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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破魂劫 第三章

第一卷 破魂劫

第三章

這麼多問題繞在我腦子裡,真是繞得我苦不堪言。想當年就是懶得動腦筋讀聖賢書走光明路,我才不遠千里跑去修鍊當獵人的,早知道現在這麼操心,還要學福爾摩斯破案,我不如狂讀物理數學,當個生物博士天天看青蛙好了。
現在,不知道是第幾次我來到這裏,來到夢裡紗面前。他坐在辦公桌後面,正皺著眉頭出神,高而瘦,禿頭,像刀削出來一樣線條分明的五官,鷹鉤鼻,一雙冷靜的深灰色眼睛。開門關門,他都絲毫沒注意,直到我對他說:「我回來了。」
「朱先生,你當真是不簡單。你可知道,剛才那個是誰?」
墨西哥美麗玉米的容顏
都是男性,長相都很出色,都善於追蹤,都住過那個房間,我也是!難道什麼時候,我也要到那堵牆裡面和同門師兄弟們爭一席之地?
他顫抖著聲音問我:「你,你是什麼?」
就那樣空蕩蕩的,無所依恃地飄蕩在空中,每一具屍體都詭異地抬頭,平視前方,瞳孔中流出血來。男女老幼,各種膚色,衣著各異,身體很完整,臉上的表情是大同小異的,平板、冷漠、無動於衷。屍體們像許多破衣服一樣掛著,風吹過來,一起緩緩晃動。
連續打趴下三個吸血鬼,令我精神大振,本來是縮著做防禦狀,現在決定奮起出擊。我側耳聽他們的呼吸分佈,東南面最為密集,當下猱身欺上,大喝一聲,往吸血鬼扎堆的地方打出一記獨門重拳天雷地火,乃是集我畢生功力之大成,果然聽到對面兩米處一片鬼叫,噼里啪啦四腳朝天者想必不少。我胸襟大舒,忍不住哈哈大笑,快活得不得了。
撒哈拉之眼可以說是一座城,也可以說是一個房子,大房子,該有都有,據說就差個土耳其洗浴中心了。城門高而窄,很有後現代金屬風格,旁邊開了個小窗戶,裏面坐的警衛正在狂打哈欠。我敲敲窗戶,對他喊:「我找山狗,你上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來不及想,另外的襲擊又迫在眉睫,他們倒是很有江湖規矩,講究單打獨鬥。接著的這個沒有聰明多少,合身撲上,低低嘶叫著,我當面一拳,他飛出了好多米,直到從我的視線中消失。
我很惱火,奶奶個熊,我要是這兩樣東西,你還能這麼HAPPY圍著我亂轉?早就被踩在地上,踩了一萬腳了。我倒是想啊,可惜天不假人!
這是典型的北美中產階級居住區,人不多,家家花園都很漂亮,車道和人行道分得很清楚。漸近黃昏,空氣中有草木清淡的味道,靜謐溫柔,實在看不出有任何可疑之處。
這隻老狐狸似乎頗有懷疑,一時三刻又不知道懷疑什麼,當然他可以說,就憑你那德行,還能從食鬼者手裡跑出來?恐怕被從屁屁里拉出來把握還大一點吧。
他不嘆氣還好,嘆起氣,就壞了運氣了。辦公桌上的電腦突然閃現出大堂中對外接待員驚恐的臉,在屏幕上尖叫:「老闆,老闆,出大事了!」
腹誹歸腹誹,等能夠合上嘴,我就即刻道歉。雖然父母不在了,他的心情我還是可以理解的。
人類的動力和決心都是很了不起的,但是說到技術,主要還是歸功於被抓到這裏來服役的三隻嗜糖蚯蚓,它們都是小蚯蚓,和東京地鐵里那一隻有點親戚關係,很早前就被捕獲了。
我討好地把雜誌封面露給它們看,一邊強烈要求:「解釋一下,解釋一下。」
阿華大,亞洲資深獵人,三星,四十歲,身高五英尺七英寸,長相也很好看,有一對桃花秋水眼。追蹤成就最高,曾經單獨追蹤最多疑敏感的飛天蜥三千多里,滴水不漏。應該就是手指上有戒指的那個。兩年前失蹤。
南美「呸呸」吐了一把土渣出來,老羞成怒了,甩手就走,最後撂下一句話:「不管你了,記住別怕。」
把飛行器的速度調成熱氣球模式,我漂浮在空中想好好把自己的遭遇理個清楚。江左司徒跟我說,食鬼和破魂對我要找的人志在必得,蚯蚓告訴我破魂出新不成,就會四處給人家看世界末日預告片,加上服萊和江左司徒的對話透露的信息,可以確認,我要找的那個人一定和破魂出新有關。如果找不到,大家就都要一起完蛋。唉,盡人事,聽天命,我還是回廣州去再掙扎一下吧。
收銀機掃描,空間門順利開啟,看來不用看光行跳踢踏舞了。一秒鐘過後,我落在大堂里。
《花|花|公|子》!
