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七章 各自的目標(上)

第七章 各自的目標(上)

「有時事情是這樣的,肯特,」伊達·法蘭懶洋洋地對身邊嚴陣以待的肯特·海蘭斯說:「你知道,兩隻狗爭奪骨頭的時候,骨頭通常是不參戰的,所以放鬆一點好嗎?你這個樣子顯得我們很沒有做骨頭的覺悟。」
莫里凝視伊達片刻之後,笑著說:「子爵,你覺得這樣的伎倆很有趣嗎?」
只有伊達的表現與往常沒有不同,依舊面帶笑容,談笑風生,不時指使德爾羅取樂。他對於剛才的爭鬥以及那些傷亡戰士絕對沒有視而不見,相反地,他樂於談論這些事,但是談論的口氣是那樣平淡,就好像貴族們在自己的茶會上拿著貧民窟中的生老病死當作話題時的情形,雖然用詞文雅、口吻平和,可是也只是在增加談論之中包含著的冷酷而已。
進入房間后就陷入失神狀態的谷莠子,終於發出了一聲嗚咽,踉踉蹌蹌地撲到椅子前,趴伏在上面啜泣著。
伊達側頭看著德爾羅,良久,噗哧一笑:「莫里閣下,你有些沉不住氣了吧?劇情才進行到一半,你怎麼就搞錯了自己的角色?」
「昨天傍晚,我國某支軍隊俘獲了一名進入我國國境還大肆破壞、傷害了許多民眾的精靈,不知道你對這個消息是否感興趣?」
伊達笑而不答。
伊達的研究進行得不算順利,不知不覺中,他們在山頭已經待了兩天,這期間伊達不斷在思考,幾乎是不眠不休,可是他的每一次嘗試都碰壁,進入那個地方的企圖總是被不斷傳送到周邊各個地方打亂。
這樣選出來的繼承人從某種角度來說,是要比那種因為父親是國王,所以兒子、孫子打從出生那天就理所當然有可能成為國王的方式所選出來的繼承人更加優秀。但是就像王儲們為了唯一的王位爭得你死我活一樣,在神聖帝國那些有可能成為下任教宗候選人們之間的爭鬥,由於參与人數眾多,自然也就更加激烈。能夠在這樣的爭鬥中脫穎而出的人,無論是能力、心智還是手段,當然都是上乘之選,絕對不容小覷。
那些護送他們的戰士也許並不清楚自己保護的這個魔法師少年是什麼人,但是在他們看向這個少年的眼神中,無疑包含著深深的不滿甚至怨恨。
肯特的神經立刻緊張起來。
這麼重要的人物死亡,會給神聖帝國帶來怎樣的騷動?這樣的騷動能不能給子爵的旅程帶來好的發展?這個人要是死亡,對於蘭姆帝國是否有利?
只有這個房間是例外,因為選擇在這裏死去的他,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停止呼吸,谷莠子的攻擊沒有讓他承受什麼痛苦,當然也就沒有留下時間讓他銷毀這個房間。
雖然伊達·法蘭必然也有周詳的計劃,可是以不變應萬變,只要他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那些「寶藏」自然也將歸自己所有。
明爾?
正仔細觀察伊達關注的這張椅子是否藏著巨大秘密的人們被伊達的話吸引,抬頭看向了他。
忽然間他竟從山谷上方縱身躍了下去。
這些士兵們,這些勇敢的戰士,在上位者眼中的價值就是這樣嗎?
經歷那樣的惡戰之後,整個隊伍的氣氛顯得很沉鬱。
肯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向「德爾羅」,如果在這裏殺了他,會怎麼樣?
