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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珩

第二章 大珩

伸手在牆上那點紅色上摸了一把,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面,劉季一陣反胃,這點紅色絕對是血,血腥味道如此濃烈。怪味一下衝進鼻子里,馬上躥進了腦袋中,讓他的太陽穴發疼,有一種想吐的劇烈衝動。
突兀的吱呀一聲,讓劉季感到頭皮有些發麻,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回頭猛地用手電筒向著門照過去,卻發現什麼都沒有,估計是風吹上房門的聲音。
「什麼?一個破罈子值一億多美元?那老頭有那麼值錢的東西還打古宅的主意?」常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他冷靜下來,看著劉季問,「那你說,古宅里那些東西值多少?」
要說,這也不過片刻工夫,能有多大的傷害。可是郭老四臉上卻硬生生地被燒出了幾個黑洞,左臉最深的一個已隱約見骨。
「什麼東西?」劉季眨眨眼,試探著從郭老四那裡套出什麼話來。
受到稱讚的年輕人都難免有些志得意滿,被師傅看在眼裡,隨即點了一座北氓的無名墓地做郭老四的出道考驗。信心十足的郭老四走了眼,白天盤好的地點到入夜怎麼也找不到了。
為了一次見功,他提前做了些準備,除了強光手電筒,還特意到汽摩市場買了一頂最貴的安全帽—老闆吹噓說,就算從二十層樓上掉下一塊整磚頭,砸在這帽子上,戴帽子的人除了頭暈一會兒,絕不會有任何傷害。劉季半開玩笑地用磚頭砸了半天,發現帽子上只出現了些許的白點,才算是放下心來。
常盛興奮地看了長桿一眼,「那我們還等什麼,快點進去啊。」
雖然傳說如此,可是即便是在土行里摸爬滾打多年成了人精的郭老四,也沒見過長明燈究竟什麼模樣。常盛一多嘴,郭老四馬上想到,這可不就是傳說里的長明燈,油脂損失了會補充上來,當然長明不滅。而且這個用的是屍蠟,算得上是人的膏油,古代帝王多殘暴不仁,視人命為芻狗,也許鮫人之說根本就是個掩飾,埋葬在歷史當中的真相,著實是太多了!
人都有這樣的心理,不到黃河不死心,不到最後無計可施,不會求助於其他力量。再說,土行人整日里江湖打滾,人老成精,劉季可不認為那老者是什麼善類。
屋子地面顯得很潮濕,劉季的運動鞋踩上地面,走幾步就有些打滑。他打開手電筒,地面上有斑駁的暗紅,看樣子像是血跡,不由得讓劉季心裏一沉。四壁,用堊粉刷白的牆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冷凝出來的水珠,在這個季節里出現,顯得格外詭秘。
不過,墓地里除了起出一副棺外,什麼都沒有。墓牆上用筆寫了一行大字:「強破天機,進墓無收,先天早出,大珩頭籌!」
「這誰能猜出來。」
任憑你是帝王將相,再大人力物力,都有個深度在裏面。一般除去地面的浮土,封土層都在三四米左右,遇到七八米的封土層,那就是大窯子,肯定有好東西。
劉季和常盛兩個門外漢對這些根本不懂,倒沒有什麼,郭老四的頭上卻現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因常盛靠關係找來的最新的軍用工事鏟,三個人挖掘進度很快,挖一個洞口,把郭老四帶來的土行的悶雷子放入,點燃后離開,片刻就會有半米左右的洞口。現在,已經在地下進了九米多深,還是摻雜著石灰和糯米珍珠的封土層,根本沒有看到黃土的意思。
童子尿最是陽剛,盜墓遇到迷途或者鬼打牆,都能一尿破解。可這次卻失去了效果,「嘩啦嘩啦」地尿完之後,郭老四眼前一黑,陡然在腳下出現一個黑色的大坑,一下子掉了下去。坑裡面滿是腐屍毒蛇,臭氣熏天,如果不是師傅等幾個老輩跟在身後,郭老四的小命說不定就交待在那兒了。
劉季轉著主意,剛才把一切告訴常盛的時候,他就想好,說什麼也得把常盛拉過去,這傢伙以前當過兵,戰鬥力比自己強,萬一郭老四有什麼舉動,也可以抵擋一二。劉季打定主意,只要找出這個古墓,那麼一切秘密都會迎刃而解,自己的宿命也算完成了。
劉季把手用力地抽出來,在身上把那些黏稠的物質抹了又抹。從這個屋子來看,唯一有價值的也只有這張床和牆壁上的血,不過這即便是一個犯罪現場,和那個老者說的大窯有什麼關係?莫非這裡有過盜墓者的火併不成?
