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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露端倪

第三章 初露端倪

今年,久久不見動靜,毛逢工於是在中秋前夕步行去縣城向主管考試的官員探詢。
他抱著寧挨一頓打,也不願挨餓的念頭回到家裡。
一個膽大的孩子在外面說道:「按規矩,大人結婚,別人是可以『聽房』的」。
來到縣衙,早擠滿了各鄉前來詢問的先生。連主考官也在焦急中,沒有上面的發令不敢隨便做答。
孩子們都參加大人的拜堂儀式,於是如法炮製。
這時,破廟周圍傳來了竊笑聲。原來這些孩子並沒有老老實實聽「統帥」的旨令,出了廟,又趴在牆縫裡偷窺。這一招說起來也是戴春風發明創造的,跟他混在一起耳濡目染,都學會了。
戴春風作好充分的準備,旨在投考光緒三十一年的鄉試,因遲遲不見動靜,遂去先生處探問原因。
毛善徐有了心事,當然只能找周念行傾訴,天黑后,便去他的寢室叫喊。
戴春風擁著「新人」,眉開眼笑。記起在鄉塾看師母上廁所,馬上又想出一個壞主意。
孩子們拍打著手裡的灰塵,一步一回頭地出了破廟。
女孩害怕報復,一口咬定是自己跌在石頭上碰傷的。母親不信,去問村裡一起玩耍的小孩。其中有被戴春內欺侮過頭的,當即告了狀,並說出戴春風脫她褲子看小便那裡……
戴春風手一揮,道:「好了,好了。我自有安排,你們都回家睡罷。」
藍月喜氣得嘴唇發抖,很久才記得說陪禮道歉的話,好言相慰,許諾一定修理不爭氣的兒子。
那位名叫毛善徐的小個同學伸過一隻手來,道:「你叫戴征蘭,我常聽念行兄提起你。你的《問立志》我一進學樣就背會了,尤其是你那『希聖、希賢、希豪傑』的遠大志向令我欽佩不已。」
昨晚受了一夜涼,戴春風本來就喜歡流鼻涕的鼻子,此時流得更多了。呼吸時只能張著嘴,這樣更是像馬一樣吸溜吸溜。
毛善徐挨了打,吃了虧,而實際問題仍沒有解決,他們以後還是要來敲詐勒索。
掃一塊乾淨地當「洞房」,鋪一些乾草當「新床」,以卵石代「喜糖」,以樹葉為「賀禮」。
周念行跟戴春風同鋪,出了門,聽了毛善徐申訴原委,想了想,道:「這還真是麻煩事,老這樣下去他們會一直欺辱你們。這樣罷,我有位要好的同學叫戴征蘭,仙霞鄉人,力氣很大,平時最愛打抱不平,結識了一幫人,我們何不找他想想辦法?」
皇清光緒三十一年×月×日
毛善徐道:「春風兄千萬別這樣,惹出麻煩連累到你,我心裏會過不去的。」
試卷經先生傳閱,戴征蘭的名字立即傳遍學校,無不為他的才氣與志向所折服。
戴春風道:「大丈夫辦事誰還顧那麼多,我才不管他是誰家的王八羔子呢,就是皇帝老爺的兒子,我也得剝他一層皮下來!」
今天,一下來了兩個告狀的,而且都是為著那見不得人、不好說出口的羞事……
這些人一聽說是修理那幾個平時作威作福的王八羔子,一個個情緒激昂,磨拳擦掌。
戴春風用力很猛,老鼠「吱吱」幾聲就沒氣了。破廟其餘老鼠聽得慘叫聲,瞬間逃之夭夭,此後一片靜寂。
學監自然明白是這幾個寶貝在外惹禍遭了暗算,但礙於受過他們老子的好處,只好下令「緝兇」。
戴春風二話沒說,翻身下了床,披衣趿鞋。
