皇宮中的萬歲殿里,時年五十歲。
所以綜上所述,如果說趙光義是清白的,那麼,絕對是言之成理,證據確鑿。
真正有頭有尾情節豐富的,是文瑩和尚的《續湘山野錄》和徐大焯的《燼餘錄》
先說第二個可能——皇位憑空而落,是靠運氣砸到他頭上的。
然後他獨自回到殿里解衣就寢,鼻息如雷。到了五鼓時分,也就是天已經快大亮時,殿外的守衛人等就再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了,宋太祖已經在睡夢中死去。而當天晚上,趙光義一直都在皇宮中,他馬上就接受了他哥哥的遺詔,在趙匡胤的靈柩前即位,成為了宋朝的第二位皇帝。
再以下,就是宋史資料中的第一大部頭《續資治通鑒長編》了。在這本融匯萬千於一體的鴻篇巨著中,南宋的李燾先生把以上的所有版本去蕪存菁,合而為一。既有文瑩和尚的「燭光斧影」的傳說,更有後來王繼恩奉旨出宮,卻變向叫人的司馬光版當夜紀實,更有甚者,他把趙匡胤以斧戳雪,回顧趙光義時所說的話由「好做!好做!」改成了「好為之!好為之!」
更何況,我還做了另外的一件事,來壓制光義最有力的那部分力量,讓這個計劃能夠順利地實施。
連貫起來,只能得到一個結論,即他的哥哥在要他做皇帝,而他推辭,可他哥哥不止一次地強迫他,所以他才「時或避席,有不可勝https://read.99csw•com之狀」,甚至直到兩人分開時,趙匡胤還在繼續強求,並且一再叮嚀——「好好去做!好好去做!」
玩笑開得大了點,只要稍有點政治頭腦的人馬上就會明白,這是趙匡胤在著意培養三弟,要光美登上政治舞台。其作用只有一個,用他來牽制二弟光義。
先說一下南宋徐先生的《燼餘錄》,這本書里記載的事情非常香艷而經典——趙匡胤病了,昏迷中他最寵愛的妃子花蕊夫人在床前侍候,他最親愛的弟弟趙光義來探病。美色動人心,光義一時把持不定,欲行不軌,而花蕊掙扎,一下子把太祖皇帝給鬧醒了,大怒,於是趙光義殺人……還需要再分析什麼嗎?把光義改成楊廣,太祖變成文皇,一切就都對號入座了。要說有什麼評價,我只能說,這可真是充滿了濃郁的中國特色,在田壟地頭間很有市場的民間小說。
那麼這時,把目光轉向趙光義,設身處地換位思考,站在趙光義當時的立場上,想一想他已經是什麼處境了——眼見得趙匡胤的聲威會更加的震爍古今,如果這次的北伐成功,他的功業將直追千古一帝李世民,那時候無論趙光義曾經怎樣廣施恩惠、小心結交了多少的官場同仁,都不會再有人陪著他蹚渾水了;更何況三弟光美馬上就會在名利場中異軍突起,有趙匡胤的刻意栽培,這實在是太輕而易舉了……最要命的還是德昭與德芳,他們一個二十五歲,一個十七歲,早已成年,尤其是德昭,正宗的太子,而且連皇孫都生出來了,趙匡胤既然已經開始把他們往前台推,就絕對沒有突然偃旗息鼓的道理。
試想,一個小吏,如果事先沒有準備,怎麼敢在皇宮裡說出那樣強硬甚至兇狠的話來——「便應直前,何待之有!」
再看司馬光,此人的史學巨著《資治通鑒》的確高乎人寰,世間少見,但他只寫到了後周顯德五年,也就是公元958年,就此徹底打住,對於宋朝本代歷史此人一字不提,明哲保身。而且他的《涑水紀聞》早已被史學界鑒定為「小說界的史書,史書界的小說」,膾炙人口而已,絕對談不到採信;
是趙光義殺了他的哥哥,這是我再次重申的個人看法。下面,要探討的是總問題之二——趙光義就算沒殺他哥,得位可正?
