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若輪流審視他們，而後鼠竄：「海洋救我！」

反之，後人發掘，先挖墓道或天井也是操作流程，尤其像太子墓這樣用雙層磚砌墓室頂的，一般人都不會傻到說要直著挖。

「黑話，就是用炸藥炸墓，」豹子揉著背解釋，「一炸嘛，連鬼都怕了。」

大叔和豹子點了點頭。

巨石轟然落了地，沾滿泥土的底部呈現在眾人眼前。

豹子仍然摸著背：「……那你就來打我了？」

楚海洋正在找他，連忙招呼：「你這人怎麼到處瞎跑？快來！」

大叔很好奇：「莫非你沒聽明白他的話？」

楚海洋脫下上衣擰著：「你的天說變就變，真讓人措手不及。」

「那麼，」楚海洋做了個向下壓的動作，問，「這貓鬼不就是在鎮著墓主？也太不合規制了。」

他一邊看著李老教授滿頭大汗上躥下跳說「小心小心」，一邊哼哼樣板戲：「……看碼頭，好氣派，機械列隊江邊排；大吊車，真厲害，成噸的鋼鐵、它輕輕一抓就起來！」

拿給老頭兒看，老頭兒驚奇道：「這是貓鬼呀！」

眾人答應著開始幹活，整整用了大半夜時間，才大致完成這一工程，等到細細剔刮石頭，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夏明若說：「什麼？」

楚海洋與他們在宿舍前分手：「舅舅，休息去吧，等明天。」

巨石帶著大量泥土懸在離地一米五的高處，楚海洋小心翼翼地鑽進巨石腹底，刮掉些泥看了看，再鑽出來，沖李老教授他們點點頭。

他沉默一會兒，拍拍手說：「好了，看守的留下來，其餘的回去睡覺。看守人員三小時換一次，明天傍晚開工。」

只九*九*藏*書是有兩塊石頭的順序還沒來得及調整，人們於是圍著討論說這拼起來是什麼畫啊？

楚海洋愣了數秒鐘說：「繼續取石頭！」

楚海洋舉起剛紮好的木頭支架說：「好了，我下去了。」

墓坑邊上卻突然起了騷動，周隊長聲嘶力竭地喊：「等一等——！等一等放下——！」

「還有王忠國！你們下去！」

「哦——」夏明若說，「長知識了。」

倒是夏明若轉了幾圈說：「這不是……貓吧……？」

他看見楚海洋，焦急道：「哎喲，怎麼現在才來！快準備準備，我們一起下去！」

老頭兒趕忙招呼人：「快快快，同志們都來幫一把，讓石頭側面著地！記住要把底露出來！」

「老頭兒好眼力，」楚海洋說，「剛才一塊泥剝落，他突然發現石頭底面有圖案。」

一般來說墓室是長方形的，加上甬道、墓道就類似於「甲」字形，有的洞室墓在墓室和墓道之間還有天井，象徵著庭院。

夏明若問：「怎麼了？」

「肯定沒事。」

夏明若蹲在地上說：「我的天……」

大叔說：「一朵花唄。」

工地已經亂成一團，考古隊七手八腳地往墓地上蓋塑料布，解放軍由於換班走得只剩幾個人，正和民工一起架雨棚，幾個健碩的村婦也在裡頭幫忙。

「一種據說非常歹毒的咒術，在隋唐之際影響頗大，舊史有『貓鬼之獄』的記載。」老頭兒說，「煬帝就曾以此厲鬼禍祟來消滅政敵，還有武則天，她也十分懼怕貓鬼。我年輕時在一本舊書上見過貓鬼圖，與這個區別不太大。」

太子墓是洞室墓。洞室墓就https://read.99csw.com是建造者採用開挖土洞的形式，先做一個長而傾斜的墓道，再按照當時的居室在地下建造墳墓，這種營建方法在六朝以後到隋唐時代都十分盛行。

「到！」

吊車及時停下，駕駛員半個身子探出駕駛室，滿臉迷惑不解。

夏明若嚴肅地點了點頭。

大叔一愣，自知失言，連忙補救：「呃，教授啊，還有你們不也看出來了？這墓曾經挖開過。」

楚海洋連忙脫衣服卷褲管。

夏明若跑過去扶著木樁，心驚膽戰地看他掄錘。就聽到人喊：「哎呀呀！不好了！來不及了！」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來，瞬間化為雨幕，嘩啦啦澆得人頭暈目眩。幾個人咬牙緊拉雨布，等著楚海洋最後一記重鎚將木樁牢牢釘進地里，才和夏明若一同衝進雨棚。

他在人群中尋找著老頭兒和楚海洋，然後衝到他們身邊。

「那我可觸犯紀律了，」夏明若問，「你要進去拿什麼？」

「啊？」眾人便再圍上去細看。

鐵絲網外面照例站滿了村民，鐵絲網裡發掘隊也圍著同心圓，圓心就是墓道口。

老頭兒則面色凝重：「海洋，記得向村裡借抽水泵，這場雨下得不是時候，估計墓里要積水了。」

大叔則在鐵絲網邊抽他的自製土煙，身後是一大批看熱鬧的村民。

楚海洋說：「大工程，墓道里可能堆了幾萬斤木炭。」

底下人就挖，一會兒回話說：「磚頭！——有磚頭了！——————」

墓道口架著絞車，絞盤吱呀呀轉，纜繩拖著小鏟車往外運送木炭。在墓道里作業的是幾個考古隊員和十來個部隊戰士，老周隊read.99csw.com長蹲在邊上，穿著件爛得跟雞叼過似的破背心兒，扯著大嗓門喊：「注意安全！」