戴春風馬臉一拉,手一叉腹,凶道:「大家都和我一邊,沒有對手遊戲怎麼玩?不行,我想要誰,誰就跟我,其餘的全https://read.99csw.com他媽去當敵人、壞蛋!」
那位小女孩回家后,看到女兒一臉的血,頭上還頂了一塊泥巴,揭開一看,見是一個大洞,嚇得連忙用鹽水清洗消毒,用鴉片灰塗傷口止血,然後盤問是誰砸的。
族叔氣得吐血,咬咬牙,向藍月喜告狀,恰好碰上那位受傷小女孩的母親也登門告狀。
是母親!接著又是母親在叫喊。很快,狗也應和了。這種叫聲在深更半夜由一位寡婦叫出,甚為凄然。
戴春風回頭一看,見是廁所里那位族嬸的丈夫,嚇得掉頭就跑。
入夜,四處黑如鍋底,破廟老鼠出洞,在破廟的欏上打鬥,遠方,不時傳來驚異的聲音伴隨著狗叫。
毛逢工如當頭棒喝,嘴卻說道:「謝主龍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這所學校里,毛善徐也是勢單力薄,是別人欺辱的對象。認真想起來,除了王薄臣,他只和一外名叫周念行的高年級同學合得來。
此時,戴春風正趴在後牆縫裡偷聽母親和兩位告狀大人說話。等聽得這回自己定沒有好果子吃,轉身一溜,出了村子,先在破廟那個鋪子乾草的地方四仰八叉枕著頭睡了一覺。等睡過來肚子又鬧飢,再轉悠到先前那個瓜地偷吃一回黃瓜,回頭又在破廟睡覺。
話說藍月喜近段時間老是聽到村鄰告狀兒子,心中好不氣惱,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意。為此,她長吁短嘆,夜不能眠。
戴春風道:「你不會騙你媽說是跌在地上?笨蛋,連說謊的本事都沒有。我才不娶你這傻老婆呢!」
聽到叫聲,和戴春風躲在一個被窩的周念行應聲披衣下床,在外面嘀咕了很久。
戴春風入校后,由於學習成績優異,活動能力強,被學校指定當了班長。
話說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戴春風在學校循規蹈矩了一陣,待他熟悉了環境,認識了不少人之後,頑劣的本性又顯山露水起來。
宣統二年(1910年),江山縣設立了文溪高等小學堂,規定收五年制的初等小學畢業生。
藍月喜才接了女孩的母親,緊跟著族兄也進屋來,為的都是告戴春風調皮搗蛋,不務正業……
女孩不情願道:「不要嘛,我媽媽說不要給別人看那東西的。」
這時候,戴春風還在談《水滸》,對梁山好漢劫富濟貧的英雄義舉非常讚賞。有時他覺得自己就是宋江,在梁山泊統領著一百零八員大將,打高俅,殺惡貫,躍馬橫刀,好不威風。
在外面,藉著月色,周念行拉著一位小個同學來到春風面前,道:「征蘭兄,這位低一班的毛善徐,吳村鄉水日山底人,和我同一村的。」
毛逢工連忙隨眾人一起跪下接旨。只見一位朝廷命官手捧聖旨,邁著八字步走進衙內,宣道:
這時候,他的領袖慾又得到了更進一步的完善,上學時,他是一班之長,下了課或放學后,他又是孩子王,望招收一批「嘍羅」在身邊。
戴春風聞得高興地一把摟住毛善徐,喜道:「真是如此?太好了,太好了!」
戴春風昂著頭,一派傲然。
