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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明亮徹底瘋了

明亮不說話。
明亮果然變得小心了。
卧室外偶爾傳來零碎的聲音,但是碎花小鱷一直沒有進來。
漢哥慢慢轉過頭,看到了那沓紙,他把它們拿過來,又看了一遍。明亮家中莫名其妙地出現了這些恐怖的文字,絕對不是偶然。一股陰森的冷氣從他的腳底升起來,迅速蔓延了全身。
漢哥不再堅持。不過,他每天下班之後都會來看望明亮。
碎花小鱷說:「不可能!就算你是她的男朋友,但是在法律上我是她的女兒,我不會讓你帶走她的。」
漢哥看了看她的表情,又說:「如果你不同意她和我一起生活,沒關係,我只希望和她完成這場婚禮,然後,我會把她送到你身邊。」
漢哥說:「如果明亮清醒著,知道你不讀書了,她會很傷心!求你了,小鱷!」
碎花小鱷白了他一眼:「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漢哥趕緊說:「謝謝!謝謝!」
從碎花小鱷身上,隱約能看出一點兒苗頭來,她偏執,自私,極度敏感又極度不知羞恥……
碎花小鱷不說話。
實際上,漢哥根本沒有和明亮單獨相處的機會,每次他走進明亮的卧室,碎花小鱷都像影子一樣跟在背後,她靠在卧室的門檻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漢哥從包里掏出一件非常漂亮的白婚紗,小心地放在了沙發上:「你是她的女兒,我希望由你親手給她穿上這件婚紗。」
碎花小鱷說:「坐在卧室里,不梳頭,不洗臉,一言不發,跟個木頭人似的。」
無論漢哥怎麼央求,她都不肯讓漢哥把明亮接走。明亮正常的時候,她和漢哥的愛情是**的,碎花小鱷無權干涉。現在,明亮失去了行為能力,於是碎花小鱷作為女兒,擋在兩個大人之間,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障礙。
碎花小鱷很快就擦乾了眼淚,不哭了,她說:「我要觀察觀察她的病情,要是她生活能自理,我就把她留在家裡。如果她有暴力傾向,我就把她送進精神病院。我能怎麼辦!」
碎花小鱷給他開了門。
明亮沒有反應。
漢哥說:「我馬上到你家。」
碎花小鱷說:「給我帶點早餐。我要兩根肯德基的霜糖油條,一杯雪頂咖啡。」
明亮不說話。
漢哥:「是她是她!」read.99csw.com
漢哥:「你記得嗎?我們商量好的,要在11月11號舉行婚禮……」
這時候,碎花小鱷的電話響了,她接起來,走出了明亮的卧室,漢哥聽見她在說「飯飯……」後面就聽不清了。
陸續有人經過漢哥的車,大家去上班。漢哥盯住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他穿著白衣白褲,提著鳥籠子。他不是那個練功的侯先贊嗎?
碎花小鱷使勁兒抹了一下臉,叫道:「少啰嗦!吃你的飯!」
明亮不說話。
碎花小鱷說:「你呢?」
他剛剛在明亮的梳妝台上安了一個無線針孔攝像頭,他要看看,家裡沒人的時候,碎花小鱷會對明亮做些什麼。
侯先贊:「不知『道』為何物,你知道這多可怕嗎?『道』生『一』啊,『一』生『二』啊,『二』生『三』啊,『三』生『萬物』啊!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我練的正是『自然』功!」
碎花小鱷收斂了笑,說:「治好她之後呢?把我送回學校,然後你們興高采烈地舉行婚禮?」
漢哥說:「小鱷,我知道都是你做的。是的,你和她沒什麼感情,你有你的目的,事已至此,我發誓我不會聲張,我只希望你告訴我,你對她做了什麼?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必須坦白,你是怎麼把她變成這樣的,我們才能一起找到治療的辦法!」
漢哥的心狠狠一疼:「她現在病成這樣了,你覺得你的玩笑合適嗎?」
漢哥:「你忘了嗎?去年,我們走進了高中教室,跟老同學一起聯歡,我送給你一個塑料皮的筆記本,你還吻了我……」
漢哥動了動琴弓,發出很難聽的聲音。
明亮聽到了哭聲,慢慢轉過臉去,輕輕地問:「乖女兒,不哭啊。」
侯先贊說:「什麼對不起?」
碎花小鱷笑起來:「她愛我,我愛你,你愛她……看看看,三角戀愛。」
吃著吃著,「啪嗒」一聲,一根筷子掉到了地上,她愣了愣,彎腰去撿。碎花小鱷一步跨過來,粗魯地推開了她:「廢物!」
漢哥沉默了半晌才說:「小鱷,我跟你說過了,這是不可能的。我只愛你媽!」
漢哥下了車,跟他打招呼:「遛鳥去啊?」
這一天,漢哥離開明亮家的時候,九_九_藏_書把一張卡放在了茶几上,對碎花小鱷說:「卡里有錢,你拿著做生活費。密碼是你媽的生日。」
侯先贊看了看他,說:「啊。」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看來碎花小鱷也沒睡。
漢哥明顯感覺到,碎花小鱷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無比冷酷。與其說那是一個女兒在保護母親,不如說是一個情敵在撒潑。
漢哥說:「你知道,我和明亮準備明天結婚的,我不想改變這個計劃……」
碎花小鱷究竟對她說了什麼?