我沒有辦法把實情告訴他,否則他說不定第一時間要把我殺掉,免得連累他。所以我說:「吸血鬼,而且是東京近衛隊的頂級吸血鬼,我偷看了一陣就回來了。」倒也不算說謊。夢裡紗跌在椅子上拍大腿:「是吸血鬼!唉!」
保羅,男性,北美獵人,現年二十七歲,身高六英尺,照片上是一張非常英俊的臉。善於追蹤,級別二星,一年前失蹤。
江左司徒之所以選擇獵人,大概是考慮到追蹤能力,那為什麼要模樣英俊呢,看來江左司徒對「人人都好色,不分男與女」這個課題是頗有一番研究的,但如果是要抓人,何必英俊獵人?精藍一晚上可以上演兩次七擒孟獲,十四次捉放曹了。既然不是抓,難道是騙?然而那人冰雪聰明,將計就計,倒打一耙,總共打了三耙后,輪到我第四耙?這第四耙什麼時候耙下來啊?
我們匆匆忙忙趕到撒哈拉之眼的指揮中心,這棟白色的高層建築里人很多,大家都忙忙碌碌地進出,對我們的出現視若無睹,可能獵人經常會來做售後服務吧,見慣不怪了。穿過兩條走廊,坐電梯上了十三樓,整一層就只有一個門,裏面三條小蚯蚓現出原形,窮極無聊地盤在地上扭來扭去。山狗笑嘻嘻地進去跟它們打招呼:「寶貝們,又怎麼了又怎麼了?幹活啦,我們有進度要趕啊。」
江左司徒嘆了口氣,搖搖頭:「服萊,牧場已經飽和了。我們的問題,不是更多食仔可以解決的,必須要找到那個人。」
果然暴力比較有用,他當即說起話來:「朱,整個獵人聯盟都在傳說你被食鬼和破魂抓去了,想不到你可以回來。」
我謹慎地把飛行器降落在撒哈拉之眼五公裡外的荒漠地區https://read.99csw.com,整理好行裝,一路走過去。
夢裡紗嗵的一聲又跳起來:「保羅!你見過他嗎?」
懊惱了半天,我決定回總部去打夢裡紗一頓,多半是他神經過敏,玩我。再想想也不對。我今天動用的這種類光速便攜飛行器造價非常之貴,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基本上不出場,偶爾用一下,設備總管就跟盼兒子回家吃飯的八十歲老娘一樣等在門口,不等到刀槍入庫,馬歸南山,打死他也不回去。夢裡紗想黑我,舉手之勞耳,怎麼也捨不得拿一個飛行器來當遣散費啊。
若干年前,我最愛的一部電影叫做《夜訪吸血鬼》,主演的三大男星統統風華絕代,倘若被吸血鬼咬一口可以長成那樣,吃老鼠我覺得都可以商量。等當了獵人,我居然在聯盟卷宗里看到世界上原來真的有吸血鬼這一票東西,其激動心情無以言表,當即狠狠拍了夢裡紗一記馬屁,拍得他受驚不淺,以為我轉性。
乾笑兩聲,我問江左司徒:「別來無恙?」
期限:三日。
我為自己接好了骨,吃力地站起來,看看四周。這是個大峽谷底,四處岩石嶙峋,地表坎坷,草木稀少,十分荒涼。上空黑色霧氣還是濃密不開,是江左司徒身邊圍繞的一圈螢嬰,照亮了一切。
他沉下臉,我立刻打了個寒噤。唉,不要跟沒有幽默感的人講笑話,會引來殺身之禍的。
一路順風,目的地很快在望,在無比荒涼的東撒哈拉地區,近幾年奮力改造開拓出的這一片綠洲,叫做「撒哈拉之眼」。人們以此作為居住基地,致力於漸漸擴大治理範圍,以求得更大的人類生存空間。
起飛以前,我先到便利店買了點東西。收銀員忙得不可開交,店子里人很多,個個表情正常,紐約人真是了不起啊。我一邊排隊一邊結結巴巴和旁邊的人搭訕:「今天那件事情真稀奇啊。」那是個胖子,有我四個那麼大,手裡緊緊抓著一整籃子的馬鈴薯片對我翻翻眼睛,簡潔地說:「浪費納稅人金錢的愚蠢之舉!」
雖然我對夢裡紗一直評價甚低,偶爾也會用到限制級的三字經在心裏對他破口大罵,不過他那一次的反應我還是銘記在心——他沉默了很久,然後鄭重地說:「那麼,我恐怕幫你不到了。」
山狗在一邊嗤嗤笑:「被蚯蚓說是傻瓜,滋味如何?」
這種效果,絕對不是我能力質變的成就。對吸血鬼的身體能力我是有研究的,他們平地單腿跳躍步距,可以達到九米以上,無借力滯空時間長達兩分鐘,必要時候,身體可以縮成平時十分之一大小。難道這群吸血鬼基因不好,返祖了?