「那麼如你所願,魔法師大人,我們明天離開軍隊的保護前進。不過……」到了這時,「德爾羅」終於恢復平常,笑咪|咪討好地看著伊達說:「您知道的,有很多忠信者一直在追殺您,沒有了軍隊的保護,您這位偉大的魔法師可要保護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僕從啊!」
所以隨著神聖教廷的發展,新的神術就成了急需的東西。
可是不等「德爾羅」做出什麼反應,伊達的身影就從他們的身後出現了。
雖然那些人並不是自己的戰友,甚至應該算是敵人,但是他們畢竟是為了保護自己一行人才遭遇這樣的傷亡,聽著傷者忍不住發出的呻|吟聲、傷勢嚴重到無法搶救,要求戰友給自己一個痛快的祈求聲、失去親密戰友的倖存者壓抑著的啜泣聲……軍人出身的肯特在這樣的環境中,心中也不禁感到悲涼,整個人都被那種情緒感染而低沉著。
「德爾羅」從一開始就意識到這個魔法遺迹的重要性,他明白要是能掌握住這樣的魔法力量,長老會也好,依舊對教宗繼承人位置虎視眈眈的對手們也好,都將對他不再有威脅。等到他整合完國內的局勢,這樣強大的魔法力量就可以繼續使用在敵國和敵對勢力上。
伊達引領著大家在山頭上不大的範圍內曲曲折折地走了一段,然後在一棵樹前停下腳步。
抵擋不了這種誘惑的,不僅僅是伊達·法蘭一個人。
這樣神奇的魔法怎能不令人心動。
「莫里閣下,您現在的口氣太像那些忠信者了,這可不太好。」伊達誠懇地說。
「伊達·法蘭,你最好不要搞鬼,我知道這個女子對你的意義絕對不僅僅是一個侍女!如果你不想讓她死,就老老實實地帶我們大家進read.99csw.com去。」
「你覺得事到如今,你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嗎?還是說,你覺得靠那個精靈或者那頭飛龍就能夠干擾我們的注意力,給你可趁之機!」
雖然沒有人明說,但是蘭姆帝國的皇太子蒙德與阿古斯·莫里相比,確實不盡如人意,肯特在以前也抱著類似的想法。
「子爵……」肯特在伊達又一次說到之前爭鬥中某個在他看來很可笑,雙方同歸於盡的細節時,終於忍不住低聲提示了他一句,「請不要在戰士們面前這樣說,他們畢竟是為了保護我們才遭受這樣的損傷。」
神聖帝國的統治權在神聖教廷的手中,所以教廷的教宗實際上就是國家的最高統治者。由於神聖教廷的教規,神職人員都是不能結婚生子的,所以這個國家權力的交替自然不像其他國家是透過血脈傳遞繼承,而是在整個教廷中選擇合適的繼承人。
天色漸漸昏暗,德爾羅才有些疲倦地回到了伊達他們休息的地方。
可是好景不長,很快地新的襲擊就又開始了。襲擊者從開始的冒充忠信者發動攻擊,到後來也失去了耐心,直截了當地帶著優良的裝備與大隊人馬下手。而那隊負責護送的警衛隊員雖然頗有折損,但是人數只見多不見少,到了後來也沒有一點警衛隊的樣子,盔甲、兵器、馬匹和前來襲擊的隊伍襯比著精良。
伊達緩緩地走到那張椅子前面。
阿古斯·莫里,這個名字肯特很熟悉,應該說每一個蘭姆帝國的官員、軍官都知道這個名字。
當日在那個小鎮上,德爾羅與警衛隊「溝通」之後,小鎮鎮長就表示最近附近忠信者活動猖獗,為了保證魔法師大人們的安全,小鎮已派出一支警衛隊護送魔法師大人們接下來的旅程。
是的,蘭姆帝國未來的皇帝可能不如阿古斯·莫里足智多謀,但是蘭姆帝國未來的法蘭大公卻足以彌補這一點。
「德爾羅」心中狂喜,但強自壓抑著情感,立刻把注意力放到伊達和夜的身上。
隨著伊達的施法,眾人眼前的景象開始產生扭曲、變化。
就連他們經歷生死奮戰之後的心情,都是被利用的條件。
這些念頭在肯特的腦海中此起彼伏,但是最終他還是鬆開了緊握劍柄的手。
肯特對伊達的計劃略知大概,可是在肯特看來,這樣的計劃未免太過冒險,就算計劃實現對於蘭姆帝國會有極大的利益,這樣的利益如果需要用伊達·法蘭作為誘餌去換取,還是極不值得的。
