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篇 朝太陽賓士的馬 第三章

第一篇 朝太陽賓士的馬

第三章

我跑到工坊的一邊選棍子,然後瞄了一眼爸爸拿的那根棍子。結果我選了特別長的又特別重的一根。爸爸的眉頭一揚。
我轉過頭朝著西方望去。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紅色。西方是阿姆塔特所在之處。我突然感覺紅色的夕陽就像是阿姆塔特吐出的火,莫名其妙地從溫暖的紅光中感到了一絲寒意。我打了幾個寒顫,就趴在桌上睡著了。跟爸爸對練好像太辛苦了。
「對不起,我錯了。我只是無意識中……」
「如果我這次回來,我會正式向大家公布,舉辦婚禮。」
「說起來……少領主過世之後,我們領主就算活著,也像是人間地獄。大概每天早上睜開了不想睜的眼睛,就會看見自己的兒子已經不在了這件殘酷的事實,每天晚上閉上了不想閉的眼睛,就會沉浸在兒子死亡的惡夢中。」
燃燒著房屋,燃燒著村莊,燃燒著天地。我能看見的只有火光。
「那小鬼懂得什麼戰爭。你說的是龍騎士。那些騎士得到了龍的許可,所以坐在龍背上。龍魂使……只不過是龍與人之間的媒介而已。他們只是一種象徵,代表著龍聽從人命令的契約。」
傑米妮點了點頭說。
「喂,你是不是發燒了,還是脈搏有些不正常……」
這件事比我爸爸支援征討軍更加好笑。我哭笑不得地說:
我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這種傢伙。我每次伸出棍子,快碰到爸爸的時候都會縮回來。但是爸爸打自己的兒子卻像打條狗一樣,毫不留情。要躲他的招式其實也不是那麼難。說起爸爸的功夫水準,就算我獃獃站著不動,他也會刺到別的地方去。反而是我每次想要躲他,不小心就撞上了他的棍子。
「為什麼?」
我去城裡收廚餘的肥油,出來的路上,對著城的後門吐了一口口水。領主宅邸的執事哈梅爾關心我的健康狀態,問我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滿口酒味地進城。他這種踹人小腿、打人家頭的方式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關心。

我們家的蠟燭模子總共有四十個。所以如果要做一百個,可得做好幾遍。當然根本沒有人說過要做一百個,但我猜需要量大概是這個數字。而我現在倒滿了四十個蠟燭模子之後,鍋子也剛好空了。因為鍋里剩下的東西全部要丟掉(不能回鍋再煮第二次),所以我事前大概估計了一下,使材料用得剛剛好。
「什麼?」
「做夢了嗎?」
「修奇!你為什麼每次都講這麼可怕的話?」
「嗯,沒錯。」
杉森不是腳莫名其妙被絆到,就是無緣無故撞到人,而我則是很輕鬆地唱著歌,最後在村人熱烈的反應與期待下,差點就把那個女孩的名字說了出來……但因為他太可憐,我還是放他一馬。現在先保留,下一次還可以用。
然後把這些東西放到陰涼處冷卻,再從模子里倒出來,蠟燭就完成了。雖然看起來簡單到令人覺得枯燥的程度,但你自己做做看。你一定會發現這其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嗯。」
「去他的,我就是不想聽見那個名字!」
我為何還在繼續向前跑呢?
