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心替程克祥打了個寒噤，知道他這輩子的前途已被老闆那句話做了結論。

程克祥是戴笠出於策反周佛海的需要破格提拔的，加之長期在淪陷區工作，與戴笠僅有的接觸就是給周佛海送信到重慶的一次，因而不了解戴笠的性格和為人。這一次戴笠到上海，程克祥存了私心，想利用這一般官場討好長官的手腕，以找為由，將鄧安置在京滬區機要室坐等，自己卻開車單獨到江灣機場迎接，本意是想獨佔頭功，見面就給老闆一個好感。哪裡知道戴笠的衛士都是一些無比機警驕傲的傢伙，他們都不認識程克祥，況又沒有見到一向熟悉的王一心、鄧葆光同來機場迎接，當即如狼似虎地把程趕開，連接近警戒線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用說能見到戴老闆。程克祥到此方知自己做下蠢事，等到他回頭帶上王、鄧再到機場來找時，戴笠已經失蹤。無奈派人只得分頭去找。王、鄧長期在戴身邊工作、素知戴笠最恨辦事不牢靠的傢伙，往往一個特務只要有一件事落在戴的手裡，這個特務一生的前途也就差不多到頭了。

戴笠說：「校長安排的警察局長人選學生雖無想法，但肅奸這項工作非同一般，如果交給別人，他們對漢奸的內情不熟，難免出現誤差，這事我們軍統從抗戰開始到結束，情況可謂了如指掌，工作起來——」

戴笠很認真地點點頭，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梅樂斯無限傷心地長嘆一氣，道：「我儘力而為罷。」

蔣介石不悅道：「那你來幹什麼？」

戴笠在賈金南的雨傘護罩下邊走邊望，道：「王一心他們怎麼還沒來？」

賈德田非常高興，關好車門，回頭問道：「戴先生去哪裡？我送你一程。」

這一遭上山總算有失有得。回來的路上，戴笠越想越感覺到有人在後面搞他的鬼，這更證實了毛人鳳說的話，CC系確實在與軍統爭奪肅奸和警察系統的權力。

沉默了片刻，戴笠說：「對了，善才，這情報你是從哪裡探聽到的？」

這是一座花園式的洋房，典型的歐式建築風格，環境幽雅。

是夜，劉會義的花園公館燈火輝煌，梅樂斯領著翻譯劉鎮芳如期而到。

蔣介石說：「這個我有安排，不要你說。」

戴笠指著牆上的畫道：「你為什麼把這種不吉利的畫掛在我這裏！」

毛人鳳點頭道：「這倒是校長的一貫做法，在他的下面，總是設法不使某一個部門過分強大起來。」

原來自戴笠發跡以後，也像所有的暴發戶一樣，喜歡風雅，便要沈醉找當代有名的書畫家寫些、畫些裝裱牆面。最初是弄了兩張徐悲鴻畫的馬戴笠很喜歡。過了一段時間，他感到畫家沒有給他提上名字不光榮，於是令沈醉撤了。沈醉只好照辦，又弄了幾幅吳雅暉、戴季陶的字，寫上「雨農將軍惠存」，後來，沈醉又買了一幅柳子谷畫的《霸王別姬》，還請他寫上「戴雨農將軍法鑒」，客人見了都稱讚畫得好，所以掛到神仙洞里來了。如今在這情緒低落時方發現他是不祥之物。

沈醉被弄得莫名其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原來是一張《霸王別姬》，分辯道：「那是畫的兩千年的歷史故事，有什麼不吉利？」

戴笠內心裡彷彿有一口惡氣太大，總是找不到突破口，憤憤道：「其實我也不是傻瓜，從一開始校長怎樣待我，我心裏都是一清二楚。特務處剛成立，他就讓CC抑制我、這還不夠，還安一個鄭介民在我身邊，到抗日戰爭時期，眼見鄭介民被我架空，中統也不是我的對手，於是又在我上面設立個侍從室第六組，指出唐縱來控制；到了抗戰中期，乾脆把唐縱扶為幫辦，事事都箝制……」