「我們的目的地其實已經不遠了,」伊達笑著建議,「既然這些好心的警衛隊員們受到了這麼大的損傷,不如讓他們回去吧。要不然萬一再遇到什麼事,我們心裏也會過意不去。」
孤兒出身,在沒有任何背景的情況下奮鬥到這個地步,足以證明阿古斯·莫里的出類拔萃。在蘭姆帝國,阿古斯·莫里一直被當作重要對手來研究和防範的,當然也不免有人發出感嘆:神聖帝國有這樣少年出眾的人才,而蘭姆帝國在這方面卻差了許多,是不是在培養年輕人方面,整個帝國都應該下點工夫。
但是伊達和「德爾羅」都沒有在意他的表現,繼續著他們之間的對話。不過明顯的是,與之前一路上兩個人默契十足的情形不同,現在還保持著鎮定自若的只剩下伊達·法蘭一個人,「德爾羅」顯然已經不能再保持那種悠然。
伊達走上前,單膝跪地,把一隻手按在椅子扶手上,閉上了眼睛。
伊達他們一行人與軍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坐在軍隊一側的小山坡上。
爭鬥終於還是結束了,一場亂戰之後,地上留下了十幾具屍體,既有襲擊者的,也有護衛者的。
深吸口氣,「德爾羅」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他知道自己因為伊達·法蘭那種始終泰然的態度產生了不安,以至於整個心態躁亂了起來。這不正是伊達想要的嗎?
回應伊達輕聲詢問的,是谷莠子帶著顫抖的聲音:「是……」
德爾羅一臉悲憤無奈地穿梭在士兵之中,這種情緒又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與伊達的輕鬆快樂一樣的伎倆呢?
華倫迪爾,你是這個世界上有史以來最優秀的魔法師之一,你的生命不盡如人意,但是你的名字卻絕對不會被遺忘……
伊達的臉上還是毫無緊張感,悠然地說:「在綠森林的精靈王族中,血脈相傳著一種特殊的能力,這種能力來自於精靈的血脈之母自然女神的饋贈……當然,用貴國的說法就是,來自邪惡力量的饋贈。這種能力……」說到這裏,他卻賣關子似地停了下來。
德爾羅的心情很不好,看著伊達回答時也沒有了往日的恭順:「您覺得這有可能嗎?」
「德爾羅」並不是一個正統的魔法師,神聖教廷的特殊需要使得他接受的魔法訓練十分片面,面對這種環境他完全不知所措。但是他也牢牢咬住一點,那就是盯緊了伊達,不讓伊達脫離他的視線。
在一邊聽著他們勾心鬥角的read.99csw.com肯特,心裏更加不安。他知道隨著旅程逐漸接近尾聲,最嚴峻的考驗也等在前方。自己這個侍衛長的職責就是保護子爵大人的安危,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真有這樣的能力嗎?要怎樣才能完美地盡到自己的職責呢?
基本上肯特現在已經能夠把發生的事情理出一個脈絡,現在最讓他擔心的就是明爾是不是真的被抓了。但願就像伊達所說,綠森林的精靈們有著自己特殊的能力,所以不需要擔心。
他們或許不知道自己護送的是什麼人,也不知道這行人的目的是什麼,更不知道上級安排這次任務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但是他們在用生命保護的,毫無疑問根本不是伊達等人,而是他們所效忠的國家或者說是教廷的利益。
在他身後,「德爾羅」一隻手勒著谷莠子的脖子,另一隻手持著短刀抵在她的脖子上,隨時有可能刺下去。夜站在他們身邊,警惕的目光不時在伊達和肯特之間遊走。
不過魔法畢竟是魔法,普通的民眾可能無從分辨,但對魔法師們來說,還是一眼就能看穿,教廷的高層對於魔法師們的禮遇客氣,也源自這種彼此的心知肚明。
「可惡!」「德爾羅」不得不產生伊達·法蘭是不是丟下谷莠子和肯特自己脫身而去的念頭。
但是現在,肯特的觀念已經發生轉變。
這就是空間魔法的展現嗎?