這裏要留意,一切的事都是王繼恩的錯,趙光義就像當年陳橋之夜的趙匡胤一樣,是被騙的,是沒有責任的。
欲求真相,就得把時間往前推移,回到趙匡胤在洛陽時。當時他面對弟弟那句「在德不在險」的空話,為什麼就沒有當面反駁,進爾索性一意孤行,強制遷都呢?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就證明著趙光義已經知道了「金匱之盟」的存在,所以他才這樣地遵守,對吧?那麼五年之後,趙普還在搞什麼呢?
但是看一下宋朝派出去的將軍們都是些什麼人。第一,幾乎都是駐守西北邊疆多年的宿將,他們輕車熟路,有的已經不止一次地帶兵殺到過太原城下,這活兒實在是幹得得心應手;第二,無論是潘美還是党進或者是郭進,都是飛揚勇決,銳不可當,只認刀槍不認人的主兒(注意,這一次可沒有「剎車王」曹彬的份兒,這是硬仗,註定了要血流成河的!)。
李世民不殺大哥和三弟,不僅得不到皇位,更連身家都保不住。趙光義卻沒有這份危機。
而趙光義在得知「金匱之盟」之前,一直都活在「篡位」和「殺兄」等惡性傳言的陰影里,並且他已經第一次征燕雲失敗,德昭已經自殺,他背負的惡名以及軍國大事的壓力無比沉重,趙普如果有這樣的法寶,簡直可以隨時上報朝廷,讓自己鹹魚翻生。
最後說《遼史》,《遼史》很奇妙,許勝不許敗。我們在《遼史》里很少看到遼國人失敗過,他們永遠勝利,勝利,再勝利……直到徹底地亡國滅種,煙消雲散。不過《遼史》也有一點好處,它在談論別國興亡大事時堪稱心直口快,一針見血,尤其對它的鄰邦宋朝,從來都不慣毛病,一針一針又一針,直到宋朝人喊救命……
本來按照著作人的聲望而論,我們應該先參看司馬光先生的《涑水紀聞》,但是很可惜,司馬先生的大作里關於「燭光斧影」一段的記錄,開頭就是從「癸丑,上崩于萬歲殿」開始,只寫了趙匡胤死後發生了什麼,絕口不提半點太祖之死的隱秘。
好了,我們就先假定他是個好人,來探討他的皇位是搶來的;還是憑空而落,靠運氣才砸到他頭上的;又或者是他生而幸運,投胎到了一位難說是賢明,還是偏心的女人的肚子里,是靠上一代的臨終遺囑才合法得到的。
因為這裏面的一點點的小區別。
這樣做,好處真是妙不可言。想想四五年前的趙普、趙光義之爭,趙匡胤打破了政壇的平衡,趕走趙普,讓趙光義一人獨大,直到後來他二弟敢於公開向他叫板,拆他的台。這是惡果,讓他在洛陽時公開丟臉,且無可奈何,那麼就索性讓光美來成為第二個光義如何?
以上,就是司馬光版的「公元976年10月20日夜賽跑奪權,先到先得事件」的描述。在這裏,司馬光沒有提到任何「燭光斧影」的痕迹,在他的筆下,趙光義之所以能夠搶在二侄兒趙德芳之前,接任他哥哥的皇位,完全是由於太監王繼恩的自作主張,以及趙匡胤的皇后宋氏的主動禮讓。甚至連他走進停放他哥哥屍體的萬歲殿,都是由於程德玄的強迫。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半點的主動,更加絕對談不到有什麼不軌之圖。
完全是在千叮嚀萬囑咐弟弟把治理帝國的重任接過去。
先說斧子。提這個要被人笑話,稍有點歷史知識的人都會說,什麼「斧影」啊,趙匡胤手裡經常提著的那可不是上戰場殺人用的戰斧,那是一種當時非常流行,當文具類用品在手裡玩的「玉柱斧」,那是工藝品,是玩具,根本就沒法殺人!
