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往後退了半步：「怎……怎麼了？」

楚海洋和大叔突然不推了，不約而同地將濕衣服脫下纏在口鼻上，夏明若則把手帕蒙上。瘦子反應快，也照著辦，就只豹子一臉懵懂，傻站著不動。

夏明若說：「我有事要告訴你，其實我很懶得對門外漢說。」

夏明若也上前搭把手，一邊推一邊喃喃說：「犯錯誤了、違反紀律了。」大叔挺善解人意，悄悄說：「外甥啊保命要緊。」

像楚海洋這樣的考古學人，出於研究古代居民的需要，都知道些人體解剖學，當然也了解哪些部位是人體的弱點。

夏明若咯咯笑說：「老豹同志，我給你普及點兒科學知識。棺蓋是石頭，棺身也是石頭，幾千年來石分子一直在不停運動，一直在自由擴散，所以兩者的接縫處很可能已經長在一塊了。懂嗎？分子。」

大叔搖頭：「嘖。」夏明若也搖頭：「嘖……」

豹子梗著脖子說：「我哪有？」

夏明若端著架子壞笑說：「不行哪，開了我們要犯錯誤的，報告還沒打呢，打了還要等上頭批呢。」

楚海洋惡狠狠地說：「別信，來幫忙！你們幾個都站到我這邊來，我喊一、二，就一起用力推棺蓋！先試試再說！」

豹子和瘦子把自己從頭頂搜到腳底，不甘不願地扔出了幾把大小刀具來。

豹子又轉身吼楚海洋，楚海洋不耐煩地吼回去：「聲音小點兒，我聽得見，不可能是空的，屍骨肯定在裏面嘛。」

嗯……

這石棺的上下部分都九_九_藏_書是由巨石鑿成，重達數噸，好在棺蓋部分較輕，九牛二虎之力下，終於將其推動了十幾厘米，有一絲絲小縫可以看見棺內。

夏明若安慰說：「不是我們無能，是土匪太狡猾。」

「什麼？」豹子睜開眼睛跳過去，「……他……他媽的！」

大叔說：「廢話，我找你們就是來幫忙的，當然要開。」

大叔正咬牙用力：「風俗。」

「開棺？」楚海洋問大叔。

「這麼小？」他十分不滿地嚷嚷，「寶貝呢？」

「他怕個鬼，」夏明若也笑起來，「棺蓋太重，一個人打不開罷了。」

他們只好站在原地用眼神交流：

大叔懶洋洋應道：「哎——」

生死異處，不得相妨。

「大凡都很嚴厲，」楚海洋回頭對大叔笑，「我覺得像舅舅這種道行的不應該怕啊。」

「舅舅你別解釋了。」楚海洋擺擺手，扭頭望著刻字，「奇怪了，明明是個少數民族的墓葬，古滇國也搞這一套？難不成真是什麼漢代娘娘？」

瘦子單手握槍，慢慢退到石棺旁，打著手電筒往裡一看，一臉不可置信地喊起來：「空的？」

夏明若蹲在他身邊問：「咱們也不找個地方避避？」

豹子說：「那又怎麼了？」

總指揮指示：「繼續科普。」

夏明若趁空笑嘻嘻地看著豹子。

楚海洋從大叔手裡接過蠟燭，舉近了默默念道：

他舉槍便在石壁上乓乓乓打了一梭子彈，因為都是文物，把楚海洋和夏明若心痛得要死。

大叔ｈｔtps://rｅad.9９ｃｓｗ.ｃom說：「喏喏！瞧你們這點兒覺悟！盜墓賊就在跟前了竟然推卸責任，不要跑了空門又在報紙上罵我們。」

大叔扶住刀，將尖頭對準石棺接縫，示意瘦子用槍托砸。瘦子依言砸了幾下，砸得石屑飛濺，刀刃的三分之一終於插入了石棺。兩人又在其他幾處如法炮製。

大叔說：「你往哪兒推呢？豎向里推！橫向里可能有榫子扣住，你一輩子都推不開。真是，連根鐵釺都沒有。」

大叔挺奇怪地說：「咦？我哪知道！你要是計較『賊不走空』這個規矩，隨便撿幾塊石頭回去好了。」

楚海洋指著他的鼻子說：「你少給我廢話，不懂就一邊去。」

「對，漢代的風俗，」楚海洋說，「但從側面說明了一件事，這位娘娘……」

瘦子剛想說話卻被楚海洋一腳踹飛，撞在牆上再彈回地面，蜷縮著不住抽搐，豹子去拉他，發現人已經暈過去了。

他指著石壁上一條白色痕迹問：「知道那是什麼嗎？」

豹子一愣，望望他，兩人靜靜對峙，最後豹子敗下陣來，扭頭四下里打量墓室。

夏明若輕輕笑了笑，突然把他燭火下蒼白蒼白的臉貼近豹子：「這說明了，我們這位娘娘在埋葬了一千年後，還惹得當時的人們——邊疆大員——不得不採取嚴厲的方法來鎮住她。」

「躲哪兒啊，」大叔對著墓道狠狠一聲啐，「一天之內被人抓了三次，真晦氣！老人家回去非改行不可！」

「一、二！挺重的，」他https://read.99csw.com捲起袖子繼續，「舅舅，你知道剛剛那些鎮墓文與鎮墓獸的意思嗎？」