告訴老師么?老師是受過他們父親好處的,自然不會幫他,加之這些人平時油嘴滑舌,沒理都能說出很多理由來,單憑毛善徐和王蒲臣,不管怎樣是說不過他們的。
戴春風迫不及待地要干他的壞事,動手動腳道:「大人結婚是要脫衣服褲子的,你把褲子脫了,給我看看。」
女孩這下嚇著了,手鬆了。
毛善徐道:「九九藏書春風兄,最好點到為止,不要傷了他們,他們後台硬著呢。」
戴春風更是一馬當先,衝鋒陷陣,出手比誰都要狠毒,他舉起石頭,看準一個腦袋,用力擲去—立即傳來一聲慘叫。
戴春風路得賊快,待脫離了危險區,故意停下來掏出襠里那不雅之物,叫道:「來呀,你不追了?追上來我把這寶貝賞你吃!」
大約是半夜時分,左手突然徹心徹骨的痛,翻身起來,疑是毒蛇咬手,右手心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痛處一抓—竟是一隻餓鼠咬人肉吃。
戴春風硬是睡不著,待周念行進來時,正要問,對方先開了口,叫道:「戴征蘭,戴征蘭,你睡了沒有?請出來一下。」
為了滿足這種心理,戴春風也不時幫一些弱小同學的忙。很快混得一個愛打抱不平的好名聲。同學中有誰受了欺辱,都自然而然想到戴征蘭。
後來,戴雲霖告訴母親,說哥哥有可能在破廟裡。藍氏去看了一下,見門關得嚴嚴實實,狼進不去,才回到家裡帶小兒子。她沒有開破廟的門,怕嚇著兒子,兒子自知闖了禍,對母親是很恐懼的。
這時,夜空里傳來一聲急切的叫聲:「春風—」
這一夜,藍氏徹夜未眠,此時,女兒戴春鳳已經出嫁,小兒子戴春榜已有8、9歲了,在學校讀書,取名戴雲霖。藍氏抱著戴雲霖直到天亮。
戴征蘭在文溪高小是很有名的,毛善徐早就聞其名,尤其入校時,先生還把他的《問立志》做為範文。
沒想這一夜翻來覆去都睡不著,想的儘是兒女之事。又想著外面天涼,有野獸,深恐兒子受了驚嚇。
戴春風在回家的路上,看見一位族嬸去屋後上廁所,不免舊病複發,鬼使神差般,扒開茅草簾,看得兩瓣白花花的屁股……
說著,就近在水溝國挖一手較軟的泥巴,「啪」的一下凈女孩傷口堵了,道:「好了好了,沒事了。」
被打中的是鄰村女孩,頓時流血不止。戴春風慌了神,忙跑去看,見腦門打了一個大洞,血如噴泉,只得安慰道:「別哭,別哭,不礙事,我是華佗再世,這就治好你。」
學監向他們調查情況,當然不會說是去看女人,謊說是夜裡睡不著,便去校外牆根練拳腳,誰知那裡埋伏了一夥賊子,不等他們叫出聲,不被用毛巾堵了嘴、蒙了眼,捆成一團,一頓毒打。
藍月喜一開始還是打算和他來硬的,看他有多大能耐在外頭呆多久。如此一想,也就心安了。
戴春風道:「你媽媽又不在這裏,只要不告訴他,她怎會知道?」說著強行去解對方褲帶。
「清天有旨,皇帝詔曰:
毛善徐領著王蒲臣回了寢室,戴春風一會功夫就把他的追隨者糾集擾來。
王蒲臣的父是江山縣很有名望的中醫郎,在城裡掛牌開了診所。因治愈了很多疑難雜症,求醫者趨之若騖,生意十分火紅。
戴春風滿心歡喜,以為自己當真成了宋江,扶起毛善徐,喜道:「毛家人素來與我有緣份,過去我鄉塾,我的啟蒙先生也姓毛,叫毛逢工,待我可好了。」
毛善徐又是擊掌道:「這更是巧了,毛逢工先生還是小弟本家伯父。!」