「嗯,雖然我這麼講有點失禮,但我也不太相信他會這麼做。」
「我看你完全不行了。起來吧。」
我只有十七歲。但是對我而言,要說出這種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如果這樣問,能聽到什麼好答案呢?就算我不說,他自己心裏也會浮現這種可怕的念頭吧。所以我不但沒說出口,還故意作出愉悅的表情,很親切地說:
因為爸爸一喊,我才好不容易發現自己沖向壁爐。我停了下來。再繼續往前多跑一點的話,恐怕我的頭皮都會被燒焦了。
「那你回來之後,就打算在大家的祝福之下結婚?」
水桶里什麼也看不見,只是一片黑https://read•99csw•com暗。連裏面有沒有水都看不見。我不想把頭放進去了。我感覺如果頭鑽了進去,那全身也都會被吸進去似的。
「保證什麼。這有點困難。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沒辦法控制我的嘴。」
「哎,該怨誰呢。聽到對方說晚上到磨坊來,為什麼毫無警戒心地就去了呢?在那天以前,少年是屬於少女的,但過了那天之後,少女就是屬於少年的了。連月光也被少年焦躁的告白給染紅。少年用甜美的唇鎖住了少女的唇,讓她無法開口拒絕。啊,真是凄美啊。因著雙唇被竊取,少女就已經失去了自由。就像關在籠里的鳥,又如同被韁繩捆綁的野馬……」
「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好丈夫。」
「嗯?看,你激動起來了吧?也就是說,你那東西是很秘密的東西,而且小到會弄丟。嗯。但是你又必須回頭來找這樣東西。所以那是……」
「真的要試試看嗎?」
「因為騎士不會來幾個,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作戰計劃。以前因為人很多,所以需要不少蠟燭,但這次不是這樣。這次的戰爭其實是阿姆塔特跟卡賽普萊的對決。所以騎士們也不需要熬夜商討戰略……因為距離大約十天的路程,所以往返算起來,大約只要一百根左右就夠了。」
「啊,其實我已經這麼做了,可是線斷掉了。下次要準備鐵鏈才行。」
「……卡賽普萊當然一定會讓你騎的。」
「笨蛋!你要跑去哪裡?」
「爸爸。你真的認為自己這樣回得來嗎?」
「才訓練一個禮拜就……」
「就像阿姆塔特那樣嗎?」
我只是想陳述事實而已,而杉森則是滿口髒話地咒罵著。哼,這樣比起來我可是高尚多了。
「夠了,夠了。有時間偷偷談戀愛,還不去看點書!」
「從第六次征討軍開始,領主大人就一直想要去。但是這段期間,哈梅爾執事一直不讓他去,不是嗎?然而因為這次首都有貴賓來,所以連哈梅爾執事都無法勸阻了。」
「媽咪!」
我的憤怒瞬間全消失了。天啊,卡蘭貝勒啊!
「午安!」
「那個……那個女孩子還真可憐。怎麼會跟這種食人魔似的男人……都是磨坊害的啊!」
我頓時嘴巴張得大大的。什麼?戰車?在我的想象中,戰車這類的東西應該是在南部,跟傑彭之間的邊境那裡才有,我才不相信我們城裡會有這種東西。
「如果你躲在卡賽普萊背後,有人喊『突擊!』的時候,你就馬上說:『呃!我中箭了!』,然後倒在地上。」
杉森也笑嘻嘻地說:
「是保護龍魂使來到這裏的首都騎士。名叫修利哲。聽說他是個伯爵。」
我吞了一口水,說:
「可是看守森林的人是領主本人嗎?在森林里砍樹、摘果實、采香菇、打獵的權利全部都是屬於領主的,不是嗎?」
我背著裝了肥油的木桶,走上了林間小路。天氣好到我想吹口哨,清風吹來,舒爽得甚至都忘記了剛被杉森打到頭的疼痛。但因為肥油的腥味,又把這一切全破壞掉了。我默默地走著。
咦?奇怪,我發瘋了嗎?
