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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兄弟共妻

第七章 兄弟共妻

真沒想到,山腳下就駐紮了日本人的部隊,把去路給封了,我決定夜裡悄悄地從軍營里潛過去。到了夜裡正好天上沒星沒月,我正準備出發,突然日本人營里亂了起來,一片人叫馬嘶。我知道不好,乘亂在營邊打死個日本兵,換上了他的衣服,往最亂的營中心跑。
王強抓抓頭皮,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李存壯想用槍口點那女娃腦門,卻被王強一把推開:「幹什麼幹什麼?李油子你這麼嚇人家,人家更不敢放女娃下來了。」

我當時真的不想再聽他說了,什麼叫我的女人我的娃,我突然有點想發笑,就是殺一千個鬼子能救回墳里秀花母女的命嗎?我有氣無力地指著山下對我哥說:「滾,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我哥的臉一天天沉了下去,漸漸和我嫂子的吵架一天天多了起來,我夾在中間不知道幫誰才好。終於有一天,我哥在吵架中罵:「你是我用剛子的錢買來的,看我不順眼,跟我過不下去,你他媽跟剛子過去,老子不攔你。」秀花也剛強,當時就頂嘴說:「跟誰過不是過?你自己雞|巴不爭氣朝我發什麼火,我早告訴過你,我在家鄉跟我家前面的死鬼就生過崽了,怎麼能是我的問題?」
李存壯走前一步又尷尬地站住了,我和王剛互相看了看也不好意思上前幫忙。王強擦了擦眼角,上前幫女人攙女孩,女人一把推開了他,王強朝我們看了看,又彎下身再次攙扶女孩,女人一口咬住了王強的右手,咬得鮮血亂濺,滴在雪地上一滴滴像小小紅梅,王強眉頭緊皺,眼角抽|動著用左手把女孩抱了起來,扛在肩頭,女人這才鬆開了死死咬住王強的手,獃獃地抬頭看著王強。
李存壯齜起一口黃煙牙啐了口唾沫:「難哪,你李哥倒是想為黨國獻身呢,不過你們也知道李哥最近和衚衕口的小翠花走得近,童子尿,在我這就是金汁子,放不出來。強子、剛子,要不你哥倆合計合計?」
這話還真震住了我們,剛才一亂起來把這茬忘了個乾淨,王強悶聲悶氣地說:「李油子那你意思就在這待著不動了?」李存壯把手一攤:「我不知道,你看著辦吧。非要走我就跟著你們走,大家的槍都別上保險,準備打仗就是。」
王剛的手鬆開后,女孩的腳一著地就癱倒了,膝蓋以下就像沒有骨頭一樣軟綿綿地癱了下去,整個人隨即撲在了沒站立住的雪地上,誰也沒看清她的腳印,只看見她倒在地上。
倒還是李存壯見多識廣提出了主意:「要破鬼打牆,不是沒辦法,辦法很簡單,只要一泡尿,什麼尿?童子尿。」

時間長了,我和我哥都習慣了這種平淡的日子,就想找個女人傳宗接代,安穩地過下半輩子,按照我們那的風俗,兄不娶弟不婚,就是哥哥沒娶女人過門前,弟弟是不可以先結婚的。當時山下有人販子拐女人賣,可我哥大手大腳慣了,就沒餘下什麼錢來,這機會又難得,當時我就拿出自己的積蓄給我哥,讓他去給我買個嫂子。我哥死也不同意,他知道,這錢一花掉,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攢上娶媳婦的錢。但我一再堅持,以離開山口來威脅我哥,最後我哥犟不過我,拿錢去山下給我買回來一個山西嫂子,叫秀花。

其實……我根本就沒跟秀花同過房。秀花第一天晚上就跟我說得很清楚:她喜歡的就是我哥,被買的時候就喜歡了,別的男人一個不要,但我哥是頭犟驢,更不該把她當買來的東西看,誰說女人一和男人好就得生孩子。我哥越是急,秀花越不告訴他自己已經有了。沒想到最後我哥居然出了把她讓給我這餿招,真把她惹急了。她就是要慪死我哥,寧願背這一女嫁二夫的臭名。我要是敢告訴我哥她肚子里孩子是我哥的,她就先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然後自殺。