另外一個想控制中美所的是美國戰略業務局局長杜諾萬，這個局原來是由美軍情報協調處改級擴充為兩個機構，軍事情報局與戰略業務局。杜諾萬一向與陸軍方面較為接近，所以對陸軍想控制中美所，不但極力贊成，而且希望藉機把中美所置於戰略業務局的掌握之中。中美所剛一成立，他就加派梅樂斯為戰略局駐遠東代表，先行控制梅樂斯。

王一心望望鄧葆光道：「這事於我們兩個無關全是程克祥搗的鬼。」

鄧葆光道：「九-九-藏-書是這樣的，我倆被他騙了。」

上海光復，這裡有無數金銀財寶，美女樓房，好漢們一個個如驚弓之鳥，在生命與財產面前，選擇了前者，軍統特務一個個如狼似虎……

毛人鳳道：「想不通就不要去想，反正救自己的命要緊，快加緊行動。」

戴笠吃了一驚，從沙發上跳起來叫道：「你說什麼？」

還有，任南京警察廳長的韓文煥，此人是康譯的親信，與戴笠亦素有結怨；至於任北平警察局長的陳焯，很明顯是陳果夫搞的鬼，有意安排他的心腹……

毛人鳳道：「他不肯說，說完就走了，以後再未露面。」

飛機降落，停穩，機場人山人海，賈金南率領一幹警衛人等將戴笠擁下飛機。

戴笠忙從腋下夾著的公文里拿出一份文件來，恭恭敬敬呈過去道：「我是來送這份材料的。」蔣介石看都不看道：「什麼內容？」

戴笠一喜，這回總算有點失而復得的安慰，進一步道：「還有，中美所合作很快就要結束了，這些年來，梅將軍和美國海軍確實傾注了不少心血，也做出了巨大成績，現在還留下大量器材、設備，校長是不是抽個時間去——」

由前門走入大廳，房內豪華寬敞，戴笠在客廳里一眼見到王一心兩個，立即拉下臉來，道：「你們還知道我呀，我昨天是怎麼吩咐的？」

戴笠說：「這不行，他給我的任務故意抗拒，以後會更恨我。」

沈醉取走後，戴笠吩咐道：「以後柳子谷再來找我，你給我轟出去！」

戴笠說：「嗯，很對，今後你多注意這方面的情報……」

戴笠亦咧嘴邪笑。

美國陸軍仇恨梅樂斯是由來以久的。自梅樂斯來華與戴笠接觸之後，發現軍統這個龐大的特務組織，不僅有種種強大的特權，而且機構遍布各地，可以毫不費力地得到美國所需要的一切。梅樂斯的這一發現，立刻引起陸軍方面的注意，海軍立即明令宣布：美國駐華的海軍有關機構，乃美國太平洋艦隊的一個工作單位，應在艦隊總司令直接指揮之下作戰。這項宣布，目的很明顯，中美所應當由海軍單獨控制，其他單位不能過問。

話說戴笠此次奉命回重慶負責毛澤東的「安全」工作，此時，毛人鳳也發了一份密電，報告CC系陳果夫等人正在策劃醞釀與軍統爭奪戰後的警察系統和肅奸方面的權力。

劉吉生見老闆駕到，喜不自禁。賈金南小聲對他道：「老闆本身有幾處公館，還有他的好友杜月笙、唐生明想邀他住，可他選中了你家。」

想到梅樂斯要提早回國，戴笠感覺兩個人的命運有點類似。

劉吉生是上海企業銀行的總經理，抗戰後遷往香港，因和宋子文的弟弟宋子良是同班同學，介紹認識戴笠，並被戴笠委任為西南運輸公司副總經理。

梅樂斯道：「戴將軍儘管放心，回國后我將繼續在美國海軍活動，為你出任中國海軍總司令儘力！」

程克祥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垂頭而立，不敢出大氣，眼睛盯住地毯上的花格……

原來戴笠在工作上處處愛出風頭，爭強好勝，唯恐天下人不知。但在行蹤上卻喜歡獨來獨往，輕裝簡從，飄忽詭秘，神出鬼沒。他深知自己一生殺人如麻，仇家遍布天下，只要自己稍一不慎，就會招來殺身之災。因此，他一向對自己的行動保密很嚴格，除毛人鳳、賈金南之外，即便是局本部的處級大特務也不知道，每到一地，也只是臨時通知對方被點到的幾個大特務到機場迎接。尤其他的住處，總是七轉八折，弄得誰也不知他到底要住哪裡。