「問得好。這一次,龍跟龍魂使不都從首都過來了!所以身為這個村莊的主人,也非去不可。」
「對……就像那個可惡東西!」
不管怎麼樣,爸爸跟我最後好不容易才能拿著木棍,站在院子中對看。在我看來,爸爸連拿木棍的架勢都很不像樣子。又不是拿刀,為什麼要拿在胸前?他的腳則是隨便站,站得很開。如果現在刺他,他連躲也躲不掉。
「對啊,我也很擔心。要是指揮官驚訝於我的武藝,把我拖去首都謁見國王陛下,那我怎麼辦?我比較喜歡這個村子耶。」
「你的腳並起來一點,與肩同寬。」
「你,你,https://read.99csw.com你想象力太豐富了吧?」
「嗯。應該是吧。」
「阿姆塔特會射箭嗎?那我可要趕快向指揮官稟報這項情報。」
爸爸撥了撥我的頭髮,笑了。
爸爸如果在我身邊作一些指導就更好了,但是他根本連工坊的附近都不來。他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根木棍,正在院子里揮來揮去。他大概把那根棍子當成槍了,如果他還沒在上面貼上自己名字,就已經算是萬幸了。看到他年紀都這麼一大把了,還揮著根棍子很誠懇地在那邊「呀!啊!呀!」地大喊,就算他是我爸,我也看不下去了。
杉森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要耍詭計騙我嗎?」
「……這是很單純的建議。」
三個禮拜之後,人們就看到我們領主夫人,也就是少領主的媽媽抱著少領主的頭盔,在雨中的村中大路上痛哭失聲。我那時搞不清楚狀況,只是跟著領主夫人還有周圍的人一起哭。從那天開始我就沒看過領主夫人了。她好像完全躲在自己宅邸裏面不出來。
我聳了聳肩,放下了剛剛選的那根棍子,然後拿起了更大的一根。
「去吧。」
「喔……對啊。」
「又有人訂貨了。是阿姆塔特徵討軍要用的蠟燭。」
他難道沒想過,搞不好自己不會活著回來了?
「不對,不對。應該有沒在值勤的人。如果拜託他們,他們一定可以幫你。也就是說,你那東西是不能被別人發現的東西……」
「沒錯。說得很對。所以龍跟人是直接溝通的。龍魂使什麼也不用做。但是如果龍身邊沒有龍魂使在,那它根本不會去跟人溝通,看到人就會直接把人弄死。」
杉森說話的時候沒有看我。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枚銅戒指上,仔細翻來覆去不斷地摸、不斷地看,好像在細察是不是受到了損傷,也不嫌麻煩。我猜如果我不在旁邊,搞不好他會把戒指放到嘴裏,嘗一下味道怎樣。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簡直快看不下去了。
「嗯,領主大人命令我爸爸做的。是用載貨車改裝的。」
傑米妮出現的時候兩手放在背後,好像正摸著屁股。
「嗯,肯反省自己的錯誤了嗎?」
「這話也對啦。」
這是把某天卡爾對我說的話改一改拿來用。但是杉森聽了只是微笑。
「咳呸!」
「我也不知道。首都來的騎士跟征討軍的指揮官們訂好作戰計劃,才會定出消耗量吧。但依照我的想法,大概用不到多少。」
「什麼?我們的城裡有戰車?」
「我看到那個女孩子手上的戒指不見了。她會把戒指給誰呢?我根本就不太想講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就是……」
「別生氣啦。」
「啊,昨晚我因為酒醉,在這附近弄丟了一樣東西……」
「嗯。模子都倒滿了。」
「你這無禮的傢伙,剛才幹了什麼?」
傑米妮用力踩了我的腳一下,然後跑掉了。這個該死的丫頭。我因為背上背著肥油桶,所以只能對她大喊。她遠遠地對我揮動著拳頭。
杉森用快昏倒的表情看著我。
「停!別打我。」
「可是一個伯爵帶來的兵就只是這樣嗎?」
媽媽的雙臂不斷攤開。快來吧。繼續攤開。快來吧。結果媽媽所攤開的東西變成了黑色的翅膀。
「唉唷,真傷腦筋。你這丫頭!那我這麼說好了,你住在哪裡?領主所屬的森林,不是嗎?」
這件事爸爸也看見了。因為我故意端給爸爸看。
我站了起來,但不是要去吃麵包。我直接走出了茅屋。
「杉森!可惡,差點把我給嚇死了!」