士兵班長正滿頭大汗地推絞盤，看見了便說：「啊？底下還缺人？那這樣……」

豹子指著說：「師傅你看，人家有眼睛的。」

考古人員和士兵們一涌而上，夏明若擠到楚海洋身邊：「怎麼了？」

周隊長在一旁指揮：「駕駛員同志！慢慢放！再慢一點兒！哎！好！好！同志們推！朝一個方向推！好！好！快了快了！同志們推一把！哎！好——！」

「哎，外甥，」大叔示意夏明若靠近點兒，「你和你老師商量一下，待會兒墓口開了，帶我第一批進去。」

「啊？」夏明若說，「沒有填土？」

「別信！」楚海洋正在打雨棚固定樁，「來幫忙！」

楚海洋答應說好。老頭兒嘆了口氣。

到屋外一看，漫天是黑壓壓的烏雲，只能再撒腿往工地上跑。

夏明若把鏟子亮給他看：「我可是時刻準備著。」

夏明若跟著他。

夏明若走過去說：「你很閑嘛。」大叔說：「你也很閑嘛。」

楚海洋問：「貓的鬼魂？」

「什麼等一等？」夏明若和大叔跑過去。

大叔說：「看看，保證不拿任何東西。」

悶雷在雲層里轟隆隆地響著，空氣中充滿濕意，豪雨蓄勢待發，就等著傾盆而下。夏明若滿身大汗，緊貼身上的衣服黏黏膩膩，彷彿能擰出水來。

楚海洋說：「沒關係，早晚要看出來。你其實不必擔心，他年輕時與許多前盜墓賊共事過，就是解放后，考古隊也經常會請經驗豐富的老盜墓者來幫忙。真正搞科學的，往往沒有那麼多顧慮。」

班長https://read.99csw.com顯然沒聽懂啥過道的啥券磚的，糊裡糊塗照老頭兒說的喊話：「挖到磚頭——！人就出來——！」

老頭兒搖搖頭：「我看出來了，但沒對他們說。」

第二天有大進展，墓道口打開了。

夏明若和大叔跳起來把豹子拖到草垛后一頓好打，大叔左右開弓在那人頭上敲：「鬼聽愁！鬼聽愁！劈死你個鬼聽愁！你就生怕別人不知道咱們是誰！」

當然只是一般人，豹子走在路上，突然大聲嘎嘎笑說：「來個鬼聽愁，轟！」

夏明若擺手：「其實他說什麼我都沒聽見，我只是敏銳地察覺舅舅有打人的慾望。」

人人都累極，老頭兒一向燦爛的光腦袋也暗淡了。夏明若勉強撐到一兩點，才跌跌撞撞回去睡覺，睡了半小時不到，又被強拉起來：「不好了！要下大暴雨了！」

夏明若說：「啊？啥叫鬼聽愁？」

大叔懊惱說：「我這張臭嘴！」

「記錄記錄！」老頭兒咆哮，「拍照拍照！」又咆哮，「畫圖畫圖！」

「海洋估計也不會答應。」夏明若跟上他。

「因為貓鬼不是墓主下葬時放進去的，而是後來有人挖開墓放進去的。」大叔慢悠悠插嘴。

「不是，」老頭兒說，「其實是古代行巫蠱者畜養的貓。民間認為這些貓有鬼物附身，可以被咒語驅使著害人，所以十分畏懼。」

旁邊人回答說還沒畫好呢。

大叔攤手，往墓坑處走：「那我去和海洋說。」

說罷拉著夏明若便往村莊走去，考古隊便跟著他，留下周隊長等人值班。楚海洋他們故意走在最後，與眾人拉開好長一段距離。

楚海洋便跳上石頭刷刷畫簡圖，四塊石頭上的都分別臨摹了，九*九*藏*書再調整一下順序，拼起來一看，果然是只貓，樣子十分奇怪。

豹子問：「我倆真沒事？」

原來這場雨歪打正著，把石頭上的泥土沖刷了個乾淨，清晰的刻痕顯露出來。

夏明若便手忙腳亂地跟著準備。

「那就是有眼睛的花唄。」他師傅說。

老頭兒眯上眼，瞪大，眯上眼，再瞪大：「……」

雨過後太陽出來，老頭兒說保險起見，還是不要收起雨棚和塑料布吧，眾人便拖著疲憊的身子分批回去休息，路過巨石時突然齊齊驚嘆。

老頭兒第一個上前刮土，其餘人跟著反應過來也幫忙，一時間誰都忘了還有三塊石頭正堵在墓口上，連吊車駕駛員都伸長了脖子獃獃地看。

他環顧四周：「趙解放！」

「有，但夯土只佔一小半，餘下全用木炭、碎石湊數，這說明墓主是草草下葬，草草掩埋。但也不是壞事，比較好挖。」楚海洋拽著他往工地上走。

一場大雨下了個把小時，工地上泥水汪洋。

結果一清理出來，大家傻了眼：是石刻沒錯，但這算是什麼抽象圖案啊？

「對對對！」老頭兒一怔，指揮說，「你們把這塊推得底朝上，其餘的並排放，順序盡量不能變動！」

眾人目光炯炯地望向他。

「不用不用，」老頭兒擺手，「其實是要挖到天井之間的過道了，這種過道特別容易坍塌，尤其是抬石頭時又震動了一下，非常危險，必須先搞支撐，這個事情只能我們來。班長你快提醒戰士們，一旦發現過道券磚，立刻退回來。」

老頭兒一拍腦袋想起了什麼：「呃！對了，你們畫的圖呢？」

「你要拿東西誰能發覺喲！」夏明若搖頭，「舅舅，我沒這個許可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