李存壯連忙拉過王剛說:「不管了不管了,剛子你趕緊站好,對著前路,喊三聲:『童子金身,水到路開。』撒完我們就上路。」女人們紛紛掉過頭去,王剛紅著臉依著李存壯的話做了,我趕緊招呼其他人https://read.99csw.com上路。
那更是萬萬不能,現在最大的可能性確實是李存壯害怕的鬼娃復讎的說法比較接近,不能再拖了。想起路上見過的這女娃的種種詭異之處,我對王剛使了個眼色,王剛默默點點頭,兩人一起走上前去,我裝著拉開李存壯,王剛誠懇地對女人說:「嫂子你別怕,老李也不是壞人。說實話,我們看你抱孩子半天也累了,歇會兒勁,我幫你抱一會兒,前面還有很長路要趕的。」
我哥當時被我的表情嚇住了,一步一步地後退,看著我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沒救下你的娃,沒救下你的女人。好,我拿日本人的命跟你換行不行?一條夠不夠,兩條夠不夠?三條?五條?一百條?」
秀花用最後的力氣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眼睛凄苦地看著我,我知道她不讓我說出孩子是我哥的,我哥性子急,這時候知道真相非瘋了不可。我推開秀花的手,朝她點點頭,秀花看向我哥哥,聲音越來越輕:「強子,你好,你好,我不臟,不臟……」到最後漸漸地沒有了聲音。
王剛伸出手去,女人後退了一步,在滑滑的雪地上一晃,王強連忙扶住她:「仔細別摔著。」女娃手裡一直玩著的黑球被碰落掉地,在雪地上骨碌碌不知道滾哪裡去了。王剛緊跟著跨前一步,兩隻手托住了女娃的腋下,想把女娃抱過來。

李存壯更怒:「水靈靈一娃娃?原來這娃不是生來就傻的?說,你們除了弄殘了娃娃的腿,還做了什麼?」李二苟不敢說出來,王剛用槍口戳了戳他腦袋,李二苟連忙吞吞吐吐地說出來:「那,那,那群鬼子那個,那個了女娃。摁,摁著她娘在旁邊看……」
隊伍行進中,王強肩頭的女娃已經被她母親接過去了,王強遠遠地落在隊伍後面,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我想回頭招呼他,被身邊的王剛一把拉住:「泉哥,讓我哥一個人靜靜,離隊伍遠點也好,保不準這時候他已經蠻性發了,連長不在,怕沒人制伏得了他。」
行進中的隊伍見王強回頭都扭頭看他們,李存壯使勁吸了口煙,看了看王強,又看了看隊伍,彈彈煙灰:「走?往哪走?就算這女娃不是鬼娃,鬼打牆的事情還沒著落呢,現在走得越遠,繞回頭和後面鬼子隊伍遇見的可能性越大,到時候連開槍都來不及。」
我哥這時候正好走了進來,臉上滿是血汗,手裡拎著一個鬼子的人頭,一進門看到地上的死嬰就呆住了,鬼子的人頭掉在了地上。秀花看到我哥進來突然哭了起來,我哥慌忙過來幫忙,秀花一把拉住了他胳膊,眼睛直直地看著我哥,哭聲也漸漸地小了下去,眼睛還是直直地看著我哥。我狠狠一巴掌扇在我哥臉上:「你不忙著救人,追什麼鬼子?你他媽應該先救人啊。你知不知道這孩子……」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換我這會兒一條胳膊換一個鬼子命我都干。話又扯遠了,當年十八壯士撒不出尿來的結果是激勵了整個關東軍,今天我們隊伍里終於有人能撒出童子尿來救大家,可誰能想到這泡尿帶來的後果,就是我們一幫親如手足的弟兄分裂的開始。事情的真相也從那泡尿開始才漸漸浮現。