隨著伊達一路走來,果然使得教宗一系與長老會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張,也使得阿古斯·莫里的地位受到了一定的動搖。
「法蘭子爵,我很佩服你的膽量,但這是在我們神聖帝國的土地上,你想要得到的東西是我們神聖帝國的財產!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最好想清楚自己的處境,如果你能夠好好地跟我合作,很多事情都可以商量!不然的話……」
本來在一邊緩緩走動的「德爾羅」,開始有意無意地靠近谷莠子,與此同時,肯特也慢慢站了起來。夜半閉著眼睛似乎在冥思,但是眼角餘光始終沒有離開過伊達。
在命令谷莠子執行殺死自己的命令之前,華倫迪爾已經銷毀了他自己所有的魔法手札、作品,甚至他自己曾經居住過的地方。他是有意不讓自己的魔法有被後人學習的可能,因為他絕對不想再為那個他付出巨大心力,卻又一再地利用、背叛他的王國留下任何一點有用的東西。
房間雖然很大,但是空蕩蕩的,除了在窗前有一張椅子之外看不到其他傢具。滿懷希望的「德爾羅」四處張望,終於在視線逐漸適應了房間的陰暗后,隱約看到對面的牆壁上似乎安置著一個壁架,上面擺放著一些似乎是書籍輪廓的東西。
書籍!這是能夠想到的最佳收穫了。
伊達算是華倫迪爾的繼承人,雖然他沒有接受華倫迪爾的靈魂,但是卻透過谷莠子學習著華倫迪爾留下的知識。既然繼承了這一切,伊達就有義務維護華倫迪爾,包括他的傳承、他的遺物。
阿古斯·莫里就是這樣一號人物。
谷莠子第一個向伊達身邊走去,其他人略一沉吟,也就都匆匆趕了上去。
「為什麼不?」
肯特手持長劍站在一邊,他想要救谷莠子卻沒有辦法,剛才夜隨手一揮就讓大片草木枯黑的施毒手法令他不敢輕舉妄動。雖然對此早有準備,但是卻沒能夠保護谷莠子這位女性,令肯特心裏相當懊惱。
「放心!」伊達大手一揮,爽快地說:「就算打不過我還會逃跑!反正他們的目標也不一定就是我!」
在心底仔細地理順了一遍思緒,「德爾羅」依舊認為自己的計劃不會失敗,即使伊達·法蘭再怎麼擺出胸有成竹的架勢,這畢竟是在神聖帝國的領土上,他正身在效忠於自己軍隊的控制中。
山谷並不深,從這個角度看下去,下面的雜樹亂石盡收眼底,可是伊達這樣縱身一躍之後,卻沒有出現跌落山谷的情形——他整個人就從大家的視野中消失了。
我不會讓你的遺物受到心懷叵測者的褻瀆,就請允許我來執行你遲來的葬禮吧……
「哼,在父神的光輝下,任何邪惡伎倆都不會成功的!」
這就是承載了一代魔法大師最後時光的東西……
伊達伸手在肯特的手背上輕輕地拍了下,自己的話大大觸動了這個青年吧?這樣也好,可以讓他想清楚,做伊達·法蘭的侍衛長和回到軍隊中哪一項更適合他自己。
就是這張不起眼的椅子……
在神聖帝國,教宗的統治權並非絕對,在教宗之外,還有另一個機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干涉教宗的行為,那就是長老會。而究竟有多大的干涉程度,就要看長老會與教宗之間的平衡點在哪裡了。