老遠,弟弟戴雲霖跑上前去叫道:「哥,媽昨晚一夜沒睡,她說不打你的。」
戴春風道:「這事包在我身上,看他們有多大能耐!」
送走告狀人,藍月喜開始盤算想什麼辦法修理兒子,沒想戴春風乾脆來個溜之大吉。
戴春風聽得,覺得這是下手的最好機會,手https://read.99csw.com一揮,大家就跟著上了。
打擊最大的還是戴春風,這些年來寒窗苦讀,好容易學得半腹文章,為的就是要在今天一試身手。沒想,命運是那樣的殘酷,他連考場都沒上,科舉制度就取消了……
毛善徐是來求戴春風幫忙的。
女孩的母親火冒三丈,氣蹬蹬向藍月喜告狀,揚言管你孤兒寡母怎樣今天非要討個公道。
周念行和毛善徐都是吳村鄉青塘尾人,出了鄉,他們就是「同鄉」。加之,青塘尾離水晶山底不遠。少年時放牛常玩到一塊去。那時,雖然也分派性「打仗」的遊戲,彼此打得頭破血流的事也時有發生,但今都已經長大,彼此都到了知道該珍惜友誼的年齡。
毛善徐又問道:「聽說征蘭兄是保安村人,不知貴庚幾何?」
原來,和毛善徐一起考入文溪高小的,還有一位內親,叫王蒲臣,江山禮賢鄉人,比毛善徐小5歲,並稱他為「五哥。」
戴春風又道:「還有,我看了你的下面也不許告訴大人!」
毛逢工的不悅,是憂慮取締科舉考試后,自己的生計會成問題,同時也失去了靠教書揚名的機會。
毛逢工滿腹不快地回到家,剛巧他那幾位屢考不第的寶貝正等豐聽消息。他們先自驚愕,繼而感到一身輕鬆,像卸去身上的重負。
戴春風咳嗽兩聲,對眾人道:「按道理你們賀了喜是要馬上離開洞房的,不然新郎新娘怎好意思說悄悄話、干悄悄事?」
欽此!」
1910年春天,戴春風14歲,他投考文溪高小學,取學名征蘭。
戴春風從小就是一塊做特務的材料。探視、偷窺、攻心,無不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天賦。
好個戴春風,天生就有當頭頭的才幹和魄力,把那些平時「忠於」他的小夥伴點到自己身邊,然後召到土堡里如此這般密謀一番。雙方均摘葉為帽,折枝為槍,又就地搜集石塊、石頭。
考試的試題名《問立志》。戴春風早就有保安鄉少年才子之謂,作文是他的拿手好戲。
戴春風什麼也不說,只把頭垂下來。其實,這已經等於認錯了。
第二天早晨,這幫人被打掃先生的校役發現,叫來先生,鬆了綁,解開衣服一看,但見渾身上下,遍體鱗傷,家裡人來到學校,一個個揚言非要捉拿兇手不可。
接下來是如何「修理」的具體問題。有一個叫姜紹漢的同學道:「這個不難,他們每天夜裡都到校門外的路口看女人,今晚才出去,在半路我還碰見。」
出了校門,戴春風令眾人一律卧倒,他側像一位指揮似的趴在坎子上觀望,果見那幾個傢伙弔兒郎當地一邊吹一口哨,一邊躲在地上調戲過路的婦女。
戴春風喜歡玩耍的遊戲,不外乎帶兵打仗。把孩子一分為二,他理所當然是正面統帥,另外再指定一人做「敵人」統帥。由於戴春風不僅力氣大,更兼勇敢,敢入虎穴不怕死,從來都是百戰百勝。
戴春風急急忙忙翻了一回,疑道:「怎麼了,毛毛蟲怎麼不見,跑哪裡去了?」
特別是有幾個頑劣的鄉紳子弟,本就不是讀書的料,是他們的老子硬托關係才能得以進校的。來到文溪高小,不僅不好好讀書,整天惹事生非,還不時去附近的妓館里噹噹嫖客,這錢就不夠花了,便敲起同學的竹杠來,首當其衝的就是王蒲臣。