蔣介石說的那幾個人，錢大鈞是蔣介石的嫡系將領中的八大金剛之一，是經常愛在戴笠面前擺資格的前輩軍人，對戴笠一向無好感；宣鐵吾是戴笠的死敵，他們兩人聯手，將給軍統在上海的活動帶來不利。蔣介石安排這兩個人與戴笠做對是何用意了？

蔣介石不耐煩道：「說！」

戴笠略作思考，道：「劉吉生公館。」

儘管賈金南的嗓門不小，但經過雨聲的過濾，他們僅能聽清，回道：「沒見——」

毛澤東回到延安，根據和談期間蔣介石的態度和做法，發表了著名文章，其中一段是這樣寫的：「……比如一棵桃https://read.99csw.com樹，樹上結了桃子，這桃子就是抗戰勝利的果實。桃子該由誰摘？這要問桃樹是誰栽的，是誰挑水澆的？蔣介石躲在山上（山洞官邸），一擔水也不挑，現在卻要把手伸得老長老長的摘桃子……」

胡蝶道：「毛先生急啥呀，不多坐會兒？」

蔣介石說：「沒有就好，還不給我滾！」

這時賈金南手一指道：「老闆，那裡有熟人，我們何不上車先找個地方避避雨再說？」

上海實驗區長王一心道：「報告戴笠先生，我來向你彙報上海的情報。因怕電報說不清楚——」

戴笠皺皺眉頭：「這幫飯桶，我非整死他們不可！」這是他第一次受部下冷待，很惱火。

蔣介石擺擺手道：「不要講了，這工作很重要，你要好好去干！」

王一心道：「上海現在的形勢很糟，對我們十分不利。」

一會簽署完畢，陳布雷朝戴笠笑一笑，算是招呼，然後夾著宗卷出去了。

戴笠急得拍案而起，學蔣介石的口吻罵了一句：「娘西匹！你們這些飯桶，沒一個有用，非要我親自出馬不可。你馬上回去，我明天就到，你、程克祥、還有鄧葆光三個人來機場接我，滾！」

毛人鳳道：「這有啥奇的？他是領袖，你是他手下的一個兵，必要時讓你送死，他認為是天經地義的，比如你對待手下——」

戴笠嘆道：「自十周年『四一』大慶以前，校長對我不是這樣的，那時候對我的建議一向很重視。今天的情況你不知道，我把三大城市的市長、警察局候選人名單呈上去，他看都不看一眼，當時我心裏……」