漢哥走向了門口,像往常一樣,碎花小鱷跟過來關門。漢哥抓到了門把手,突然轉過身來,把碎花小鱷嚇了一跳。
碎花小鱷皺了皺眉:「你說什麼?」
漢哥把早餐放在梳妝台的桌面上,然後在明亮身邊坐下來,溫和地說:「明亮,你吃點東西吧,熱著呢。」
漢哥說:「明亮,明亮!」
碎花小鱷說:「不用你操心,我會出去找工作的。」
漢哥說:「明天我會來迎親,希望得到你的同意。」
侯先贊:「那個女孩有意思!她說,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精神病,只有我一個人是精神病大夫。」
11月10號這天晚上,漢哥再次來到了明亮家,他背著一個很大的包。
漢哥說:「我可以放棄婚禮,真的,只要讓她變回正常人。」
漢哥:「您收她為徒了?」
碎花小鱷沒有拒絕。
侯先贊想起來了,他說:「對了,你確實很討厭。」
漢哥說:「明亮怎麼樣?」
碎花小鱷說:「她瘋了,我還能繼續上學嗎?」
難道這正是她的目的?
他遞給她一塊紙巾,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漢哥越想越頭疼。
侯先贊愣了愣:「碎花小鱷?是不是三樓那個女孩?」
碎花小鱷愣了愣,直直地看著明亮,過了好久,她才慢慢彎下腰來,貼在了明亮的臉上,聲調變得非常陰森:「你知道你為什麼瘋了嗎?」
漢哥沒有像以前那樣走進明亮的卧室,他在沙發上坐下來,說:「小鱷,我要跟你談談。」
碎花小鱷還是不說話。
明亮面容枯槁,抱著枕頭在床上坐著,看著梳妝台的鏡子,眼裡沒有一點兒神采。
最可疑的是昨天午夜12點,從那以後,明亮就徹底神志https://read•99csw•com不清了。
碎花小鱷坐在她背後,看著她吃飯的樣子,眼睛里充滿了嫌棄。過了一會兒,她突然用手捂住臉,「嗚嗚」地哭起來。
漢哥說:「你上你的學,我照顧她。」
漢哥說:「其實,我很想跟您請教一下,您練的是什麼功呢?」
從這個**畫面中,漢哥無法確定碎花小鱷的心態。
漢哥突然問:「您見過碎花小鱷嗎?」
明亮不說話。
明亮就大口吃起來。
漢哥盯著她的眼睛說:「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漢哥說:「昨天晚上實在對不起……」
碎花小鱷說:「當然有區別!」
小鱷這兩個字似乎刺中了明亮的某根神經,她抖了一下。
漢哥:「還記得你給我拉過的那支曲子嗎?我說特別好聽,你告訴我,那是《聖母頌》,舒伯特的作品,你還告訴我,那是舒伯特根據英國的一首敘事長詩寫成的……」
碎花小鱷吃完了,她一邊擦手一邊走過來:「別費心了,沒用。」
漢哥說:「小鱷,我們不能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
明亮不說話。
明亮越來越瘦了。她好像從來沒有走出過她的卧室,漢哥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抱著枕頭坐在床上,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發獃。
漢哥假裝虔誠地聽。
漢哥說:「可是,你不上學怎麼辦?你沒有收入,她也不可能再做家教,你們怎麼生活?」
漢哥走出去,把小提琴放在了盒子里,然後關上了明亮卧室的門,在沙發上坐下來,過了半天才說話:「她很嚴重。」
過了一會兒,碎花小鱷又端來了一碗熱騰騰的米飯,還有一瓶雪碧,她對明亮說:「吃飯。」
碎花小鱷不說話。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
明亮出現在畫面中,她目光獃滯,一動不動。
碎花小鱷「哼」了一聲:「你當你是誰啊?我爸?我才不信任你,更不會把她交給你。」
他依然對明亮抱著一絲希望,也許,天亮之後她會再次恢復正常……
明亮問:「是漢哥嗎?」
漢哥:「你看,這不是你的琴嗎?還認得不?」
漢哥沒心思吃東西。他買了兩份早餐,給了碎花小鱷一份,然後端著另一份走進了明亮的卧室。
明亮看都不看一眼。
漢哥說:「她今天什麼表現?」
https://read•99csw.com先贊朝上看了看,說:「知道了!」然後他摘下鳥籠子,對漢哥說,「等空閑了細細跟你嘮啊!」
車窗開著,一陣風吹進來,後座有紙張飄動的聲音。
侯先讚歎了口氣:「俗世之人,總是一張嘴就是不知道不知道,沒錯兒,所有人都不知『道』……」
他的心裏牽挂著明亮。此時此刻,他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難道明亮的瘋跟碎花小鱷真的沒關係?