李存壯看了看緊抱著女娃的女人,也是無可奈何,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總不能因為害怕自己聽過的故事就對女人和孩子開槍吧。但更關鍵的是,現在找不出鬼打牆的原因,我們只能在路上一直兜圈子,鬼子遲早會來的,最後只好被抓住。
王剛慌忙後退好幾步,李存壯看出來我們的意思,連忙過來和我一起摁住女人,百忙中我看那女娃不哭不鬧,在王剛肩頭扭過頭來好奇地看著我們糾纏,更覺得她肯定有問題。李存壯已經在我前面對著王剛喊:「剛子,把它放下,放下,看看到底有沒有腳印。」王剛連忙想放那女孩站在地上,不料女孩死死摟住王剛脖子不放,雙腿也交叉纏住王剛脖子,就是不肯下地,一時還真拿她沒辦法。王剛那邊事情還沒解決,我們這邊又出事了。
李二苟大叫冤枉:「這個真沒有,我李二苟跟日本人後面也只是混碗飯吃,沒到那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份兒哪。那麼九_九_藏_書水靈靈一娃娃,除了真鬼子,誰他媽下得了手,這個真沒有啊。」
但已經遲了,那個女孩的腳已經著地了。
那個中國女人看王強肩頭扛著自己的女娃走了,遲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整個部隊現在只有李存壯原地不動,不但不動,他還掏出煙,悶不吭聲地坐了下來,王強不滿地回頭踢了他一腳:「李油子,又發煙癮了?你真懶驢上架稀屎多,快起來走路了。」
做夢也想不到的是,我加上李存壯才勉強按住的那個女人看王剛要將女孩放到地上,悲號一聲,就像深山老林里中了獵槍的野獸,說不出的絕望凄涼,在風雪中遠遠地傳了出去。一剎那,我和李存壯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陡然覺得連力氣都小了大半。更倒霉的還是李存壯,原本按住女人胳膊的手被女人一把拉到嘴邊,瘋子一樣地死死咬了下去,手指在女人的嘴裏被嚼得咯啦咯啦作響,李存壯立刻慘號起來,我感覺半邊身子都酥了,慌忙放手,李存壯痛得什麼都顧不上了,瘋狂地用拳頭敲擊著女人的頭部,想讓她鬆口。
我哥更火了,氣得到處找槍,我慌忙把他拉了出去。兄弟倆在山頭,我哥看著天上的星星,我在旁邊勸他,我哥半天不說話,突然對我說:「剛子,你哥不爭氣,你和秀花過吧。」
女人緊緊摟住孩子不放,王剛也不敢太過用強,兩人一時僵持起來,王強在旁邊看著一時不知道幫誰才好,我也走過去半勸半拉地暗中按下女人的胳膊:「嫂子,孩子都這麼大了,不能總不鬆手啊,也得讓她學著靠自己走路。」王剛乘機一用勁,把女娃奪了過去,我連忙死死拉住要衝過去的女人胳膊,沒想到這女人的勁大得出奇,我連著被她拖出好遠。
瞬間我們全都屏住了呼吸,一雙雙眼睛全部盯住了女孩落腳的雪地。
我心慌意亂地顧不上接茬,把鍋灰捧到秀花面前,可她抖著手抬不起來,我又不好意思把鍋灰往她下身塞,畢竟她是我嫂子啊,我心裏不停地詛咒我哥:「追鬼子有什麼要緊的,救女人,救孩子才要緊哪。」眼看秀花下身的血越流越多,我知道不好了,一狠心抓起鍋灰塞進去但立刻被血沖了開去,一個成形的女嬰掉了出來。
王剛和我再也不管什麼不能殺戰俘的規定,同時喊道:「好!」王強正要放槍,突然豎起了耳朵,叫一聲:「不好!」
事情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那時候我和我哥在蒙古販了一批馬去北三省,誰知道遇見俄國大鼻子和日本小鼻子正混戰,結果日本小鼻子硬是搶了我們的馬。我哥不服氣,趁小鼻子拉馬收隊的時候,在後面打了黑槍,結果馬炸了棚,跑得一個不剩,小鼻子恨絕了我哥倆,到處貼通緝令抓我們。我們眼見回不去了,就躲進山裡打獵為生。這一蹲就是一年吧!