戴笠更生氣了，道：「我就是不愛歷史這一段。要畫為什麼不畫劉邦的大風起兮雲飛揚？不是更可以顯出一個人得意時英雄氣概？而畫這種窮途末路倒霉像！還不快給我摘下來！」

戴笠聽鄧葆光述完經過，氣得牙齒打顫，欲破口罵程克祥，程克祥聞訊隨後而到。

正在劉吉生得意忘形，以為有機會討好老闆之時，戴笠說：「劉吉生同志，你馬上給我打個住處，要求保密、幽靜、來人少，我準備就用它辦公。」

毛人鳳道：「雨農兄先別向那方面想。越想越完蛋得快，聽我說一句，比如人從生下來那天起，就註定了有死的那一天，我們總不能因為會死而不珍惜屬於自己的日子吧？」

美國海軍方面原準備調往中美所工作的人員為三千人，因得不到陸軍支援，有兩千人滯留印度，無法飛越駝峰。

戴笠喃喃道：「現在我的勢力已經無孔不入了，真猜不透他又會用什麼招數來對付。」

再說王一心從重慶飛回上海后，立即告知程克祥、鄧葆光，說老闆明天到，上午由仨人一起去機場迎接。

劉吉生這才知道自己在自作多情，只好介紹他的侄兒偽日用品聯營公司負責人劉念義有一處公寓。

戴笠按自己想好的計謀，令舒祥林去中共辦事處狙擊，開槍后，又命令把舒祥林當場打死，然後向蔣介石報告……

戴笠說：「這個神秘的人又是誰呢？」

一會沈醉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問道：「戴先生，有什麼急事？」

戴笠急道：「那你們怎不抓緊時間搶？」

王一心、鄧葆光垂頭喪氣地回到辦公地，程克祥沒想自己弄巧成拙，徒勞地四處尋找。

毛人鳳為難道：「那又該如何辦才好？」

戴笠一驚，道：「怎麼這麼快，我們還有很多未尾的工作要做呀？」

戴笠與梅樂斯兩個人經過一番美國式的擁抱以後，攜手進入會客廳，劉鎮芳緊隨其後。

毛人鳳道：「他不是用陳果夫的CC來對付么？」

戴笠感到無限遺憾，很久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時候他太需要外國人的幫助了……

戴笠一拍大腿，道：「這就是了！」轉而又搖搖頭，自言道：「不，不，他為什麼要救毛澤東，莫非他與共……不不不，不可能的！」

梅樂斯聽了劉鎮芳的隨口翻譯忙掏出手絹，拭去眼上欲滴未滴的淚，道：「OK，OK。中國有句古話『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能認識戴笠將軍，是我今生的榮幸！」

蔣介石揮揮手道：「不用你推薦了，我已任命錢大鈞為上海市長、宣鐵吾任上海市警察局長；南京的警察局長也派了ｒｅaｄ.9９ｃsｗ•coｍ憲兵司令部參謀長韓文煥擔任；北平市警察局長的位置我剛簽署——」

戴笠避過程克祥的話題，轉而對王一心道：「今天我要在這裏設宴請梅樂斯將軍。他喜歡吃湖南菜，你去轉告唐生明一聲，讓他帶上廚師快點過來。」

戴笠細細品味毛人鳳的話，覺得有理，咬咬牙道：「好罷，我們先想想對策，爭取屬於我的日子。」

戴笠心裏窩了一肚子火，也不理會賈金南。

一會，戴笠說：「這事也不能全怪CC系或別的人搗鬼，起決定因素的還是校長。」

王一心的車開入車庫停妥，早有戴笠的警衛人員上前道：「老闆在樓上等你們。」

毛人鳳道：「是一個神秘的人告訴我的，說戴先生如果要殺毛澤東，他也馬上完蛋。我不信，追問他。他說信不信由你，那顧學會就是蔣介石派去在成事之後負責殺人滅口的。這樣我才信了，因為顧學會這些天一直跟著你。」

毛人鳳道：「是我們安在CC裡頭的內線密報的，說陳果夫那段時間天天往山上跑，具體情況你上山度探校長的態度便可弄清。」

回到局本部，戴笠和毛人鳳提及此事，兩個人一陣沉默不語。

戴笠抬起眼，見是王一心，不悅道：「你不好好在上海獃著，過來幹什麼？」

本來這次戴笠回重慶，實現他的「兩搶」計劃也是主要目的之一。這「兩搶」即一搶淪陷區各中心大城市的警察局長職位；二搶全國的肅奸大權。並且對各大中心城市的警察局長人選取已作了安排。尤其是上海、南京、北平三大中心城市的候選人不僅已安排，還親自面談過。沒想到蔣介石會來這一招，打他個措手不及。