「莫非,案件里的死者,是因為這個才被殺的?這是個盜墓的團伙?」常盛皺著眉,喃喃自語。
他單腿跪在床上,探著身子,https://read.99csw.com靠近那點嫣紅。紅色很深,這點紅色應該不止在牆壁上一兩天的時間,但時間也不會過於久遠。
院子消失了,陡然變成了一片田地。地中間,密密麻麻地插著許多稻草人,這些稻草人被木棍固定著,披散著頭髮,但卻像有生命一樣,身體在微微地扭動著,從稻草人的嘴裏發出的類似於人的慘叫的聲音匯聚了起來,似乎逼近了耳膜,傳遞進了他的大腦里。
見到常盛時,他正要上班。沒來得及打招呼,這傢伙就一把把劉季手裡的瓶子搶了過去,翻來翻去看了半天,皺了皺眉頭,「屍蠟?」
做好了飯,才發現飯上面漂浮著一層細細的油花,大家狼吞虎咽的時候,有個來自廣東的戰士喊了起來,他剛接到了飯,發現了那層油。他說,這些油都是人油,人油油珠不是圓的,反倒像個月牙。
常盛看看劉季,劉季點點頭。兩個人跟著郭老四上了地面。郭老四貓找耗子似的,開始重新在房間里尋覓起來。在房子里轉了足足三圈,依舊沒有找到確切的地點。他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抬頭問劉季:「你那些屍蠟是從哪裡挖出來的?」
「沒有。」劉季搖搖頭,徐氏集團就算是真的派了人,想必也會被常盛發現。他那幾年優秀偵察兵可不是白當的。
「先天卦術,大珩堪輿!」郭老四眼裡閃著精光。
劉季一拍大腿說:「那老傢伙說得沒錯,古墓,一定是古墓!」接著,原原本本地把幾天來的遭遇告訴了常盛。
郭老四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常盛嚇得連忙躲在一邊問:「郭老四,怎麼著,中邪了?」
招魂幡后,是一座五米多高的建築,挑檐畫頂。按建築風格來看,應該是祠堂。祠堂的門楣上寫著的不是某氏家族的匾額,而是刻著兩個身穿虎皮、獠牙外露、凶神惡煞的圖案。
郭老四能活著也是造化,童子尿的火性讓久在陰地的毒蛇不敢近前才贏得了最後的生機。
這麼說並非迷信,因為封土層深達十米,不外是幾個原因:此人地位尊貴,墓地宏大而精巧,機關繁瑣厲害,這麼多年封土層沒被破過,此時恣意進入,危險性太大;或埋葬的時候屍體有了異變,主家害怕屍體作祟害人,所以多壓封土,避免禍害百姓,土行的人進去遇到惡煞,自然是有進無出;再就是這個墓地封土層是疑地,墓地不在封土層下,封土層下面只是埋伏,中者無救。
這個娃娃到底是不是南派傳人,當初他回來找自己時,自己一問,他就順桿而下,不過看現在的表現,似乎還很嫩雛,根本沒有土行最應有的基本經驗。
郭老四也看到了劉季,眼神聚焦到了劉季手裡的瓶子,走過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瓶子,劉季退了半步。郭老四失聲問:「這東西你從哪兒找到的?」
這會兒折騰的工夫,一張硬木的床已經被屍火燒成了焦炭,原來床板遮掩的地方出現了一根石頭做成的黑漆漆的管子,連在那盒子上。盒子外面的材質顯然不是木頭,而是其他防火的東西。床背後的牆角邊上,顯露出了被擋住的一個直徑一米左右的洞穴。
「探險,好奇。」劉季沒好氣地白了常盛一眼,「就算到時候墓里的東西得不到,咱怎麼也算有過這次經歷了吧。」
郭老四琢磨了一會兒,毅然一擺手,「別挖了,墓地不在封土層下面,咱們讓死鬼給忽悠了。」
驟然的明亮讓人眼前一花,待眼睛適應后,劉季發現,眼前是一塊有一畝左右大小的空地。空地邊上滿是長明燈,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插著長長的招魂幡。
他轉了燈光,向那張硬木老床走去。燈光打在床框內的牆壁上散開來,顯得有些黯淡,在牆壁上露珠排列的地方,有一點在燈光下顯得非常醒目的嫣紅。
寒毛髮奓,劉季覺得從心底冒涼氣。自己幾乎沒出去過,什麼時候有人能混進來做這樣的手腳?誰又會去碰那些噁心的屍蠟呢?