但誰也不會再對她舉槍了,我,王剛王強,李存壯默默地看著女孩的母親撲在了女孩的身上,一邊拚命想抱起癱在地上的女孩一邊瘋狂得像母狼一樣號叫咒罵,但卻怎麼也抱不動女孩,只好想先把女孩扶起來,但女孩每被半扶起的時候就跟蛇一樣癱了下去。

可惜遲了,大部隊的頭路軍隱約看到橋頭的時候,轟的一聲,炸藥包把在橋上的十八條漢子炸上了天。頭路軍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趕到橋頭,一看被炸斷的橋樑直罵娘,還看見對面遠處幾十個鬼子愣愣地站著,突然齊整整地走到對面橋頭對著斷橋鞠了個躬,一聲不響地撤退了,把頭路軍唬得一愣一愣的。
最後動身的是王強,我注意到他站起來的時候眼睛里滿是血絲,跟充了血的公牛一樣瘋狂,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眼看大部隊就要到了,逃跑中的鬼子兵發現了這個樂子,歡喜得直叫,都停下來看熱鬧,遠遠地跺腳的跺腳,吹口哨的吹口哨。張三彪急眼了,操起大刀齊肘一下,砍下了自己左邊小胳膊,把噴出來的血對著橋下燃燒的火線就澆,可一個人的血哪夠啊?全連十八個人,剩下十七個人對望一眼,二話不說,全都操傢伙掉了自己左邊胳膊,十八條胳膊,十八注血跟決堤一樣嘩啦啦往河岸下沖。
我哥一步步地退到了山路上,忽然轉身往山下跑去,我給墳掩read.99csw.com了土,坐在地上看著堆起的墳堆,天上下起了雨,我忘記了我是怎麼回到屋子的,進屋就倒在了床上,打了一夜的寒戰,第二天早上昏沉沉地醒來,忽然想起昨天和我哥的爭執,忍不住又是一哆嗦:「他可千萬別干傻事啊!」我一看兩桿獵槍都在牆上,連忙收拾了下山去追我哥。
「嘩啦」不遠處王強拉了槍栓,沉聲說:「大家讓開,我送他上路。」我們紛紛閃開,李二苟嚇得不敢動彈,躺著乾號:「我是攔不住啊,真的攔不住啊。那個,那個女娃子最後死的時候,被鬼子挑破了肚皮,還是我親手埋的啊!」
王剛沉默著走了幾步,突然拉開了衣領,衣領下的脖子處有一條深深的大疤,像百足蜈蚣一樣盤在王剛白凈的皮膚上,一直延續到衣服下面看不到的地方。我吃了一驚:「早年鬼子砍的?」王剛搖搖頭,淡淡地說:「不是,我哥砍的。」
王強站在旁邊看得呆了,不知道幫誰才好。王剛也嚇了一跳,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勁把纏在身上的女孩拉了開來,慌忙放在地上。女人悲號一聲,鬆開了咬住李存壯的嘴,朝王剛這邊直撲過來。
我沒聽明白,對王剛說:「啥?有你這親兄弟在這,他還敢發橫?我不能去那就你去,還指望強子告訴我們鬼子離這多遠呢。」
就要回到小屋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槍響,我心裏一沉,連忙快跑,跑了幾分鐘衝進屋子,滿眼的紅色讓我差點流出淚來,秀花衣服被撕得破破爛爛地坐在地上呻|吟,身下血躥得跟河一樣,兩個光著身子的鬼子倒在地上,一個胸口插著一把刀,一個腦門開了一個槍洞,黑血從裏面汩汩流出來,染濕了地上一張抓我和我哥的通緝令。我連忙脫衣服把秀花下身蓋好,扶起秀花,問她:「嫂子,我哥呢,我哥呢?」秀花呻|吟著說:「快,快拿鍋灰給我止血,孩子要保不住了。」我慌忙拿水勺去鍋里颳了半碗鍋灰,聽後面秀花說:「還有,還有一個日本小鼻子,被你哥嚇跑了,那個死人,也不問我,就追出去了。殺千刀的,不問我和孩子,就知道追,追……」
王強呸了一口,罵道:「還他媽胡說,再信你,你強爺就是各跑養的。」李存壯在旁邊叫道:「強子,別多話,斃了他。」王強聽李存壯這麼一說,反而停了下來,想了一想,把槍口瞄準了旁邊那個大張著嘴傻看的日本兵:「老子先殺真鬼子,再殺假鬼子。」
我堅決不同意,我哥火上來了,站在山頭說:「剛子,我知道我活著你拉不下這個臉,你這是逼我死呢是不是。好,我現在就跳下去,我死了你就能按草原規矩辦了吧。」
半晌,一個聲音輕輕地說:「算了,我來吧。」
沒看到腳印!
