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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太上皇李隆基、肅宗李亨駕崩 代宗登基

第三章 太上皇李隆基、肅宗李亨駕崩

代宗登基

於是他就開始動手拆橋了。
太子一走,張皇后馬上召見越王李係,對他說:「李輔國圖謀不軌,可太子懦弱,不足以平定禍亂,你能不能?」
當然,此時的張皇后是不可能再考慮的。因為她知道,李輔國不會給她時間。眼下的形勢已是劍拔弩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絕不容許她有絲毫的猶豫和拖延。可問題在於,她畢竟是個女人,手中沒有一兵一卒,憑什麼和李輔國斗呢?原本還想利用太子對付李輔國,可太子卻採取了坐山觀虎鬥的立場。在此勢單力孤的情況下,張皇后就只能另找同盟了。
生命的最後時刻,唐肅宗李亨被自己的臣民遺棄了。
「好吧,」張皇后無奈地說,「太子暫且回去,容我再考慮考慮。」
四月十六日,張皇后再次假借肅宗名義召見太子李豫,命他到長生殿覲見。
可這年頭,忠心是什麼玩意兒?它不就是過河的那條小木橋么?眼下我既然已經過河了,還須苦苦廝守這條小木橋嗎?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程元振通過眼線獲悉了張皇后和越王的陰謀,趕緊密報李輔國。李輔國立刻命他帶兵埋伏在陵霄門外,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截住太子。
突然遭此變故,在長生殿上伺候皇帝的宦官宮女們驚慌萬狀,紛紛作鳥獸散,把病勢垂危的李亨獨自一人扔在了空空蕩蕩的寢殿里。
李亨剛剛咽氣,李輔國便祭起屠刀,斬殺了張皇后、越王李係、兗王李僴(李亨第六子)。同日,李輔國領著一身縞素的太子李豫在九仙門與宰相們見面,宣布皇帝駕崩的消息。宰相們紛紛跪拜哭泣。
不久,李輔國的心腹程元振被擢升為左監門衛將軍,而內侍省總管朱光輝等二十幾名宦官則全部流放黔中。
想到這裏,李豫更是作出一副極度傷心的模樣,哭得更厲害了。
李豫想,那個老奴才李輔國固然不是吃素的,可你張皇后又何嘗是一盞省九*九*藏*書油的燈?多少回你處心積慮想讓你那乳臭未乾的小兒子取代我的太子之位,你以為我都不知道?眼下你慫恿我跟李輔國斗,無論是我殺了李輔國,還是李輔國殺了我,到頭來不是都便宜了你張皇后么?你這借刀殺人之計好毒啊!要殺你自己去殺,我李豫絕不會被你賣了還幫你數錢。
從這個意義上說,安祿山和李輔國固然是歷史的罪人,可李隆基和李亨又何嘗不是呢?
可李輔國做到了。
程元振說:「社稷事大,太子必不可入!」
他驀然發現:這幾年來,自己在禁軍中的地位無形中已經被程元振架空了,就像自己當初無形中架空了肅宗李亨一樣!
長生殿是肅宗李亨的寢殿,張皇后和李係伏兵於此,想幹什麼?
大功告成的李輔國用一種指點江山的口吻對他說:「大家(皇上)但居禁中,外事聽老奴處分!」(《資治通鑒》卷二二二)
關鍵時刻,張皇后想起了一個人。
在此後的一百五十多年裡,將有越來越多的藩鎮步安祿山之後塵,擁兵割據,抗命自專,名為藩鎮,實同敵國;也將有越來越多的宦官步李輔國之後塵,把持朝政,擅行廢立,凌駕天子,玩弄百官……
可現在情形不同了。幾年來,程元振早已利用李輔國對他的信任,暗中與禁軍將領們打成了一片。所以,眼下與其說是李輔國管著禁軍,還不如說是李輔國管著程元振,而程元振管著禁軍。
李輔國剛剛體驗了一個多月的「尚父」生涯,程元振就和代宗李豫悄悄走到了一起。
可終究沒有找到兇手。
而這一邊,代宗李豫自然無比驚喜。
因為程元振的權力慾望一點也不比李輔國小。
四月二十日,太子李豫即位,史稱唐代宗。
有人猜測這個無頭公案的幕後主使是程元振,甚至有人猜測主謀就是皇帝本人。
安祿山開啟了「藩鎮之亂」。
他正在玩味一句俗語,這句俗語叫——長江後浪推前九九藏書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五月初四,李輔國又晉位為司空兼中書令。
四月十九日,朝廷發布國喪,宣讀肅宗遺詔。
當天夜裡,李輔國和程元振率兵沖入麟德殿,逮捕了越王李係、宦官段恆俊、內侍省總管朱光輝等一百多人。稍後,李輔國等人又勒兵進入長生殿,宣稱奉太子之命遷皇後於別殿,隨即逮捕張皇后,把她和左右數十個宦官宮女強行拖下殿,全部囚禁於後宮。
把大唐帝國一步步推向衰亡的三大亂象、三大罪魁禍首,此刻已經有兩個浮出了歷史水面。在此後的一百五十多年裡,這兩大亂象將在帝國的政治舞台上瘋狂起舞,拚命肆虐,給帝國造成了無窮的災難,並與有唐一朝相始終。
是的,宦官程元振已經和天子李豫站在一起了,就像當年宦官李輔國曾經跟天子李亨站在一起一樣。
不。程元振堅決對自己說:不!