郭老四白了他一眼,轉過來問劉季:「這小子倒真提醒了我,你知道不知道長明燈的傳說?」長明燈,是典籍里記載的一種燈具,據說在一些皇陵被使用過。燈的外表和普通燈沒有任何的區別,奧秘就在於,燈盞中燒的是北海鮫人的人油,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海牛的油脂,所以能長明不熄。
雖然整個宅子只有自己,但劉季還是選擇晚上行動。幾天來,劉季走遍了宅子里除九-九-藏-書後院主屋外的所有屋子,終是一無所獲。
整治了紈絝子弟后,常盛跟著劉季一起回到宅子里。第一次做這個,兩個人不知道要準備什麼東西,照電影里常見的探險裝備,到戶外運動商店一人來了一身。常盛還拿來了自己退役時鬧出風波的那把軍刀。
獲救之後,他慚愧地跪倒,求師傅再把自己收入師門學藝。師傅告訴他,這個墓穴是戰國大家韓非子為朋友布置的,內含八卦陰陽。多少盜墓的前輩想把它破解,都掉落到了疑坑險道里,不是被火燒死,就是中了暗器毒水,或是被毒蛇活活咬死。
稻草人都開始渾身流淌鮮血,它們猙獰地揮舞手臂,地面已被鮮血濕透,劉季感覺整個腳都被浸泡在鮮血里,那些稻草人忽然像幽靈似的張開雙手一個個飄起來,漫天飛舞,向著自己沖了過來。
腳跨出房門的剎那,一切都變了。
清冷的月光下,郭老四刻在記憶里的那座墓地的一草一木都能清楚地看到,可就是找不到目標。無奈,他只能使出最後的招數,站在墓地原本應該在的地方,用未破的童身撒了一泡尿。
說完,郭老四倒也不糾纏,轉身向著工地走去。劉季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只能訕訕地拎著瓶子離開了。
連天都在幫劉季,幾天前來視察的秘書給劉季夾帶了看宅保安用具—電棒,這不是通常警用的,看上去像小廠家生產的黑市貨,可電壓高達幾千伏,威力強勁,實在是殺人越貨的利器。看來這家人的確有些門路,估計要不是國內禁槍,還真能給劉季弄幾把槍來。劉季按下開關,電棒上啪啪亮閃著的藍色的電弧讓他信心大增。
「走!」劉季強拉著常盛和自己離開。他知道,想要挖掘出這個秘密,恐怕還要依靠郭老四的幫忙!