王剛抬起頭:「沒的事,我跟嫂子啥事沒有,一根指頭我都沒碰過她。」王強追問:「你們不是入過房?」王剛說:「入房也是我睡地上嫂子睡床上,清清白白的。」王強吼了起來:「那你做啥不告訴我?」王剛輕輕地說:「告訴你,你當初就不會要我那份錢,就你一份錢你娶不起嫂子啊。」
我又不敢說話,就這樣被夾在我哥和我嫂兩個人受氣中慢慢過去,晚上秀花睡鋪上,我睡地上,就這麼睡了大半年。眼看孩子就要生了,這天我和我哥商量到深山裡去打點大的野味給秀花補補身子,走了老遠打了頭野豬,商量先讓我哥扛回去,我慢慢走著沿途再打幾隻野雞、鷓鴣什麼的回去熬湯。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逃跑,絕對不能開戰,四個人四條槍跟鬼子大部隊拼無疑是找死,更要命的是還有一半以上戰俘(包括那個日本女人)是定時炸彈,還要保護好這對中國母女的安全。走,一刻也不能等了。我立刻通知大家押著戰俘繼續走。
我回頭看看後面,李存壯正看著我和王剛,我向他招招手讓他一起過來,李存壯搖搖頭,歪嘴努努後面的王強。王剛拉拉我膀子:「讓老李看著我哥吧,以前傷疤發炎的時候我請老李抓過葯,他知道我和我哥還有我嫂子的事情。」
我哥不說話,只揮手,秀花忽然一把抓住我哥的手,惡狠狠的一口咬住手指,使勁地嚼,血從我哥手上一直流到地上去,就跟那個女人咬李存壯的時候一樣,好像女人急了都愛咬人。我哥站著一動不動,秀花鬆開手,九_九_藏_書一巴掌扇在我哥臉上,青紫紫五個指印,我哥還是不動。我嚇壞了連忙上去拉開秀花,秀花一把推開我,一直走進了我的房間,砰的一下摔上了門,再也沒有出來。
我正驚駭,突然旁邊李存壯喃喃地說:「狗日的二鬼子,居然給我們下套。」我立刻醒悟過來,回頭看李存壯怒火衝天,嘩啦嘩啦地拉著槍栓,直奔驚慌地縮在雪地上的李二苟,一腳正踹在李二苟的肩膀上。我和王剛也奔了過去,一人一腳踹得二鬼子跟皮球一樣在雪地上亂滾,鬼哭狼嚎。李存壯喘著粗氣問:「狗日的,說,那女娃的腿是怎麼了?」
李二苟和那個鬼子戰俘死罪雖免,活罪難逃,被王剛、王強用槍托砸著走得跌跌爬爬,那個日本兵倒也硬朗,被砸還笑,腳下也還算配合。李二苟就更不用說了,真鬼子是臉硬朗,他是命硬朗,算起廟裡一次已經是從王強手下第二次撿回狗命了,一聽說不殺他了,他爬起來走得腳下生風,差點跑到最先走的日本女人頭裡去。
晚上我哥逼著我進房去,然後在外面把門用鐵鏈子反鎖了,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開門。就這麼過了個把月,秀花的肚子漸漸鼓了起來,我哥這才不管我們。
王強一下子癱在地上:「那翠花肚子里的娃就是我的,準是我的。」王剛的頭更低了:「嗯,我一直沒告訴你就是怕你聽了受不住,今天這時候,我不說不行了。我沒碰過女人。我的尿,管用。」
跑到那軍營里已經燃起了火把,我看到一個影子在拿著刀追砍著暈頭轉向的日本兵,那刀影一看就知道是我們常用的獵刀,那個影子不用說我就知道是我哥。我連忙從後面繞過去,抱住了我哥,死命地把他往外拖:「哥,不要衝動,快走,等日本兵定下來我們就走不了啦。」
王剛繼續說:
什麼是童子尿就不用多解釋了,站著的都是牛高馬大的漢子,沒有聽不明白的,要是擱平常不難辦到,可放現在要找童子尿比登天還難。眾人都看著我,我慌忙擺手:「不成的,不成的,你們都知道我是有家室的人,早就擠不出那個來了。我看從來沒聽老李提過老婆孩子,誰出的主意誰解決。老李,這個光榮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我哥掙開了我的懷抱,回頭死死盯著我,眼睛里殺氣騰騰。我還沒說話,他突然舉刀狠狠地對著我劈了過來。
王強告訴我們他聽見了遠處傳來部隊急行軍的聲音,這時候開槍無疑有太大的風險會被鬼子聽到,就是鬼子聽不到槍聲,我們開槍后也無法掩飾屍體的痕迹,難得天起風雪掩蓋了我們的腳印,我們不能自己破壞這個條件。
當時站出來的是臉紅得像西瓜瓤一樣的王剛,二十五六的小夥子頭低得跟大姑娘一樣,忸忸怩怩的,跟往常冷靜沉著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王強眼睛都直了,痴痴地說:「剛子,剛子,這個玩笑可開不得,當年你和你嫂子……」
據說讓出東三省是蔣介石的意思,不過這些不是我們當兵的問的事情,他想讓是他的事情,我們肯打是我們的事,不過十八壯士的故事倒是長官每次戰前都講來激勵我們的。我那時候還沒和鬼子面對面干過,剛聽的時候覺得玄乎,後來我問過李存壯,李存壯想想說:「應該是真的,我們中國人哪,有事打鬼子,沒事打自己,都他媽往死里打。不過等你看到小鬼子就知道了,都長得狗熊樣,讓人牙痒痒得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們。」
戰場上有時候往往就是這麼滑稽,一方面後面有生死大敵追趕著,一方面自己人為了撒不出尿來而不敢前行,你說不打仗誰能預料到這種情況?我只聽說過還是滿洲里大戰的時候,大帥張作霖手下一支隊伍,為首的叫張三彪,打鬼子帶了十七名士兵做開路先鋒,結果到了橋頭,趕跑了守橋的鬼子,發現橋下河岸邊炸藥包已經點燃了火線,下去來不及了,水壺也被打穿了一滴水沒有,張三彪連忙叫手下對著火線一起撒尿,可一頓急行軍下來,人身上水分早就熬幹了,誰也撒不出尿來,急得直跳腳,可越跳越尿不出來。

女孩坐在王強肩頭嘻嘻地笑著,我們這才看得清楚:那是一種傻子一樣燦爛的笑,膝蓋下的小腿垂在王強肩頭左右,王強走了一步,女孩的小腿read.99csw.com晃了晃,很明顯女孩膝蓋以下的腿骨已經粉碎了,而且她還神志不清。
我沒理他,抱起秀花的屍體放進挖好的坑裡,又捧起了女嬰的屍體輕輕放入坑裡,回頭吼他:「是啊,你是爺兒們,你純爺兒們,好了吧?你想怎麼做怎麼做好了吧?秀花死了,孩子死了,你看你做得多好,你滿意了?你當時不去追鬼子先救人,她們母女就不一定會死。你知道不知道?你他媽到底知道不知道?」
事情的始末還是從鬼子部隊里傳出來,再傳到東北軍那裡去的。後來那個斷橋被修好了,就叫做十八壯士橋。有了這個故事,從此鬼子打東北軍就是占不到便宜,而東北軍打鬼子就跟吃了虎鞭一樣底氣十足,這也讓小鬼子明白了,張大帥這輩子都不能和他們合作了,於是偷偷摸摸地在皇姑屯炸了張大帥的火車,換了少帥張學良當家,結果張學良沒看住家業,讓鬼子霸了東三省。
王強看看王剛,搖了搖頭,三個人一起看向我,我也只好搖頭。無論走還是留,風險都大得驚人,兩個相同的答案是沒有辦法選擇的,除非能確定不再遇見這鬼打牆。可我能拿這種見鬼的事情怎麼辦呢?