「德爾羅」不介意留下伊達·法蘭的性命——在他的分析下,伊達·法蘭的那種自信也正是來自於此——除了伊達·法蘭沒有人能夠揭開那個「寶藏」的秘密,所以在「德爾羅」的計劃中允許伊達·法蘭用寶藏的秘密換取他自己的生命。「德爾九九藏書羅」認為,伊達·法蘭固然是個重要的敵國人物,可是和他真正想要的東西相比,還是比不上。
「很複雜……」伊達根本不在意別人驚奇的目光,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樣子,「這很複雜……『德爾羅』,讓谷莠子過來,我需要她的幫助。另外把帳篷支起來吧,我們要有長時間待在這兒的準備了。」
對這神聖教廷的發展,在「神術」的使用上漸漸出現了難題。因為當年的神聖教廷創始人並不是一位高階魔法師,他所學習的魔法是很有限,脫離魔法界之後也斷絕了進一步接觸魔法的機會,以至於整個神聖教廷能夠掌握的魔法量十分有限。雖然教廷不承認,但魔法畢竟是一種在大陸上存在了千萬年的能力,有很多魔法,即使是普通人透過書籍、傳說、詩歌中的記載,也可以辨認得出來,要是神聖教廷想要拿這樣的魔法來冒充神術唬弄信徒,無疑地並不是那麼容易。
肯特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繼續戒備著,旁邊的谷莠子卻橫了伊達一眼,於是伊達笑咪|咪地看著眼前兩隊人馬的爭鬥,不再作聲。可是沉默了沒多久,他就又故態復萌:「德爾羅……」
不過伊達·法蘭並非毫無準備,他事先對神聖帝國的局勢摸得很清楚,用自己作為誘餌進入敵國。教宗一係為了得到所謂的寶藏,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只能儘力保護他,而長老會一方為了不讓教宗一系得到寶藏壯大實力,就自然會儘力截殺這支隊伍,當然目標也不只是伊達,能夠順便除掉阿古斯·莫里自然是最好不過。
請你接受這來自晚輩魔法師的致意……
至於德爾羅,則因為這樣的戰鬥結果充滿了沮喪與無奈,他甚至失去了繼續扮演角色的慾望,沒有繼續留在伊達身邊,而是停留在那些戰士中幫助照顧傷患。
肯特聽了這些話,心裏有股難言的寒意。
大家到這裏來,各自抱著不同的目的,可是伊達知道,接下來將發生的事情其實只能有一件……
伊達安慰似的動作讓肯特從低落的情緒中恢復過來,自己是怎麼了,現在深陷敵國,身在敵人的軍隊「護送」之下,豈是產生這種情緒的時候?或者說這些「護衛」者和那些襲擊者彼此傷亡越重,情況才越對自己這一行人有利啊。
伊達·法蘭可以任意進行冒險,也可以隨時選擇自保放棄,但是「德爾羅」不能,他走出了這一步,而且付出了代價,如果得不到預定的收益,那麼無疑地就要為這次錯誤的行動背負責任,可是這個責任怎麼背負,到了有心人手上則是可大可小的。
當德爾羅回來轉告這個「好消息」時,伊達笑笑沒有說話,於是,那隊小鎮警衛隊就跟在他們一行人身邊。
夜很明顯地也有了和「德爾羅」一樣的發現,但是他也做出了和「德爾羅」一樣的行動,雙目炯炯地死死盯著自己的對手,並沒有急於取得發現的東西。
「德爾羅」氣急敗壞地看著伊達,他心裏明白,沒有伊達,任何人都不可能進入那個地方,要是無法進入,就更別說是得到那裡面所謂「屬於神聖帝國」的寶藏了。