常盛!對,常盛。劉季猛一拍腦袋,怎麼把他給忘了。常盛是警察,把這些蠟黃的東西給他,說不定他能幫忙找地方化驗一下。
「這東西你從哪裡找來的?」常盛問劉季。
常盛對這些屍蠟感了興趣,拿出軍刀,用上面的小勺子挖出來一塊,想看個究竟,到底是屍蠟還是其他別的東西,屍蠟是不會自己長的,怎麼可能出現這種鬼狀況。隨著常盛一挖,那平整的屍蠟上馬上出現了一個凹痕,但是三五分鐘的工夫,似乎有人向凹痕里注入新的屍蠟一般,凹下去的地方又重新平整起來。
剛出道的時候,師傅考驗自己—郭老四連續在北邙三天盜了十七座戰國古墓,自己對墓地的判斷、直覺,對墓葬里吉凶的把握讓幾個資深的前輩都連連稱奇。
兩個人上次商量后,劉季就找到了郭老四。郭老四從見了屍蠟后,就心動不已,確定這裡有個大窯子。
劉季驚出一身汗來,自己一直光想著找到秘密,沒想著提防著這個古怪的老頭,要是他晚上乘虛而入,自己昨晚那麼疲倦,恐怕也難免著了他的道兒。
常盛哈哈大笑,站起來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乾的就是這行,有線索就得追。不過你一個老百姓,也要參与這個?」
劉季和常盛對望了一眼,常盛在前,手裡握著軍刀,向洞穴走去。一行人弓身進去后,感覺這是個葫蘆型的洞穴,口小肚大,一路斜坡。藉著頭燈的光,能隱隱地看到前面三五米的地面和道路。整個洞穴的地面用青石鋪成,乾淨而整潔。轉彎的時候,劉季在轉彎處用自己手裡拿著的工事鏟在牆上做了個划痕作記號。一會兒想要出來,這算得上是一個標誌。
「你怎麼想?」劉季問常盛。
他心裏懊悔,要知道現在用得到,當初多下一些工夫了。不知道自己這點粗淺的水平,能不能唬住老江湖郭老四,若爺爺在,恐怕輕鬆地控制個三五分鐘都有富餘。
陰天,天空沒有一絲的光亮。
一旦八米還深,不見墓磚,這時候不管你是新人還是老手、宗師還是鼻祖,行內都規定不能繼續挖掘下去,點信香三炷,恭敬叩首,然後退出或者還能保住性命,如果是執意要挖,恐怕十有八九要飲恨墓中。
「成啊,小子,你真認識這個東西。」劉季想起了郭老四的說法,驚詫地看著常盛。
大家仔細往碗里看,才發現果然如此。他的經驗來自於一本書,大家沒完全相信。不過,整個氛圍都詭異起來。那頓晚飯也沒人再吃,一直到第二天起營,找到新的水源,把鍋碗刷了又刷。有新兵不相信廣東戰士的說法,結果偷偷地揀了一塊九_九_藏_書被挑出來的東西帶了出來,送到了部隊化驗所,才知道那些真的是人身上的東西。這些東西很難形成,必須在空氣稀薄、乾燥的密封環境里,屍體才可能發生這樣的變化。
這是北方摸金校尉常用的探桿,比起洛陽鏟,這個探桿可以在後面連接金屬棍子,達到更長的長度,而且探測時刺入地下要比洛陽鏟方便得多。探桿頭上的小圓洞被土塞得滿滿的,土壤有些潮濕,中間有些青色的灰跡。郭老四把那圓洞最外側的土捻到手上,聞了聞,胸有成竹地說:「沒錯,是明朝的,封土層裡帶糯米、青灰,還撒了不少珍珠粉末。」
「這盒裡屍蠟是滿的?」郭老四問劉季,借頭燈的光亮向前。果然,那長方形的洞里,屍蠟滿滿的,恰好平平地填滿了整個洞,看上去是有人故意裝好,用東西壓平一樣,顯得規矩工整。
走了有一個多小時左右,常盛瓮聲瓮氣地說:「到頭了。」說著,加快步伐,向洞口跑了過去。劉季害怕有什麼未知的危險,連忙用手去拉常盛,卻沒拉住,只能跟著跨了出去。
安靜的老宅子里起了風,聽上去像是有人在嗚咽。劉季從睡夢中被吵醒,豎起耳朵,似乎聽到院子里有人在叫,顯得格外悲慘。他抓緊放在床頭的電棒,穩下心神,悄悄地拉開門。
說罷,劉季大踏步地帶頭向著那個詭秘的房間走了過去,郭老四和常盛也跟著走進去。在他們看來,劉季主動進那房子,就證明這次的經歷不可能有危險。世上有些事情不用明說,是能夠看出來的。
可自己判斷不出這是什麼東西,又為什麼出現在床上的坑洞里。從形狀和位置上判斷,坑洞顯然是用來保管一些秘密和珍貴物品的暗格,那麼這些物質想必也十分的珍貴。
「靠!」單手撐在床上,劉季喘息了一會兒,覺得好了一些。雙腿微微有些顫抖。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這麼讓人作嘔的味道,比劉季印象中屠宰場的味道還要強烈。看屋內的一切,儼然是一處作案的現場,幾乎能想象得到那血腥的場面。
劉季信步走到院子里的牆腳,從牆腳拔出了幾根野草,嘴裏念念有詞,將野草向空中一拋,幾根野草似乎被什麼粘住似的,立在空中,停留了有一分鐘時間,劉季覺得精神即將耗盡,只能散去控制,讓野草掉在地上,組成了一個怪異的似乎是八卦的圖形。
「神荼,鬱壘!」劉季認得這是上古時期鎮壓厲鬼的凶神,因形象過於兇惡,沒有人願意把他們的真容刻在家居建築之上。這祠堂處處透露著神秘,祠堂是家族祭祀之地,擺放的是祖宗的靈位,一般選址都是風水寶地。這個祠堂隱於地下,確實讓人懷疑。而且,祠堂中牌位上的祖先已逝,也是鬼身,怎麼還有人刻上兩個吃鬼的凶神來鎮壓祖宗?