走過去,跟隨迷你熊轉過走廊,獵物司。
在我的堅持下,夢裡紗打開了獵人的全球共享檔案文庫,讓我翻看那幾個失蹤獵人的卷宗:
江左司徒指指我——睡在地上齜牙咧嘴給自己接骨的我:「指望他吧,倘若他都帶不回那個人來,我們的希望就完全破滅了。」
「老闆,你怎麼了?」
我心裏一愣怔,仔細聽了聽她的聲音,無論多麼訓練有素,被一個在自己面前蹦來蹦去的傢伙騷擾了半天,一個正常的人,或非人,再說起話來,語言是會有微妙變化的。而她沒有。
現在,我就這麼臨空倒掛著,上衣滑落下來蓋住了我的臉,兩個硬幣滾出來經過我的鼻子,不偏不倚,正蓋在我的眼瞼上——天哪,我就是再見錢眼開,也不至於為兩塊錢折腰吧。
江左司徒低下頭看他自己的手,我也跟著去看,仔細看,才發現那是一雙漂亮而奇特的手。說漂亮,那雙手完全可以去做美手化妝品廣告,修長、圓潤、細嫩、靈動。指甲乾淨,修剪精緻;說奇特,他的手指關節不是關節,而是小小橢圓狀的金屬盾牌,上面有字母,不過看不清楚是什麼。
腳上鉤住的岩塊突然也一震,我急忙借力上翻,可不翻還好,一翻,崖壁再次松落,我的優美動作戛然而止,跟著大坨土塊整個人掉了下去——哈姆雷特呀哈姆雷特,早知道最後還是要給一劍刺個對心穿,你當初念啥勞什子詩啊,有時間多吃兩頓飯不是上算得多?
看來他還不知道紐約地區發生的那些怪事,我也懶得惹他操心。看看時間還早,要是沒什麼,我還是回去吧,正想告辭,窗外有人喊:「山狗,山狗,去看看那幾隻寶貝吧,又發飈了!」
我終於忍不住當頭給了他一下:「老闆,你驚風啊,到底怎麼了?」
下去,還是不下去,這是個問題。哈姆雷特發神經的時候,想必也沒有像我今日這麼躊躇。能量針斷掉是小意思,生物活動探測屏就可以顯示能量的存在,令探測屏上火花冒得像皇家禮炮二十一響的是個什麼樣空前絕後的大魔頭,實非我輩庸人可以揣測。
夢裡紗也陷入長考,他的智力和我半斤八兩,所以我們能夠想出點什麼來,實在很值得懷疑。不過我們沒有時間瞎琢磨了,夢裡紗身後的生物活動探測屏東南角上,突然爆發出一陣炫目的光亮,這光亮沒有像以前我看到過的一樣瞬間即消失,而是不斷地爆發出來,如同焰火般明亮璀璨,並且一路延伸開來。要不是知道這個探測屏並不是以電力作為能源,我簡直要上去看看是不是內部短路了。
他的反應很古怪。驚恐。非常非常驚恐。隨即一躍而起,跳到椅子後面,本能地擺出了攻擊的模樣。我發現他的身體在輕輕顫抖。拜託,不用怕成這樣吧,我又不吃人。話說回來,即使我吃人,打死我也不吃夢裡紗,這樣無趣的人,吃了一定會影響我的遺傳基因。
山狗奴顏媚骨地彎下腰,嘴裏發出唧唧歪歪的聲音哄蚯蚓們振作,一面告訴我說:「十天前非洲上空搞了一場大規模的焰花表演,也不知道哪個國家這麼浪費。看完表演它們就抓狂,不肯工作。唉,看看焰火而已啦,何苦激動這麼久?」
一隻腳踩上了我,緊接著我變成了一隻大蘿蔔,被人拔了出來——真的是拔了出來,我頭皮一緊,整個人已經被提到了半空。
環顧四周,其他吸血鬼繼續逼進,這一次是一隻比較小的衝過來,張開雙手想掐我的脖子,一邊嘴角開裂read•99csw•com,長而血紅的舌頭彈卷著,垂涎近在咫尺的美食,不過他模樣雖兇惡,步子卻十分緩慢獃滯。我不費吹灰之力,一個掃堂腿就把他放倒。
他立刻大義凜然:「我會向總部申請這一塊經費的!」
我頓時張開了嘴巴,閉合肌暫時失去功能。難怪不得這個傢伙可以拽到飛起,火鍋裏面的鴨血沒涮熟的味道已經十分可怕了,生喝一輩子這些怪東西的血,不變態也要變種啦。
對你的思念才驀然斷絕
一隻手搭上我的腰,肩膀上的力度驟然一輕,我在空中做了一個物理轉移,移到另一個方向去懸了起來。此情此景,分外熟悉,我扭頭看了看,果不其然,正是江左司徒。
我莫名其妙地看看自己,手腳屁股肚子,摸了摸頭,五官數目都對。「廢話,我是人啊!」