再看司馬光的記載,前面已經說過,以《涑水紀聞》為據,那麼趙光義在公元976年10月20日之夜,純粹是閉門家中坐,富貴天上來,他一切的行動都是被動的,都是被強迫和不得已的,而且在他哥哥死之前,他從來沒到過現場,根本就談不到有半點的謀害之嫌。
查閱所有的宋史記錄,包括後人筆記,以及南宋時才成稿的《續資治通鑒長編》等文獻資料,也會查到關於趙匡胤突然生病,並且由宮裡的太監王繼恩在開封城內建隆觀設黃籙醮為之祈福的記錄,但這毫不足信。因為歷朝歷代,都有為暴死的皇室成員或者政府要人死後宣布「病例」的規矩,何況連記錄了趙匡胤生平的《太祖實錄》都能篡改,這點為死人看病的小文章做一下又算得了什麼?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殺到了太原城下。第一戰,主將党進殺了幾千個北漢大兵。這個曾經讓北漢第一勇將劉繼業躲進壕溝的猛人已經憋了好多年了,舊地重遊,他九-九-藏-書決定速戰速決,決不讓上一次趙匡胤親征時的事再發生。
不斷地改朝換代,不斷地廝殺掠奪,生靈塗炭,直到趙匡胤橫空出世。他居然只用了短短的十七年,就讓中原與江南重回版圖,讓破碎不堪的原唐王朝州縣漸漸地重新捏合成形,開始複原。那麼下一步又要做什麼了?北漢……乃至於更北邊的燕雲十六州,只要奪回了它們,就可以重新江山一統,復我神州!
王繼恩不再啰唆,他直接扣門求見。時值四更之後的深夜,趙光義立即接見,聽說他哥哥死了,而且要他馬上進宮即位,他「大驚」,且「猶豫不行」,最後說——我得和家裡人商量一下。然後進入內室,久久不出。
看《涑水紀聞》,宋朝的忠實官吏司馬光先生就算再「為尊者諱,為賢者隱」,他也透露出了極其重要的「毒」之線索,而且其真實性,及可考證性更遠遠超出了那位有故事的文瑩和尚。
第二路:閻彥進、齊超率軍出沁州(今山西沁縣);
無數的人都在煞有介事地論斷,趙匡胤是被毒死的,問題就出現在他和親弟弟趙光義單獨喝酒時。結合趙光義在以後人生里的表現(李煜、錢俶的死法),他要是沒給他哥哥配藥才是怪事。何況,在文瑩和尚及司馬光的筆記中也對此有著無數的蛛絲馬跡可以追尋。
對趙匡胤來說,這就是再一次的歡樂和喜悅的來臨了。因為無論誰都得承認,北漢已經徹底不堪一擊,只要去打,就一定能順利拿下。
至於說到他是用怎樣的手法殺人的,就要根究于王繼恩和程德玄了。先看王繼恩,這個太監很不尋常,他是太祖的親信,同時也被宋皇后所賞識,事發當夜,皇后把召喚皇位繼承人這樣的大事都交給了他獨立去辦。可是他卻違背命令,自作主張去找了趙光義,並且親自帶著趙光義回到皇宮,逼迫皇后就範。這樣的表現,如果說他事先沒被趙光義所收買,成了二趙一黨的話,那連鬼都不會相信。
故事急速往回倒退,一直回到趙匡胤的生母杜老太後去世時,她臨終遺言,要大兒子本著「國有長君,家國之幸」的大前提,把皇位不傳子而「一傳光義,再傳光美,三傳德昭。」並且當場要兒子簽字畫押並由趙普監督生效,最後放在一個小金盒裡,並由宮人秘藏在皇宮內某處。
但是趙光義一定不會這麼想,他會喊冤,因為他會說,以及他的臣子們都必須替他說——他的皇位是由於他親愛的媽媽杜老太后的臨終遺囑才合法繼承過來的,而且其中所包含的政治意義是無比重大神聖,對當時整個漢民族社會的安定團結以及繁榮的生活都是必不可少的,可以說所有人的個人福祉和家庭完整都徹底依賴於這個遺囑的貫徹執行的程度!