低聲誦念的咒文和特殊的魔力波動襯顯得這個少年宛如一名神秘高深的魔法大師。
眼前的戰鬥漸漸接近尾聲,這次的戰鬥特別激烈,雖然終於擊退了來者,但是隨行的護衛隊也傷亡慘重。肯特粗略估算一下,經過這一役,護衛隊這邊的死傷人數絕對超過了三分之二。這樣的狀況下隊伍自然不能再繼續前進了,於是草草掩埋了雙方留下的屍體之後,隊伍在距離戰場不遠的一處山谷中停下來暫時休整。
空間魔法無疑就是很好的選擇。
「莫里」這個姓氏一進入耳中,肯特下意識地握住劍柄,警惕地看著「德爾羅」。
「很多事情,比如?」伊達揚揚眉頭問。
伊達·法蘭也是個有著天才稱號的少年,他在魔法方面的造詣眾口皆碑。也因為如此,他給人們的印象就是一個沉浸在魔法和書籍中、不問世事、不關心政治,有時甚至任性做出一些有違自己身分事情來的少年,這個世界上很多貴族子弟都是如此,伊達除去身上魔法師的光環之外,與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同。
「德爾羅」不知道他這是真的在尋找問題的答案,還是在演戲以達到迷惑別人的目的。不過這個地方真的很不對勁,魔法波動時有時無,而且產生波動的魔法元素十分混亂,就連位置都在不斷地發生變化。
但是「德爾羅」注意到,伊達那種被傳送來傳送去的嘗試已經漸漸有了一定的次序,這也就說明,伊達已經逐漸掌握到這裏設置的防護魔法的規律了。
伊達卻沒有選擇與他們一樣的目標,他自從進入這個房間之後就沒有東張西望,而是從一開始就將目光盯在窗前那張椅子上。
谷莠子和夜都保持著他們一貫的沉默,不同之處在於夜保持著一種局外人的冷漠,而谷莠子卻是竭力避免自己的目光與那些戰士們相遇九九藏書,用冷淡來偽裝自己對於不該付出同情的人所產生的同情憐憫。
椅子的造型古老,但是作工上依然能看出鮮明的精靈族色彩。椅子扶手因為經常使用而被磨得光滑發亮,再走近一些,在椅子上可以看到一些黑色的污漬,污漬出現在深棕色的椅子上並不顯眼,但是給予伊達的震撼卻是難以言喻的。
伊達站在山頂俯視下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臉上,但是他始終沒什麼表情。
五歲就通過神官考試成為一名低級神官,十二歲進入教廷的核心——大神殿任職,十五歲就被現任教宗親自收為學生,並且在一年前正式被宣布為下任的教宗繼承人。而直到今天,這個阿古斯·莫里也僅僅只有二十二歲。
這些士兵所謂的護送,不如說是押送來得更加貼切。
長老會的存在對於神聖教廷有利有弊,優點是避免了教宗權力過於集中而濫用,缺點則是人心自私,既然身處這樣的位置,自然會貪心地想要更多,教宗,自然不喜歡處處給自己掣肘的長老會;而長老會,當然也極不喜歡一個竟然不是「聽話傀儡」的教宗。無數的爭權奪勢事件由此而生,兩派勢力明爭暗鬥直到現在,教宗和長老會之間水火不容的局面,就連敵國都很清楚。
華倫迪爾留下的魔法知識,伊達將會傳承下去,但是這傳承要由伊達來決定誰能夠學習誰不能,這些都要由伊達來選擇。這種決定說起來似乎自私霸道,但是伊達了解華倫迪爾的驕傲,要是他肯讓自己的魔法研究成為神聖教廷的偽神術,當年又何必把所有的研究記錄銷毀?