他顫抖著手,從臉上擦下一把一把的汗,兩眼直直地盯著我。看來一段時間內都是個廢人。放開他,我乾脆自己闖到辦公室去,夢裡紗沒有關掉電腦,他在資料庫里的許可權還有效,打開近期行動一覽,我一眼看到山狗的名字——
一個人臨死之前,腦子裡會想些什麼,是我一直很有興趣研究的問題,直到今天,我總算有了機會身臨其境。兩邊肩膀在瞬間已經被卸脫關節,並且伴隨劇痛持續——橫向——快速——分崩離析,我什麼也想不了,光顧哇哇亂叫,且想像自己變成了一張大麵餅,正處於被做成油條的過程中。一生中無數生死關頭,兇險程度以今次最彰,堪稱HIGHLIGHT中的HIGHLIGNT,高潮中的高潮!我用盡了吃奶的能量來維繫自己身體的領土完整主權統一,臉上紅漲得可以點燃煤氣灶,老天爺大抵終於為我精誠感動,忽然間天降鵝毛大雪,冤枉啊——對不起,搞錯了,我不是竇娥——忽然間四周光明透亮,如在白晝。
畢竟心軟,我過去扶了他一把,坐在位子上,倒了一大杯水給他。夢裡紗喝光了那一缸水,還在那裡自言自語:「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所謂樂極生悲,更所謂得意莫駛順風船,古人教誨總是那麼正確與偉大。還沒有把嗓子笑開,我腦後一輕,再次到了半空。那個怪老頭神不知鬼不覺欺入我身後,輕鬆得手,我又變成了一隻死鴨子。這下怪老頭多少有點詫異,眼睛睜開了,閃亮著妖異的水晶藍色,不過他還是懶得問我有何來頭,兩隻手抓住我左右肩膀,只要用力一掰,我就和天天早上擺到菜市場賣的生豬殊途同歸。
我還來不及翻臉,受我一書之恩的蚯蚓們百忙中探出頭來打報了一下不平:「你也是傻瓜!」氣得山狗就要上前跟它們理論。
他終於完全鎮定下來,不過臉色陰晴不定,過了半天,彷彿下了什麼很大的決心,對我說:「朱,不瞞你說,你已經是第四個傳說被食鬼和破魂抓去的獵人了,前三個完全沒有任何消息回來,我們出動了全球、甚至火星上的頂級獵人搜尋,都毫無結果。告訴我,你遇到了什麼?」
先禮後兵吧,我手舞足蹈開始講英語——之所以要手舞足蹈,是因為我實在講得超級爛,只好輔之以身體語言:指鼻子大叫,表明身份也;滿面堆歡,示之以好也;合掌鞠躬,有所求也;往櫃檯里指指點點,我要進去也……誰知枉我大腿踢得比紅磨坊的超紅康康舞|女還高,洋妞死盯著我眼都不眨,仍然重複問一句:「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嗎?」
「哦,有道理,我想想看——工作人員心理調節保健費?」
他詫異地扎著馬步端詳我:「豬哥?」然後恍然大悟:「哦,昨天看到我的視頻文件了吧。」
我苦笑著點點頭,如果那樣也算見過,我確實見過。
四周很黑,沒有天色,隱約可見奇異的黑色霧氣飄蕩。目力所及,只能見到身前一兩米。不過也已經夠了——好像提母雞一樣提著我的,是個老頭兒,個子特別矮,眼睛小得看不到瞳仁,臉上褶子重巒疊嶂,頭髮稀稀拉拉,隱隱發出一絲光來,是純粹的銀色。他說「人類」兩個字的聲音,如同機器合成一樣毫無變化、毫無感情。
這麼亂看一通,不知不覺就日近黃昏,天色漸漸黯淡,突然有輕微的滴滴聲從我的背包里傳來,那應該是我的能量測試儀。拿出來看時,指針轉向最高刻度,綳得極緊,方向指向南北。極目遠望,在暮色之中,隱隱約約一條大路通往遠處。
裝備領取:便攜循環飲水器,探測攻擊兩用刀具一套;
現在,這些裹在黑色的長衣里、戴著黑色帽子的生物,帶著他們骨頭嶙峋、皮膚斑駁的醜臉,不知從哪個鬼地方冒出來,在我驚覺以前,已經把我圍在了中心,漸漸逼進。已經聽到他們聞到人類血液氣味后咽口水的汩汩聲,我縮起身子,緊張地靜立著,突然肩膀上一涼,五根雪白彎曲的手指搭上來,緊接著一陣風夾裹著非人的惡臭向我脖子襲來。我大叫一聲,頭一偏,順勢張臂拷住一個尖尖的腦袋,猛力往地下一摔,咚,真的有隻吸血鬼被我摔在了地上,三角眼睛直愣愣看著我,半點表情也沒有。真奇怪,難道我兩年停職,功力反而突飛猛進?