他們絕不會留給劉繼元多少時間。
那麼有人會問,怎樣解釋趙光義登基之後,立即對趙光美的提拔呢?他就像當年趙匡胤對他一樣,封光美為齊王,任開封府尹兼中書令,位於宰相之上。這完全可以理解為他在遵守著「再傳光美」的「金匱盟書」嘛。所以,「金匱之盟」還是千真萬確地存在著的。
第一,趙光義到底殺沒殺他哥;第二,趙光義就算沒殺他哥,得位可正?
事情沒有關聯嗎?這至少可以得出一個很明顯的結論——在事發當夜之前,晉王府上下人等對趙匡胤之死是有所預謀的。像程德玄,他一聽到馬韶的「預言」,立即想到謀反的事情已經泄露了,他能做的就是把馬韶先關起來,然後馬上向趙光義報告,而趙光義更加驚慌,他甚至想到了賊喊捉賊,向自己的哥哥告發馬韶,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至於馬韶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則一時之間沒法細查了。
當天夜裡,趙匡胤死後,到了四更天的時候,他的皇后宋氏,命令宮中的大太監王繼恩出宮,召貴州防禦史趙德芳,也就是當時的二皇子。很顯然,這是召德芳來靈前即位。但是據司馬光記載,這位姓王的太監想了想,想起了趙匡胤活了這麼多年,一直以來都是要讓趙光義來當接班人的,所以他自作主張,把趙德芳放在一邊,直接去開封府宣召晉王趙光義。
那還等什麼?歷史的車輪誰也沒法控制,就算是親手推動了它的趙匡胤也沒法讓它停下來。就這樣,宋朝的戰爭機器再一次隆隆開動,征討北漢,刻不容緩,又一場戰爭來臨了。
諸多因素紛繁雜亂,如果一定要刨析疑團,相信下面的這個因素才是他諸多考慮中被最重視的一點。
我把從來沒有權位的光美扶植起來,用來打壓光義。什麼?有人說,光美無法和光義對抗?為什麼沒有?光美無功勞,那麼光義有什麼功勞嗎?光美無根基,那更不在話下,由我來著意培養,比當初培養光義時還要用心,事情怎麼就不會成功!
先看《宋史》,這是被公認為最官方、最正統、最權威的宋史研究材料了。但是非常遺憾,這是由元人為宋人所寫的,三百一十八年的歷史,無數的史料經券,居然只用了兩年半的時間就完成了,這能談到史學的嚴謹和考證的精神嗎?
他們的皇帝,那位英明神武,從不生病,就在一個多月前還生龍活虎一般送他們出征的人,竟然死了!
可趙匡胤是怎樣對待二弟的呢?《宋史》記載,趙匡胤對趙光義關懷備至,不僅在官職上讓二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比尊貴,甚至在日常生活中都愛護得無微不至。
但可惜的是,這裏還有個內幕,隱藏得很深,在宋史的《馬韶傳》里。馬韶,趙州平棘人,此人在當時很是高人一等,因為他徹底地能為人所不能——他通曉天文占卜。他與程德玄是好友,但是當時宋朝嚴禁「私習天文」,所以程德玄一般不和他來往,更不允許他靠近開封府。但是在公元976年10月19日的半夜,馬韶突然來找程德玄,說「明日乃晉王大吉之辰,吾特來告知。」程德玄的反應是「恐駭不已」,馬上把馬韶藏在一間密室里,並且急忙入稟趙光義。趙光義要程德玄把馬韶看住,說自己明天向皇帝告發以求自解。
難道不是嗎?請注意,如果只分析當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趙匡胤到底做出了什麼,沒做什麼,那麼在總前提下,就已經陷進了一個沒有了局的泥潭裡。因為別說是千年之下,就算是當時,這都是最高的、最敏感的國家機密。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正解。
如此簡單,只有結果,沒有經過,更沒有原因。
再看程德玄,此人當夜出現在晉王府門外絕非偶然,此人深通醫藥,再聯想到後來南唐李煜、吳越錢俶在太宗朝的死法,能讓人想到些什麼呢?