現在毛澤東已離開重慶，此事便成了當前的頭等大事。戴笠問道：「這情況是你從何處得到的？」

沈醉只好搬了椅子去牆上摘。

王一心唯唯退出后，戴笠搖搖頭對毛人鳳道：「原以為還可在重慶多呆幾天，現在不行了，今晚我回神仙洞去一下，你代我向校長說明，我馬上去上海布置肅奸工作，還要協助政府清查逆產。對了，我吩咐的那件事千萬不要忘記，如有發現，火速報我！」

毛人鳳還要與戴笠說話，裏面傳來了皮鞋踩擊地毯的回聲，胡蝶身著粉紅色睡袍徐徐走過來，見毛人鳳看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壁鍾。

杜諾萬這一如意算盤，立刻遭到美國海軍部和戴笠的反對。杜諾萬便請陸軍出面，向梅樂斯提出要派遣一批教官來華，協助中美所訓練軍統所控制特務武裝，還企圖在西北另行建立據點，並派出馬納斯與約翰·海登博士等來華。梅樂斯立即告訴戴笠，認為杜諾萬派人來不先徵求中美所同意，堅決不接受，結果陸軍方面準備好一些教官等，均只好半途回去。杜諾萬並不因此罷休，所以一九四四年中美所簽訂第二次補充合同時，他便作為美方主持人，企圖以戰略取代海軍情報署來控制中美所，並推薦戰略的柯林校為中美所美第二副主任，也為梅樂斯與戴笠所拒絕。

戴笠的臉上肌肉抽|動了幾下，把滿臉怒氣咽進肚子里，轉化冷冷道：「你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還能幹什麼？」

這個時候就是想法再多也無以可說了，戴笠抑住傷心的表情道：「沒有，一切聽從校長安排。」

由於美國海軍部門把中美所的成績誇大其辭地在國內外報上披露，遭到了美軍方面主持發布新聞的機構反對。梅樂斯為此氣得發昏，準備在重慶舉行一次記者招待會，揚言要把中印緬戰區司令部和戰略局的許多醜惡內幕公開揭發，這更加深了美國陸軍對他的仇恨。也無望在中國呆下去了。

戴笠忙揮手止住，搖頭嘆道：「毛萬里說江山縣地勢南高北低，雨水一瀉千里，養不住大魚，大人物都難以善終，沒想到這樣快就應驗……」

戴笠愣了很久，蔣介石見他傻瓜一樣不說話，道：「我就這樣安排好了，你還有什麼想法沒有？」

根據合同規定，抗日戰爭取得勝利后，中美合作組就應該結束。可戴笠和梅樂斯認為，這次親密的合作，任務還沒有完。因為合同以外的工作只進行了一部分，即幫助軍統搶先進入各大城市。除此外，對訓練反共特務和繼續幫助軍統全力與共產黨read.99csw.com作鬥爭的任務還沒有完，雙方均依依不捨，很有繼續合作下去的必要，無奈|美國陸軍對梅樂斯恨之入骨，正在施加壓力。

戴笠說：「別嚕嚕喏喏，快講！上海的情況怎麼了？」

後來，經查實，被打死的是廖忡愷先生的女婿，中共辦事處秘書李少石。1945年10月11日，毛澤東安全返回延安，戴笠這才鬆了一口氣，總算又逃過了一劫。

王一心道：「新任上海市警察局長宣鐵吾已赴任，一來就對新聞界發表講話，表示不搞接收，要整頓風氣，大有來者不善的意思；還有新任上海市長錢大鈞也率領大批隨員赴滬指揮接收了；另外，湯恩伯的第三方面軍也由美國空軍運輸機緊急空運上海，一方面受降，一方面搶收；9月5日，何應欽的陸軍總司令部之下，成立了黨政接收計劃委員會，下設黨團、經濟、內政、財政、金融、外交6個組，野心顯然是要囊括淪陷區的所有接收方面，對上饒更是虎視眈眈——」

戴笠急問道：「是誰？」

戴笠順著賈金南手指的方向，果真發現機場停了一輛車，車主是他過去認識的戰前法租界捕房探長賈德田，於是疾步過去，跳上了賈德田的車子。

一會，梅樂斯眼睛又潮了，道：「戴先生，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已奉召先回國了。」