難道得指望那個鬼子俘虜?不談,我們寧願死也不指望靠他的一泡尿活下去。可這真沒人了啊,就跟病重要死的人拿著一劑活命藥方卻找不著藥店一樣,急死個人了。王強提醒了一句:「麻煩了,部隊行軍的聲音就是朝這來的,越來越近了。」
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敢直接反對我哥,我哥可好,一推門就對秀花說:「我跟剛子商量過了,你去跟他過吧,以後別到我房裡來。」秀花二話不說進房收拾了東西,出我哥房門就往我房間走,我看著我哥臉沉得跟死人一樣,嚇得不敢說話,秀花走過我哥旁邊的時候,停下來對我哥說:「王強,我真到剛子那去了啊。」
我好奇心起來了:「李存壯知道?那你跟我也說說,我也好有個提防。」王剛嘆了一聲:「唉,我和我哥曾經共娶了一個媳婦,泉哥你知道吧?」我點點頭:「聽說過。」

秀花人不漂亮,脾氣也挺暴,性情和我哥正好是一對,年紀也比我哥大五歲,但勤快善良,每天眼睛一睜,忙到點燈,把我們山上的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我們哥倆打獵回來也有口熱飯吃,日子漸漸過得有了暖氣,可一件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出現了:雖然我哥和秀花晚上燈一滅就吭哧吭哧造人,但小半年過去了,秀花的肚子就是鼓不起來。
李二苟想站起來,被我一腳踏住,只好繼續趴著哭喪說:「是,是石井放馬踏的。」王剛大恨,狠狠踹了李二苟一腳:「這麼沒人性的事情也做得出來?你不是老跟在那石井馬後面嗎?有沒有你的分兒?」
我哥是那種腦袋一橫,說得出做得出的人,我嚇壞了,一把抱住了他,只好暫時答應了他的話,但真不知道怎麼跟我嫂子說。在和我哥回去的路上,我一路想主意,一直想到家門口。
這不罵人嘛!誰都知道王剛、王強當年合買了一床媳婦,也是為那媳婦被鬼子禍害了才一怒打起了鬼子,可那也是有了媳婦大半年後的事情了,到哪去擠出童子尿來,果然兩人對望一眼一起搖頭。剩下的女人就不要看了,跟童子沒關係。眾人打量打量二鬼子翻譯,二鬼子對著我們笑得比哭還難看,一瞄就知道是歪瓜裂棗,派不上用場。
我們蒙古草原上是有哥哥死了弟弟繼承嫂子的習慣,不過那是老八代的事情了,何況我哥還活得好好的。這話說出來真讓我吃了一驚,我連忙勸我哥打消這個念頭。我哥直搖頭:「剛子,我有這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其實秀花人挺好的,你們一起過,生個男娃,把王家的香火傳下去,我比什麼都開心。再說我們是草原上來的,也可以按草原上的規矩走,在這個深山老林里,也沒什麼教書先生來罵我們,你就收了你嫂子。」
秀花死了。我一鍬一鍬地在後山給她挖著墳,我哥訕訕地拿鏟子上來幫忙,我一把奪下他的鏟子扔在地上,回頭繼續挖墳。我哥拿起鏟子,我又去奪下扔地上。幾次以後,我哥終於來火了,對著我吼:「我做錯了什麼?哪個爺兒們的女人被糟蹋了不先報仇,這種仇不報還算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