戴春風道:「不幹就不要娶你了,下次玩打仗我還讓你做『敵人』」。
這時,旁邊的周念行乾咳了幾聲。戴春風、毛善徐這才意識到https://read.99csw.com光顧自己高興,冷落了周念行,忙鬆開了手。
女孩抹著眼淚出了破廟,戴春風又喝住她:「回來,我還有事沒說完!」
戴春風看得准了,爬下來悄聲布置,一律不許吭聲,一人脫一件衣衫,跑過去先蒙他們眼睛,免得認出來。
朝廷廢棄科舉制度后,但教育總得要辦,經過一番研究權衡,准奏了大臣張之洞擬定的《奏定學堂章程》,令各縣設立適應新形勢的學校。
戴春風在破廟裡又睡了半天,黃瓜頂不了飢了,吃午飯的時候不得不怯怯地從破廟出來。
話說取消科舉制度以後,戴春風心中沒有了奮鬥目標,那本身就放蕩不羈的本性開始自我膨脹起來。
眾人離去了,破廟裡只剩下戴春風和小女孩。此時,戴春風又恢復了他粗暴的本性,惡道:「還留在這裏幹嘛,還不快回?!」
女孩怯怯道:「我的頭破了,媽要打我的,我不要回去。」說著,抽抽泣泣地哭了起來。
一天夜裡,戴脫衣上了床,只是睡不著,忽見一個影子進了他的寢室,接著傳來壓低的叫音:「周念行,周念行」
居自丙午科為始,所有鄉試、會試一律取締,各省科考亦即停止。
戴春風的膽子本身就大,待適應以後,不以為懼,安然入眠,醉於夢鄉。
正在怦然心跳的時候,一個聲音喝道:「戴春風,你好大狗膽!」
戴春風倚著力氣大,征服了一大批頑童,這幫人整天跟在他的屁股之後,玩盡了各種惡作劇。
戴春風道:「我是光緒二十二年4月22日酉時出生的。善徐兄呢?」
於是手下的「嘍羅」一齊沖向「敵陣」,一邊扔石頭,一邊揮舞樹枝亂劈亂打。把對方直打得頭破血流,抱頭鼠躥。
正在這裏,守門的吏卒突然尖叫道:「聖旨到—」
毛善徐看不過,念在內親份上,只好出面向鄉紳子弟求情,打躬作揖,這些本就不是一跑上的,哪肯叫這一套,他們不耐煩了,乾脆把毛善徐也打了一頓。
如此折騰了一段時間,因沒有頭緒,無人作證、提供線索,便準備不了了之。
「問立志」,不就是問將來的志向么?戴春風大筆一揮,先闡述戴家數千年來為朝廷效力,鐘鳴鼎食,歷久不衰,然後筆鋒一轉,在文中表達了自己「希聖、希賢、希豪傑」的強烈願望。
俗話說,知子莫若母,藍氏明白兒子頑劣的根源是沒事可做,心裏沒有負擔。
事實上先生毛逢工跟學生一樣焦急。每年,縣上在考試前都要把江山縣地方一些有名望的先生召在一起,開一個會。
都說兒女是母親的心頭肉,此話一點不假。藍月喜再也忍心不下了。她披衣趿鞋,在黑暗中呼喚。
女孩受寵若驚,一邊拿著腦門上的泥巴,一邊在眾人的擁簇下去一座破廟裡玩「拜堂」結婚的遊戲。
一切布置好了,他們藉著夜色匍匐前進,然後如神兵天降,一躍而起,蒙眼的蒙眼,扯腳步的扯腳,另外還有捉手的、捆繩的。由於那些人是躺在地上,毫無準備,戴春風人多勢眾,一下子就制伏了,一個個蒙了眼,堵了口,手足並捆。然後才當皮球似的踢來踢去,泄足心頭的怨氣。
這些傢伙吃了虧,當然不肯罷休,搜腸刮肚,猛記起在吃虧的那天剛好整治了毛善徐、王蒲臣,不是他倆又是誰呢?