見著陳布雷，戴笠想起的不再是關於他送女兒給蔣介石當情人的謠言，而是那個向毛人鳳密報蔣介石要用他的命換毛澤東的神秘人物。心想：萬一陳布雷和共產黨有聯繫，那可是……但凡蔣介石知道得更多！他不禁打一個寒顫。

賈金南把雨傘上的水瀝干，道：「老闆，程克祥不是為我們布置了盛老四的花園洋房么？」

兩人未開口先就難過，戴笠說：「不管怎麼說，我們的合作是愉快的、成功的。在這最後的時刻，梅將軍，我們應該高興。」

魏德邁繼史迪威爾出任中印緬區美軍司令后，他對中美所與軍統不但歧視而且成見很深，他極力主張將中美所置於戰略局指揮之下，應使中國人退居被支配地位，對中美所主任由中國人擔任早就感到不滿。美國一些「白人至上」主義者更從中推波助瀾，而梅爾斯則堅持戰略局來華工作人員應受中美所節制，魏德邁便進一步要中美所必須受他指揮，否則他就辭職。官司打到華盛頓，代表陸軍的馬歇爾首先贊成魏德邁的主張，空軍亦隨聲附和，海軍雖力爭仍無結果。美國聯合參謀本部便發布命令，要在中美所工作的美軍人員自梅樂斯以下均直接受魏德邁之指揮。

離開劉吉生之前戴笠給王一心掛了個電話，令他火速過來，然後又令劉吉生開車送往劉念義公寓。

戴笠一愣，身子前傾，做認真狀。

戴笠來到蔣介石官邸，蔣介石正伏案一份一份簽署文件，陳布雷一件一件疊好，分好類裝好卷宗。

王一心倆人一會後在辦公地接到戴笠從劉吉生家打來的電話，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趕緊驅車直奔劉念義公館。

戴笠聽得呆了，原計劃這三大城市的警察局長人選都由他的親信擔任，沒想……戴笠像喉嚨時長了魚骨，上不來也下不去。

戴笠這才點點頭，心中有了些許安慰，道：「梅將軍不要走得太匆忙，我已報請了委員長，他答應去中美所視察，最起碼也得等到那一天之後再離開。」

1945年9月上旬，戴笠從重慶乘專機直飛上海。飛機鑽入霧中，當進入上海天空，天氣驟變，大雨傾盆。

海軍這一宣布，反而造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相反結果。陸軍原來還不太注意，這樣一來，便通過駐華武官等深入了解，得知這是深入中國各地的大好機會，決不能讓海軍獨佔，因此也馬上來一個聲明：凡是在華美軍一切機構，均應受美國中印緬戰區司令部節制並接受美國參謀長之統馭。當時的參謀長為馬歇爾，他從一開始就反對中美所成為一獨立機構，直接由海軍來指揮。

戴笠又是一喜，蔣介石如是說了等於已經接受了建議。雖然警察局長的位置落入了他人之手，但全國警察總監的位置還空著，如果讓蔣介石視察中所，一定讓他觀看中美特警班的表演，那樣就可以向他顯示這方面的強大，再乘機提出兼任警察九九藏書總監。