「那麼其他人呢?你自己的安全呢?還是說既然你來到這裏,就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為了研究魔法,你真的可以做到這一步?」「德爾羅」的手指一一劃過伊達、肯特、谷莠子,冷笑著看著伊達。
神聖教廷第一任教宗是個胸懷大志而且手段非凡的人物,他一手建立起神聖帝國和神聖教廷的基本框架,在他的時代,是沒有長老會的。這位首任教宗臨終之前,不知道是出於謹慎還是想要限制繼任者的權力,竟然把跟隨自己創建神聖教廷的十二位功臣立為長老,並且賦予長老會擁有不受教宗控制的權力。
原本普通尋常的小山頭,竟然漸漸被取代,在短暫的視線模糊之後,眾人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座陌生的建築物之中。
在目前情況下,伊達是自由的,他的行為完全可以隨心所欲,不受任何限制,可是「德爾羅」不能。這次的計劃他本來就承受著很大的壓力,要面對的不僅僅是與伊達·法蘭之間的勾心鬥角,更多的還是來自於背後自己人的「攻擊」,現實的真刀實槍攻擊和更加陰險隱蔽的攻擊都有,而且源源不絕。從這個角度來看,「德爾羅」真羡慕伊達·法蘭,至少這位子爵背後那個強大的公國,對他的行為總是全力支持。
「就是這裏?」
可是這次的旅程讓肯特發現,自己效忠的對象絕不是外界所以為的那樣簡單。
要是谷莠子對伊達沒有什麼特殊意義,或者說一路上伊達對谷莠子表現出來的特殊感情是故意表演給別人看的,那麼他很可能從一開始就在誘導大家把谷莠子當作能夠威脅他的對象,然後給自己製造脫身的機會。
空間魔法已失傳多年,現在大陸上的魔法師們連一枚上古時代魔法師人手一個的空間指環都製造不出來,更別說是了解空間魔法了。如果將空間魔法用來冒充神術展現給民眾是再合適不過了。而且這種魔法的威力與實用性都很卓越,一旦掌握手中,將是一件極為強大的武器。
伊達對於「德爾羅」的威脅完全充耳不聞,只是注視著下面的山谷,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可是……」伊達看著自己這位忠直得過分的侍衛長,似笑非笑地問:「他們真的是在保護我們嗎?」
神聖教廷吸引信徒的手段之一就是神術,教廷中每個神職人員都掌握這種能夠幫人治療、安定人心的能力,他們聲稱這是父神恩賜的能力。其實教廷高層們心裏都明白,那些終究還是魔法運用的一種,只不過那位神聖教廷的創始者能力超群,發明了一種能夠降低魔法使用門檻的方法而已。要是當年他把這個發明運用在魔法界,想必能為他自己輕易贏得大魔導師的頭銜,可是他卻選擇了憑藉這個發明離開魔法界,自立門戶創建了神聖教廷。
看著正你來我往、刀劍齊飛的戰團中那幾匹馱運著行李的馬匹,德爾羅露出苦笑,嘴裏爽快地答應著,腳底下當然是一絲未動。
事實證明伊達·法蘭確實來了。
「其實是這樣的,我認為直到目前為止,我依舊有討價還價的權力。」伊達平靜地說:「我認為接下來的旅程不需要這麼多人跟著,就是這樣。」
伊達有時候覺得,華倫迪爾在最後時刻放棄融合自己靈魂的計劃,或許不僅僅是出於對谷莠子的保護,更多的是因為疲憊、心力交瘁和漫長的等待,已經https://read.99csw.com令他失去存在下去的意願了,或許在別人看來的消亡,對他反而是一種解脫和休憩。
可是前提是能夠得到。
「德爾羅」看著伊達·法蘭,因為激動和氣憤而有些微微發抖。
有了這隊警衛隊的護送,接下來的旅程清靜了好幾天,伊達他們總算有機會安下心來欣賞這個國家的風土人情、沿路景緻,除了伊達依舊別有用心地把德爾羅指揮得團團轉以外,這段行程堪稱安逸。
對於現在的阿古斯·莫里來說已經沒有什麼退路,只有把那個寶藏掌握在手中這一條路可以走,而這其中的關鍵,還是伊達·法蘭。
不等肯特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伊達又說:「作為軍人,浴血奮戰之後一定很忿恨我這樣的人吧?那麼,他們憎恨我的同時,會不會也怨恨那些派他們來保護這樣的我的上位者呢?」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依舊是笑咪|咪地面對著那些戰士們的方向,還向忙於照顧傷患的德爾羅親切地揮了揮手。