屏幕上顯示他應該在七天前就回總部復命。但在四天前他曾傳回一句話,叫總部增援,之後就再無音信直到今天。看來夢裡紗就是想增援給他也沒有人可派。
闖進夢裡紗辦公室,他一模一樣地坐著發獃,看到我,和設備總管一樣激動地喊:「情況如何?情況如何?」
警衛先生長了一張鳥形臉,睡眼朦朧地看看我,懶洋洋地答道:「一分鐘以前,我們從尚比亞剛剛喝完酒回來,他應該回去睡覺了。」
不管怎麼樣,我算是下來了,這一跤摔得不輕,嘴裏腥甜腥甜的,看來有牙齒陣亡。身上臉上都是厚厚實實的土,呼吸困難,腰很疼。躺了一分鐘,腦子清楚過來了,我費力地挪動身體,想把自己挖出去。
服萊顯然十分煩惱:「很多年了,很多年了,已經到極限了,再不出新,破魂就要消失在這個世上。告訴我,還要多久?」
這些夢想算是獵人們對前途的標準描述版本,但凡被長官問到,張口就九*九*藏*書來,有時候我很懷疑他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傳奇?傳奇那麼容易?剛剛抓了兩隻老鼠天師回來,已經HIGH到眼睛變一條縫;抓過四隻的,一定會開始寫自傳,我看過兩本,把心都看碎了。
她下一句話沒有來得及說出來,被我眼疾手快用腳邊的一塊磚頭封了口。之前她哼哼唧唧對著我嘆氣我已經知道大事不妙,說不想要她幫我去凶化吉,那是假的。但是我做人最高原則,乃是各安天命,折人家的壽做什麼?踩過那麼多次知之在先的狗屎后,我應該很有覺悟地擺出自絕POSE,免得跟中國古代那個方孝孺一樣,九族不夠人家殺,十族也拉上了墊背。
我對夢裡紗說,我就是想快樂地生活,其他順其自然。
以接近搶劫的方式從庫房裡重新搜出飛行器、沙漠套裝、還有一把子彈爆炸力相當於重型深海魚雷的鍍銀手槍,設備總管象徵性地反對了一下,眼睜睜看我揚長而去。
果然,這幾條小蚯蚓立刻眼放綠光,嘩啦一聲全體撲了上來。我忙喊,不要搶不要搶,人人有份,人人有份!《花|花|公|子》藏在背後,蚯蚓們全部在我面前人立起來,而且表情很憤怒,看上去好像要馬上膨脹成一大坨,而後直接壓死我一樣。我豎起手指:「我就問一個問題,那天你們在天上看到什麼了?」
從飛行器上一下來,我就想照自己來一個雙風貫耳,看自己是不是患上了嚴重幻想症。眼前是新澤西地區一個安靜的居民區,一片片規劃齊整的草地綿延開去,許多可愛的房屋和平地矗立著。正是下午,外面人很少,只有一兩隻狗悠閑地跑來跑去,看到我傻傻地站在那裡,偶爾也叫兩聲,然後又搖著尾巴走掉了。哪裡有什麼大規模生物活動,除非那些房子窮極無聊,剛剛一起散了個步——就算散步,也搞不出那麼大陣容啊。
和山狗道別,我與一大堆各色蔬菜水果擠進飛行器,吃力地啟動駕駛儀,山狗說這些都是普通的品種,勝在新鮮環保。我聞著清新的果子香味正想合眼打瞌睡,聽到一聲竊笑,睜開眼一看,千真萬確,一隻西紅柿正往窗戶上爬。我一動,它就不動了,裝出一副平凡西紅柿的呆板神情。不過西紅柿兄,你騙鬼啊,你是自己爬上去曬太陽的耶!看看外面不遠處,是一片西紅柿種植地,想它是不願意離開撒哈拉之眼的吧,我把它丟出了窗戶,親眼看到這隻別名叫番茄的東西,自己跑掉了。
看我表情雖然難看,人卻還是斯斯文文地站著,沒有一頭衝過去殺個萬劫不復的跡象,他放了心,一下子軟在桌子邊。哇,誇張,滿頭汗!看來老頭子受過驚嚇,後遺症不淺。
搶出辦公室,夢裡紗硬是跑出了百米九秒的速度,衝到大堂。所有人都在仰頭看,天花板變成了一個超級大的電視屏幕,上面是曼哈頓地區熟悉的建築物和街道情況,街上一如往常有無數的人和車,不過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仰看著什麼。鏡頭推進,聯盟派出的監察飛行器移到天空,一瞥之下,大堂里先是像死一樣寂靜,而後就傳來分貝到達極限的尖叫聲。我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了眼眶,夢裡紗就一把抓住我的手抓出了血。有人昏過去了,撲通撲通此起彼伏,也沒人管。
他大力拍我的肩膀,眼睛眯成一條縫:「知我者,你也!」
關鍵時候,總部設備總管幫了我一個大忙——不,我沒有看見他老人家坐個進化版的飛行器過來一把撈起我,而是他給我的飛爪突然從崖壁上鬆脫開了,巨大的岩石混合土塊當頭落下,我一閃閃過去,飛爪徹底離開了崖壁,我整個人就靠雙腳鉤住小小一塊岩石突起貼在上面,側耳聽那些崩散物終於砸到了底,傳來一聲聲悶響。
他頷首:「是破魂,族中的三大長老之一服萊。前天中午時分,他獨自到東京,單挑吸血鬼一族中的最精銳部隊,殺了十三個,抓了十七個帶回破魂牧場,我猜你是在獵人聯盟中看到有生物活動才出來查看的吧?」
他凝視著我,不過視線好像穿過了我的後腦勺,到了不知名的所在,緩緩說:「我們需要大量的能量,同時我們也需要你找的那個人。不要泄氣,好好做吧,我會再來找你的。」
山狗找到了知音,起勁了,找出一堆照片加實物給我過目:可以充當特洛伊木馬的冬瓜,讓人趴在上面吃的草莓,抱一個在懷裡腳掌就很有被砸危險的櫻桃,長得沒邊的絲瓜。據他介紹,那三隻小蚯蚓每天工作深感無聊,閑暇之餘決定改進改進當地的植物物種,這些已經算是非常普通的創作了。最近的瘋狂植物已經進化到能夠當鬧鐘,每天早上都有一盆鬱金香敲他的窗戶,然後用極其可愛的聲音說:「起床了,起床了。」至於種在員工餐廳旁邊的那一棵仙人掌,則不時地因為太思念故鄉墨西哥而寫詩。
在它們撲上來奪我的雜誌之前,我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出新是什麼?」它們一窩蜂湧到了角落去享受香艷照片,丟下一句:「就是生BB啦,傻瓜。」
他一鬆手,我一屁股落在地上,正坐在一塊尖角石上,殺豬一般叫起來。
江左司徒走了,螢嬰都跟著跑了。天黑了。我這座金剛越長越高——頭是越來越摸不到了。好好做,說來容易,我做什麼啊!