毛人鳳道：「這個雨農兄放心，你快點回去，瑞華又要生氣了。」說著，向戴笠擠眉弄眼。

毛人鳳滿臉堆笑道：「不了，不了，下次來。」

戴笠站著不動，這一遭失去如此之多，如果不撈一點什麼，心理上說什麼也難以平衡，於是趨前一步道：「報告校長，學生不急著走，還有一事稟告。」

毛人鳳道：「我也是這樣認為。」

毛人鳳道：「這滋味我嘗過，很不好受。」

戴笠打一個立正道：「是的。」

送走毛人鳳，回到沙發上坐下，胡蝶雙手搭著戴笠的肩胛，柔情萬種。

毛人鳳道：「這回校長準備除去毛澤東，可又不願擔風險，準備由你動手殺了后，再一口咬定這事與他無關，是你背著他乾的，然後把你殺了代他受過……」

戴笠還在鑽牛角尖，自言，校長的絕密除了夫人和陳布雷，其餘的人是不會知道的。

戴笠本是風流情種，因此時想著性命攸關的事情，心裏沒一點激|情，但還是將胡蝶攬在懷裡……

「喂，沈處長嗎？給我過來一下！」戴笠打完電話，氣咻咻地在室內走來走去……

蔣介石說：「CC系的陳焯。」

戴笠很熱情地伸過一隻手，與梅樂斯緊握，正處於落泊中的梅樂斯感到無比安慰。

戴笠說：「是我向你推薦的上海、南京、北平三大中心城市的警察局人選。」

戴笠長吁道：「若是這樣倒也好對付，怕的是在CC之外，校長還——」

戴笠想了想，生出一計來，附著毛人鳳耳朵如此如此，毛人鳳連連點頭稱好。

由於梅樂斯對魏德邁只是表面上承認受其指揮，實際上並不理會，魏德邁司令部的人員便藉機予以打擊。如中美所第一月所需物資約一百五十二噸左右，實際上連半數不給運送。海軍方面願自備飛機、車輛為中美所運輸物資，亦被魏德邁阻攔。海軍元帥尼米茲氣憤之餘，曾表示要用軍艦來給中美所運物資到印度，再經雷多公路運往重慶。

蔣介石擲筆道：「重慶的事完了，你不是說去上海么？」

毛人鳳點點頭，目送戴笠匆匆而去的背影。

兩個人正說著，外面有人報告。

梅樂斯聳聳肩，無可奈何道：「這是上司的命令。」

一連說了幾句，也沒人答，前面開道的警衛人員大聲叱罵著誰，為安全起見，賈金南很焦急，大聲對手下道：「你們看見王一心來了沒有？」

胡蝶知趣地迴避了，毛人鳳才道：「雨農，大事不好了，這會校長打算讓你做替死鬼。」

戴笠點頭道：「我正要為上海接收的事找他。局本部的工作你一個人擔當行了，不是特別重大的事不需向我彙報，你可自行做主。我信得過你，將來等我當了海軍司令，這軍統局你要替我好好守著！」

戴笠見梅樂斯如此難過，深有感觸道：「我們倆彷彿心靈相通，中美所輝煌時候，都很得上司信任，現在……現在不光是梅將軍背後有個陸軍總部虎視眈眈，我的後面也有一雙兇惡的眼睛……不瞞你說，這次來上海我也遭人暗算了。」

毛人鳳若有所驚地點頭道：「這一次的毛澤東暗殺事件……他不是要你做……他既然存心要你死，就不會僅限於這一次。」

戴笠說：「校長的機密除了……不不，不可能，他怎麼會呢？萬一是他走漏風聲，那他又是出於何種目的呢？」

梅樂斯探過身忙道：「噢，戴將軍也遭人暗算？」

戴笠的頭「嗡」地暈乎了半分鐘，清醒后才喃喃道：「校長怎麼會這樣對待我呢！」

毛人鳳是個明白人，知道這是逐客令，忙起身告辭道：「雨農、瑞華，局本部還有事情，不陪了。」

毛人鳳點頭，認真想了想，道：「校長的野心既然已經被我們知道了，何不來個將計就計，不殺毛澤東不就得了？」

柔和吊燈下，室內的擺設一派富貴榮華，戴笠一抬眼，猛見對面牆壁上一幅畫，立即臉色大變，推開胡蝶，氣咻咻地掛電話。

王一心道：「來不及了，上海的潛伏特務、地工人員，流氓地痞還有被策反的偽軍配合蜂湧而來的國民黨將領、要員，在上海大肆搶劫，大量的現金、物資、汽車、住宅、機器，被一批批來路不明的人搶得差不多了！」

毛人鳳道：「若認真分析，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保護毛澤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