太子李豫接到詔命時,以為父皇可能快不行了,召他進宮一定是要交待後事,所以未及多想,匆匆往長生殿趕來。行至陵霄門時,程元振等人忽然一擁而出,將太子團團圍住,並把張皇后伏兵長生殿的事情告訴了他。
因為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這個太阿倒持、皇權旁落的局面!
寶應元年四月十八日,唐肅宗李亨帶著無盡的凄愴和悔恨,在闃寂無人的長生殿里黯然閉上了眼睛,終年五十二歲。
李豫半信半疑,說:「肯定沒這回事,皇上病重命我入宮,我豈能怕死不去?」
翌日清晨,李府的下人們被一幕慘狀嚇得魂飛魄散——李輔國直挺挺地躺在烏黑的血泊中,頸上頭顱和一隻手臂已經不翼而飛。
有了新一代的宦官撐腰,他當然就不怕那個喪心病狂的李輔國了。
他是唐朝歷史上第一個被宦官擁立的皇帝,但卻不是最後一個。
自大唐開國一百多年來,還沒有哪一個宦官像李輔國擁有這麼大的權力,還沒有哪一個宦官能夠把滿九_九_藏_書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中,並且最終架空皇帝!
他只能怔怔地看著李輔國,最後向他露出一個僵硬而無奈的笑容。
張皇后決定率先動手。
他就是李亨次子、時任天下兵馬元帥的越王李係。張皇后決定跟李係做一筆交易——既然太子李豫跟她始終不是一條心,那不如把李豫廢了,另立越王李係,條件是讓李係幫她除掉李輔國。
答案揭曉了——張皇后和李係是打算先除掉太子,然後由李係繼任儲君,再集中全力對付李輔國。
李豫仍然在不停地抹眼淚。要說他臉上的淚水純粹是出於孝順當然是假話,可要說它只代表怯懦也不夠全面。嚴格來講,應該是一分孝順、四分膽怯、五分裝蒜。
李輔國開啟了「宦官之亂」。
直到此刻,李輔國才猛然從一手遮天的美夢中驚醒了過來。
可惜自己兩個兒子一個早夭、一個尚幼……張皇后哀戚地想,要不然何至於求到你李豫頭上!