服萊狠狠地瞪著我,這是他臉上第一次出現表情,恐懼與絕望,懷疑和懊惱交織的表情。瞪得我頭髮都呈立正狀態,他才轉頭,低聲地說:「破魂如果絕滅,世上還能活著的東西也不多了。」
有雙眼睛看著我,奇怪地說:「人類?」
看他好像要來擁抱我,我趕緊躲開,說:「我是被抓了,不過我又跑了。」
我一跤跌在地上。
這會我才想起自己此次為何而來,趕緊丟下照片問山狗:「你真的沒有遇險?那你四天前要增援幹什麼?」他莫名其妙地摸摸頭:「增援?沒有啊,我是跟夢裡紗說另外派一個人來看看這些東西,看有沒有開發價值。怎麼,他以為我遇險?」隨即大義凜然地一揮手:「就算我遇險也多半沒人來啦,要是我都遇害,聯盟誰還敢來啊。」真不愧是我的生死兄弟,鞭入屁里,一針見血。
好人?這個評價倒九*九*藏*書是第一次聽到。好人應當是很聽話,循規蹈矩,其他人喜歡的就誓死喜歡,其他人不喜歡的就誓死不喜歡。光憑我站在這裏被江左司徒同志說是好人,我就已經了解自己被人類社會唾棄的程度了。
我掉頭找到夢裡紗,把他拖出來劈面就問:「山狗現在在哪裡,去幹什麼?」
裝上飛爪,把鞋子繫系緊,我深吸一口氣,縱身向懸崖下一跳,冰冷的風呼嘯過我的耳朵,根根頭髮都豎了起來。墜到一半,我奮力掄臂一揮,當的一聲,飛爪碰上了崖壁,緊接著無聲無息地切了進去,把我吊在懸空中,雙腿隨後蹬上支撐,紋絲不動。新款的速降設備確實很有進步,據說具備智能識別山壁質地,會自動啟用相應材料的飛爪。上次徵求獵人的新技術改進計劃,我提議可否將飛爪開發出自動煮飯功能,在野外長期一個人蹲點的時候,裝上這玩意兒它就會嘀嘀嗒嗒忙來忙去,半小時搞出三菜一湯來,還會報告說,吃飯了吃飯了……既保證了獵人們的營養,又省了帶大包方便食物的麻煩——這麼有創意的建議居然沒被採納,真是沒天理。
對我的道歉,江左司徒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驚訝,他再度露出笑容。他說:「朱先生,你一定是個好人。」
嘟囔著找出埋在土裡的飛爪,把自己拍拍乾淨,我哼哼唧唧地往上爬,爬到一半想起身上其實藏了個飛行器,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窮慣了沒藥救啊,給你一大塊金子,你把它打成個碗去討飯!
為了避免另一輪的人|獸外交事故發生,我死拉活拽把他弄了出來,山狗問:「你從哪裡弄來的《花|花|公|子》?」
蚯蚓們面面相覷了一會,應該是兔女郎們的力量比較大,最大那一條嗡聲嗡氣地說:「破魂幻象出現了,最近一定有大災發生。」
他不打算跟我敘舊,輕輕把我扔到一邊,和老頭說起話來:「服萊,你要去哪裡?」
我聳聳肩膀:「食鬼?還是破魂?」
話說當天上午我決心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不做冤大頭,中信那套房反正也不關我的事,就讓那幾位長夜開眼的木乃伊兄弟駐守好了。辟塵暫時去紫羅和暴家裡住一段時間,暴身體大好了,也不用再抱著報復社會的不良想法到處去跟人打架。這個時候我才曉得這小子在人類社會發了達,居然住的是華南碧桂園的頂級別墅,我氣急敗壞之下,毫不猶豫就跟他借了兩百塊錢。所以有佛語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誠不我欺!