那麼,他該怎麼辦呢?自古華山雖險,尚有一線之生機,而他,在這樣的局勢下再不使險招的話,等待他的就只有安樂死!
不知他出於什麼目的,按說當時南宋里憂外患,君王臣宰日夜不安,一來根本就沒人願意理會他這個自顧自|拍字著書的個人read•99csw.com愛好(可是奇妙的是,南宋官方沒有找李燾的麻煩,居然在後世被理解成了南宋的官方已經認可了李燾的宋史主張);二來《續資治通鑒長編》成書于公元1183年,那時趙光義最後一位當皇帝的子孫趙構已經當了二十一年的太上皇,馬上就要老死了,天下人早就都知道趙光義斷子絕孫定了,還有必要再拍他的馬屁嗎?
李建成、李元吉對李世民先下毒,再誣陷,更進一步要把秦王府諸將分散坑殺,一網打盡,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平日里根本就談不到任何的兄弟恩義。
這完全是一個同謀者,甚至主事者才會說出來的話。但我說的詭異,是指這樣重要的一個人,他為什麼會那麼露骨地守在趙光義的大門之外?他為什麼不在趙光義的府內守候,直到事到臨頭?
如果事情能按照這樣的設想去發展,那麼一切是多麼的美好啊……分掉了光義的權柄,就等於拿掉了他的野心,他和光美從此就都沒有了非分之想,就還是我的好兄弟。再加上之前,我派德昭去迎接錢俶,派德芳主持當天的迎接宴席,我的兒子們也會順利地走上前台。於是,一天的雲彩就都會散開了……
這到底是趙普是個傻子,還是趙光義是個傻子?說到底,這件事如果再往下深究,就可以確定另一件事了,那就是——我們是傻子,還在這件事上浪費精力。
只不過歷史證明,有些人是鼠竊,有些人是豪奪,人就是這麼的奇妙,就連搶東西,都能分出來人品里的高低上下……所以該承認時要承認,無論是大丈夫還是真小人,共同的特點是「光明磊落」。
其真相性,嘿嘿,不僅現在的人會不屑一顧,就算在當年,只怕也是路人皆知,對這樣劣等的把戲,實在沒必要評論,只需要……嗤之以鼻。
這是極其反常的。在這裏,要強調一下中國古代的皇家制度。皇帝是不可能隨便到某個大臣的宅第去的,那是極大的特殊性榮譽,代表著「聖眷優渥,高厚隆寵」,大家別想著趙匡胤隨便就到趙普家去吃肉喝酒,就覺得這事很平常。在《宋史》記載中,趙匡胤到二弟光義家去的次數都可以用一隻手的手指頭數出來——「王性仁孝,尹京十五年,庶務修舉。帝數幸其府,恩禮甚厚。」
他為什麼就是不做呢?
守在外面的人,只能遠遠地看到,窗欞燭影之中,趙光義不時地離席站起,向後退縮,像是在推脫躲避著什麼,其他的什麼也聽不見,更看不清。等到他們喝完,時間已經到了最標準的深夜,三更天。這時大殿外積雪已有數寸之厚,趙匡胤和趙光義走了出來,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趙匡胤拿著柱斧戳雪,回顧趙光義說——好做!好做!