首先把處理過的動物脂肪放到水裡,用微火煮著。一陣子之後,油都浮到水面上了,再把油撈起來。這個東西既燙,氣味又很糟糕,所以這一花時間的步驟做起來很辛苦。將油過濾了之後,再加入臘之類的凝固https://read.99csw•com劑。然後再將混和之後的東西倒進事先放了燭芯的模子里。如果燭芯是用線捻成的,點起來的火焰會非常好看,但是線很貴。所以我們將蘆葦沾了油之後晒乾,當作燭芯。蘆葦燭芯燒起來會霹啪響,噴出火花,而且亮度也比較低,但至少材料是不要錢的。
我本來是想叫「媽媽」的。但在我的一生中,我從來沒有機會這樣叫她,因為她還在的時候我太小,只會叫『媽咪』。我自然而然地按照很久以前的記憶叫了出來。
被傑米妮媽媽的手掌打,還不如被一個普通男人的拳頭揍來得好些。但被鍛煉了十七年的傑米妮好像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槍要這樣拿。你以為是在用斧頭砍嗎?兩手離得開一點。」
「爸!」
「伯爵的地位比我們領主更高吧!」
「你要謙虛點,好好尊敬我。別嫉妒啊。」
「那你為什麼要做會被嚇的事。幹嘛?你是來收肉塊的嗎?」
「指揮官是誰?」
爸爸乖乖地把腳稍微並了起來。我擺出架勢,然後說:
「你覺得我不能打了嗎?」
「嗯。然後載你飛到高空,細細地嚼了之後再咕嘟一聲吞了下去,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再飛下來。大概連飽嗝也不會打一個。像你這種大小,大概吃了也不怎麼飽……」
對我而言,也是很不容易的事。不管是觀察油融化的程度、抓凝固劑的量、倒油時小心不把燭芯弄斷,每一件事都需要巧妙的手藝。如果運氣不好,把燭芯弄斷了,那麼一整根蠟燭份的材料就全部要丟掉。我是花了很漫長的歲月,才學會一次就能正確注入油脂的技術。
我本來裹在毛毯里,突然跑到外面,剎時覺得冷得要命,甚至手臂上都起了雞皮疙瘩。但因為是流汗之後,所以舒爽得不得了。管他明天會不會感冒,我還是走到了工坊的水桶邊。但想要把頭鑽到水桶里的瞬間,我突然退縮了。
「嗯。可是你為什麼背著肥油桶?昨天你不是說工作已經都做完了?」
「什麼這次回來?」
「領主大人去幹嘛?說老實話,我們領主只要不從戰車上滾下去,就已經是萬幸了,難道還要他拿著斬矛揮來揮去嗎?」
噗哧。這算什麼?帶著感傷的青春期小鬼的語氣?
「咦?你怎麼知道?所以這次坐戰車去。」
「要不要我跟你對練?」
第六次征討軍……啊,就是領主的獨生子,少領主戰死的那時候。
「被打得很慘吧?」
「喂!修奇!給我站著!你站住,我不打你。如果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哼,你還能繼續打嗎?」
等一下。這個聲音好像聽起來很耳熟。我稍微把頭抬起來一看,就看到像個傻瓜一樣笑著的杉森的面孔。
我很鄭重地說明,但傑米妮只是撇了撇嘴。「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杉森眼淚都快流了出來,好像忘了自己警備隊長的任務,說著一些前言不對後語的話,跑來追我。我則是興高采烈地跑上了村中大路。村人處處給予我幫助。
一會兒之後,我跟杉森開始一起翻找著城後門附近的草地。因為是秋天,所以常會有蟋蟀突然跳起來。杉森一面在那裡拚命翻找,一面不斷催我發誓,要求我不能告訴別人。我說我才十七歲,還不到可以發誓的年齡,就一口把他拒絕掉了。發誓是要在成年之後,可以為自己說的話負責了,才能做的事情,不是嗎?
「弄丟了某樣東西?可是你自己一個人偷偷跑來這邊找……」
媽媽也正燃燒著。
我咬著牙向後退,背靠茅屋的牆坐了下來。
「真的嗎?」
我踹了踹地上的小石塊。但那石塊撞到樹之後,竟然又煩人地彈回我腳邊,這次我用盡全力一踢,小石頭就消失在樹林裏面了。
「咦?杉森你也要去?你不是守城的警九九藏書備隊嗎?」
傑米妮歪著頭想了好一陣子。接著她又好像冒出了什麼奇特的想法,拍了一下手,說:
「啊,說起來是沒錯……」
「你,你,你怎麼……?」
我想起了那時的光景,低聲說:
「……謝謝。」
「與其說是守城的警備隊,不如說是賀坦特領主大人的警備隊。守城不就是為了保護領主嗎?」
「領主大人?他還沒忘記怎麼騎馬嗎?」
該死,該死,該死,這可愛的小東西!