大約五分鐘之後,碎花小鱷再次走進來。
碎花小鱷輟學了,在家中和明亮相依為命。
漢哥下了樓,回到了車裡,並沒有離開。
侯先贊說:「很難得啊,年輕人,我的兒女們對這些從來不感興趣。」他一邊說一邊把鳥籠子掛在了樹上,然後就說開了,「首先,你知道什麼是『道』嗎?」
漢哥說:「你怎麼了?」
碎花小鱷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表情:「漢哥,這樣吧,你和我一起生活,我們一起照顧她。你看,這樣三方的心愿都滿足了,怎麼樣?」
漢哥:「我是漢哥,最愛你的那個人。」
侯先贊離開之後,漢哥上了車。他斷定,碎花小鱷知道小區里有個人天天半夜練功,並且通過閑聊知道他叫侯先贊,於是順手把他編進了明亮的幻象中。
碎花小鱷去了廚房,能聽見她咀嚼油條和啜飲咖啡的聲音。
碎花小鱷非常冷靜地說:「可是你們並沒有領結婚證。」
不管碎花小鱷怎麼偽裝,他依然覺得,她就是坑害明亮的人。
漢哥:「不知道。」
這是最深的謎。
漢哥說:「我……愛她。」
明亮好像聽不見。
漢哥說:「小鱷,你知道的,我們11月11號就要舉行婚禮了。作為她的老公,我有義務照顧她!」
碎花小鱷突然說:「你用那輛你送我的兩輪轎車來迎親吧,它最合適了。」
碎花小鱷也在沙發上坐下來,點著一根細長的煙,大口大口地吸,眼淚一滴滴掉下來:「我可能真不是他們的女兒,你沒看出來嗎?他們都在躲我!一個死了,一個瘋了……我有那麼麻煩嗎?」
這一夜,漢哥根本沒睡著。
碎花小鱷愣愣地看著他,終於說:「你出去。」
她撿起了那根筷子,走出去,很快又拿著一根筷子走進來,塞到了明亮手裡:「你read.99csw.com要是再掉就別吃了!」
漢哥說:「她是愛你的!」
這時,五樓有個年輕女子探出了腦袋:「爸,我不是讓你去買煎餅嗎?」
漢哥說:「我保護你,不用怕……」
明亮又不說話了。
明亮始終緘默著。
碎花小鱷站著,望著漢哥,等他說。
漢哥說:「你太小,沒法照顧她,今天我把她接到我家去。」
明亮愣愣地看了看她,乖乖地放下了枕頭,從床上下來了。她坐到梳妝台前,拿起了筷子,又把臉轉向了碎花小鱷,弱弱地說:「你吃了嗎?」
下了樓,漢哥回到車裡,打開了iPad。
天剛亮,他就給碎花小鱷打去了電話。
碎花小鱷大聲說:「叫你吃飯!」
碎花小鱷嘆了一口氣:「你可以把一個人推下懸崖,但是你能把這個人拽上來嗎?一切都晚了。」
表面看起來,漢哥又高又大,風度翩翩,且玩世不恭。其實,他的內心過於柔軟和浪漫,像個小孩子,缺乏一種男人的冷靜和強硬。聽了碎花小鱷的話,他頓時有些感動,站起來,眼睛濕潤地說:「小鱷,我先謝謝你了!」
看來,他沒有認出漢哥。
漢哥獃獃地想了想,突然站起身,走出去,取出了盒子里的小提琴,來到了明亮面前。
漢哥說:「有什麼區別嗎?」
碎花小鱷眯著眼睛說:「你也瘋了嗎?」
漢哥看了看她,忽然不確定這一切是她乾的了。
問題是,她做了什麼?
將近一個鐘頭之後,碎花小鱷出現了!她端著兩盤菜,放在梳妝台上,然後走了出去。這個女孩竟然會做飯!這讓漢哥很意外。
侯先贊:「她只是跟我聊過一次天而已……」
漢哥說:「昨天晚上我打擾您練功了啊。」
漢哥擦了擦滲出的淚水,朝客廳看了看,小聲說:「你告訴我,昨天夜裡小鱷對你做了什麼?」
她怎麼把明亮帶入了一個編排好的幻象世界?漢哥不相信巫術,他只相信沒有油汽車就開不走。高科技藥物?漢哥同樣不相信,精神是看不見的,能夠扭曲它的東西絕對不是實物。
碎花小鱷不耐煩地揚了揚手:「你別管我了,快吃!」
是不是她的家族有精神病遺傳基因,只是一直隱藏得很深呢?
碎花小鱷有些不耐煩:「還是老樣子,瘋瘋癲癲的……我他媽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