「方法有問題，」大叔問，「兩位還是把刀拿出來吧。」

豹子嗡聲問：「什麼？」

瘦子突然一拳捶在大叔肚子上，大叔悶哼一聲，彎腰蹲了好久，然後抬頭抹去嘴邊涎沫，對夏明若笑道：「我說過他們很危險。」

楚海洋也火了：「沒有你來盜什麼墓？！」

「咳……」大叔摸摸鼻子，「其實我們這行規矩挺重，忌諱也不少。所謂夜路走多了，就怕鬼敲門，而且像我這種雅賊……」

「啊！」夏明若有了大發現，刷刷抹去棺蓋上的稀泥，「看！」

夏明若觀察豹子表情后對楚海洋說：「報告總指揮，這傢伙外強中乾。」

夏明若和楚海洋剛想邁步，瘦子卻掉轉槍口瞄準他們。

那陰森森的瘦子對他們斜著死魚眼睛，兩人便毫不客氣瞪回去，瘦子端槍，兩人立刻雙手放回腦後。

如律令！

豹子火了：「你騙我？！」

「開棺！」豹子對楚海洋說。

三人沉默了一陣，墓室在搖曳的燭火中更顯陰森。

生屬長安，死屬太山，

棺蓋上也有刻字，全是刻好後用硃砂填滿，雖已上千年，顏色依然不減。

生人有里，死人有鄉，

夏明若縮著脖子站一邊去了。

他一邊念一邊抹，讀到下面撲哧一聲笑說：「怪不得，郡縣長官的傑作。益州牧，叫……郭解。」

豹子說：「你騙人！」

楚海洋聳肩：「工具呢？我需要洋鎬之類的東西ｒeａｄ.９9cｓｗ.ｃoｍ，鐵錐、鎚子、槓桿。」

「為什麼是空的？」他對大叔吼道。

豹子的臉上青了又白，楚海洋說：「來吧，開棺吧，楔子全打進去了。」

瘦子打圓場說：「我有野戰刀，先用著。」

楚海洋沒好氣地看看他，最後還是夏明若好心，提醒說：「屍體腐爛膨脹過程中會產生氣體，悶在裏面幾千年了，就算被人盜過，但也不會完全散發……」

楚海洋大吼：「夏別信！」

「準備好了？一、二、三！」五人同時發力，隆隆悶響之後，棺蓋終於被推開，棺室的三分之一暴露在空氣中，大叔打手勢：人全部出去，讓它散散氣。

大叔和瘦子照辦，豹子覺得受了頂撞，當場要發怒。

楚海洋哈哈笑起來，說不好奇是假的，他把蠟燭固定在地面上，招呼另外兩人嘗試推棺蓋。

「她作祟，」夏明若指著「開者即死」那四個字緩緩說，「這句話不是詛咒，而是提醒。一開棺，你就得死。」

上天蒼蒼，地下茫茫，

這是要滅口了？

大叔突然不推了，卻做了個噓聲動作，側耳細聽，然後蔫蔫往地上一坐：「陰魂不散！」

大叔與夏明若耳語：「你看他這就是典型的非專業人士……」

豹子生生咽下口悶氣，參与到推棺蓋的隊伍中，果然無論怎麼推，都紋絲不動。

「他媽的！」豹子一拉槍栓，「我打死你這老狐狸！」

楚海洋說：「質地比較堅硬的尖銳物體也行。」

楚海洋和夏明若對視，聳聳肩，也坐下。

死人歸陰，生人歸陽，

生人九九藏書上就陽，死人下歸陰；

「諸敢發我丘者令絕毋戶后，」夏明若說，「挖我墳的都斷子絕孫。」

「漢代的鎮墓文，西漢中早期，」楚海洋說，「陝西出土過類似的，書體風格也很相似。」

豹子嚇得忙不迭地脫衣服。

夏別信說：「我騙你幹什麼？你們這些人就是不懂科學，比如說生孩子吧，這麼簡單的事搞那麼複雜，其實只要兩個人躺一塊分子跳來跳去就能生嘛，打個比方，你看楚海洋的分子……」

豹子頓了頓，一咬牙，上前推棺蓋。

墓道上響起了腳步聲，豹子的吼叫近在耳邊：「李老盜！」

「他沒騙你，」楚海洋似笑非笑，「作祟。這麼說是有依據的。」

豹子「噔噔噔噔」跑進來，對著大叔舉腳就踹，嚇得他與夏明若滿墓室亂跑。（此時的老黃也追著一隻大灰老鼠滿地跑。）

漢武帝時，在雲南設益州郡。

楚海洋湊過去說：「防盜咒語而已，對盜墓者的威懾。哎，別信，上回錢老師說過的那個……」

「打死了他，你們就出不去了。」楚海洋正跳在棺蓋上，舉著蠟燭冷冷地說。

豹子憋足了力氣咆哮，震得石壁嗡嗡響：「我要這些破骨頭幹嗎？我要金子！我要寶貝！」

生人上高台，死人深自藏。

豹子咆哮說：「看什麼？」

「碳酸鈣沉澱，鐘乳石的萌芽狀態，」夏明若說，「碳酸鈣沉積到這個狀態至少需要三千年，但牆上的鎮墓獸，棺蓋上的鎮墓文卻全是西漢的遺存，漢代距離我們只有兩千年。」

豹子說：「別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