伊達其實還是很佩服德爾羅的行動力,僅僅給了他半個晚上的時間,他就能召集這樣一隊人,並且把他們裝扮得從裝備到氣質都像警衛隊員——尤其是後者,這是很難做到的一點。
那個神秘怪客夜,也就是伊達稱為「蘭帕德」的那個人,一開始就與阿古斯代表的教宗一脈有串聯,他能夠從大圖書館中帶出那份古卷,肯定是與教宗一系達成了某種交易,可能也包括了把伊達·法蘭騙到神聖帝國來。伊達·法蘭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有問題,而夜則根本不在乎伊達會不會發覺這是一個圈套,似乎很肯定伊達·法蘭在看了古卷之後就算知道是圈套也會走進去。事實也確實如此,伊達在明知道會遇見什麼的情況下依舊來到了神聖帝國。
「各位,歡迎來到華倫迪爾魔法師的故居……」
在這種越來越微妙的緊張氣氛中,伊達終於回過身對眾人說:「我想,我找到進去的方法了……你們有誰要進來?」他的口氣中帶有一種特殊的味道,使得大家一時不知道這番話究竟意味著什麼。
伊達·法蘭這次的行程除了他自己那個不肯明說的目的之外,最大的目標恐怕就是在神聖帝國掀起內亂。
「魔法師閣下。」德爾羅馬上恭敬地出現在他身後。
旅程就在不斷地遇襲、戰鬥中繼續著,越是接近目的地,這種混亂產生的頻率也就越密集。不過伊達一直處之泰然,既沒有因為身陷帝國的軍隊中而有什麼驚慌,在遭遇襲擊的時候更是不論局面有多緊張都不允許肯特參与戰鬥,他自己更是一次都沒有施展過魔法。
這座山谷中有一個古代空間魔法大師遺留下來的魔法研究室,這件事記錄于那份收藏在大圖書館的古卷中,至於夜怎麼會知道這份古卷的存在,又怎麼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掌握著空間魔法、能夠進入那個地方的人是伊達·法蘭,教廷方面不得而知,但是他們能夠察覺到夜與伊達·法蘭之間絕對沒有什麼友誼,夜毫不掩飾自己對伊達·法蘭的憎恨,他信誓旦旦地認為即使看起來有很多漏洞也沒有關係,伊達·法蘭是個自大且貪婪的人,就算明知道這件事是個陷阱,只要有那份古卷作為古代魔法遺迹存在的證明,他就絕對抵擋不了誘惑。
「德爾羅」看著伊達·法蘭在那裡忙來忙去。伊達的行為看起來毫無章法,大多數時候他都在凝神思索,偶爾會和谷莠子低聲交談,然後會忽然站起來走來走去,但是往往什麼事都沒做,就又回到思考的狀態。
「去看好我們的行李,別讓他們損壞了。」伊達毫無顧忌地吩咐著。
伊達僅僅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令他之前的威脅舉動變成了滑稽劇,可是他卻沒辦法反擊,殺死谷莠子顯然是最糟糕的選擇,在進入那個地方之前,伊達·法蘭的能力是必需的,他是這個世界上的唯一一個掌握了穿梭空間魔法技能的魔法師。所以「德爾羅」只能默默地放開谷莠子,默默地看著伊達·法蘭,也默默地承受對方對自己視而不見的屈辱。
就在這個房間里,華倫迪爾為他自己的生命做了最後的選擇,他命令谷莠子用一把匕首刺進了他自己的胸口,之後就是孤獨而漫長的等待,等待谷莠子為他尋找到合適的目標。
大家發現自己身在一間寬大的房間,有著高高的拱頂和寬大的窗戶。整個房間從建材到裝飾都使用了黑、灰兩色,再加上窗外一片白茫茫,彷彿處於濃厚的霧中,沒有投射多少光線進來,所以整個房間給人的感覺灰暗而且壓抑。
所以在第二天,伊達一行人再次上路時,人員已經恢複原來的樣子:伊達、肯特、谷莠子、夜和「德爾羅」。
「德爾羅」看著伊達在山頭打轉,不時忽然走進某個奇怪的空間消失不見,然後卻從另一個方向冒出來。
伊達輕輕拍撫她的脊背表示安慰。
就是這裏……
「德爾羅」一直緊張地盯著他,看到他突然的舉動一驚,拖著谷莠子向前趕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