「這次我們領主也會參与出征。」
但是少領主並沒有統治自己的領地多少時間。他從出生開始,對蹂躪自己父親領地的阿姆塔特的恨意就不斷累積,所以即使他爸爸挽留他,他還是加入了第六次征討軍。
「要拜託卡賽普萊讓我騎騎看嗎?」
「因為太小了,所以沒辦法戴在你的手指上。如果不想再弄掉的話,最好用根線穿上之後掛在脖子上。」
但為何我的雙頰還是潤濕了?
「別擔心。會越來越好的。還有八天可以練習。」
之前被打的後腦勺突然又被打了一下。但城裡根本找不到可以罩我的人,所以我急忙低下了頭說:
「但其實看管森林的是你爸爸。懂了嗎?要在這座森林里砍樹、采香菇,其實不是要得到領主的許可,而是得到你爸爸的許可就行了。」
「咦?他不是騎在卡賽普萊背上指揮的嗎?」
「懂了嗎?龍魂使雖然是龍的主人,但其實如果你有什麼事要拜託龍,你根本不用去問龍魂使。只要直接拜託龍就行了。卡賽普萊也是這樣。因為人們說希望能消滅阿姆塔特,卡賽普萊聽了這句話,於是自己下定決心要去打一仗。」
「嗯?為什麼?當然不騎。」
我開始提煉蠟燭。
我在爸爸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夕陽正在西下。我靠在爸爸的肩膀上,走到茅屋前的桌邊,爸爸自己拿了水瓶過來。周圍是一片通紅,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關係,爸爸的臉看來特別溫暖。
所有重要的製作步驟都是我親手完成的。我坐在開闊的工坊中,倒著鍋里的油,一面想著爸爸的事。
傑米妮帶著驕傲的表情點了點頭。
仔細一看,原來我裹著毛毯躺在房間地板上,爸爸坐在床沿,正寫著某些東西。爸爸將剛剛在寫的東西放到柜子上,走到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點了一下頭。我額頭上都是汗,到了這時還是茫然地坐在那裡。甚至他把我眼皮翻起來看,我還是呆坐著。最後爸爸握起拳頭向後一舉,作勢要打我。
媽媽也張開了雙臂。快來吧,快來吧。
我奔向媽媽。
「那換句話說,如果我跑去找卡賽普萊,對它說:『你讓我騎一下』,只要它自己答應,我就可以騎了吧?也不用得到龍魂使的允許?」
「八天以後就要出發了嗎?」
「是戒指吧?」
「怎麼了,反正作戰的指揮官對我們也沒什麼期待。反正都準備全部讓卡賽普萊去打。」
杉森那時的表情真夠瞧的。我沒再繼續講,只是抱著肚子一直笑。哈!說什麼可以跟食人魔單挑的戰士?