去查蚯蚓,小事情啊,怎麼搞成這樣?不行,我要去看看,萬一山狗有什麼不測,這個世上和我同種類的朋友,就徹底滅絕了。
老頭原來叫服萊,他對於自己的法場中道被截毫不在意,表情淡漠地直視前方,良久才用那種難聽到死的聲音簡短地說:「回牧場。」
我守的是巨蛋體育場,是夜,果然有圈養派的死戰分子來犯。幸好與我一起站崗的是非洲來的師兄,眼看打不過,該師兄奮起施展獨門巫術毒噴嚏,終於成功逃離魔嘴。我與吸血鬼僅僅打了一個照面,人生光明面就幻滅了一大部分,遭遇之慘,完全可以媲美看到自己奉為聖潔的夢中情人在剃腳毛。那些陰沉的、邪惡的、充滿黑暗慾望的,最重點是,醜陋的臉,深深留在我的記憶中,令我一再想起電腦遊戲《大富翁》中沙隆巴斯的一句話: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任務:調查多條嗜糖蚯蚓行動失常原因;
趁著他對我感覺不錯,我打蛇隨棍上,問:「為什麼他們要四處活動啊?」
展開步子,我隨著能量測試儀的指示一路飛奔,出了住宅區,拐彎上了一條大道,漸漸人煙稀少,兩邊山壁曠野如黑雲壓城般向我頭頂壓過來。隨著天色昏暗,萬籟消沉。我打起精神,貼著大路邊線,盡情放開腳步,轉眼甩下了二百公里路程,要是在大城市,這樣走路超速不曉得怎麼個判法,眼前九十度急轉彎,能量指示針卻絲毫沒變化,站在路上往下看,黑沉沉的,看來只好下去探探了。
他居然微笑。一等一的美男子。
我免不了好奇:「破魂和食鬼怎麼了?現在不是春天呀,反季節發|情?」
叫得這麼凄慘,首先當然是因為龍椎骨受挫甚重,更主要的原因是,我看到了做夢都不願意見到的東西。而且不是一個,是很多——吸血鬼。
兩個月後,東京地區爆發吸血鬼世界中的「圈養人類派」與「和平共處派」的大規模內戰,全球三星以上的獵人全部徵調往東京守護重要中樞機構和建築,以免遭到破壞。我當時雖然是一隻小小菜鳥,但在亞馬遜實習居然全身而退,也是一盞好油燈,所以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也被派去協同送死。
這句話還有個例證,是狄南美。她送我出門,期期艾艾半天,終於長嘆一聲,拍拍我的肩膀:「豬哥,這麼多年,我吃你的手指餅乾吃得著實不少,這一次你大劫當前,哪怕折壽我也要告訴你,你……」
它們對於人類的愚蠢和狡猾顯然都很不耐煩,不過看在那嬌娃美女的份上還是原諒我了,告訴我說:「破魂族類的出新遇到大麻煩的時候,就會在全世界顯示幻象,預告同歸於盡的末日。我們看到了好多屍體哦,不過一般人類只會看到很多焰火。」
他緩緩說:「我身為人類,卻是生食破魂與食鬼血漿而長大,他們於我,一如父族母族。」
直到糖醋排骨砸中我
老實說她還真沒有什麼可以幫到我的,除了挪挪身子讓我過去以外,看上去她手臂有我大腿粗,把櫃檯口一堵住,我怎麼過去開空間門啊?
飛機降落在紐約國際機場的時候,我還在座位上呼呼大睡,直到一位空姐迫不得已抓住我的腦袋往死里搖。
——在空中,懸挂著無數屍體。
我拚命點頭。他卻哈哈大笑:「怎麼樣,我們自己種的黃瓜夠大哦!撒哈拉真是一塊寶地,我準備退役后在這裏做蔬菜水果批發生意了!」
既來之,則安之。我拿出空間袋來裝了飛行器背著,開始在住宅與住宅之間晃來晃去。
找到山狗的時候,他果然正哼著小曲在工作人員宿舍洗手,看來是準備補個好覺,我衝到他臉前大吼一聲:「山狗!」他反應九_九_藏_書敏捷,頃刻間翻身後撤,一拳打來,呼呼生風,力大招沉。我閃過一邊,沒好氣地嚷嚷:「我,我,看清楚點!」
我記得他很驚訝,然後說:「你不想當五星嗎?你不想得到最高的賞金嗎?你不想名揚天下,成為獵人中的傳奇嗎?」
直撲第五大街,山狗不知何處去,綠門依舊笑春風,只見一個牛高馬大的洋妞臉無表情地矗在堂子里,對我說:「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
我拍拍手:「在紐約臨時買的。記住,大凡蚯蚓,長到一定年紀必然好這一口。多準備點!」
綠手指門並不是每個人都看得見的,凡是可以進來的,都有兩把刷子,所以守門的人,刷子也不可以少。以前山狗守住這裏,老闆們就很放心,因為他的刷子比掃把還大,不太容易被人順利爆關。現在居然搞出一個那麼粗製濫造的仿人來站堂子,一定出了大問題。
我當即點點頭,嗯,水平還不錯,看來你們平時還是很注意營造社區文化氣氛的。
第四個?我腦子裡一響,立刻浮現出中信公寓里那三位木乃伊獵人的尊容,失聲問:「是不是有一個叫保羅?」