藍氏不愧深明大義的母親,催促戴春風投考這所學校。
毛善徐擊掌道:「這麼說征蘭兄大我一歲,小弟是光緒二十三年十二月十三日出生。征蘭兄請受小弟一九九藏書拜。」說著,果然跪了一去。
恰好,在鄉塾就認識的同學周念行來到文溪小學后,又成了同班同學。倆人在一起,用拳頭在課外打出一片天下來,讓別人俯首稱臣。
戴春風道:「如果你敢告訴你媽媽說頭上的洞是我乾的,我就整死你!」
女孩流著淚哽咽地點頭。
見戴春風那難過的樣子,毛逢工亦於心不忍,哽咽著安慰道:「春風,不要灰心喪氣。回家以後還是要好好攻讀,千萬別把學業荒廢了。學了東西在腹里,總會有用得著的時候。」
在家,母親藍氏也聽到了這個不幸的消息。對一個普通的婦道人家來說,雖也感到失望,感到這些年花費的白花花的銀子有點可惜,但忍辱負重慣了的性格,使她很平靜地承擔了下來。
藍氏沒有打他,知道他很餓,熱了飯菜,讓他洗了臉就吃飯。藍氏頰上掛著淚,對望著戴春風。
藍月喜只愣了一會,然後用力撂開蓋住眼睛的頭髮,反過來安慰兒子道:「風兒,彆氣餒。或許只是朝廷暫時做出的決定。你還是不要鬆氣,抓緊攻讀,等哪天恢復過來再去投考。」
把肚皮吃得連松幾次褲帶,戴春風這才啾准無人注意,大大咧咧走出瓜地,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戴春風無奈,覺得這遊戲沒多少意思,當即宣布不玩了,令大家回家去。
準備完畢,戴春風一聲高喊:「殺呀—沖呀—」
女孩老老實實回來了。
這馬屁拍得恰到好處。戴春風臉上露出得意之色,伸出一隻手來,兩隻手握在一起。
族叔在後面追了幾圈,畢竟上了年紀,哪裡跑得過戴春風,一會就氣喘吁吁起來。
因此,兒子去外鄉讀書,總是給了足夠的零花錢,這樣就惹和一些同學心爐、眼熱。繼而他生得單薄弱小,一些膽大的高年級學生開始向他勒索。
她知道對待十幾歲的孩子,再也不能用過去那種以死要挾的簡單方法。他已有了思維,知道大人的用心。至於打,這是水平最低的父母慣用的粗劣辦法,使用后的結果不僅不能起來預期的作用,只能使孩子想出更頑劣的辦法來對付。
女孩死死抓緊:「不嘛,羞咧。」
已經是十一、二歲的孩子,最是頑劣的時候,加之本來就天資聰穎,想出的招數真是無奇不有。
於是,孩子們都爭著投到他的旗下。
三個人沉默了一陣,周念行見毛善徐才初識戴春風,有些話不便說,還得由他開口。
女孩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失去了剛才的神采,戴春風把她手一拉,當眾宣佈道:「今天我要結婚,封一位皇后,大家來朝拜!」說著拍了拍女孩的肩。
戴春風一邊流淚,一邊點頭,就這樣回到了家裡。
戴春風從破廟出來,看看水、瞧瞧山,如此轉悠了幾圈,肚子餓了,吃中午飯還有一段時間,眉頭一皺,想起村子背後有一片瓜地,結滿了令人饞涎欲滴的白黃瓜。他勒勒褲帶,咽了口口水,專擇偏靜處繞道向瓜地逼近,快要到時,趴在地下,鑽入瓜地。
每天早晨,戴春風在母親面前裝得老老實實,吃罷早飯,跑出家門,在外頭振臂一呼,便成了孩子王。
王蒲臣最先聞到風聲,嚇得戰戰兢兢,找到毛善徐道:「不、不好了,五、五哥,學堂知道是我們了……」
戴春風聽了周念行的敘述,頓時義憤填膺,牙齒咬得咯咯響,恨不能把那幾個小雜種生吞活剝!
戴春風火了,罵道:「混帳,你們怎麼可以偷看?」
戴春風咬緊牙關,硬是不吱聲,任由母親千呼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