這裏請留意,「官家」,在人們的印象中,它是宋朝人對皇帝的特殊稱呼,有點像清朝的「老佛爺」,似乎很是口語話。但事實上,「官家」取自「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是五代至宋朝對皇帝的普遍稱呼。宋皇后見到趙光義之後,馬上就改口,直接叫了趙光義為皇帝,並且清晰無比地求饒,把她和趙匡胤所有子孫的性命全都交了出去。
當然不,事情要連貫起來看,看他回到開封之後又做過些什麼,答案自然就會顯現。史料記載,趙匡胤回到開封之後,在公務繁忙之間,居然在七月這一個月里,「三幸光美府第」。
問題一,當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南宋徐大焯的《燼餘錄》則純屬宋人的私家筆記,看也可,不看也可。研究歷史,永遠都是先官方史,再其他史料,直到什麼也沒有時,才可以去看私人筆記;
這時趙光義的反應與他一貫的仁德形容非常般配,他哭了,邊哭邊說——「共保富貴,勿憂也。」之後天就亮了,趙光義在清晨時分,在他哥哥的靈柩前即位,成為了宋朝的第二位皇帝。
一、斧子;二、毒酒。
但是,在辨別它們的可信程度之前,我們要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這些資料的來源到底可不可信,如果連最起碼的可信的理由都不存在,那麼還有根據它們而研究下去的必要嗎?
是被民眾國情等熱烈因素推動的嗎?有,但相信趙匡胤如果決意等待,誰也沒法強迫他。那麼是他徹底地輕視已經殘廢了的北漢,覺得只要出兵就一定能獲勝嗎?
似乎很牽強,但是司馬光先生的字面意思就是這樣的。後世人等道德倫理敗壞,什麼事都往歪里想,一心想在雞蛋里挑出骨頭來,就算沒骨頭,也要先把雞蛋打碎再說,這樣,就實在和司馬先生沒有關係了。
二,「玉柱斧」似乎很小是吧,那麼趙匡胤是怎樣站在漫天大雪裡,以「以斧戳雪」的啊?他當時是什麼樣的姿勢,才能把在手裡玩的小斧子砍到地面上的?當然,如果趙匡胤的手臂比通臂猿劉備的還長,那就另當別論了。
理由,司馬光說,趙光義當晚閉門家中坐,富貴找上門,王繼恩送皇冠,程德玄推波助瀾,他完全是身不由己,最後還被他那年輕的,「少不更事」的小嫂子給強迫了一下,才勉為其難地接了他哥哥的班。
而所謂的險招會是什麼呢?歷史證明,趙匡胤是在事業處於輝煌的頂峰時突然死亡的,這真的是巧合嗎?
趙光義馬上出來了,當時天降大雪,他和王繼恩、程德玄一共三個人(注意,司馬光說,當夜只有這三個人),徒步踏雪進皇宮。進去之後,王繼恩想趙光義按著以往的規矩,在直廬前等候。他說——請晉王在這裏稍等,我王繼恩先進去為您通報。
先假設趙匡胤是被他弟弟用斧子(不管是玉柱斧還是別的什麼斧),那麼屍體上必定血肉模糊,痕迹昭然。如此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宋皇后見著趙光義的面馬上就求饒了——她會立即明白,不馬上誠懇表態,她會死得比趙匡胤還難看!
但是其後發生的事又怎樣解釋呢?根據文瑩和尚的記載,至少趙匡胤在酒局結束之後,還曾來到過殿外,以柱斧戳雪,才說出了「好做!」的話。當時眾目睽睽,侍衛、太監、宮女所在多有,他完全可以當即下令把趙光義拿下,就算自己死,也會讓仇人死在他前頭。
現在要做的是,根據以上羅列的所有有關趙匡胤之死的官方、非官方、私人筆記資料,來論證以下的兩個關鍵問題。相信所有的疑問,都包含在這兩個問題里。
如果說是程德玄配藥,由王繼恩下毒,是不是很合理呢?當然,這一切的猜想都沒有意義,作案的細節在千年之後,甚至在當年都沒人會知曉,更不會有人公之於眾。我們所能做的,只能是從宋朝當時的國朝大政,以及趙匡胤本人的各種施政方針來分析理解當事人們的處境,及他們的想法,還有他們可能舉取的行動。
這個遺囑,就是眾所周知,但又真假難辨的「金匱之盟」。
可是他唯一的漏洞,就是從來沒有想過他那個和善淳樸,教育良好的弟弟會突然間對他下殺手,以終結他生命的辦法,來阻止他計劃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