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帕克，你能相信我們遇到了什麼事嗎？告訴我這是個糟糕的夢。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告訴我，我還在」齊姆楚姆「號的床鋪上，正翻來覆去，很快就會從這場歷夢中醒來。告訴我，我還是幸福的。母親，我溫柔的智慧守護天使,你在哪裡呀？還有你，父親，我親愛的經常發愁的人？還有你，拉維，我童年時代傾慕的英雄？毗濕奴保全我吧，安拉保護我吧，耶穌救救我吧，我受不了了！瞿！翟！翟！」

「抓緊了，我把你拉上來。別放手。你用眼睛拉，我用手拉。幾秒鐘后你就會到船上來了，我們就會在一起了。等一下。在一起？我們要在一起？難道我瘋了嗎？」

他離得太遠了。但是看見救生圈朝他飛去,他有了希望。他恢復九-九-藏-書了生機，開始有力地拚命地划水。

他游不過來的。他會淹死的。他幾乎沒在前進，而且他的動作軟弱無力。他的鼻子和嘴不斷地浸到水下。只有他的眼睛仍然注視著我。

「耶穌啊，聖母馬利亞，穆罕默德和毗濕奴，看見你真好，理查德·帕克！別放棄啊，求求你。到救生艇上來。你聽見哨聲了嗎？瞿！瞿！瞿！你聽見了。游啊，游啊！你是個游泳好手。還不到一百英尺呢。」

我要打他的腦袋！我舉起了槳。

「噢，我的上帝啊！」

「難道這不是很有諷刺意義嗎，理查德·帕克？我們在地獄里，卻仍然害怕不朽。看看你已經離得多近了！瞿！瞿！瞿！快啊！快啊！你游到了，理查德·帕克，你游到了。抓九-九-藏-書住！嗨唷！」

他看見我了。他看上去驚慌失措。他開始朝我游過來。海水在他四周洶湧地翻卷著。他看上去弱小又無助。

「我的大家庭怎麼了？我的鳥、獸和爬行動物？它們也都淹死了。我生命中每一件珍貴的東西都被毀了。而我卻得不到任何解釋嗎？我要忍受地獄的煎熬卻得不到天堂的任何解釋嗎？那麼，理性的目的是什麼呢，理查德·帕克？難道它只在實用的東西上——在獲取食物、衣服和住所的時候閃光嗎？為什麼理性不能給我們更偉大的答案？為什麼我們可以將問題像網一樣撒出去卻收不來回答？為什麼撒下巨大的網，如果沒有幾條小魚可抓？」他的腦袋幾乎要沉到水下去了。他正抬著頭，最後看一眼天空。船上read.99csw.com有一隻救生圈，上面拴著一根繩子。我抓起救生圈，在空中揮舞著。

我突然清醒過來，明白了自己在做什麼。我猛地一拉繩子。

「看見這隻救生圈嗎，理查德·帕克？看見了嗎？抓住它！嗨唷！我再試一次。嗨唷！」

我大叫道：「理查德·帕克，是你嗎？我看不清楚。噢，雨快停吧！理查德·帕克？理查德·帕克？是的，是你！」

他的腿用力踢著。我抓起一隻船槳。我用槳去戳他，想把他推開。我沒戳到他，卻把槳弄丟了。

他的動作太快了。他游上前來，爬到了船上。

我能看見他的腦袋。他正掙扎著不讓自己沉下去。

他在水裡振奮起來，開始向前游。

我又抓起一隻槳。我把它套進槳架，開始用力划，想把救生艇劃開九*九*藏*書。但我卻只讓救生艇轉開了一點兒，一端靠理查德·帕克更近了。

拉維是對的。我真的是下一隻山羊。我的救生艇上有了一隻渾身濕透、不停顫抖、淹得半死、又咳又喘的3歲成年孟加拉虎。理查德·帕克在油布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看到我時，他的眼睛閃閃發光，耳朵緊貼著腦袋兩側，所有的武器都收了起來。他的腦袋和救生圈一樣大，一樣的顏色，只是有牙齒。

「你在做什麼，理查德·帕克？難道你不熱愛生命嗎？那就一直游啊！瞿！翟！瞿！踢腿！踢啊！踢啊！踢啊！」

「這就對了！一，二。一，二。一，二。能呼吸就趕快呼吸。小心海浪。瞿！瞿！瞿！」

我用力把救生圈扔了出去。救生圈恰好掉在他面前。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向前抓九_九_藏_書住了它。

船沉了。它發出一聲彷彿金屬打嗝般的巨大聲響。船上的東西在水面上冒了幾個泡泡便消失了。一切都在尖叫：海，風，我的心。在救生艇上，我看見水裡有個東西。

我的心冰涼。我傷心難過極了，但是沒有時間嚇得發獃。我在受到驚嚇的同時還在行動。我內心的某種東西不願放棄生命，不願放手，想要鬥爭到底。這樣的決心是從哪裡來的，我不知道。

我身上沒有一處受傷，但我從沒有經受過如此劇烈的痛苦，我的神經從沒有被如此撕扯過，我的心從來沒有如此疼痛過。

我轉過身,從斑馬身上跨過去，跳進了海里。

「放開救生圈，理查德·帕克！放手,我說。我不要你到這兒來,你明白嗎？到別的地方去吧。讓我一個人待著。走開。淹死吧！淹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