李輔國和張皇后曾經是一對配合無間的政治搭檔。
隨後,張皇后立刻安排手下宦官段恆俊與李係聯手,挑選了兩百多名勇武的宦官,發給武器和鎧甲,命他們埋伏在長生殿後面。
在這場事關帝國未來的巔峰對決中,誰先控制了太子,誰就奪取了鬥爭的主動權。張皇后機關算盡,最終還是落了後手,在這場終極對決中一敗塗地。
當然,他不能喊痛,也不能皺眉。
值得一提的是,因肅宗臨終前曾大赦天下,當初被流放巫州的高力士得以返回長安。可是,高力士剛剛走到朗州(今湖南常德市),就聽到了太上皇晏駕的消息。高力士面朝北方,放聲慟哭,最後吐血而亡,終年七十九歲。
這一年六月十一日,代宗李豫有恃無恐地解除了李輔國元帥行軍司馬及兵部尚書的職務,將他遷居宮外,以程元振代理元帥行軍司馬。
代宗免不了一番好言勸慰,隨後命人把他送出了宮。
日月輪轉,依次照耀著長安城,依次照耀read.99csw.com著大明宮。
還有人說,是程元振主使還是皇帝主使根本沒有差別,因為宦官程元振和天子李豫早就並肩站在一起了。
這個人就是程元振。程元振並不是一個只會玩味俗語的人,他還是一個善於實踐的行動者。
為了避免殺身之禍,李輔國主動提出辭去中書令的職務。十三日,代宗批准了他的辭呈,同時將他晉爵為博陸王,以示安慰。李輔國上朝謝恩,一邊哽咽一邊悻悻地說:「老奴沒有資格侍奉皇上,就讓老奴到地下去事奉先帝好了。」
還沒等太子李豫反應過來,程元振就命士兵把他架了起來,不由分說地把他帶到了玄武門外的飛龍廄中,並派重兵把守。此舉名義上是保護太子,實則無異於軟禁。
她假借肅宗之命召見太子李豫,說:「李輔國久典禁兵,四方詔令皆出其口,擅自矯詔逼遷上皇,罪不可赦!他尚存顧忌的只有你和我,現在皇上已陷入彌留,李輔國和他的心腹程元振(時任「內|射生使」,掌管禁軍神箭營)已暗中準備作亂,若不誅殺,禍在頃刻!」
讓張皇后甚感欣慰的是,李係的回答就一個字:「能!」
他當然也沒有閑著。
九月十九日,代宗又加授程元振為驃騎大將軍兼內侍監。至此,程元振徹底取代李輔國,成了朝中的首席宦官。
張皇后沒想到,她話音剛落,太子李豫竟然當著她的面嘩嘩地哭了起來,說:「陛下生命垂危,此二人皆是陛下的功臣故舊,不奏而突然殺之,必使陛下震驚,恐病體不堪!依我看,這件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就是在肅宗李亨的寵信和縱容下,李輔國成了唐朝歷史上第一個擅權亂政、一手遮天的宦官。如果說安祿山是唐玄宗李隆基親手培育的一顆毒瘤,那麼李輔國就是唐肅宗李亨親手栽種的一株惡果。
既然如此,你李輔國還憑什麼玩下去?你上無天子的信任,下無禁軍的擁戴,唯一剩下的,不就是我程元振對你的一點忠心么?
九九藏書代宗立即下令有關部門追查兇手。
十月中旬。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地潛入了李輔國的宅第。
數日後,在李輔國的脅迫之下,代宗李豫開始稱呼李輔國為「尚父」;此後無論大小政務,一律先徵求尚父的意見;群臣出入朝廷,必先覲見天子尚父,而後再覲見天子。
除了無邊的孤獨和恐懼之外,他肯定還有深深的懊悔。
曾經在太阿倒持的處境中鬱悶難當的天子李豫發現一切總算過去了。可他並不知道,所有讓他鬱悶難當的一切終將再來……
你別急,朕馬上會讓你下去的。
代宗李豫聽到這句話,感覺就像有人在他的心頭上狠狠剜了一刀。
張皇后在心裏一聲長嘆。在她看來,這個大男人臉上的淚水根本不代表孝順,只能代表怯懦。
而今,肅宗陷入彌留,帝國前途未卜,李輔國和張皇后當然都想趁機奪取帝國的最高權柄。一場巔峰對決就這樣不可避免地暴發了。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程元振很清楚,新天子李豫對這個跋扈多年的老奴才李輔國早已深惡痛絕,之所以不敢動他,無非是因為禁軍在他手裡。
早在靈武時期,李輔國為了掌握宮禁大權,張良娣為了當上後宮之主,雙方就互為表裡、沆瀣一氣,聯手翦除了建寧王李倓和其他一些政敵,彼此交換過不少利益。回到長安后,李輔國不僅獨掌了宮禁之權,並且逐步架空肅宗,竊據了朝柄,而張良娣也如願以償地當上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古人說:「以利相交者,利盡則交絕。」當雙方各自爬上權力的頂峰時,曾經有過的利益聯結自然就不復存在了,剩下的只有日趨尖銳的利益衝突。
寶應元年的夏天,代宗李豫鬱悶地坐在長安城的大明宮裡,深刻咀嚼著「太阿倒持」這句成語的含義。尚父李輔國在一旁悠然自得地看著天子,心裏也在品味著「一手遮天」這個成語的含義。與此同時,還有一個人正在某個角落裡冷冷地看著李輔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