最後,劉季斷定,問題應該在主屋之內。秘書臨走前交代的話,顯然是別有玄機。他最終決定,冒險去看看主屋裡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常盛用力拍了下劉季的肩膀,拍得他齜牙咧嘴的,「該下餌了,你聯繫那個郭老四,咱們準備動手!」
常盛瞥了郭老四一眼,看他的神情有些怪異,想起了劉季跟自己說的話:「郭老四是個老油子。咱倆到了墓里兩眼一抹黑,他隨便動點機關弄個暗器啥的咱們哥倆都得喝一壺,到行動的時候你可多盯著他點。」
大概是進了這個古怪的宅子,本身環境就壓抑,加上爺爺的話,那未知的宿命,沉甸甸地壓在自己的心裏,才會有這樣的怪夢吧。對夢,劉季不是完全不信的。爺爺說過,夢在有些時候,也能代表著一個人的運氣和將來。
劉季冷笑了一下,雖然才初入社會,占卜相面講究的就是察言觀色。這老傢伙現在明顯對自己不信任,往輕了說,大家一拍兩散,沒他帶頭兒,自己和常盛估計連墓葬是什麼樣都見不到;重了,他現在隱忍不發,回頭在墓葬里下狠手,把自己和常盛永遠地留在墓地里都有可能。畢竟,萍水相逢,人心隔肚皮。
常盛被嚇了一跳,問劉季:「你說,這個是什麼玩意兒,要蠟也有這個特性,是不是總點不完?」話音沒落,劉季狠狠地瞪了常盛一眼,自己怎麼找了這麼一個神經大條的幫手。
郭老四感到熱辣辣的感覺從面部蔓延全身,似乎身體里的血液和脂肪都沸騰起來,痛苦更甚。常盛乾脆跑出去打了幾臉盆冷水來,澆在他的身上,郭老四已經https://read.99csw•com疼痛得昏死了過去,臉上似乎多出了幾張小嘴,看上去甚是怕人。
這邊兩人心思各異,可是劉季卻站在牆腳發起了呆。從小到大,雖然學藝不精,可是每次占卜也都能得出一點答案,隱隱會有些提示。這次自己以生長在這土地上的野草為媒,卜算陵墓,卻隱隱受到干擾,連一點線索也顯示不出來。連自身卦象吉凶也是極其不明確,看似大吉,卻又大凶,更奇怪的是卦象顯示有小人妨礙,卻最終又要因小人而成。
這年頭做什麼都要講究個專業,看來沒有郭老四,自己根本發現不了宅子的秘密在哪兒。或者常盛來的話,也許能看出一些蛛絲馬跡。可自己除了家傳的占卜、堪輿之外,就是個普通的理工科小青年,根本看不出這宅子或者地下大窯的「眉眼高低」。
劉季仔細打量著那空地上的招魂幡桿,頭上頓時冷汗如雨,在家傳的一本殘書上,劉季看過這個場面,那是鎮壓萬千厲鬼的「去煞陣」,擺設的地點都是至凶的積屍地。
腦袋發疼的劉季把心一橫,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先幹了再說,大不了多注意郭老四和常盛。
常盛推門進宅子,用手裡的合金杠子插在了門閂上,這是劉季交代的。
在那之後,郭老四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收斂了傲氣。不過從內心裡來說,他還是隱隱自傲,雖然破不了那韓非點的墓地,但盜墓這個行當中,也幾乎沒人能破,不然,這墓葬怎麼可能流傳到今天還完好如初呢?