「所以是出於無奈,是嗎?」
杉森用驚訝的眼神望著我。
「我看得好痛苦啊。」
「拜託……算我求你。」
火做的鞋子,火做的衣裳,火做的頭髮。她手臂上,火做的手鐲正熊熊燃燒著。
燃燒著的紅色火光。
但是我還是加入了自己特有的動作。杉森到了最後會把槍舉到自己腰部的高度停下來,但是我則是一個失手讓棍子飛了出去,然後氣喘吁吁地跑去撿。
「我去乘涼一下。」
「我必須要執行警備任務啊,不對嗎?」
「是嗎?還需要做多少?」
傑米妮用哀傷的眼神看著我,我卻轉過身去。一轉身,傑米妮也把視線投到了別處。我們就這樣無言地走了一段路。傑米妮突然說:
我們兩人為了乘九-九-藏-書涼坐到了樹下。杉森一直到這時候還在摸弄那枚戒指,他紅著臉說:
我的眼睛一下睜得圓圓的。
傑米妮開始跟我一起走。
「那他為什麼要去?」
杉森很放心地講出口之後,好像突然才驚覺到自己說話的對象是我。杉森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我絕對不能放過這個好機會。
「到頭來,還是要骨肉相殘啊。那麼去弄根棍子來!」
我皺了一下眉頭。
我把蠟燭模子移到陰涼處,將鍋子洗乾淨,收拾了一下材料。這段期間,爸爸還在那裡「喝啊!」「哼嗨唷!」「嘿咻!」「嗨呀!」,喊著一些好像跟練習刺槍無關的口號,一面揮著棍子。
過了一陣子,我找到了一枚小小的銅戒指。
杉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用一副「你這傢伙,怎麼可能說中自己沒看過的東西?」的表情注視著我。我用好像美食當前的表情說:
「……」
「可是昨天那個龍魂使,如果打起仗來,他是不是要騎到龍的背上去?」
「嗯。你會來道賀吧。我也會正式邀請你的。」
因為我不是走正門,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正式的客人都會走正門,後門除了像我這種到領主住宅繳納東西的人以外,根本沒有別人會走。所以也不會有警備隊員,就算我吐吐口水,也沒什麼大不了……
「什麼肉塊。是肥油啦!可是警備隊長在後門做什麼?」
媽媽肩膀的上方,出現了異常的頭。皮膚既黑又閃閃發亮,將周圍的火光都扭曲地反射了回來。頭上有微彎而向前突出的角,如果就這樣跑過去,一定會被刺穿。那顆頭的嘴巴張開了。裏面是大到荒唐的洞窟。絕對。黑暗。永恆。無限。
我拿起了棍子,開始在頭上呼呼地旋轉。我偶爾看到杉森或他的部下這麼玩。
「……這該死的傢伙。」
「你快跟我保證!」
「咦?」
「就是參加阿姆塔特徵討之後回來。」
「太好了。是不是沒吃晚飯就睡覺,才變成這樣?說起來以你那種年紀,應該不太會發生這樣的情況。那裡的桌上有麵包,快吃吧。」
「嗯。今天在城裡聽到這個消息。從明天開始要參加城裡的訓練了。」
我不想再講下去了。那東西一定既不像改造戰車,又不像貨車,而是像市場里的馬車。我在那一瞬間真的確實領悟到「啼笑皆非」這句話的意義。
媽媽的表情很安詳,整幅畫面看來非常美麗。奇怪的是,我覺得媽媽看來非常溫暖。似乎如果投進她懷裡,那火焰一定可以帶給我溫暖。
「你居然指著卡賽普萊說『只是這樣』?」
「你說什麼?你這傢伙!」
那時傑米妮突然從小路旁的樹后跳了出來。
「只要看看他不是被派到跟傑彭作戰的前線,而是派到這種偏僻的領地來,就很清楚了。這個伯爵如果不是沒有能力,就是沒有手腕。」
「也不能這麼說。這次達哈梅爾執事都沒能攔住他。」
「杉森,我找到了!」

杉森高興地跳了起來。我遞給他的同時一面說:
「哈哈哈。俗語說,好木匠是不挑工具的。」
爸爸還是照著我的話做了。接下來的三十分鐘之內,我們演出了一場簡直讓我看不下去的情景。
我想起來了。少領主賀坦特男爵。我們對貴族的名字都不太關心,我們自己村子的貴族就只有領主賀坦特子爵一個,所以也不會弄錯。但是賀坦特子爵的兒子阿爾班斯·賀坦特從首都的士官學校畢業之後,在與傑彭的戰爭中立了些功勛,於是成為賀坦特男爵,在離我們村莊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獲得了領地,那時候我們也常搞混。所以我們一開始分別用賀坦特子爵,賀坦特男爵來稱呼他們,但是後來嫌煩,所以就自然養成了習慣,叫他們領主還有少領主。我記得少領主也很喜歡這種叫法。
「都做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