他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莫非夢裡紗是他的線人?江左司徒又說:「最近全世界的獵人都疲於奔命,偵騎四齣,就是因為高強度的能量聚集不斷發生。事實上,全部是和破魂與食鬼一反常態地公開捕殺吸血鬼有關。」
混亂混亂。我突然聽到嘀嘀嘀嘀的什麼聲音,一路找過去,原來是角落上的集成通信設備發出來的,還有視頻文件傳來,我仔細看,雪花沙沙的屏幕上,忽隱忽現的竟然是山狗,他正大聲說著什麼,不過聽不清楚,我幾步跳過去,拿起通話器吼:「山狗,山狗,你在哪裡?」
我傻了眼,他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根黃瓜,眼神無限愛慕地遞給我:「看看,看看,多大!」真的好大,這哪裡是黃瓜,這簡直是棵樹,上面的黃瓜刺都可以拿去當仙人掌種了。我一時忘情,也跟著看起黃瓜來。
第一次走進獵物司的時候,我剛剛從亞馬遜實習回來報到。夢裡紗大力拍著我的肩膀,表揚我從教官們的小鞋灌頂大法中成功逃生。他問我,對將來有什麼打算?我想了半天,說我想做個快樂的人。
我運氣想要掙脫他,卻發現自己全身彷彿凝固住了一樣,甚至連腦子都有點昏,絲毫用不上力,然後聽到這怪老頭自言自語:「也好,讓那些食仔補充一下,不然走不到牧場了。」
他在屏幕上一愣,緊接著大叫了聲:「撒哈拉!」
浪費了納稅人金錢?這個觀點新鮮。雞跟鴨講不通吧,我認了,趕緊買單走人。
夢裡紗猛一搖頭,再瞪大眼睛看我,上三路,下三路,看得我心裏發毛。窮困潦倒的時候去申請當替身演員,人家也這樣看過我,然後問我:願意露幾點?氣得我當場想動粗。不過後來辟塵安慰我說,這說明我身材還是比較標準的,否則想露還不讓露呢。
朗藍,三十一歲,也是帥哥一個,四星,級別相當高,同樣精通追蹤,身高五英尺九英寸,三年前失蹤。
熙熙攘攘,往來如潮的人,跟我上次來那派殘景凋年的模樣天差地別。天花板上的大屏幕工作如常,看不出絲毫損傷,每個辦公桌后都有個腦袋埋下去久久不挪一次窩,文件滿天亂飛,不時聽到整體傳音器里傳來叫喊聲:「獵物司檔案室開會,三號會議室。」或者,「收銀台,請查收北海道山口組匯票,金額核對完畢請報告。」不過很奇怪,足足有十分鐘,沒有任何指令獵人出任務的傳呼。我慢慢從辦公桌過道走過去,一隻速遞迷你熊舉著兩大本檔案從我腳下快速通過,拐彎進了走廊。兩邊的人表情狂熱地做著自己的事,沒有一個人理會我。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伸手問他:「那它寫的詩呢,給我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在三米開外圍著我轉了一圈,念念有詞,不知在作什麼法,然後非常懷疑地問:「你不是食鬼或者破魂?」
斷掉了。什麼都沒有了。
他走開去,嘬唇長嘯,發出一種類似指甲在玻璃上刮過的討厭聲音,吸血鬼們聚攏來跟隨他,慢慢走出了視線。
飛行器直線飛往撒哈拉地區,拉高了一點,路上遇到好幾架飛機,還有乘客在機窗邊向我揮手,大概覺得這個傢伙不簡單,坐在一個四面露風的雞蛋殼裡就敢上一萬米,我也跟著揮手,做鬼臉,馬上把速度調回類光速,然後乘客們就會眼前一花,認定自己白日見鬼。
蚯蚓們不理他,爬啊爬爬到一邊去,一副煩躁到燒起來的樣子。這是挺奇怪的,蚯蚓們脾氣一向很好啊。
目的:撒哈拉東沙漠治理中心;
我轉向夢裡紗,發現他又擺出了剛剛看到我的時候那一副死人臉,瞪大雙眼,抖著嘴唇,死死盯住探測屏,喃喃自語:「又來了,又來了……」猛地一轉身揪住我:「朱,只有你了,所有獵人都出去了,只有你去了。」
做出這個英明判斷以後,我毫不猶豫一拳揮出,她應聲倒地。伸手一摸,摸到她脖子和臉部的交接處,果然有一條非常細的痕迹,扣住一撕,五官紛紛剝落,臉下面是個空洞,一無所有。真的是個仿人,而且是非常粗糙的仿人,只做外面,沒有做裏面。
回到聯盟,設備總管還是秉承一貫風格,站在門口當望夫石,我跟他打個招呼,他活像見了鬼,往後跳出好幾米。哎呀,我臟是臟一點,你也不至於此吧。不過接下來他就解釋:「所有獵人,包括實習生都出去了,你是第一個回來的。」
他還真的有,拿出一份列印稿子,上面用四號字體加黑寫著:
以及包在其中那傾城辣醬!
四周很安靜,上面傳來重型汽車壓過去的隆隆聲,向下看,仍然一片濃黑,我打開飛爪上的凝光燈照射。奇怪了,燈光彷彿遇上了一面無形的大鏡子一樣,居然產生了折射。光線探不到的深處,一陣陣尖針一般的寒氣生出來,漸漸穿透了我的腳底和衣服,將我包圍起來。咔啦,能量針斷了。
焰火表演?整個非洲上空?蹊蹺了。我扒開山狗,上前掏出一樣對付嗜糖蚯蚓的無上法寶——