窯子是盜墓者黑話,就是指陵墓。屍蠟形成的原因是要墓地密封良好,幾乎完全隔絕空氣,屍體里的脂肪不會腐敗而皂化成屍蠟。工藝能夠達到這個地步的墓葬,從動用的人力物力和設計來判斷,不是平民百姓、縣官州官所能企及的,按照現在的話來講,起碼是中央幹部級別的封疆大吏,才可能有這種規格的墓葬。
劉季指了指那靠牆的床中間的位置,「你過去,中間有個長方形的洞,那裡面就是屍蠟,我挖出來不多,估計還有不少。」郭老四嘴裏應著,大步走過去,低頭一看,奇怪地「咦」了一聲。劉季納悶地走了過去,手裡重新握起鋒利的工事鏟,心裏隱約感到似乎有什麼事情要出現。
受熱的屍蠟液化,有所消耗,但肉眼可以看到,消耗掉薄薄的一層后,屍蠟就自然增長,重新滿盒。
不過,想到剛才手被粘住的感覺劉季覺得身上發寒。他惡毒地想,誰躺在這種東西上睡覺,也真算得上是變態了。
郭老四齣師后,去了陝西一帶。沒等做完幾個大活,就聽說有前輩召集土行的高手聲言要破了韓非的墓。郭老四就馬上趕回了北邙,結果發現,在十幾個高手齊心合力下那墓地仍沒有被挖開,只是出現了無數疑道險坑。最後不知道是誰上了蠻勁,不顧規矩,用帶來的炸藥在疑坑險道一陣亂炸,才算是炸開了一條進墓的道路。
鎖上門回到自己的屋子,經過這麼折騰一番,心裏就一直高度緊張,怕遇到危險,又怕被發現,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乏。他把飲料瓶子小心地塞進了行李里,用報紙包上,放在最底部,自己則昏昏沉沉地很快睡了過去。
「你不相信我的本領?」常盛有些不高興地問劉季。
「在部隊的時候見過,雲越邊境演習的時候,在一個山區的老池塘里。後來才知道那裡有風俗,死了的人全身裹泥沉池,當時我們連走到那裡的時候,在山裡已經走了五天,還沒找到出山的路。」常盛陷入了回憶當中,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屋裡傳出了一股腐朽的味道,帶著一點點的甜,還有淡淡的血腥味。屋子裡的東西都被搬走了,空空蕩蕩的,顯得面積很大。唯獨只餘一張硬木老式床留在靠牆的地方,沒有絲毫被移動過的痕迹。
「宅子是明初建的,如果是古代的墓,建宅子時不可能挖不出來,所以判斷這墓地也應該是明初的墓葬,說不定就是宅子主人的墳墓。」郭老四從屋子裡走出來,手裡提著一根金屬棍子。棍子頭是尖的,上面開了兩個黃豆粒般大小的小洞。
土行講究:見八不見十,見十退都遲。
郭老四嘿嘿地笑了起來,猶如一隻老狐狸一樣盯著劉季說:「小子,沒看出來啊,我以為你只是來看門混飯吃的,誰知道也是道上的毛爺,不知道兄弟是搬山還是校尉,還是土撥一門的?」
「掀開床!」郭老四一手搬住了床腿,剛想用力,九_九_藏_書盒子里發出了人鼓著嘴吹氣的「噗噗」的怪聲,平緩的火苗忽然騰地躥起來老高,幾朵火花正落在郭老四的臉上,頓時,郭老四慘叫連連,雙手拍打著臉蛋,好不容易熄滅了火焰,滿屋子已經充滿了焦臭的味道。
後半夜怎麼也睡不著了,只能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著自己來北京之後的事兒。顯然,爺爺說的話都應驗了,可是來之前,爺爺卻叮囑自己萬事小心,說自己的宿命中,要遭遇太多的危險。
不過這派人物向來隱秘,郭老四有心結識,卻無緣相見。看到劉季的表現,郭老四心花怒放,猶如色狼看到了世界小姐,恨不得馬上撲過去,把劉季牢牢地抱在懷裡。一旦拉上了這層關係,以後合作起來,先天卦術能算人吉凶,大珩堪輿算得出墓地位置和風險程度,簡直就是給盜墓加了雙保險。
床不錯,宋末的,價值也算昂貴。但看和什麼比,與那個魯陶比都是天上地下,更別說梅子青荷花壇了。
猛地一挺身,劉季醒轉過來,看看還躺在床上,才曉得是個噩夢。透過紙糊的窗戶,月光灑在院子里,大樹的影子投在窗上,微風吹過,劉季感到渾身涼意,一摸才知道自己滿頭是汗。
常盛點點頭,劉季沒說什麼,心裏卻有些不好的預感。徐氏集團能買下宅子,就肯定知道什麼,雖然未必知道全部的秘密,但是一定不會對宅子不管不問地交到自己的手裡。
看他倆糾纏,郭老四不耐煩起來,「到底干不幹,再問來問去,天都亮了,我們吃的可是夜飯。」邊說邊打量劉季。
打定主意,劉季說了聲:「天機不可泄露。」
「你確定門處理好了,周圍沒有徐氏的人?」劉季神色嚴峻地問。
他一撐床面,想借力站起來,卻發現手似乎被膠水粘住一樣,非常吃力。驚駭之下,他用手電筒照在床上,才發現手按下的地方,是個凹陷下去的秘密坑洞,坑洞正在床的中央位置。長方形,有兩塊磚頭大小。裏面有一層厚厚的柔軟、黏稠的東西,散發出陣陣的怪味,顏色蠟黃蠟黃,像夏天裡被曬化了的肥皂或蠟燭。不注意看或者觸摸到這古怪的東西,恐怕難以發現這個秘密。
排除了一切可能,劉季認為,這黏稠的蠟黃顏色物質,絕對是自己這次探索最大的發現。
劉季轉身出去,到自己住的屋子找來了一個飲料瓶子,用小勺挖了一些奇怪的物質放進了瓶子里,想著回頭可以找個地方化驗,或拍照放到網上,看一看能不能找到結果。如今網上藏龍卧虎,他不相信沒人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郭老四從口袋裡掏出了火機來,啪的一聲打著,隨後把火機扔在了那盒子當中。果然,雖沒有捻芯,屍蠟見風就著,卻不擴散出盒子外,只是在長方形的面上燃起了淡藍色的火焰,火焰蒸騰而起,卻沒有屍蠟本身腥臭的味道。
劉季一愣,郭老四冷笑一聲說:「哼,都是毛爺,誰都莫吃了獨份。別告訴我這些屍蠟是從你身上刮的。我盯這個窯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毛嫩水淺,這老窯子里有什麼我都捉摸不透,屍蠟喂出的可都是大粽子,你一個獨棍豬油蒙了心,當心連窯都出不來!」
連隊走到池塘,已經是傍晚。因夜間山裡有猛獸毒蛇出沒,整個連隊在池塘邊上燃起篝火,決定在這裏暫時駐紮。燒飯時卻發現沒了水,就有人提出,眼前守著的水塘就是現成的水源。
打水,壘起了行軍灶,把水倒入鍋里,眾人才發現,上面漂浮著一些黃色的、黏稠的物質,大家也沒在意,只是把那些大塊的東西挑了出來,零星的小塊則融化在了水裡。
從那起,盜墓行當才想起傳說里有個流派,不屬南,不依北,自成一家,靠先天卦術為卜,依賴大珩演算法堪輿墳墓,這個流派雖隱而不出,可一出世就是不世的天才。郭老四就是那個時候才知道誰算得上是土行里真正的盜墓之王的!
凌晨,劉季從包里把黃色的東西拿了出來。他拿著瓶子出了門,走出去不到一百米,就看到郭老四在宅子外的空地上轉來轉去。
劉季捂住耳朵,電棒掉在了地上。他低頭去看,腳下也是一片田地,回身,房子化成了曠野,後面也是一群稻草人,似乎在不停地掙扎著,想要擺脫木棍的約束。猛然,叫聲消失,劉季鬆開手,彎下腰去,撿起電棒。再抬頭,他就發現眼前出現了一張巨大的面孔,五官扭曲,從縫隙里流淌出紫紅色的鮮血來。
「沒人。」常盛對著劉季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